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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詠古詩六十首同樊山作》箋注【清·易順鼎 太息燕然 注】

序:
哭庵才大如海,為一代詩雄,琴志樓集中佳作極多,汪闢疆所謂“大刀闊斧,快人快語,萬人敵,無雙譜”者也。然其《詠古詩六十首同樊山作》,無他所長,但史事精熟,對仗工巧,快人眼目耳。柳堂兄,詩壇長者也,好獎掖後進,有晏同叔之風,與余締忘年交,偶語及此,囑余作注。余不才,所謂“凡百事為,皆出人後”者也,唯史之一味,自幼嗜之,及長復耽於行吟,玩味諸篇,心或有愜於他人者,因勉力為注,期諸方家指正。

 
漢高祖
已將勝廣備驅除,更把韓彭付醢葅。
緜蕝威儀三代後,筍冠富貴五年餘。
公然亭長能為帝,奇絕英雄不讀書。
抔土長陵終寂寞,未知比仲究何如。
注:
勝廣:
《史記?陳涉世家》:陳勝者,陽城人也,字涉。吳廣者,陽夏人也,字叔。
二人首義於秦末,劉、項及六國諸侯因而繼起。
驅除:
《史記?秦楚之際月表序》:秦既稱帝,患兵革不休,以有諸侯也,於是無尺土之封,墮壞名城,銷鋒鏑,閔豪傑,維萬世之安。然王跡之興,起於閭巷,合從討伐,軼於三代,鄉秦之禁,適足以資賢者為驅除難耳。
韓彭:
《史記?淮陰侯列傳》:淮陰侯韓信者,淮陰人也。
《史記?魏豹彭越列傳》:彭越者,昌邑人也,字仲。
信封齊王,越封梁王,俱有大功於漢。
葅醢:
《呂氏春秋?慎行論》:殺梅伯而醢之,殺鬼侯而脯之。
《漢書?郊祀志》:掃地而祠,席用苴稭。
此句言漢高誅戮韓信、彭越等異姓諸侯王。
緜蕝:
蕝,《國語?晉語八》:昔成王盟諸侯於岐陽,楚為荊蠻,置茅蕝,設望表,與鮮卑守燎,故不與盟。
清?王引之《經意述聞?國語下》:置茅蕝者,未盟之先,擯相者習儀也。習儀則必有位,故以茅蕝表之。
《漢書?叔孫通傳》:與其弟子百餘人爲綿蕞。顏師古註:蕞同蕝。
三代:
夏、商、周。此句言漢高於三代之后首次統一,消弭戰亂,威令得行,有莫大之功。
筍冠:
《史記?高祖本紀》:高祖為亭長,乃以竹皮為冠,令求盜之薛治之,時時冠之,及貴常冠,所謂“劉氏冠”乃是也。
五年:
劉邦起事於公元前209年,稱帝於公元前202年,筍冠而至富貴,哭庵曰五年餘,略有紕漏。此句言漢高雄才大略,數年之間以一亭長而掃平天下。
亭長:
《史記?高祖本紀》:及壯,試為吏,為泗水亭長。
奇絕英雄不讀書:
唐?章碣《焚書坑》:坑灰未冷山東亂,劉項原來不讀書。
抔土:
《史記?張釋之馮唐列傳》:假令愚民取長陵一抔土,陛下何以加其法乎?
長陵:
劉邦之陵。
未知比仲究何如:
劉仲,高祖次兄。《史記?高祖本紀》:高祖奉玉卮,起為太上皇壽,曰:“始大王常以臣無賴,不能治產業,不如仲力,今某之業所就孰與仲多?”尾聯言漢高雖為帝王至尊,孤家寡人,不及劉仲能有室家親友之樂。
 
張良
復韓事漢兩精忠,辟穀還餐異代楓。
晚為赤松辭赤帝,早因黃石慕黃公。
冠看比玉爭平美,印趣銷金過信功。
寫入無雙圖畫裏,神仙原與婦人同。
注:
復韓:
《史記?留侯世家》:張良者,其先韓人也。……良乃說項梁曰:“君已立楚後,而韓諸公子橫陽君成賢,可立為王,益樹黨。”項梁使良求韓成,立以為韓王。
事漢:
《史記?留侯世家》:項王竟不肯遣韓王,乃以為侯,又殺之彭城。良亡,間行歸漢王。
辟穀:
方士修煉之術,須不食五穀,服藥導引。《史記?留侯世家》:乃學辟穀,道引輕身。
異代楓:
杜甫《寄韓諫議》:似聞昨者赤松子,恐是漢代韓張良。昔隨劉氏定長安,帷幄未改神慘傷。國家成敗吾豈敢,色難腥腐餐楓香。
赤松:
《史記?留侯世家》:留侯乃称曰:“家世相韓,及韓滅,不愛萬金之資,為韓報讎彊秦,天下振動。今以三寸舌為帝者師,封萬戶,位列侯,此布衣之極,於良足矣。愿弃人間事,欲從赤松子游耳。”
《列仙傳》:神農時雨師也,能入火自燒,昆侖山上隨風雨上下也。
赤帝:
指劉邦。《史記?高祖本紀》:(高祖)乃前,拔劍擊斬蛇。……嫗曰:“吾,白帝子也,化為蛇,當道,今為赤帝子斬之,故哭。”
黃石:
《史記?留侯世家》:(老父)出一編書,曰:“讀此則為王者師矣。後十年興。十三年孺子見我濟北,穀城山下黃石即我也。”
黃公:
當指商山四皓之夏黃公。按“晚為赤松辭赤帝”,一句而點二鬼,則“早因黃石慕黃公”句,亦當點二鬼也。如少陵之不刻意求工者,固不必然,而哭庵七律向以精工名,則此句當謂張良因早歲遇黃石公而羨商山四皓之隱逸生涯也。
冠看比玉爭平美:
平,指陳平。《史記?陳丞相世家》:平為人長美色。
印趣銷金過信功:
信,指韓信。楚漢相爭,酈食其勸劉邦立六國後裔,邦善之,欲刻印,張良力陳八不可,以為如此則事去矣,邦乃止。哭庵以為此舉之功過於韓信攻城略地。按劉邦若從酈生之言,天下必致分崩離析,則韓信之攻城略地皆無意義。
神仙原與婦人同:
《史記?留侯世家》:至見其圖,狀貌如婦人好女。
 
西楚霸王
蓋世英雄氣不磨,學書學劍壯心多。
早知秦可取而代,晚嘆虞兮奈若何。
霸業祖龍分本紀,詩才妾馬入悲歌。
竟教亭長成名去,遺恨烏江咽逝波。
注:
蓋世英雄氣不磨:
《史記?項羽本紀》:於是項王乃悲歌慷慨,自為詩曰:“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
學書學劍壯心多:
《史記?項羽本紀》:項籍少時,學書不成,去學劍,又不成。項梁怒之。籍曰:“書足以記名姓而已。劍一人敵,不足學,學萬人敵。”
早知秦可取而代:
《史記?項羽本紀》:秦始皇帝游會稽,渡浙江,梁與籍俱觀。籍曰:“彼可取而代也!”
晚嘆虞兮奈若何:
《史記?項羽本紀》:於是項王乃悲歌慷慨,自為詩曰:“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霸業:
《史記?項羽本紀》:項王自立為西楚霸王,王九郡,都彭城。
祖龍:
祖龍,謂秦始皇。《史記?秦始皇本紀》:秋,使者從關東夜過華陰平舒道,有人持璧遮使者曰:“為吾遺滈池君。”因言曰:“今年祖龍死。”
裴駰集解引蘇林曰:祖,始也;龍,人君象。謂始皇也。
分本紀:
謂項羽霸業與秦始皇相侔,史記皆列入本紀。
詩才妾馬入悲歌:
見前注。
亭長:
謂漢高祖。《史記?高祖本紀》:及壯,試為吏,為泗水亭長。
成名:
《晉書?阮籍傳》:(阮籍)嘗登廣武,觀楚漢戰處,嘆曰:“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
烏江:
《史記?項羽本紀》:於是項王乃欲東渡烏江。……乃自刎而死。
 
虞姬
玉帳凄涼對酒時,楚歌四面竟何之。
死憐斑竹湘妃廟,生笑桃花息國祠。
良史他年如作傳,美人當日定能詩。
貞魂化作霞千朵,不茁東風漢苑枝。
注:
玉帳凄涼對酒時:
《史記?項羽本紀》:項王軍壁垓下,兵少食盡,漢軍及諸侯兵圍之數重。夜聞漢軍四面皆楚歌,項王乃大驚曰:“漢皆已得楚乎?是何楚人之多也!”項王則夜起,飲帳中。有美人名虞,常幸從。
楚歌四面:
見前注。
死憐斑竹湘妃廟:
《情史?情貞類》:(虞)姬遂自刎。
晉?張華《博物志》:堯之二女,舜之二妃,曰湘夫人。帝崩,二妃啼,以涕揮竹,竹盡斑。
生笑桃花息國祠:
《左傳?莊公十四年》:楚子如息,以食入享,遂滅息。以息媯歸,生堵敖及成王焉,未言。楚子問之,對曰:“吾一婦人而事二夫,縱弗能死,其又奚言?”此句有微諷息夫人偷生以反襯虞姬殉主之意。
唐?杜牧《題桃花夫人廟》:至竟息亡緣底事?可憐金谷墜樓人。言息夫人雖不言,不如殉主之綠珠耳。
良史他年如作傳:
謂虞姬事跡見于《史記》。
美人當日定能詩:
《史記?項羽本紀》:於是項王乃悲歌慷慨,自為詩曰:“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歌數闋,美人和之。
漢?陸賈《楚漢春秋》:(虞姬)歌曰:“漢兵已略地,四方楚歌聲。大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
 
漢文帝
功推絳灌與朱虛,迎到天王代邸車。
宣室客來湘水外,露臺金出鄧山餘。
紅陳海內無窮粟,黃老人間有用書。
惆悵寢園秋雨裏,他年贏得臥相如。
注:
功推絳灌與朱虛:
絳,謂絳侯周勃;灌,謂穎陰侯灌嬰;朱虛,謂朱虛侯劉章。三人誅呂氏,定計迎代王即位,是為文帝。
《史記?呂太后本紀》:乃曰:“代王方今高帝見子,最長,仁孝寬厚。太后家薄氏謹良。且立長故順,以仁孝聞於天下,便。”乃相與共陰使人召代王。
天王:
《史記?孝文本紀》:丞相陳平,太尉周勃使人迎代王。……代王報太后計之,猶與未定,卜之龜,卦兆得大橫。占曰:“大橫庚庚,余為天王,夏啟以光。”代王曰:“寡人固已為王矣,又何王?”卜人曰:“所謂天王者乃天子。”
代邸車:
《史記?孝文本紀》:孝文皇帝,高祖中子也。高祖十一年春,已破陳豨軍,定代地,立為代王,都中都。……(代王)乃命宋昌參乘,張武等六人乘傳詣長安。
宣室客:
謂賈誼。宣室,指漢未央宮之宣室殿。《史記?屈原賈生列傳》:孝文帝方受釐,坐宣室。上因感鬼神事,而問鬼神之本。賈生因具道所以然之狀。
湘水:
《史記?屈原賈生列傳》:於是天子議以為賈生任公卿之位。絳、灌、東陽侯、馮敬之之屬盡害之,乃短賈生曰:“雒陽之人,年少初學,專欲擅權,紛亂諸事。”於是天子後亦疏之,不用其議,乃以賈生為長沙王太傅……及渡湘水,為賦以吊屈原。
露臺:
《史記?孝文本紀》:(孝文帝)嘗欲作露臺,召匠計之,直百金。上曰:“百金民十家之產,吾奉先帝宮室,常恐羞之,何以臺為!”
鄧山:
《史記?佞幸列傳》:(文帝)於是賜鄧通蜀嚴道銅山,得自鑄錢,“鄧氏錢”布天下。此句謂文帝專意小儉而不覺大奢,微諷之意明焉。
無窮粟:
《史記?平準書》:漢興七十餘年之間,國家無事,……太倉之粟陳陳相因,充溢露積於外,至腐敗不可食。
黄老人間有用書:
謂漢文帝以黃老之術治國。東漢?應劭《風俗通?正失》:文帝本修黃老之言,其治尚清靜無為。
惆悵寢園秋雨裏:
《漢書?文帝紀》:乙巳,葬霸陵。
唐?韋應物《長安遇馮著》:客從東方來,衣上霸陵雨。
臥相如:
《史記?司馬相如列傳》:相如拜孝文園令。
唐?李商隱《寄令狐郎中》:休聞梁園舊賓客,茂陵秋雨病相如。按茂陵為漢武帝陵,末句合言之,謂帝王園陵但供後代文人憑吊耳,或亦有自比病相如之意。
 
賈誼
洛陽才子氣如蘭,來向西京策治安。
黃老學興儒術廢,蒼生對易鬼神難。
過秦論早哀前代,吊屈書還恨上官。
痛哭文章誰用汝,祇應留作淚痕看。
注:
洛陽才子:
《史記?屈原賈生列傳》:賈生名誼,雒陽人也。
西京:
西京,指長安。《史記?屈原賈生列傳》:文帝召以為博士。
策治安:
賈誼嘗上《治安策》論天下事。
黃老學興:
謂漢初諸帝遵從黃老之學。東漢?應劭《風俗通?正失》:文帝本修黃老之言,其治尚清靜無為。
儒術廢:
《史記?儒林列傳》:然孝文帝本好刑名之言,及至孝景,不任儒者。
蒼生對易鬼神難:
唐?李商隱《賈生》:宣室求賢訪逐臣,賈生才調更無倫。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此句言拯救蒼生易,迎合人主難。
過秦論:
賈誼嘗著《過秦論》,闡秦亡之由。
吊屈書:
《史記?屈原賈生列傳》:賈生既辭往行,聞長沙卑濕,自以壽不得長,又以適去,意不自得。及渡湘水,為賦以吊屈原。
恨上官:
賈誼《吊屈原賦》:鸞鳳伏竄兮,鴟梟翱翔。……世謂隨、夷為溷兮,謂跖、蹻為廉。莫邪為鈍兮,鉛刀為銛。……斡弃周鼎,寶康瓠兮。騰駕罷牛,驂蹇驢兮。……橫江湖之鳣鯨兮,固將受制於螻蟻。
《史記?屈原賈生列傳》:於是天子議以為賈生任公卿之位。絳、灌、東陽侯、馮敬之之屬盡害之,乃短賈生曰:“雒陽之人,年少初學,專欲擅權,紛亂諸事。”於是天子後亦疏之,不用其議,乃以賈生為長沙王太傅。
痛哭:
《史記?屈原賈生列傳》:居數年,懷王騎,墮馬而死,無後。賈生自傷為傅無狀,哭泣歲餘,亦死。
 
漢武帝
昆侖蓬島峙雙峯,欲繼秦皇往日蹤。
異代尚悲汾水雁,當年空慕鼎湖龍。
封侯李廣何如蔡,歸國蘇卿祇見松。
莫奏通天臺上表,初明淚比露華濃。
注:
昆侖:
《史記?孝武本紀》:方士有言“黃帝時為五城十二樓,以候神人於執期,命曰迎年”。上許作之以方,名曰明年。
《集解》應劭曰:昆侖玄圃五城十二樓,此仙人之所常居也。
蓬島:
蓬島,指蓬萊。
《史記?孝武本紀》:少君言於上曰:“……安期生仙者,通蓬萊中,合則見人,不合則隱。”於是天子始親祠灶,而遣方士入海求蓬萊安期生之屬,而事化丹沙諸藥齊為黃金矣。
欲繼秦皇往日蹤:
《史記?秦始皇本紀》:於是遣徐市發童男女數千人,入海求仙人。
異代尚悲汾水雁:
漢武帝《秋風辭》:秋風起兮白雲飛,草木黃落兮雁南歸。……泛樓船兮濟汾河,橫中流兮揚素波。簫鼓鳴兮發棹歌,歡樂極兮哀情多。少壯幾時兮奈老何!
當年空慕鼎湖龍:
鼎湖龍,指黃帝飛升成仙事。《史記?封禪書》:黃帝采首山銅,鑄鼎於荊山下。鼎既成,有龍垂胡珣下迎黃帝。黃帝上騎,群臣後宮從上者七十餘人,龍乃上去。……故後世因名其處曰鼎湖。
封侯李廣何如蔡:
謂漢武用人有不明處。蔡,指李蔡,李廣從弟。《史記?李將軍列傳》:蔡為人在下中,名聲出廣下甚遠,然廣不得爵邑,官不過九卿,而蔡為列侯,位至三公。
歸國蘇卿祇見松:
蘇卿,指蘇武。《漢書?李廣蘇建列傳》:(蘇)武字子卿。此句言蘇武歸國時武帝已崩,求仙之事終屬飄渺。
莫奏通天臺上表:
《陳書?沈炯傳》:荊州陷,為西魏所虜,魏人甚禮之,授炯儀同三司。……嘗獨行經漢武通天臺,為表奏之,陳己思歸之意。此句或以亡國之沈炯自況,亦傷人事之變遷也。
初明:
南朝沈炯,字初明。梁元帝嘗徵為黃門侍郎。西魏陷江陵,殺元帝,虜沈炯歸。
露華:
《太平御覽》:武帝元封二年作甘泉通天臺。……上有承露盤、擎玉杯,承雲天之露。
 
東方朔
金馬門前執戟枝,粟飢桃飽不同時。
洲傳麟鳳搜神記,道在龍蛇誡子詩。
文字尚沿窺玉派,神仙也動覷環思。
細君宛若皆佳耦,割肉歸來欲遺誰。
注:
金馬門:
《史記?滑稽列傳》:(東方朔)時坐席中,酒酣,據地歌曰:“陸沈于俗,避世金馬門。……”金馬門者,宦署門也,門傍有銅馬,故謂之金馬門。
執戟枝:
執戟枝,漢宮中執戟護衛之郎官。《史記?滑稽列傳》:時會聚宮下博士諸先生與論議,共難之曰:“……官不過侍郎,位不過執戟,意者尚有遺行邪?其故何也?”
粟飢:
《漢書?東方朔傳》:侏儒長三尺餘,奉一囊粟,錢二百四十。臣朔長九尺餘,亦奉一囊粟,錢二百四十。侏儒飽欲死,臣朔飢欲死。
桃飽:
《漢武故事》:短人不對,因指朔謂上曰:“王母種桃,三千年一作子,此兒不良,已三過偷之矣。”
洲傳麟鳳搜神記:
《漢書?東方朔傳》:又設非有先生之論,其辭曰:……鳳凰來集,麒麟在郊,甘露既降,朱草萌芽。此句言後世盛傳東方朔博物志怪之才。
道在龍蛇誡子詩:
東方朔《誡子詩》:聖人之道,一龍一蛇,形見神藏,與物變化,隨時之宜,無有常家。
文字尚沿窺玉派:
戰國?宋玉《登徒子好色賦》:(宋)玉曰:“……然此女登墻窺臣三年,至今未許也。”此句謂東方朔文章辭賦習宋玉之風。
神仙也動覷環思:
晉?張華《博物志》:時東方朔從殿南廂朱鳥牖中窺母,母顧謂之帝曰:“此窺牖小兒,嘗三來盜吾此桃。”帝乃大怪之。由此世人謂東方朔神仙也。
細君:
細君,東方朔之妻。《漢書?東方朔傳》:朔再拜曰:“朔來!朔來!受賜不待詔,何無禮也!拔劍割肉,一何壯也!割之不多,又何廉也!歸遺細君,又何仁也!”
宛若:
《史記?孝武本紀》:神君者,長陵女子,以子死悲哀,故見神於先後宛若。宛若祠之其室,民多往祠。
裴駰集解引孟康曰:兄弟妻相謂“先後”。宛若,字。
《漢武故事》:東方朔取宛若為小妻,生三人,與朔同日死。時人疑化去,弗死也。
耦:
耦,匹配。《左傳?桓公六年》:人各有耦,齊大,非吾耦也。
割肉歸來欲遺誰:
見前注。
 
漢光武帝
馳驅銅馬靖煙塵,命世英雄自有真。
上界星辰都作將,故人天子不能臣。
糟糠合正中宮位,麥豆能開四海春。
石勒漫夸爭鹿手,祇堪附翼與攀鱗。
注:
馳驅銅馬靖煙塵:
銅馬,新莽末年河北農民起義軍。《後漢書?光武帝紀》:秋,光武擊銅馬于鄡,……悉破降之,……悉將降人分配諸將,眾遂數十萬,故關西號光武為“銅馬帝”。
上界星辰都作將:
《後漢書?二十八將傳論》:中興二十八將,前世以為上應二十八宿,未之詳也。
故人:
《後漢書?逸民列傳》:嚴光字子陵,一名遵,會稽余姚人也。少有高名,與光武同遊學。
不能臣:
《後漢書?逸民列傳》:光臥不起,帝即其臥所,撫光腹曰:“咄咄子陵,不可相助為理邪?”光又眠不應,良久,乃張目熟視,曰:“昔唐堯著德,巢父洗耳。士故有志,何至相迫乎!”帝曰:“子陵,我竟不能下汝邪?”於是升輿嘆息而去。
糟糠:
指劉秀髮妻陰麗華。《後漢書?宋弘傳》:臣聞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
正中宮位:
《後漢書?光武帝紀》:冬十月辛巳,廢皇后郭氏為中山太后,立貴人陰氏為皇后。
麥豆:
《後漢書?馮異傳》:及王郎起,光武自薊東南馳,晨夜草舍,至饒陽無蔞亭。時天寒烈,眾皆飢疲,異上豆粥。……及至南宮,遇大風雨,……異復進麥飯菟肩。
石勒漫夸爭鹿手:
《晉書?載記?石勒》:勒笑曰:“……朕若逢高皇,當北面而事之,與韓彭競鞭而爭先耳。脫遇光武,當并驅於中原,未知鹿死誰手。”
祇堪附翼與攀鱗:
謂石勒若遇光武,但可為臣。《北史?孫滕斛律羨等傳論》:位非寵進,功籍勢成,附翼攀鱗,鬱為佐命之首。
 
嚴光
御榻星辰抵足晨,嚴灘煙雨畫眉春。
神仙隱后留佳壻,天子微時有故人。
山色畫宜黃子久,祠堂記要范希文。
雲臺四七今安在,終古荒臺想釣緡。
注:
御榻星辰抵足晨:
《後漢書?逸民列傳》:因共偃臥,光以足加帝腹上。
嚴灘:
除為諫議大夫,不屈,乃耕於富春山,後人名其釣處為嚴陵瀨焉。
神仙:
神仙,指梅福。《漢書?梅福傳》:至元始中,王莽顓政,福一朝弃妻子,去九江,至今傳以為仙。
佳壻:
嚴子陵為梅福之婿。明?楊慎《丹鉛餘錄》:余見故跡遺文,有《嚴光碣》,略云:光本性庄,字子陵,本新野人,其妻梅福季女也。
天子微時有故人:
《後漢書?逸民列傳》:嚴光字子陵,一名遵,會稽余姚人也。少有高名,與光武同遊學。
山色畫宜黃子久:
黃公望,字子久,元代畫家,元四家之一,有《富春山居圖》。
祠堂記要范希文:
范仲淹,字希文,北宋名臣。其《嚴先生祠堂記》曰:雲山蒼蒼,江水泱泱,先生之風,山高水長。
雲臺四七:
指東漢開國功臣雲臺二十八將。《後漢書?二十八將傳論》:永平中,顯宗追感前世功臣,乃圖畫二十八將於南宮雲臺。
荒臺:
嚴光垂釣處,后名釣臺。
釣緡:
釣竿上的線。晉?葛洪《抱樸子?安貧》:張魚網於峻極之巔,施釣緡於修木之末。
 
蜀漢昭烈帝
元勛無命惜關張,羽葆空留故宅桑。
得婦肌膚明似璧,生兒心性闇如璋。
一雙龍鳳臣開國,四萬魚蠶帝破荒。
衣帶詔兼衣帶水,英雄遺恨兩茫茫。
注:
蜀漢昭烈帝:
指漢昭烈帝劉備。
關張:
《三國志?蜀書?關羽傳》:關羽字雲長,本字長生,河東解人也。
《三國志?蜀書?張飛傳》:張飛字益德,涿郡人也,少與關羽俱事先主。
此句謂關、張為蜀漢元勛,惜乎早死,昭烈帝業遂衰。
羽葆:
《三國志?蜀書?先主傳》:先主少時,與宗中諸小兒於樹下戲,言:“吾必當乘此羽葆蓋車。”
故宅桑:
《三國志?蜀書?先主傳》:(先主)舍東南角籬上有桑樹生高五尺餘,遙望見童童如小車蓋,往來者皆怪此樹非凡,或謂當出貴人。
得婦肌膚明似璧:
明?王世貞《艷異編》:蜀先主甘后,玉質柔肌,態媚容冶。……河南獻玉人,高三尺,乃取玉人置后側。……甘后與玉人潔白齊潤,觀者殆相惑亂。
生兒心性闇如璋:
此句謂後主劉禪坐致國滅,與劉璋同。
龍鳳:
指諸葛亮、龐統。諸葛亮號臥龍,龐統號鳳雛。
《襄陽記》:後先主訪世事於德操,德操曰:“儒生俗士,豈識時務?識時務者在乎俊傑。此間自有伏龍、鳳雛。”先主問為誰,曰:“諸葛孔明,龐士元也。”先主后并用為軍師中郎將。
四萬:
《三國志?蜀書?先主傳》:先主留諸葛亮、關羽等據荊州,將步卒數萬人入益州。
魚蠶:
魚謂魚鳧,蠶謂蠶叢,皆蜀人之祖。《華陽國志?蜀志》:有蜀侯蠶叢,其目縱,始稱王。死作石棺、石槨,國人從之。故俗以石棺槨為縱目人冢也。次王曰柏灌,次王曰魚鳧。魚鳧王田於湔山,忽得仙道,蜀人思之,為立祠。
衣帶詔:
《三國志?蜀書?先主傳》:先主未出時,獻帝舅車騎將軍董承辭受帝衣帶中密詔,當誅曹公。
衣帶水:
《南史?陳紀下》:隋文帝謂仆射高熲曰:“我為百姓父母,豈可限一衣帶水不拯之乎?”……以晉王廣為元帥,督八十總管致討。乃送璽書,暴(陳)後主二十惡。此謂劉備報奪荊州、殺關羽之仇而伐吳。
英雄遺恨兩茫茫:
謂劉備討魏無成,伐吳慘敗,空遺恨耳。
 
諸葛亮
永安宮殿莽蒿萊,得相能將帝業開。
主固擇臣臣擇主,才原須學學須才。
萬牛回首因龍臥,三馬驚心為虎來。
五丈原頭星落早,至今蜀婦有餘哀。
注:
永安宮殿:
《寰宇記》:先主改魚復為永安,仍于州之西七里別置永安宮。
得相能將帝業開:
《三國志?蜀書?諸葛亮傳》:先主於是即帝位,策亮為丞相。
主固擇臣臣擇主:
《後漢書?馬援傳》:當今之世,非獨君擇臣也,臣亦擇君矣。
才原須學學須才:
諸葛亮《誡子書》:夫學須靜也,才須學也,非學無以廣才,非志無以成學。
萬牛回首:
杜甫《古柏行》:大廈如傾要梁棟,萬牛回首丘山重。
龍臥:
《三國志?蜀書?諸葛亮傳》:徐庶見先主,先主器之,謂先主曰:“諸葛孔明者,臥龍也,將軍豈愿見之乎?”此句言孔明祠堂前古柏雖萬牛不能拉動,蓋因孔明之人格力量重於丘山也。
三馬:
指司馬懿、司馬師、司馬昭父子。《晉書?宣帝紀》:(曹操)又嘗夢三馬同食一槽,甚惡焉。因謂太子丕曰:“司馬懿非人臣也,必預汝家事。”
虎來:
晉?習鑿齒《漢晉春秋》:(司馬懿)既至,又登山掘營,不肯戰。賈栩、魏平數請戰,因曰:“公畏蜀如虎,奈天下笑何!”
五丈原:
《三國志?蜀書?諸葛亮傳》:十二年春,亮悉大眾由斜谷出,以流馬運,據武功五丈原,與司馬宣王對於渭南。……其年八月,亮疾病,卒於軍,時年五十四。
星落:
晉?孫盛《晉陽秋》:有星赤而芒角,自東北西南流,投於亮營,三投而還,往大還小。俄而亮卒。
至今蜀婦有餘哀:
相傳諸葛亮歿后,蜀婦以麻束髮,為其戴孝。蘇軾《是日至下馬磧憩於北山僧舍有閣曰懷賢南直斜谷西臨五丈原諸葛孔明所從出師也》:一朝長星墜,竟使蜀婦髽。
 
吳桓王
父兵誅卓起長沙,直取江東作帝家。
小弟坐分三足鼎,大喬方稱并頭花。
祇留公瑾燒銅雀,不聽虞翻諫白蛇。
玉貌英雄千古少,笑他操備是蒹葭。

注:
吳桓王:
指三國東吳長沙桓王孫策。《三國志?吳書?孫討逆傳》:權稱尊號,追謚策長沙桓王。
父兵:
父,指孫策之父孫堅。《三國志?吳書?孫討逆傳》:興平元年,從袁術。術甚奇之,以堅部曲還策。
誅卓起長沙:
《三國志?吳書?孫破虜傳》:乃以堅為長沙太守。……諸州郡并興義兵,欲以討卓。堅亦舉兵。
唐?呂溫《題陽人城》:天下起兵誅董卓,長沙子弟最先來。
直取江東作帝家:
《三國志?吳書?孫討逆傳》:策乃說術,乞助(吳)景等平定江東。……是時袁紹方強,而策并江東,曹公力未能逞,且欲撫之。
小弟坐分三足鼎:
小弟,指孫策之弟孫權。《三國志?吳書?孫討逆傳》:(孫策)呼權佩以印綬,謂曰:“……舉賢任能,各盡其心,以保江東,我不如卿。”此句言孫權終與曹劉鼎足者,倚孫策之基也。
大喬方稱并頭花:
《三國志?吳書?周瑜傳》:時得橋公兩女,皆國色也。策自納大橋,瑜納小橋。此句言孫策美姿顏,大喬之國色方可相配。
公瑾:
《三國志?吳書?周瑜傳》:周瑜字公瑾,廬江舒人也。
銅雀:
《三國志?魏書?武帝紀》:冬,作銅雀臺。此句言周瑜赤壁火攻破曹也。
不聽虞翻諫白蛇:
《三國志?吳書?虞翻傳》:策好馳騁遊獵,翻諫曰:“……白蛇自放,劉季害之,愿少留意。”此句言孫策輕脫,不聽虞翻之諫,終死於刺客之手。
玉貌英雄:
《三國志?吳書?孫討逆傳》:策為人,美姿顏,好笑語,性闊達聽受,善於用人,是以士民見者,莫不盡心,樂為致死。
笑他操備是蒹葭:
操備,指曹操、劉備。蒹葭,蘆葦也,倚于玉樹則一丑一美,不能相比。《世說新語?容止》:魏明帝使后弟毛曾與夏侯玄共坐,時人謂“蒹葭倚玉樹”。
 
周瑜
江東玉樹似連枝,同歲生辰一月遲。
孟德膽寒橫槊後,小喬心醉飲醇時。
應呼碧眼為阿弟,偶顧紅牙勝曲師。
寂寞空江秋月裏,有人來唱浪淘詞。
注:
江東玉樹似連枝:
《世說新語?容止》:魏明帝使后弟毛曾與夏侯玄共坐,時人謂“蒹葭倚玉樹”。此句謂周瑜、孫策同為美男子。
同歲生辰一月遲:
《江表傳》:(孫)權母曰:“……公瑾與伯符同年,小一月耳。”按孫策字伯符。
孟德:
《三國志?魏書?武帝紀》:太祖武皇帝,沛國譙人也,姓曹,諱操,字孟德,漢相國參之後。
橫槊:
蘇軾《前赤壁賦》:方其破荊州,下江陵,順流而東也,舳艫千里,旌旗蔽空,釃酒臨江,橫槊賦詩,固一世之雄也。此句言周郎火燒赤壁,使曹孟德膽寒也。
小喬:
《三國志?吳書?周瑜傳》:時得橋公兩女,皆國色也。策自納大橋,瑜納小橋。
飲醇:
《江表傳》:(程)普頗以年長,數陵侮瑜。瑜折節容下,終不與校。普后自敬服而親重之,乃告人曰:“與周公瑾交,若飲醇醪,不覺自醉。”
碧眼:
指孫權。《江表傳》:堅為下邳丞,權生,方頤大口,目有精光,堅異之,以為有貴象。後世演義中因傅會言權“碧眼”。
阿弟:
《江表傳》:(孫)權母曰:“公瑾議是也。公瑾與伯符同年,小一月耳,我視之如子也,汝其兄事之。”
偶顧紅牙勝曲師:
瑜少精意於音樂,雖三爵之後,其有闕誤,瑜必知之,知之必顧,故時人謠曰:“曲有誤,周郎顧。”
寂寞空江秋月裏:
蘇軾《前赤壁賦》: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蘇子與客泛舟,游於赤壁之下。……少焉,月出於東山之上,徘徊於斗牛之間。白露橫江,水光接天。縱一葦之所如,凌萬頃之茫然。
有人來唱浪淘詞:
蘇軾《念奴嬌?赤壁懷古》: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
 
魏武帝
酒邊橫槊慕周公,朝露何殊詠大風。
海內人才歸許下,譙東精舍等隆中。
兒沉朱李招羣彥,客煮青梅論兩雄。
癡絕分香兼賣履,西陵蕭瑟雀臺空。
注:
橫槊:
蘇軾《前赤壁賦》:方其破荊州,下江陵,順流而東也,舳艫千里,旌旗蔽空,釃酒臨江,橫槊賦詩,固一世雄也。
慕周公:
曹操《短歌行》:山不厭高,海不厭深。周公吐脯,天下歸心。
朝露:
曹操《短歌行》: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大風:
劉邦《大風歌》: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此句言曹操有漢高之胸懷。
許下:
《三國志?魏書?武帝紀》:洛陽殘破,董昭等勸太祖都許。
譙東精舍:
曹操《十二月己亥令》:故以四時歸鄉里,於譙東五十里筑精舍,欲秋夏讀書,冬春射獵,求底下之地,欲以泥水自蔽,絕賓客往來之望,然不能得如意。
隆中:
諸葛亮隱居之所。晉?習鑿齒《漢晉春秋》:亮家於南陽之鄧縣,在襄陽城西二十里,號曰隆中。此句言操之心志初與孔明無二。
兒沉朱李招羣彥:
兒,指魏文帝曹丕。曹丕《與朝歌令吳質書》:馳騁北場,旅食南館,浮甘瓜於清泉,沉朱李於寒水。
煮青梅:
謂演義中曹操青梅煮酒,與劉備論英雄之事也。
兩雄:
《三國志?蜀書?先主傳》:是時曹公從容謂先主曰:“今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操耳。本初之徒,不足數也。”
分香兼賣履:
晉?陸機《吊魏武帝文》:(曹操)又云:“餘香可分與諸夫人。諸舍中無所為,可作履組賣也。”
西陵蕭瑟雀臺空:
晉?陸機《吊魏武帝文》:(曹操)又曰:“……汝等時時登銅雀臺,望吾西陵墓田。”尾聯謂曹操雖一世之雄,而臨終與眾人無異也。
 
蔡文姬
五千錦共喪胡塵,十八笳猶帶淚痕。
碧玉產兒偏斷乳,黃金贖汝勝招魂。
虎賁若見傷阿父,牛相應憐當外孫。
恰似蘇卿歸國日,生妻老母一無存。
注:
五千錦共喪胡塵:
唐?陳陶《隴西行》:誓掃匈奴不顧身,五千貂錦喪胡塵。
《後漢書?列女傳》:興平中,天下喪亂,文姬為胡騎所獲。
十八笳:
蔡文姬嘗作《胡笳十八拍》,哀感亂離。
碧玉:
當指蔡文姬。梁元帝《采蓮賦》:碧玉小家女,來嫁汝南王。按文姬既為南匈奴左賢王婢妾,則事與劉碧玉頗相類,哭庵因而言之,然此句湊。
產兒:
《後漢書?列女傳》:(蔡文姬)沒於南匈奴左賢王,在胡中十二年,生二子。
斷乳:
蔡文姬《胡笳十八拍》:身歸國兮兒莫之隨,心懸懸兮長如飢。
黃金贖汝:
《後漢書?列女傳》:曹操素與(蔡)邕善,痛其無嗣,乃遣使者以金璧贖之,而重嫁於董祀。
招魂:
屈原《招魂》:魂兮歸來!此句言蔡文姬被曹操贖回,勝於死後魂歸中原。
虎賁若見傷阿父:
《永樂大典》:孔融與蔡邕友善,邕卒後,有虎賁狀貌類蔡邕。融每酒酣,引與坐曰:“雖無老成,且有典刑。”
牛相:
元人高明雜劇《琵琶記》中人物,強招蔡邕為婿。若有之,則文姬當為其外孫女。
蘇卿:
蘇卿,指蘇武。《漢書?李廣蘇建列傳》:(蘇)武字子卿。
 
魏文帝
受禪臺前落日殘,五官原是漢時官。
子魚奪璽傾心助,午馬同槽轉眼看。
婦美早從熙薦枕,兒癡空為徹移盤。
無情一片西園月,不向黃初照建安。
注:
受禪臺:
《三國志?魏書?文帝紀》:(漢帝)使兼御史大夫張音持節奉璽綬禪位,……乃為壇於繁陽。庚午,王(魏王,指曹丕)登壇即阼,百官陪位。
五官:
《三國志?魏書?文帝紀》:建安十六年,為五官中郎將,副丞相。
子魚:
子魚,指華歆。《三國志?魏書?華歆傳》:華歆字子魚,平原高唐人也。
奪璽:
蓋魏受漢禪,華歆諸人首倡其事,後世因敷衍出華歆奪漢帝璽與曹丕之故事,以諷其醜態。
午馬同槽:
謂司馬氏篡奪曹氏江山,再受禪依樣畫葫蘆也。《晉書?宣帝紀》:(曹操)又嘗夢三馬同食一槽,甚惡焉。因謂太子丕曰:“司馬懿非人臣也,必預汝家事。”
婦美:
婦,指曹丕皇后甄氏。《魏略》:文帝入紹舍,見紹妻及后,……姑乃捧后令仰,文帝就視,見其顏色非凡,稱嘆之。
從熙薦枕:
熙,指甄氏前夫袁熙。《三國志?魏書?后妃傳》:文昭甄皇后,中山無極人,……建安中,袁紹為中子袁熙納之。熙出為幽州,后留養姑。及冀州平,文帝納后於鄴,有寵,生明帝及東鄉公主。此句言曹丕奪袁熙之妻甄氏為妻。
兒癡空為徹移盤:
兒,指曹丕之子魏明帝曹睿。徹,指漢武帝劉徹。《魏略》:是歲,徙長安諸鐘虡、駱駝、銅人、承露盤。盤折,銅人重不可致,留於霸城。此句言諸葛亮既死,魏明帝以為無憂,乃耽於逸樂,國運遽衰。
西園月:
曹丕《芙蓉池》:乘輦夜行遊,巡遙步西園。……丹霞夾明月,華星出雲間。
不向黃初照建安:
黃初,魏文帝曹丕年號。建安,漢獻帝年號。曹丕《與吳質書》:昔年疾疫,親故多罹其災,徐、陳、應、劉,一時俱逝,痛可言邪!此句當言黃初文壇無復建安之盛,觀魏文之裁抑曹植,良有以也。
 
曹植
建安詞賦屬陳王,直到黃初更老蒼。
繡虎量才餘二斗,驚鴻傳恨十三行。
從魚山下聞神梵,近雀臺前竊父香。
白馬生離金瓠夭,憐卿骨肉總凄涼。
注:
建安:
建安,漢獻帝年號,是時有三曹及建安七子輩,文章鼎盛,而曹植為其中翹楚。
陳王:
陳王,指曹植。《三國志?魏書?陳王傳》:其二月,以陳四縣封植為陳王,邑三千五百戶。
直到黃初更老蒼:
黃初,魏文帝年號。此句言曹植文章少已挺出,及黃初,為曹丕所裁抑,愈發老蒼,有“庾信文章老更成”之意。
繡虎:
繡,詞華也,虎,才雄也。繡虎,謂曹植。《類說》卷四引《玉箱雜記》:曹植七步成章,號繡虎。
餘二斗:
《南史?謝靈運傳》:天下才共一石,曹子建獨得八斗,我得一斗,自古及今共用一斗。
驚鴻:
曹植《洛神賦》:其形也,翩若驚鴻,矯若遊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
十三行:
晉王獻之嘗以小楷書曹植《洛神賦》,自宋以來,僅存其中十三行。
從魚山下聞神梵:
《三國志?魏書?陳王傳》:初,植登魚山,臨東阿,喟然有終焉之心,遂營為墓。
唐?釋道世《法苑珠林》:陳思王曹植,……嘗游魚山,忽聞空中梵天之響,清雅哀婉,其聲動心,獨聽良久,而侍御皆聞。植深感神理,彌悟法應,乃摹其聲節,寫為梵唄。
近雀臺前竊父香:
《世說新語?賢媛》:魏武帝崩,文帝悉取武帝宮人自侍。及帝病困,卞后出看疾。太后入戶,見直侍并是昔日所愛幸者。太后問:“何時來耶?”云:“正伏魄時過。”因不復前而嘆曰:“狗鼠不食汝餘,死故應耳!”至山陵,亦竟不臨。
此句未解。若言曹植烝曹操之姬妾,稽諸古史,則魏文有之,而植似無斯事;若言曹植與甄氏有染,則是竊兄香,非竊父香,終不然以曹操亦嘗慕甄氏,而歸之於父香?若言曹植臨終念諸細事,分香賣履如曹操,則史傳似亦不載,而以哭庵宏博之才,用典當不致有誤,因而百思不得其解,特求教諸方家。
白馬:
謂白馬王曹彪。曹植《送白馬王彪》序:至七月與白馬王還國。後有司以二王歸藩,道路宜異宿止,意毒恨之。
生離:
曹植《送白馬王彪》:人生處一世,去若朝露晞。
金瓠:
曹植《金瓠哀辭》序:金瓠,予之首女,雖未能言,固以授色知心矣!生十九旬而夭折,乃作此辭。

 

晉懷帝
宮車北去幾時還,回望銅駝暮靄間。
行酒尚難逃虎口,贈弓空自識龍顏。
兩番叔侄青衣辱,一種君臣碧血殷。
留得過江名士在,新亭相對話河山。
注:
宮車:
宮車,帝后之車。杜牧《阿房宮賦》:雷霆乍驚,宮車過也。
銅駝:
《晉書?索靖傳》:索靖有遠見,知天下將亂,指洛陽宮門銅駝嘆曰:“會見汝在荊棘中耳。”
行酒:
言晉懷帝被劉聰俘虜后被迫著青衣行酒,受辱匈奴。《晉書?孝懷帝紀》:劉聰大會,使帝著青衣行酒。
難逃虎口:
《晉書?孝懷帝紀》:丁未,帝遇弒,崩於平陽,時年三十。
贈弓空自識龍顏:
《晉書?孝懷帝紀》:(劉)聰引帝入宴,謂帝曰:“卿為豫章王時……又引朕射於皇堂,朕得十二籌,卿與武子俱得九籌,卿贈朕柘弓、銀研,卿頗憶否?”帝曰:“臣安敢忘之,但恨爾日不早識龍顏。”
兩番叔侄青衣辱:
指晉懷帝與其侄晉愍帝被俘后皆被劉聰逼令青衣行酒,加以侮辱。懷帝事見前注。《晉書?孝愍帝紀》:(劉)聰后因大會,使帝行酒洗爵,反而更衣,又使帝執蓋,晉臣在坐者多失聲而泣。
一種君臣碧血殷:
《晉書?孝懷帝紀》:(劉)聰宴於光極前殿,逼帝行酒,光祿大夫庾珉、王俊等起而大哭,聰惡之。會有告珉等謀以平陽應劉琨者,聰遂鴆帝而誅珉、俊。
《晉書?孝愍帝紀》:(劉)聰后因大會,使帝行酒洗爵,反而更衣,又使帝執蓋,晉臣在坐者多失聲而泣。尚書郎辛賓抱帝慟哭,為聰所害。
過江名士:
永嘉南渡,有名士多於過江之鯽之說。清?魏子安《花月痕》:過江名士多於鯽,卻有王敦是可兒。此客必然能作賊,石家粗婢相非皮。尾聯當有貶義。
新亭相對話河山:
《世說新語?言語》:過江諸人,每至美日,輒相邀新亭,藉卉飲宴。周侯中坐而嘆曰:“風景不殊,正自有河山之異!”皆相視流淚。

劉聰
封狼居路產封狼,薦食中原亦可傷。
生比季龍先作帝,死同擒虎尚稱王。
金刀更壯風雲色,銀研曾霑雨露香。
可惜吹笳劉越石,揮戈無力向平陽。

注:
封狼居:
用霍去病大破匈奴,封狼居胥山紀功事。《漢書?霍去病傳》:驃騎將軍霍去病率師躬將所獲葷允之士……封狼居胥山,禪於姑衍,登臨翰海。按劉聰,匈奴也,此句謂漢、魏皆嘗降服匈奴,而匈奴亦產劉聰覆晉。
封狼:
封狼,大狼,以喻兇人。李商隱《韓碑》:淮西有賊五十載,封狼生貙貙生羆。
薦食:
薦食,不斷吞食。《左傳?定公四年》:吳為封豕長蛇,以薦食上國。
杜預注:薦,數也。
季龍:
石虎字季龍,后趙開國皇帝石勒養子。勒死,虎殺勒子弘嗣位,極盡兇殘之能事。按劉聰之父劉淵,則漢開國皇帝也;聰弒其兄和而為帝,則同於虎之弒弘而為帝也;聰既為帝,殘暴亦與虎同。
死同擒虎尚稱王:
《隋書?韓擒虎傳》:又有人疾篤,忽驚走至(韓)擒家曰:“我欲謁王。”左右問曰:“何王也?”答曰:“閻羅王。”擒子弟欲撻之,擒止之曰:“生為上柱國,死作閻羅王,斯亦足矣。”
《晉書?載記?劉聰》:時聰子約死,一指猶暖,遂不殯殮。及蘇,言見元海(劉淵字元海,唐修晉書,避高祖李淵諱,因稱其字)於不周山,……宮室甚壯麗,號曰蒙珠離國。元海謂約曰:“東北有遮須夷國,無主久,待汝父為之。汝父后三年當來。”
金刀:
當是金刀復漢之典。《漢書?王莽傳》:夫“劉”之為字,卯、金、刀也。按劉淵本匈奴,立國冒稱漢裔,尊劉禪為孝懷皇帝,事雖滑稽,亦金刀復漢也。或言聰子粲躍馬金刀事,不知出處,期諸方家指教。
銀研曾霑雨露香:
指劉聰少時獲得豫章王贈銀研。豫章王后即位,為晉懷帝,皇帝之物,故曰曾霑雨露。《晉書?孝懷帝紀》:(劉)聰引帝入宴,謂帝曰:“卿為豫章王時……卿贈朕柘弓、銀研,卿頗憶否?”
吹笳劉越石:
《晉書?劉琨傳》:劉琨,字越石,……在晉陽,嘗為胡騎所圍數重,城中窘迫無計,……(琨)中夜奏胡笳,賊又流涕唏噓,有懷土之切,向曉復吹之,賊兵棄圍而走。
揮戈:
《淮南子?覽冥訓》:魯陽公與韓構難,戰酣日暮,援戈而偽(揮)之,日為之反三舍。
平陽:
平陽,今山西臨汾。時為匈奴漢國都城。

 

晉元帝
北人底事作吳儂,應為金陵王氣鍾。
半壁江山牛易馬,渡江人物鯽隨龍。
絕裾已見溫嶠至,擊楫還看祖逖從。
莫笑偏安無遠略,小朝猶勝宋高宗。

注:
北人底事作吳儂:
謂永嘉南渡。
金陵王氣:
《景定建康志》:周顯王三十六年,楚子熊商敗越,盡取故吳地。以此地有王氣,因埋金以鎮之,號曰金陵。
牛易馬:
《晉書?元帝紀》:初,玄石圖有“牛繼馬後”,故宣帝深忌牛氏,遂為二榼,共一口,以貯酒焉,帝先飲佳者,而以毒酒鴆其將牛金。而恭王妃夏侯氏竟通小吏牛氏而生元帝,亦有符云。
鯽隨龍:
鯽,指南渡諸名士,永嘉南渡,有名士多於過江之鯽之說。清?魏子安《花月痕》:過江名士多於鯽,卻有王敦是可兒。此客必然能作賊,石家粗婢相非皮。龍,指元帝。
絕裾已見溫嶠至:
《晉書?溫嶠傳》:初,(溫)嶠欲將命,其母崔氏固止之,嶠絕裾而去。頸聯言元帝雖不能克復中原,亦頗能得人,有足多者。
擊楫還看祖逖從:
《晉書?祖逖傳》:仍將本流徙部曲百餘家渡江,中流擊楫而誓曰:“祖逖不能清中原而復濟者,有如大江!”辭色壯烈,眾皆感嘆。
小朝猶勝宋高宗:
按東晉雖偏安,而不誅功臣,勝於宋高宗之害岳飛;祖逖、桓溫、劉裕,或臨黃河,或逼河北,或下關中,而南宋北伐但止步於汴京;東晉之亡,乃禪於劉裕,勝於南宋之亡於異族。然而東晉、南宋,隔數百年,社會構成、國家制度、士民心態差異甚大,如此類比,蓋詩家語,非史家語也。
 
王敦
一家三窟狡無倫,鳳德甘心殺伯仁。
幡舉騶虞誰討賊,兵纏象魏卒焚身。
衣更廁上芳園晚,鞭墜湖陰故壘春。
肯信泥犂能早脫,更來昭代作名臣。
注:
一家三窟:
謂王敦族兄王衍奸狡不忠。《晉書?王衍傳》:(王衍)乃以弟澄為荊州,族弟敦為青州。因謂澄、敦曰:“荊州有江漢之固,青州有負海之險,卿二人在外,而吾留此,足以為三窟矣。”
鳳德甘心殺伯仁:
伯仁,周顗字伯仁。此句言王敦作惡,殺賢臣周顗,然湊。
《論語?微子》:楚狂接輿歌而過孔子曰:“鳳兮!鳳兮!何德之衰!”
《晉書?周顗傳》:初,顗以雅望獲海內盛名,后頗以酒失,……庾亮曰:“周侯末年,所謂鳳德之衰也。”
幡舉騶虞誰討賊:
騶虞,仁獸也,晉有白虎、騶虞二幡,白虎催兵,騶虞解斗。此句言王敦構亂武昌,既順流克建康,乃取騶虞幡令各路勤王軍散去。
《晉書?甘卓傳》:時王師敗績,敦求臺騶虞幡止卓。
兵纏象魏:
象魏,宮門外的闕,指朝廷。《周禮?天官?太宰》:正月之吉,始和,布治於邦國都鄙。乃懸治象之灋於象魏,使萬民觀治象。
鄭玄注:象魏,闕也。
《晉書?甘卓傳》:時湘州刺史譙王承遣主簿鄧騫說卓曰:“……大將軍以其私憾稱兵象魏,雖托討亂之名,實失天下之望,此忠臣義士匡救之時也。”
焚身:
《晉書?王敦傳》:於是發瘗出屍,焚其衣冠,跽而刑之。
衣更廁上:
《晉書?王敦傳》:石崇以奢豪矜物,廁上常有十餘婢侍列,……有如廁者,皆易新衣而出。客多羞脫衣,而敦脫故著新,意色無怍。群婢相謂曰:“此客必能作賊。”
芳園:
芳園,指石崇金谷園。
鞭墜湖陰故壘春:
《晉書?明帝紀》:六月,敦將舉兵內向,帝密知之,乃乘巴滇駿馬微行,至于湖,陰察敦營壘而出。……(王敦)於是使五騎物色追帝。……(帝)見逆旅賣食嫗,以七寶鞭與之,曰:“後有騎來,可以此示也。”俄而追者至,問嫗。嫗曰:“去已遠矣。”因以鞭示之。五騎……以為信遠而不追。
肯信泥犂:
泥犂,梵語音譯,指地獄。唐?釋道世《法苑珠林》:晉大將軍王敦枉害刁玄亮,及敦入石頭,夢白犬自下天而噬之。既還姑熟,遇病,白日見刁乘軺車導,從吏卒來,仰頭瞑目,及入,攝錄敦。敦大怖,逃不得脫,死。此句當言王敦在地獄中若能改過自新,猶可托生為名臣,暗含惋惜之意。
 
苻堅
天資略似漢高皇,一笑投鞭詣建康。
鶴唳還應憶王猛,龍驤何事與姚萇。
八公草木偏忠晉,兩世蒲苻竟入羌。
末路英雄無足悔,紫宮消受好魚羊。

注:
投鞭:
投鞭,言苻堅欲伐晉,矜其軍旅之盛。《晉書?載記?苻堅》:堅曰:“……以吾之眾旅,投鞭於江,足斷其流。”
建康:
建康,今江蘇南京,時為東晉都城。
鶴唳:
鶴唳,言苻堅伐晉慘敗。《晉書?載記?苻堅》:(前秦)軍遂奔退,制之不可止。……聞風聲鶴唳,皆以為晉師之至。
憶王猛:
《晉書?載記?王猛》:猛疾甚,……堅親臨省病,問以後事。猛曰:“晉雖鄙陋吳、越,乃正朔相承。親仁睦鄰,國之寶也。臣沒之後,愿不以晉為圖。”
龍驤何事與姚萇:
《晉書?載記?姚萇》:及苻堅寇晉,以萇為龍驤將軍,督益、梁州軍事,謂萇曰:“朕本以龍驤建業,龍驤之號未嘗假人,今特以相授,山南之事一以委卿。”此句言苻堅重用鮮卑慕容垂、羌人姚萇輩降人,淝水一敗,竟為姚萇所害。
八公:
《晉書?載記?苻堅》:堅與苻融登城而望王師,見部陣齊整,將士精銳,又北望八公山上草木,皆類人形,顧謂融曰:“此亦勁敵也,何謂少乎!”憮然有懼色。
蒲苻:
《晉書?載記?苻洪》:苻洪,字廣世,……始其家池中蒲生,長五丈,五節如竹形,時咸謂之蒲家,因以為氏焉。……洪亦以讖文有“草付應王”,又其孫堅背有“草付”字,遂改姓苻氏。
入羌:
苻堅為羌人姚萇所縊,族孫苻登收其餘眾,與姚萇激戰連年,終為萇子興擊殺,前秦滅亡。
紫宮:
尾聯言苻堅雖死,亦曾奴役鮮卑貴人,無足悔矣。《晉書?載記?苻堅》:初,堅之滅燕,(慕容)沖姊為清河公主,年十四,有殊色,堅納之,寵冠後庭;沖年十二,亦有龍陽之姿,堅又納之;姊弟專寵,宮人莫進。長安歌之曰:“一雌復一雄,雙飛入紫宮。”
魚羊:
指鮮卑,魚羊二字,合而為鮮。《晉書?載記?苻堅》:時有人於堅明光殿大呼謂堅曰:“甲申乙酉,魚羊食人,悲哉無復遺。”
 
王猛
江東名士盡輸卿,魚水君臣類孔明。
家在第三峯下住,孫於重五日間生。
解衣想見如虹氣,遺表先聞鶴唳聲。
異代希文比宣武,此邦元昊又縱橫。
注:
江東名士盡輸卿:
《資治通鑒》:猛曰:“公不遠數千里,深入敵境。今長安咫尺,而不渡灞水,百姓未知公心,所以不至。”(桓)溫嘿然無以應,徐曰:“江東無卿比也。”
魚水:
《三國志?蜀書?諸葛亮傳》:先主解之曰:“孤之有孔明,猶魚之有水也。”
類孔明:
言君臣交契,苻堅之於王猛,一如劉備之於孔明。《晉書?載記?苻堅》:苻堅將有大志,聞猛名,遣呂婆樓招之,一見便若平生。語及廢興大事,異符同契,若玄德之遇孔明也。
第三峯:
《晉書?載記?王猛》:遂隱於華陰山。懷佐世之志,希龍顏之主,斂翼戴時,候風雲而后動。
孫於重五日間生:
孫,王猛之孫王鎮惡,為東晉名將。此句言王猛家教有方,將門有將。《宋書?王鎮惡傳》:鎮惡以五月五日生,家人以俗忌,欲令出繼疏宗。猛見奇之,曰:“此非常兒,昔孟嘗君惡月生而相齊,是兒亦將興吾門矣!”
解衣:
《晉書?載記?王猛》:桓溫入關,猛被褐而詣之,一面談當世之事,捫虱而言,旁若無人。
遺表先聞鶴唳聲:
《資治通鑒》:猛上疏曰:……夫善作者不必善成,善始者不必善終,是以古先哲王,知功業之不易,戰戰兢兢,如臨深谷。伏唯陛下,追蹤前聖,天下幸甚!此句言王猛有先見之明,勸苻堅勿伐晉,苻堅不從而身死國滅。
異代希文比宣武:
希文,北宋名臣范仲淹字希文。宣武,桓溫謚宣武。尾聯言後世范仲淹之失張元、吳昊亦如桓溫之失王猛,元、昊終佐元昊侵宋,大為邊患。
此邦元昊又縱橫:
元昊,當有雙重含義,一指張元、吳昊,一指夏景宗李元昊。宋?洪邁《容齋三筆》:張元、吳昊、姚嗣宗,皆關中人,負氣倜儻,有縱橫才,……將謁韓(琦)、范(仲淹)二帥,……既而果召與相見,躊躇未用間,張、吳徑走西夏。范公以急騎追之,不及,……張、吳既至夏國,夏人倚為謀主,以抗朝廷,連兵十餘年,西方至為疲敝,職此二人為之。
 
宋武帝
虎步龍行出草萊,丹徒洲上暮雲開。
斬蛇夜失高皇路,戲馬秋登項羽臺。
後嗣葛燈傷儉德,遺民菊酒託深哀。
尋常巷陌斜陽裏,分付詞人吊古來。

注:
虎步龍行:
《宋書?武帝紀》:或說(桓)玄曰:“劉裕龍行虎步,視瞻不凡,恐不為人下,宜蚤為其所。”
草萊:
《宋書?武帝紀》:家貧,有大志,不治廉隅。
丹徒洲上暮云開:
《南史?宋武帝紀》:皇考(劉裕之父劉翹)墓在丹徒之候山,其地秦史所謂曲阿、丹徒間有天子氣者也。
斬蛇夜失高皇路:
此句當謂宋武比之漢高,則未能混一,帝業不如也。
《南史?宋武帝紀》:后伐荻新洲,見大蛇長數丈,射之,傷。明日復至洲,里聞有杵臼聲,往之。見童子數人皆青衣,於榛中搗藥。問其故,答曰:“我王為劉寄奴所射,合散傅之。”帝(劉裕)曰:“王神何不殺之?”答曰:“劉寄奴王者不死,不可殺。”
戲馬秋登項羽臺:
戲馬臺在徐州,項羽所建。此句言劉裕用兵戰必勝,攻必取,有霸王遺風。《南齊書?志?禮上》:宋武帝為宋公,在彭城,九日出登項羽戲馬臺,至今相承,以為舊準。
後嗣葛燈傷儉德:
《資治通鑒》:(宋孝武帝劉駿,武帝之孫)壞高祖所居陰室,於其處起玉燭殿。與群臣觀之,床頭有土障,壁上掛葛燈籠、麻蠅拂。侍中袁顗因盛稱高祖儉素之德。上不答,獨曰:“田舍公得此,已為過矣。”
遺民菊酒託深哀:
遺民,指陶淵明。菊、酒為陶詩中多用之意象。《晉書?陶潛傳》:自以曾祖晉世宰輔,恥復屈身後代,自高祖王業漸隆,不復肯仕。所著文章,皆題其年月,義熙以前,則書晉氏年號;自永初以來,唯云甲子而已。
尋常巷陌斜陽裏:
辛棄疾《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
詞人:
指辛棄疾,嘗有《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吊及劉裕。
 
劉穆之
宋公突兀見登壇,主簿倉皇託揭竿。
九錫未加良佐失,五官并用此才難。
黃中通理勳留竹,白下懷人誼比蘭。
當日領軍如不死,豈教統萬到長安。
注:
宋公突兀見登壇:
宋公,指劉裕。《晉書?桓玄傳》:玄乃於城南七里立郊,登壇篡位。……於是劉裕、劉毅、何無忌等共謀興復。
主簿:
指劉穆之。《宋書?劉穆之傳》:及高祖克京城,問何無忌曰:“急須一府主簿,何由得之?”無忌曰:“無過劉道民。”……即馳信召焉。按劉穆之字道民,首聯言劉裕自討桓玄起事,即委劉穆之以重任,君臣相得。
九錫未加良佐失:
《宋書?王弘傳》:前鋒已平洛陽,而未遣九錫,弘銜使還京師,諷旨朝廷。時劉穆之掌留任,而旨反從北來,穆之愧懼,發病遂卒。此句言劉穆之因劉裕加九錫不經過自己,以為劉裕心存疑忌,發病而死。
五官并用:
《宋書?劉穆之傳》:目覽辭訟,手答箋書,耳行聽受,口并酬應,不相參涉,皆悉贍舉。
黃中通理:
《周易?坤》:君子黃中通理,正位居體。
勳留竹:
當是勳留竹帛之意。此句言劉穆之為人方正,治績突出,可傳竹帛。
白下懷人:
當指劉裕過劉穆之墓懷念致祭事。《宋書?劉穆之傳》:二十五年四月,車駕行幸江寧,經穆之墓,詔曰:“……可致祭墓所,以申永懷。”此句蓋言劉裕實重劉穆之,穆之憂懼以死,蓋自誤耳。
領軍:
指劉穆之。《宋書?武帝紀》:尚書右仆射劉穆之為左仆射,領監軍、中軍二府軍司,入居東府,總攝內外。
如不死:
《宋書?武帝紀》:公欲息駕長安,經略趙、魏,會穆之卒,乃歸。
統萬:
統萬,代指赫連勃勃。《晉書?載記?赫連勃勃》:發嶺北夷夏十萬人,於朔方水北,黑水之南營起都城。勃勃自言:“朕方統一天下,君臨萬邦,可以統萬為名。”
到長安:
《晉書?載記?赫連勃勃》:百姓遂逐(朱)齡石,而迎勃勃入於長安。按劉裕既滅後秦,取關中,聞穆之死,慮根本不固,急歸,而關中留守諸將自相殘殺,赫連勃勃因承其弊,取關中如反掌。尾聯謂劉穆之若不死,則劉裕無根本之慮,當留關中以規復西北,如此則勃勃無能為矣。
 
齊東昏
功臣宿將盡誅殘,裹首黃紬事始安。
焚柏且須聽趙鬼,縛菰真合射蕭鸞。
奄兒十四專朝政,宮女三千作市官。
青史童昏推第一,方知桀紂了非難。
注:
功臣宿將盡誅殘:
謂東昏盡殺顧命之臣徐孝嗣、蕭遙光等,又殺名將陳顯達、崔慧景等。
裹首黃紬:
《資治通鑒》:(張)稷召尚書右仆射王亮等列坐殿前西鐘下,令百僚署箋,以黃油裹東昏首,遣國子博士范雲等送詣石頭。按蕭懿盡忠竭力,為東昏討平崔慧景之亂,東昏竟殺之,懿弟衍因而舉兵,竟滅蕭齊。
焚柏且須聽趙鬼:
柏,柏梁臺也,漢武所建。《資治通鑒》:甲辰,夜,後宮火。……時嬖幸之徒皆號為鬼。有趙鬼者,能讀《西京賦》,言語帝曰:“柏梁既災,建章是營。”帝乃大起芳樂、玉壽等諸殿,以麝香涂壁,刻畫裝飾,窮極綺麗。
縛菰真合射蕭鸞:
蕭鸞,指東昏父齊高宗明皇帝蕭鸞。清?丁耀亢《天史》:巫觋詐云:“見先帝大嗔。”(東昏)遂縛菰如高帝形,跪斬之,懸首苑門。此句言齊明帝蕭鸞臨終教東昏以殘虐猜忌之術,東昏射之甚宜,
宮女三千作市官:
《南齊書?東昏侯紀》:又於苑中立市,太官每旦進酒肉雜肴,使宮人屠酤。
 
潘妃:
不負東昏寵眷深,夷光合向五湖沉。
若生北地應橫玉,欲送南朝祇踏金。
貼地定同新月樣,墜樓可有落花心。
蕭公莫漫貪尤物,回首華林是肉林。
注:
東昏:
南朝齊東昏侯蕭寶卷。
夷光:
明?陳士元《名疑》:越以美女西施、鄭旦同進於吳。《拾遺記》云:“越以美女二人貢吳,一名夷光,一名修明。”或云夷光即西施,修明即鄭旦也。
五湖沉:
相傳越既破吳,越王勾踐盛西施以鴟夷,沉之於江。《墨子?親士》:西施之沈,其美也。此句言西施之類尤物如潘妃,宜沉於江,免危社稷。斯乃諉過紅顏,持論未公。
若生北地應橫玉:
此句言潘妃此類禍水,若生北地,則必為馮小憐,斷送北齊江山。
李商隱《北齊》:小憐玉體橫陳夜,已報周師入晉陽。言北周已克北齊重鎮晉陽,而齊主高緯猶耽於寵妃馮小憐美色,不以為意。
踏金:
《南史?齊廢帝東昏侯本紀》:又鑿金為蓮華以貼地,令潘妃行其上,曰:“此步步生蓮華也。”
墜樓可有落花心:
此句言東昏既死,潘妃無殉主之心,頗有責備之意。
杜牧《金谷園》:日暮東風怨啼鳥,落花猶似墮樓人。按金谷園為石崇別墅,杜牧言金谷園之落花猶如當日跳樓殉主之綠珠,於綠珠頗為贊許。
蕭公莫漫貪尤物:
《資治通鑒》:潘妃有國色,(蕭)衍欲留之,以問侍中、領軍將軍王茂,茂曰:“亡齊者此物,留之恐貽外議。”乃縊殺於獄。
回首華林是肉林:
指華林園,南朝宮室名。按宋營陽王劉義符、前廢帝劉子業、齊東昏侯蕭寶卷等皆淫樂於華林,因亡其身,與紂之淫樂於肉林而亡國同。此句蓋勸在位者勿蹈其覆轍。

 

梁武帝
壽陽馬白復絲青,到此西天佛不靈。
花雨招來侯景禍,松風讓與隱居聽。
臘鵝埋後誰修選,紙鷂飛時罷講經。
不作騎兵兼寺主,蕭公身世總飄零。

注:
壽陽馬白復絲青:
指侯景之亂。《梁書?侯景傳》:普通中,童謠曰:“青絲白馬壽陽來。”后景果乘白馬,兵皆青衣。
西天:
言臺城既為侯景所陷,梁武帝被困於宮禁,餓病而死。
花雨招來侯景禍:
花雨,指諸天為贊嘆佛說法之功德而散花如雨。此句言梁武佞佛,江南武備廢弛、政治腐敗,使侯景有可乘之機,因而作亂。
松風讓與隱居聽:
《冊府元龜?好尚》:陶弘景居於句容之句曲山,自號華陽隱居,特愛松風,庭院皆植松,每聞其響,欣然為樂。此句赞梁武帝親賢愛士,以隱士陶弘景為山中宰相。
臘鵝:
《南史?昭明太子傳》:初,丁貴嬪薨,太子遣人求得善墓地,……葬畢,有道士善圖墓,云“地不利長子,若厭伏或可申延”。乃為蠟鵝及諸物埋墓側長子位。……(梁武)帝密遣檢掘,果得鵝等物,大驚,將窮其事,……由是太子迄終以此慚慨,故其嗣不立。此句言武帝猜忌昭明太子,使其憂懼以終。或亦暗指昭明死后,邵陵、湘東諸子皆不肖。
選:
指《昭明文選》。梁武帝之子昭明太子蕭統所編。
紙鷂:
《資治通鑒》:臺城與援軍信命久絕,有羊車兒獻策,做紙鴟,系以長繩,寫敕於內,放以從風,冀達眾軍。此句言臺城將陷,武帝始無講經之所。
騎兵:
《梁書?任昉傳》:始高祖與昉遇竟陵王西邸,從容謂昉曰:“我登三府,當以卿為記室。”昉亦戲高祖曰:“我若登三事,當以卿為騎兵。”謂高祖善騎也。
寺主:
《梁書?武帝紀》:三月辛未,輿駕幸同泰寺捨身。按蕭衍通軍事,精佛法,尾聯似言蕭衍既不為將軍馳騁沙場,又不為寺主弘揚佛法,但為帝王,困厄以終,國亦隨之受禍,是其不幸處。似有“作個才人真絕代,可憐薄命作君王”之意。

 

沈約
宮妓相逢日月新,南朝家令可傷神。
眼看西邸亡齊事,身是東陽姓沈人。
賦韻早知雌霓誤,醮章晚共范雲陳。
彈蕉賭栗還行樂,瘦盡鞶圍總為春。

注:
宮妓:
《梁書?沈約傳》:嘗侍宴,有妓師是齊文惠宮人。帝問識座中客否?曰:“惟識沈家令。”約伏座流涕,帝亦悲焉,為之罷酒。
日月新:
謂齊朝為梁朝所代。
南朝家令可傷神:
見前注。首聯言齊梁相代,沈約安居其位,而伏坐流涕,其情可疑。
西邸:
南齊竟陵王蕭子良之宅邸。
亡齊事:
《梁書?沈約傳》:高祖(梁武帝)在西邸,與約游舊,建康城平,引為驃騎司馬,將軍如故。
東陽:
《梁書?沈約傳》:隆昌元年,除吏部郎,出為寧朔將軍、東陽太守。……遂以書陳情於(徐)勉曰:“……永明末,出守東陽,意在止足。”此句蓋譏諷沈約言行不一,心慕高位而強言知足。
雌霓誤:
《梁書?王筠傳》:(沈)約製《郊居賦》,構思積時,猶未都畢,乃要筠示其草。筠讀至“雌霓連蜷”,約撫掌欣抃曰:“仆常恐人呼為霓。”按雌霓之霓,五的反。雲霓之霓,五兮反。此句言沈約熟知聲韻,為文壇宗主。
醮章晚共范雲陳:
指沈約與范雲勸蕭衍稱帝事。《梁書?沈約傳》:時高祖(梁武帝)勛業既就,天人允屬,約嘗扣其端,……(約)對曰:“……若不早定大業,稽天人之望,脫有一人立異,便損威德。……”高祖然之。約出,高祖召范雲告之,雲對略同約旨。
彈蕉:
沈約嘗作《修竹彈甘蕉文》,蓋遊戲之作也。
賭栗:
《梁書?沈約傳》:先此,約嘗侍宴,值豫州獻栗,徑寸半,帝奇之,問曰:“栗事多少?”與約各疏所憶,少帝三事。
瘦盡鞶圍總為春:
《梁書?沈約傳》:遂以書陳情於(徐)勉曰:“……百日數旬,革帶常應移孔;以手握臂,率計月小半分。以此推算,豈能支久?若此不休,日復一日,將貽聖主不追之恨。”此句當有兩重意蘊,一指沈約傷春消瘦,一指沈約因不能備位臺司,心情鬱鬱而消瘦。

 

北齊神武帝
高王赤手取山河,百戰功名馬上多。
賀六渾宜神武謚,第三女莫妙莊訛。
香姜閣上香姜瓦,敕勒川前敕勒歌。
他日小憐橫玉罷,一家龍虎竟如何。

注:
北齊神武帝:
指東魏丞相高歡。其子高洋篡位后,被追尊為神武皇帝。
赤手取山河:
《北齊書?神武紀》:家貧,及聘武明皇后,始有馬,得給鎮為隊主。首聯言高歡以一破落兵戶,身經百戰而定北齊之基。
賀六渾:
《北齊書?神武紀》:齊高祖神武皇帝,姓高名歡,字賀六渾,渤海蓨人也。此句言高歡之行事,可稱其神武之謚。
第三女莫妙莊訛:
清?董康《曲海總目提要?香山記》:搜神善本,稱其父為妙莊王,有三女,長妙音,次妙緣,次妙善,善則大士也。
元?釋覺岸《釋氏稽古略》:東魏定州民孫敬德者,事觀世音菩薩甚虔,後為賊橫引妄伏承罪,夜夢僧教誦救苦觀音經。敬德誦之,有司行刑,刀三斫而刀三折。監司具狀聞丞相高歡,歡審扣其故,為表請免其死。孫還家,所奉觀音像項三刀痕,因之稱高王經也。
香姜閣上香姜瓦:
香姜閣,高歡避暑宮閣名,其瓦可制硯。清?朱彝尊《夏初臨?天龍寺,是高歡避暑宮舊址》:燒煙一片氤氳,想香姜、古瓦猶存。
敕勒川前敕勒歌:
《敕勒歌》: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北齊書?神武紀》:是時西魏言神武中弩,神武聞之,乃勉坐見諸貴,使斛律金作《敕勒歌》,神武自和之,哀感流涕。此句言高歡以大眾圍玉璧,為西魏韋孝寬所卻,死者七萬,智力俱困,慚恨而死。
小憐橫玉:
李商隱《北齊》:小憐玉體橫陳夜,已報周師入晉陽。按馮小憐為北齊後主高緯寵妃,此句言高緯荒淫亡國。
一家龍虎:
《資治通鑒》:(婁)太妃(謂高洋)曰:“汝父(高歡)如龍,兄(高澄)如虎,猶以天位不可妄據,終身北面。汝獨何人,欲行舜、禹之事乎!”

 

高敖曹
地虎居然一世雄,笑他黑獺太籠東。
生前叱咤驚龍伯,死後頭顱贈馬僮。
輕敵蓋旗都耀日,摧堅刀矟盡生風。
高王怪底同肝膽,如此人才肯效忠。

注:
高敖曹:
名昂,字敖曹,以字行,東魏猛將,有當世項籍之譽。
地虎:
《北史?高昂傳》:昂度河祭河伯曰:“河伯,水中之神;高敖曹,地上之虎。行經君所,故相決醉。”
黑獺:
《北史?周文帝紀》:周太祖文皇帝姓宇文氏,諱泰,字黑獺,代郡武川人也。
籠東:
籠東,摧敗披靡之貌。《北史?李穆傳》:芒山之戰,周文(宇文泰)馬中流矢,驚逸墜地。敵人追及,左右皆散。穆下馬,以策擊周文背,因大罵曰:“籠東軍士,爾曹主安在?爾獨住此!”敵人見其輕侮,不疑是貴人,遂捨而過。此句蓋言一代梟雄宇文泰狼狽之狀,以反襯高敖曹之勇猛,然高敖曹死於河橋之戰,距邙山之戰尚有五年,斯為哭庵用典不嚴謹處。
生前叱咤驚龍伯:
此句不解。龍伯或即河伯,見前注。
死後頭顱贈馬僮:
《史記?項羽本紀》:項王身亦被十餘創,顧見漢騎司馬呂馬僮,曰:“若非吾故人乎?”……項王乃曰:“吾聞漢購我頭千金,邑萬戶,吾為若德。”乃自刎而死。
《北史?高昂傳》:(高昂)伏於橋下,追者見其從奴持金帶,問昂所在,奴示之。昂奮頭曰:“來!與爾開國公!”追者斬之以去。先是,昂夢為此奴所殺,以告盧武,將殺之。武諫乃止,果及難。此句言高敖曹有項籍之名,末路亦頗為相似。
輕敵蓋旗都耀日:
《北史?高昂傳》:昂心輕敵,建旗蓋以陵陣,魏人盡銳攻之,一軍皆沒。
摧堅刀矟:
《北史?高昂傳》:昂馬槊絕世,左右無不以一當百,時人比之項籍。
高王怪底同肝膽:
高王,指東魏丞相高歡。《北史?高昂傳》:神武(高歡,其子高洋稱帝后被追謚神武皇帝)使世子澄以子孫禮見之,昂乃與俱來。

 

梁元帝
幾帙金樓愛縹緗,一家銀管盛文章。
人非項羽重瞳子,地本徐妃半面妝。
三百年將終虎踞,五千言尚講龍光。
讀書萬卷終何益,誤把儒生作帝王。

注:
梁元帝:
即蕭繹,梁武帝蕭衍第七子。
金樓:
蕭繹有著作《金樓子》。
縹緗:
縹,淡青色;緗,淡黃色。古人多以淡青、淡黃絲帛作書囊書衣,因以縹緗指代書卷。此句言梁元帝愛書。
一家銀管盛文章:
蕭繹與其父武帝蕭衍、兄昭明太子蕭統、豫章王蕭綜、簡文帝蕭綱、邵陵王蕭綸、弟武陵王蕭紀皆善屬文。
人非項羽重瞳子:
《史記?項羽本紀》:太史公曰:吾聞之周生曰“舜目蓋重瞳子”,又聞項羽亦重瞳子。
《梁書?元帝紀》:初生患眼,高祖自下意治之,遂盲一目,彌加愍愛。此句言元帝獨目,非如項羽重瞳,暗刺元帝非英雄也。
地本徐妃半面妝:
《南史?后妃傳》:元帝徐妃,諱昭佩。……妃以帝眇一目,每知帝將至,必為半面妝以俟,帝見則大怒而出。按蕭繹稱帝,雍州蕭詧、益州蕭紀不服,繹但有揚州與荊州之半,於梁故地僅得其半耳。
虎踞:
《太平御覽?州郡部二》引《吳錄》:劉備曾使諸葛亮至京(吳都建業,即今江蘇南京),因睹秣陵山阜,嘆曰:“鍾山龍盤,石頭虎踞,此帝王之宅。”此句言江東自孫權割據以來,三百年間歷東晉、宋、齊、梁諸朝,將歸一統。
五千言:
指《道德經》。《史記?老子韓非列傳》:至關,關令尹喜曰:“子將隱矣,強為我著書。”於是老子乃著書上下篇,言道德之意五千餘言而去,莫知其所終。
龍光:
《梁書?元帝紀》:九月辛卯,世祖(元帝)於龍光殿述《老子》義,……乙巳,魏遣其柱國萬紐于謹率大眾來寇。此句言西魏大軍將至,元帝猶耽於書卷,防備鬆懈。
讀書萬卷終何益:
《資治通鑒》:帝入東閣竹殿,命舍人高善寶焚古今圖書十四萬卷,將自赴火,宮人左右共止之。……或問:“何意焚書?”帝曰:“讀書萬卷,猶有今日,故焚之。”尾聯言元帝耽於書卷,昧於治道,終於亡國,亦有“作個才人真絕代,可憐薄命作君王”之意。

 

庾信
賜書通德幾經春,天醉誰知誤剪鶉。
海內文章徐孝穆,江南哀怨屈靈均。
誅茅玉宅當年事,種柳金城異代人。
蕭瑟空留詞賦在,千秋一讀一傷神。

注:
賜書通德:
庾信《小園賦》:門有通德,家承賜書。
天醉誰知誤剪鶉:
張衡《西京賦》:昔者大帝說秦繆公而覲之,饗以鈞天廣樂。帝有醉焉,乃為金策,錫用此土,而翦諸鶉首。
庾信《哀江南賦》:以鶉首而賜秦,天何為而此醉。天醉,謂君昏也;剪鶉,鶉首為秦之分野,謂地失也。此句謂梁朝內亂,喪師失地。
徐孝穆:
徐陵字孝穆,南朝詩人。此句言當時海內文章堪比庾信者僅有徐陵。
江南哀怨:
庾信有《哀江南賦》,哀梁朝之亡。
屈靈均:
屈靈均,指屈原。《離騷》:名余曰正則兮,字余曰靈均。
誅茅玉宅:
誅茅,芟除茅草,指隱居。庾信《哀江南賦》:彼凌江而建國,此播遷於吾祖。……誅茅宋玉之宅,穿徑臨江之府。此句言庾信祖上的隱居生活。
種柳金城:
《世說新語?言語》:桓公北征,往金城,見前為瑯琊時種柳,皆已十圍。慨然曰:“木猶如此,人何以堪。”攀枝執條,泫然流淚。
庾信《枯樹賦》:殷仲文……顧庭槐而嘆曰:此樹婆娑,生意盡矣。……桓大司馬聞而嘆曰:昔年種柳,依依漢南;今看搖落,凄愴江潭。樹猶如此,人何以堪!此句言庾信與桓溫末年心境頗為類似。
蕭瑟空留詞賦在:
杜甫《詠懷古跡》:庾信平生最蕭瑟,暮年詩賦動江關。

 

陳後主
狎客傳箋了不停,生兒如此亦寧馨。
口脂涴後留眢井,膝肉磨時為後庭。
虎作閻羅威早逼,鼠為天子夢遲醒。
吳公臺畔無蘭菊,腐草空留一院螢。
注:
狎客:
狎客,指陳後主大臣江總、孔範等。《陳書?江總傳》:總當權宰,不持政務,但日與後主游宴後庭。……當時謂之狎客。
寧馨:
寧馨兒,對孩子的美稱。《晉書?王衍傳》:衍字夷甫,神情明秀,總角嘗造山濤。濤嗟嘆良久,既去,目而送之曰:“何物老媼,生寧馨兒!”此句譏諷後主。
口脂涴後留眢井:
宋?周必大《二老堂雜志》:辱井者,三人俱投之井也,……世傳二妃將墜,淚漬石欄,故石脈類臙脂,俗又曰臙脂井。
《南史?陳後主紀》:(韓)擒虎經朱雀航趣宮城,自南掖門入。……(後主)乃逃於井。……既而軍人窺井而呼之,後主不應。欲下石,乃聞叫聲。以繩引之,驚其太重,及出,乃與張貴妃、孔貴人三人同乘而上。此句言陳後主耽於淫樂,以致亡國。
膝肉:
《南史?后妃傳》:時後主怠於政事,百司啟奏,并因宦者蔡臨兒、李善度進請,後主倚隱囊,置張貴妃於膝上共決之。
後庭:
陳後主《玉樹後庭花》:妖姬臉似花含露,玉樹流光照後庭。此句言陳後主寵愛張麗華,視國事為兒戲。
虎作閻羅:
《隋書?韓擒虎傳》:又有人疾篤,忽驚走至(韓)擒家曰:“我欲謁王。”左右問曰:“何王也?”答曰:“閻羅王。”擒子弟欲撻之,擒止之曰:“生為上柱國,死作閻羅王,斯亦足矣。”按隋軍大舉伐陳,韓擒虎先入建康,故言之。
鼠為天子:
《隋煬帝艷史》言煬帝乃巨鼠轉世。此詩從此句忽轉入煬帝,精神頓散。
夢遲醒:
《大業拾遺記》:(隋煬)帝嘗游吳公宅雞臺,恍惚間與陳後主相遇,……舞女數十許,羅侍左右,中一女迥美,帝屢目之,後主曰:“殿下不識此人耶?即麗華也。”……因請麗華舞《玉樹後庭花》。……後主問帝:“蕭妃何如此人?”帝曰:“春蘭秋菊,各一時之秀也。”
吳公臺:
吳公臺,宋孝武帝令沈慶之攻竟陵王劉誕於廣陵,慶之筑弩臺,后陳將吳明徹圍北齊,復增筑之以射城內,因名吳公臺,為隋煬帝葬處。《隋書?煬帝紀》:二年三月,右屯衛將軍宇文化及,……以驍果作亂,入犯宮闈。上崩於溫室,時年五十。蕭后令宮人撤床箦為棺以埋之。化及發後,右御衛將軍陳棱奉梓宮於成象殿,葬吳公臺下。
蘭菊:
見前注。此句言煬帝孤身下葬,備極凄涼。
腐草空留一院螢:
一院螢,指螢苑。《江南通志》:螢苑,在甘泉縣。隋大業末,帝幸江都,大索螢火數斛,夜出遊山,放之,光遍巖谷,故名。
李商隱《隋宮》:於今腐草無螢火,終古垂楊有暮鴉。地下若逢陳後主,豈宜重問後庭花?此句言隋煬帝既滅陳,不以陳後主為鑒,竟蹈其覆轍。

 

張麗華
春江花月曲空妍,宮井胭脂色尚鮮。
死葬青溪為艷鬼,生居畫閣作神仙。
雞臺夢尚愁高熲,馬嵬詩應怨鄭畋。
狎客淪亡卿亦夭,黑頭江令太堪憐。
注:
春江花月:
《新唐書?志?音樂二》:《春江花月夜》、《玉樹後庭花》、《堂堂》,并陳後主所作。叔寶常與宮中女學士及朝臣相和為詩,太樂令何胥又善於文詠,采其尤艷麗者以為此曲。
宮井胭脂:
宋?周必大《二老堂雜志》:辱井者,三人俱投之井也,……世傳二妃將墜,淚漬石欄,故石脈類臙脂,俗又曰臙脂井。
《南史?陳後主紀》:(韓)擒虎經朱雀航趣宮城,自南掖門入。……(後主)乃逃於井。……既而軍人窺井而呼之,後主不應。欲下石,乃聞叫聲。以繩引之,驚其太重,及出,乃與張貴妃、孔貴人三人同乘而上。
死葬青溪:
《南史?后妃傳》:及隋軍克臺城,貴妃與後主并入井。隋軍出之,晉王廣命斬之青溪中。
畫閣:
《南史?后妃傳》:至德二年,乃於光昭殿前起臨春、結綺、望仙三閣,高數十丈,并數十間。……後主自居臨春閣,張貴妃居結綺閣。
雞臺夢尚愁高熲:
《大業拾遺記》:(隋煬)帝嘗游吳公宅雞臺,恍惚間與陳後主相遇,……舞女數十許,羅侍左右,中一女迥美,帝屢目之,後主曰:“殿下不識此人耶?即麗華也。”
《隋書?高熲傳》:及陳平,晉王(楊廣,后即位,是為隋煬帝)欲納陳主寵姬張麗華。熲曰:“武王滅殷,戮妲己。今平陳國,不宜取麗華。”乃命斬之。王甚不悅。此句言麗華為高熲所誅,而煬帝常思之,因銜高熲,藉故誅之。
馬嵬詩應怨鄭畋:
唐?鄭畋《馬嵬坡》:玄宗回馬楊妃死,雲雨難忘日月新。終是聖明天子事,景陽宮井又何人。
按景陽宮井為陳後主與張麗華避隋兵處。《陳書?後主紀》:後主聞兵至,與妃子張麗華及十餘宮人出景陽殿,自投於井,至夜為隋兵所執。
狎客淪亡:
狎客,指陳朝肆意淫樂諸大臣。《陳書?江總傳》:總當權宰,不持政務,但日與後主游宴後庭。……當時謂之狎客。
《資治通鑒》:晉王廣入建康,以施文慶受委不忠,曲為諂佞以蔽耳目,沈客卿重賦厚斂以悅其上,與太市令陽慧朗、刑法監徐析、尚書都令史暨慧皆為民害,斬於石闕下,以謝三吳。
黑頭江令:
黑頭,髮黑之頭,形容年青。江令,指江總,為陳仆射尚書令,因稱江令。黑頭江令,謂年少而得高官。杜甫《晚行口號》:遠愧梁江總,還家尚黑頭。

 

隋文帝
生女能為莽操資,豈徒椒掖作門楣。
前楊后李循環日,北豆南瓜合璧時。
普六非常知最早,獨孤誤我悔應遲。
太平十二龍門策,留得人才助義師。

注:
生女能為莽操資:
莽,指王莽;操,指曹操。《隋書?文帝紀》:(周)武帝聘高祖長女為皇太子妃,益加禮重。按王莽以女妻漢平帝,曹操以女妻漢獻帝,楊堅以女妻周靜帝,俱為篡竊之資,故并言之。
椒掖:
椒,指椒房殿。《漢書?車千秋傳》顏師古注:椒房殿名,皇后所居也,以椒和泥涂壁,取其溫而芳也。掖,指掖庭。《後漢書?班固傳》:“后宮則掖庭、椒房,后妃之室。”李賢注引《漢宮儀》:“婕妤以下皆居掖庭。”
門楣:
《資治通鑒》:楊貴妃方有寵。……民間歌之曰:“生男勿喜女勿悲,君今看女作門楣。”首聯言楊堅之女既妻周宣帝,堅乃有篡竊之心,非徒恃之光耀門楣。
前楊后李:
《迷樓記》:大業九年,(隋煬)帝將行幸江都,有迷樓宮人抗聲夜歌云:“河南楊柳謝,河北李花榮。楊花飛去落何處,李花結果自然成。”按楊,暗指隋室,李,暗指唐室。
北豆南瓜合璧時:
北豆南瓜,謂山河幅裂。鮑照《蕪城賦》:出入三代,五百餘載,竟瓜剖而豆分。此句言隋唐之世,結束分裂,使天下復歸於大一統,乃文帝之功。
普六非常:
《隋書?文帝紀》:皇考(楊堅之父楊忠)從周太祖(宇文泰)起義關西,賜姓普六茹氏。……齊王(宇文)憲言於(周武)帝曰:“普六茹堅相貌非常,臣每見之,不覺自失。恐非人下,請早除之。”
獨孤誤我:
獨孤,指隋文帝皇后獨孤伽羅。按獨孤皇后惡太子楊勇之多內寵、好奢華,晉王楊廣因為矯飾,摒絕聲妓,獨孤善之,一力助其奪嫡。文帝病重,始識楊廣之矯飾惡劣,因大呼“獨孤誤我”。
《北史?后妃傳》:初,(隋文)帝寢疾於仁壽宮,(陳)夫人與皇太子同侍疾,平旦出更衣,為太子所逼,夫人拒之得免,歸於上所。上怪其神色有異,問之,夫人泣以實對。帝恚曰:“畜生何堪付大事,獨孤誠誤我!”
十二龍門策:
龍門,指文中子王通。司馬光《文中子補傳》:文中子王通,字仲淹,河東龍門人。……仁壽三年,通始冠,西入長安,獻《太平十二策》。帝召見,歡美之,然不能用。此句慨嘆即以隋文帝之明,猶使野有遺賢。
留得人才助義師:
王績《遊北山賦》自注:此溪之集,門人常以百數。唯河南董恒、南陽程元、中山賈瓊、河南薛收、太山姚義、太原溫彥博、京兆杜淹等十餘人,稱為俊穎。按隋末亂起,薛收投李淵,溫彥博投羅藝,杜淹投王世充,俱與隋為敵。此句言天下之賢才不甘埋沒,既無出路,乃鋌而走險,卒至亡隋。

楊素
嵯峨仁壽建行宮,結怨蒼生正要公。
太子青宮圖弒逆,侍兒紅拂識英雄。
舟師復覩龍驤盛,柱國都憑虎弼功。
莫問陳隋興廢事,尸居餘氣太匆匆。

注:
仁壽建行宮:
《隋書?楊素傳》:尋令素監營仁壽宮,素遂夷山堙谷,督役嚴急,作者多死,宮側時聞鬼哭之聲。及宮成,上令高熲前視,奏稱頗傷綺麗,大損人丁,高祖不悅。首聯言隋文帝建仁壽宮,欲其奢靡,而懼留污名,乃令楊素為之,使民怨歸於楊素。按隋文帝雖稱節儉,仁壽以後,儉德頗衰,使楊素結怨蒼生而坐享其成,或有其心。哭庵揣摩帝王心術入木三分。
太子青宮圖弒逆:
指楊廣弒父事。《資治通鑒》:(楊廣)令右庶子張衡入寢殿侍疾,盡遣後宮出就別室;俄而上崩。故中外頗有異論。
侍兒紅拂識英雄:
紅拂,楊素家妓;英雄,指李靖。唐?杜光庭《虬髯客傳》:(紅拂)曰:“妾侍楊司空久,閱天下之人多矣,無如公者。絲蘿非獨生,愿託喬木,故來奔耳。”
舟師:
《隋書?楊素傳》:素率水軍東下,舟艫被江,旌甲耀日。素坐平乘大船,容貌雄偉,陳人望之懼曰:“清河公即江神也。”
龍驤:
龍驤,指西晉龍驤將軍王濬。《晉書?羊祜傳》:又時吳有童謠曰:“阿童復阿童,銜刀浮渡江。不畏岸上獸,但畏水中龍。”……會益州刺史王濬徵為大司農,祜知其可任,濬又小字阿童,因表請留濬監益州諸軍事,加龍驤將軍,密令修舟楫,為順流之計。此句言隋軍伐陳,楊素率水軍自三峽東下,摧枯拉朽,類於西晉王濬樓船破吳。
柱國:
《隋書?楊素傳》:高祖拜素大將軍,發河內兵擊(宇文)胄,破之。遷徐州總管,進位柱國。
虎弼:
虎,指韓擒虎;弼,指賀若弼。隋軍伐陳,韓擒虎、賀若弼濟江克陳都建康,虜陳後主,陳亡。此句言楊素之進位柱國,功由韓擒虎、賀若弼。按滅陳者雖韓擒虎、賀若弼,而楊素以舟師順流東下,使陳朝水師不得赴援,功亦非小,哭庵此論未允。
尸居餘氣:
尸居餘氣,有如尸體,但還有最後一口氣在,指人之將死,亦指暮氣沉沉,無所作為。唐?杜光庭《虬髯客傳》:公(李靖)曰:“楊司空權重京師,如何?”(紅拂)曰:“彼尸居餘氣,不足畏也。”此句言隋既平陳,而亡不旋踵,實為可嘆。

 

隋煬帝
鳳舸龍舟錦帆遮,雞臺螢苑玉鉤斜。
春風汴水連淮水,斜日楊花又李花。
佔盡二分天下月,輸他一抹臉邊霞。
雷塘十畝平陳業,攜得宣華訪麗華。

注:
鳳舸龍舟錦帆遮:
唐?顏師古《大業拾遺記》:至汴,帝御龍舟,蕭妃乘鳳舸,錦帆彩纜,窮極奢靡。
雞臺:
《大業拾遺記》:(隋煬)帝嘗游吳公宅雞臺,恍惚間與陳後主相遇,……舞女數十許,羅侍左右,中一女迥美,帝屢目之,後主曰:“殿下不識此人耶?即麗華也。”
螢苑:
《江南通志》:螢苑,在甘泉縣。隋大業末,帝幸江都,大索螢火數斛,夜出遊山,放之,光遍巖谷,故名。
玉鉤斜:
《重刻揚州府志》:玉鉤斜在城西吳公臺下,一名宮人斜,乃葬隋宮人處。
汴水連淮水:
此句言隋煬帝開大運河,使汴水、淮水相連,欲順流而下以至江都。
楊花又李花:
《迷樓記》:大業九年,(隋煬)帝將行幸江都,有迷樓宮人抗聲夜歌云:“河南楊柳謝,河北李花榮。楊花飛去落何處,李花結果自然成。”按楊,暗指隋室,李,暗指唐室。此句言赫赫隋朝,經隋煬帝幾番折騰,已是日薄西山,行將為李唐所代。
二分天下月:
唐?徐凝《憶揚州》: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是揚州。
臉邊霞:
唐?顏師古《大業拾遺記》:帝每倚簾視絳仙,移時不去,顧內謁者云:“古人言秀色若可餐,如絳仙真可療飢矣。”
雷塘十畝平陳業:
唐?羅隱《煬帝陵》:入郭登橋出郭船,紅樓日日柳年年。君王忍把平陳業,只博雷塘數畝田。
宣華:
宣華,指隋文帝宣華夫人陳氏,文帝死後為隋煬帝所烝。
麗華:
麗華,指張麗華。尾聯言陳後主耽於逸樂,寵愛麗華,卒亡其國,而煬帝蹈其覆轍。

 

蕭后
迥異威姑以妒名,卻因矯妒致傾城。
無瑕品勝羊皇后,不櫛才如馬長卿。
鏡裡君王頭項斫,帳中可汗掌珠擎。
宮車莫恨龍沙遠,更有他年謝道清。
注:
威姑:
威姑,夫君之母,指隋煬帝之母獨孤皇后。《廣雅?釋親》:姑為之威。王念孫疏證:威姑,即《爾雅》所謂君姑也。君與威,古聲相近。
以妒名:
《隋書?后妃傳》:(獨孤)后頗仁愛,每聞大理決囚,未嘗不流涕。然性尤妒忌,後宮莫敢進御。
卻因矯妒致傾城:
《隋書?后妃傳》:(蕭)后性婉順,有智識,好學解屬文,頗知占候。高祖大善之,帝甚寵敬焉。
無瑕品勝羊皇后:
羊皇后,晉惠帝皇后,西晉亡后為匈奴劉曜所娶,曜稱帝,復立為皇后。此句言煬帝死後,蕭后未曾再嫁,較之羊皇后可稱無瑕。
不櫛:
櫛,古代男子束髮所用梳篦;不櫛,指女子。唐?劉納言《諧噱錄?不櫛進士》:關圖有妹能文,每語人曰:“有一進士,所恨不櫛耳。”
馬長卿:
馬長卿,指司馬相如。《史記?司馬相如列傳》:司馬相如者,蜀郡成都人也,字長卿。按蕭后曾作《述志賦》規諷煬帝,此句言蕭后有司馬相如之才。
鏡裡君王頭項斫:
清?丁耀亢《天史》:大業十三年,帝再幸江都,荒淫日甚,遍歷臺閣,汲汲顧影,惟日不足,常卮酒不離口,引鏡自照曰:“好頭顱,誰當斫之?”……將作少監宇文智及司馬德戡等,遂謀作亂,殺之於江都。
帳中可汗掌珠擎:
《隋書?后妃傳》:突厥處羅可汗遣使迎(蕭)后於洺州,(竇)建德不敢留,遂入於虜庭。
宮車:
宮車,帝后之車。杜牧《阿房宮賦》:雷霆乍驚,宮車過也。
龍沙:
《資治通鑒》:趙延壽恨契丹主負約,謂人曰:“我不復入龍沙矣。”胡三省注:盧龍山后即大漠,故謂之龍沙。
謝道清:
南宋理宗皇后,宋亡北徙。宋?汪元量《醉歌》:亂點連聲殺六更,熒熒庭燎待天明。侍臣已寫歸降表,臣妾僉名謝道清。此句言隋雖亡,猶有李唐繼起,終能迎回蕭后,不似宋亡,謝太后但可老死元都,難歸故土耳。

 

唐太宗
戶牖皆驚氣若神,書生早識帝王真。
金甌那有虬髯地,玉璽宜歸日角人。
馬汗自流松柏晚,龍漦幾覆李花春。
槐黃賺盡英雄去,留得朱三是細民。

注:
氣若神:
《舊唐書?太宗紀》:高祖之臨岐州,太宗時年四歲。有書生自言善相,……見太宗,曰:“龍鳳之姿,天日之表,年將二十,必能濟世安民矣。”
書生早識帝王真:
見前注。
金甌那有虬髯地:
唐?杜光庭《虬髯客傳》:俄而文皇(唐太宗)到來,精彩驚人,長揖而坐。神氣清朗,滿坐風生,顧盼煒如也。道士一見慘然,下棋子曰:“此局全輸矣!……”罷弈而請去。既出,謂虬髯曰:“此世界非公世界。他方可也。”此句言太宗皇帝之英武凌駕一世,無人可與爭鋒。
玉璽宜歸日角人:
日角,額骨中央部分隆起,形狀如日,為大貴之相,此指李淵。宋?孫奕《履齋示兒篇》:“光武日角,唐高祖亦日角。”
李商隱《隋宮》:玉璽不緣歸日角,錦帆應是到天涯。
馬汗自流松柏晚:
杜甫《行次昭陵》:壯士悲陵邑,幽人拜鼎湖。玉衣晨自舉,石馬汗常趨。松柏瞻虛殿,塵沙立暝途。寂寥開國日,流恨滿山隅。按昭陵,太宗陵寢,老杜拜昭陵於安史亂中,恍惚見太宗如在,而終歸於虛無,益加悵恨。此句言太宗皇帝之功業無人能繼。
龍漦:
《國語?鄭語》:夏之衰,有二神龍止於王庭。……卜請其漦而藏之,吉。及周厲王之末,發而觀之,漦流於庭,化為玄黿。后宮童妾遇之而孕,生褒姒。
唐?駱賓王《為徐敬業討武曌檄》:燕啄皇孫,知漢祚之將盡。龍漦帝后,識夏庭之遽衰。
按武則天嘗為太宗才人,故曰龍漦。此句以亡周之褒姒比竊唐之武媚,慨嘆以太宗之英雄猶難照管身後之事。
槐黃:
槐黃,指槐花黃時,為科舉之季。
賺盡英雄:
五代?王定保《唐摭言》:(太宗)私幸端門,見新進士綴行而出,喜曰:“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
朱三:
朱三,指篡唐之朱溫,因排行第三,人常呼為朱三。
細民:
《五代史闕文》:(朱)全昱,梁祖之兄也。……全昱酒酣,忽起取骰子擊盆子迸散,大呼梁祖曰:“朱三,汝碭山一民,因天下饑荒,入黃巢作賊,天子用汝為四鎮節度使,富貴足矣,何故滅他李家三百年社稷,稱王稱朕?”尾聯言太宗皇帝以科舉網羅天下英雄,使其難以為亂,而唐竟為細民朱三所滅,是所謂人力有限,天數難知。

 

虬髯客
英雄兒女畫圖留,此客鬚髯勁似虬。
為避真人龍虎氣,別尋福地鳳麟洲。
傳遺新舊唐書外,國在東南粵海頭。
天末他年懷一妹,無雷曾作大雷不。

注:
為避真人龍虎氣:
唐?杜光庭《虬髯客傳》:俄而文皇(唐太宗)到來,精彩驚人,長揖而坐。神氣清朗,滿坐風生,顧盼煒如也。道士一見慘然,下棋子曰:“此局全輸矣!……”罷弈而請去。既出,謂虬髯曰:“此世界非公世界。他方可也。”
別尋福地鳳麟洲:
唐?杜光庭《虬髯客傳》:虬髯曰:“欲以此世界求事,當或龍戰三二十載,建少功業。今既有主,住亦何為?……此後十年,當東南數千里外有異事,是吾得事之秋也。”
傳遺新舊唐書外:
言兩唐書中無虬髯客之傳。按虬髯客事本傳奇,哭庵此特戲言耳。
國在東南粵海頭:
唐?杜光庭《虬髯客傳》:貞觀十年,公(李靖)以左仆射平章事。適東南蠻入奏曰:“有海船千艘,甲兵十萬,入扶餘國,殺其主自立。國已定矣。”公心知虬髯得事也。
一妹:
一妹,指紅拂,虬髯客呼紅拂為一妹。唐?杜光庭《虬髯客傳》:(紅拂)斂衽問其姓。臥客答曰:“姓張。”對曰:“妾亦姓張。合是妹。”遽拜之。問第幾。曰:“第三。”問妹第幾。曰:“最長。”遂喜曰:“今夕幸逢一妹。”
大雷:
大雷,在今安徽望江,晉嘗置大雷戍。鮑照有《登大雷岸與妹書》。

 

唐玄宗
七夕銷魂對女牛,中秋又作廣寒遊。
三郎枉自除安樂,四紀何曾保莫愁。
全盛江山霓舞破,絕佳花月雨淋收。
長生殿豈徒亡國,並誤功名到白頭。

注:
七夕銷魂對女牛:
唐?陳鴻《長恨歌傳》:玉妃茫然退立,若有所思,徐而言曰:“昔天寶十載,……上憑肩而立,因仰天感牛女事,密相誓心,愿世世為夫婦。”
廣寒遊:
唐?柳宗元《龍城錄》:開元六年,上皇與申天師、道士鴻都客八月望日夜,因天師作術,三人同在雲上遊月中,……頃見一大宮府,榜曰“廣寒清虛之府”。
三郎:
唐玄宗為睿宗李旦三子,嘗自稱三郎。
安樂:
安樂,指安樂公主,唐中宗之女,與其母韋后合謀毒死中宗,欲以韋后為皇帝,己為皇太女。唐玄宗、太平公主等發動兵變,將其誅殺。
四紀:
紀,十二年;四紀,四十八年。按玄宗在位四十四年,此泛言之。
莫愁:
莫愁,古樂府所傳女子。梁武帝《河中之水歌》:河中之水向東流,洛陽女兒名莫愁。……十五嫁為盧家婦,十六生兒字阿侯。
李商隱《馬嵬》:如何四紀為天子,不及盧家有莫愁。頷聯言玄宗歷盡艱難,始登大寶,然空自為帝四十餘年,竟不能保其寵姬,實為可嘆。
霓舞破:
霓,霓裳羽衣舞,楊貴妃所擅。《楊太真外傳》:(楊)妃醉中舞《霓裳羽衣》一曲,天顏大悅,方知回雪流風,可以回天轉地。
杜牧《過華清宮絕句》:霓裳一曲千峰上,舞破中原始下來。此句言好好一個開元盛世,因玄宗寵幸楊貴妃,任用奸佞、不理朝政而崩塌。
雨淋收:
宋?王灼《碧雞漫志》:《明皇雜錄》及《楊妃外傳》云:“帝幸蜀,初入斜谷,霖雨彌旬。棧道中聞鈴聲,帝方悼念貴妃,采其聲為《雨淋鈴曲》以寄恨。”此句言江山殘破,玄宗幸蜀,六軍不發,貴妃終不可保。
長生殿:
長生殿,此處有雙重意思。一指玄宗與楊妃之事,一指清人洪昇所撰傳奇《長生殿》,然極湊。
並誤功名到白頭:
清?徐珂《清稗類鈔》:錢塘太學生洪昉思昇著《長生殿》傳奇,……某日,宴於宣武門外孫公園,名流之在都下者,悉為羅致,而不及給諫黃六鴻。黃奏謂皇太后忌辰,設宴樂為大不敬,請按律治罪。上(康熙帝)覽其奏,命下刑部獄。……都人有口號云:“可憐一齣長生殿。斷送功名到白頭。”

 

梅妃
秋扇恩隨羽扇涼,美人名相是同鄉。
玉環亭北初妝罷,珠斛樓東祇淚量。
荔子不妨生瘴海,梅花猶得死昭陽。
憐卿未解霓裳曲,空讀關雎第幾章。
注:
梅妃:
傳說為唐玄宗妃子,名江采蘋,高雅素潔,擅驚鴻舞,楊貴妃入宮後失寵,死於安史之亂中。正史不載。
秋扇恩:
漢?班婕妤《團扇詩》:新裂齊紈素,鮮潔如霜雪。裁為合歡扇,團團似明月。出入君懷袖,動搖微風發。常恐秋節至,涼飆奪炎熱。棄捐篋笥中,恩情中道絕。按班婕妤嘗為漢成帝所寵,及趙飛燕入宮,乃失寵,作團扇詩以抒懷。此句言楊貴妃入宮後梅妃失寵。
羽扇:
唐?鄭處誨《明皇雜錄》:他日,林甫請見,屢陳九齡頗懷誹謗。於時方秋,帝命高力士持白羽扇以賜,將寄意焉。按秋日無須羽扇,玄宗意謂朝堂無須張九齡耳。
美人名相是同鄉:
按梅妃為泉州莆田人,張九齡為韶州曲江人,泉州、韶州,古皆為百越之地。又唐明皇退張九齡而用李林甫,及疏梅妃而寵楊玉環,皆天寶肇亂之始,同鄉二字,或亦有此意蘊。
玉環亭北初妝罷:
李白《清平調》其二:一枝紅艷露凝香,雲雨巫山枉斷腸。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
其三:名花傾國兩相歡,長得君王帶笑看。解釋春風無限恨,沉香亭北倚闌干。
珠斛樓東祇淚量:
宋?李俊甫《莆陽比事》:會楊妃有寵,遷於上陽東宮,作《樓東賦》以自寓。一日,上在花萼樓,命封真珠賜妃,妃不受,以詩謝曰:“桂葉雙眉久不描,殘妝和淚污紅綃。長門自是無梳洗,何必真珠慰寂寥。”上得詩悵然,令樂府度為新聲,名曰《一斛珠》。
荔子不妨生瘴海:
唐?李肇《唐國史補》:楊貴妃生於蜀,好食荔枝。南海所生,尤勝蜀者,故每歲飛馳以進。
梅花猶得死昭陽:
昭陽,昭陽宮,泛指皇宮。宋?李俊甫《莆陽比事》:後安祿山犯闕,妃死於亂。乘輿東還,得其尸於溫泉池側梅樹下,葬以妃禮。此句言無論楊妃如何得寵,梅妃依然深愛玄宗。
霓裳曲:
《楊太真外傳》:(楊)妃醉中舞《霓裳羽衣》一曲,天顏大悅,方知回雪流風,可以回天轉地。
關雎:
宋?李俊甫《莆陽比事》:梅妃姓江氏,莆田人,九歲能誦二南詩,語父仲遜曰:“我女子,期以此為志。”父奇之,名曰采蘋。二南,指《詩經》國風中《周南》、《召南》二編。按《關雎》為《周南》中篇目,此句言梅妃空有高尚情操,不解媚術,因而失寵。

 

吳越武肅王
銷金鍋里獨稱尊,商略開門與閉門。
十四州仍還趙構,三千弩不射朱溫。
人歸緩緩花如笑,僧老垂垂鉢亦恩。
解進姚黃家法好,莫將忠孝責王孫。

注:
吳越武肅王:
吳越武肅王,指五代十國時吳越開國之君錢鏐。
銷金鍋:
周密《武林舊事》:西湖天下景,朝昏夕雨,四序總宜,杭人無時而不遊,而春遊特盛焉。……日糜金錢,靡有紀極,故杭諺有銷金鍋兒之號。此句言錢鏐獨霸浙江錦繡之地。
商略開門與閉門:
《資治通鑒》:董昌移書錢鏐,告以稱帝改元事。錢鏐覆書稱:“與其閉門作天子,與九族、百姓俱陷涂炭,豈若開門作節度使,終身富貴邪!今後悔,尚可及也。”此句言錢鏐雖割據一方,然於名分頗為留意,於中原諸朝貢賦不缺。
十四州仍還趙構:
趙構,即宋高宗。《舊五代史?錢鏐傳》:鏐既兼兩鎮,精兵三萬,而楊行密連歲興戎,攻蘇、湖、潤等州,欲兼并兩浙,累為鏐所敗,亦為行密侵盜數州,而鏐所部止一十三州而已。按錢鏐僅有十三州,而哭庵言十四州者,增之以叶平仄耳。此句言後世宋高宗亦循錢鏐之跡,偏安兩浙。
三千弩不射朱溫:
朱溫,即梁太祖,篡奪唐朝江山。《宋史?河渠志》:梁開平中,錢武肅王始筑捍海塘,在候潮門外。潮水晝夜衝激,版筑不就,因命彊弩數百以射潮頭。
蘇軾《八月十五日看潮五絕》:安得夫差水犀手,三千弓弩射潮低。此句譏錢鏐既食唐祿,一意偏安,坐視朱溫篡竊。
人歸緩緩花如笑:
清?王士禎《香祖筆記》:錢武肅王目不知書,然其寄夫人書云:“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此句言錢鏐體貼愛妃。
僧老垂垂鉢亦恩:
宋?陶岳《五代史補》:(貫休)遂入蜀。及至,值王建稱藩,因獻之詩云:“一瓶一鉢垂垂老,萬水千山得得來。”
宋?釋文螢《續湘山野錄》:禪月貫休嘗以詩投之,曰:“……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光寒十四州。……”鏐愛其詩,遣客吏諭之曰:“教和尚改十四為四十州,方與見。”休性褊介,謂吏曰:“州亦難添,詩亦不改。然閒雲孤鶴,何天而不可飛邪?”此句言錢鏐貴而驕矜,所以失人,與出句形成鮮明對比。
進姚黃:
姚黃,牡丹名品。歐陽修《洛陽牡丹譜》:姚黃者,千葉黃花,出於民姚氏家。
蘇軾《仇池筆記》:(錢)惟演為西都留守,始置驛貢洛花,識者鄙之。
忠孝:
《宋史?錢俶傳》:咨爾故安時鎮國崇文耀武宣德守道功臣……錢俶,嗣祖考之令德,奠東南之奧區,開國承家,本仁祖義,以忠孝而保社稷,以廉讓而化人民。按錢俶為錢鏐之子,宋太宗時以全浙歸宋,太宗稱其“以忠孝而保社稷”。
責王孫:
王孫,指錢鏐之孫,錢俶之子錢惟演。蘇軾《荔枝嘆》:洛陽相君忠孝家,可憐亦進姚黃花。按錢惟演為西都留守,進姚黃花以固寵,識者鄙之,哭庵此句蓋言錢氏家法如此,無須深鄙,譏刺之意明焉。

 

羅隱
衣冠幸免廣明愁,劍外來看十四州。
偕鄭五終唐雅頌,討朱三合魯春秋。
白衣更覺詩人貴,紅勒都忘禮部讐。
誰仿水仙來薦菊,合將昭諫配婆留。

注:
衣冠幸免廣明愁:
衣冠,指士族;廣明愁,指唐僖宗廣明元年黃巢入長安,屠戮士族。《舊唐書?僖宗紀》:廣明元年……十一月……甲申,……晡晚,賊入京城,時右驍衛大將張直方率武官十餘迎黃巢於坡頭。壬辰,黃巢據大內,僭號大齊,稱年號金統。……時宰相……皆從駕不及,匿於閭里,為賊所捕,皆遇害。
劍外:
劍外,當指劍門關外之蜀中。按羅隱未嘗過蜀,此語不解。
十四州:
十四州,指錢鏐轄地兩浙,本為十三州,哭庵誤為十四州,然本系泛指,無傷大雅。《舊五代史?錢鏐傳》:鏐既兼兩鎮,精兵三萬,而楊行密連歲興戎,攻蘇、湖、潤等州,欲兼并兩浙,累為鏐所敗,亦為行密侵盜數州,而鏐所部止一十三州而已。
偕鄭五終唐雅頌:
鄭五,指鄭綮。《舊唐書?鄭綮傳》:(鄭)綮善為詩,多侮劇刺時,故落格調,時號鄭五歇後體。按鄭綮雖有歇後體傳世,然其詩力究不足與羅隱相提并論,恐哭庵意指鄭谷,誤為鄭五。此句言羅隱與鄭谷為唐詩殿軍。
討朱三:
朱三,即梁太祖朱溫,行三,故稱朱三。《吳越備史》:初,節度判官羅隱勸王(吳越王錢鏐)舉兵討梁曰:“縱無成功,猶可退保杭越,自為東帝。奈何交臂事賊?”
合魯春秋:
《孟子?滕文公下》:孔子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此句言羅隱勸錢鏐討伐朱溫,合於《春秋》討亂臣賊子之義,對羅隱評價頗高。
白衣更覺詩人貴:
宋?陶岳《五代史補》:初,隱罷上中書之日,費窘,因抵魏謁鄴王羅紹威,將入其境,先貽束敘其家世,鄴王為侄。幕府僚吏見其書,皆怒曰:“羅隱一布衣爾,而侄視大王,其可乎?”紹威素重士,且曰:“羅隱名振天下,王公大夫多為所薄,今惠然肯顧,其何以勝!得在侄行,為幸多矣,敢不致恭,諸公慎勿言。”於是擁旆郊迎,一見即拜,隱亦不讓。
紅勒都忘禮部讐:
紅勒,以朱筆涂抹文字,按禮部主科舉,此處指科舉刷下。宋?沈括《夢溪筆談》:有一舉人論曰:“天地軋,萬物茁,聖人發。”公(歐陽修)曰:“此必劉幾也。”戲續之曰:“秀才剌,試官刷。”乃以大朱筆橫抹之,自首至尾,謂之紅勒帛,判“大紕繆”字榜之,既而果幾也。
宋?陶岳《五代史補》:羅隱在科場,恃才傲物,尤為公卿所惡,故六舉不第。此句言羅隱得羅紹威禮遇之日,不必記昔日應試為禮部屢次刷下之齷齪。然以後世之典紅勒帛言前世之事,不妥。
水仙:
水仙,宋西湖旁有水仙王廟,祀錢塘龍君,故稱龍君為水仙王,此暗指錢鏐。《舊五代史?錢鏐傳》:(錢鏐)左右前後皆兒孫甥侄,軒陛服飾,比於王者,兩浙裡俗咸曰“海龍王”。薦菊:
薦菊,以菊祭獻也。水仙王廟有薦菊泉,按菊常指高士,此指羅隱。宋?周密《武林舊事》:嘉澤廟祠水仙王,有薦菊泉及亭。
蘇軾《書林逋詩後》:我笑吳人不好事,好作祠堂傍修竹。不然配食水仙王,一盞寒泉薦秋菊。
昭諫:
元?辛文房《唐才子傳》:隱字昭諫。
婆留:
《臨安縣志》:“武肅王(錢鏐)初生時有異相,棄井中,婆奮留之,故乳名。”按羅隱有《婆留井頌》。尾聯言其時惟錢鏐解用羅隱,羅隱佐之甚宜。然以後世林和靖之典以況前代之羅隱,不妥。

 

南唐後主
釣艇量江到石牌,不容鼾睡向秦淮。
淚空洗面終何益,墨賸澄心亦復佳。
吹徹玉笙阿父筆,提來金縷小姨鞵。
詞人那合為天子,異代惟應叔寶偕。
注:
南唐後主:
南唐後主,指李煜。
釣艇量江:
《宋史?樊知古傳》:樊知古,字仲師,其先京兆長安人。父潛,事李景(南唐中主,李煜之父),……知古嘗舉進士不第,遂謀北歸,乃漁釣采石江上數月,乘小舟載絲繩,維南岸,疾棹抵北岸,以度江之廣狹。開寶三年,詣闕上書,言江南可取狀,以求進用。
石牌:
石牌,在今安徽懷寧皖水西岸。《宋史?樊知古傳》:議者以謂江濤險壯,恐不能就,乃於石牌口試造之,移至采石,三日橋成,不差尺寸,從知古之請也。
鼾睡:
《桯史》:其後王師征苞茅於(李)煜,騎省(徐鉉)復將命請緩師,其言累數千言,上諭之曰:“不須多言,江南亦何罪?但天下一家,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耶!”
秦淮:
秦淮,指秦淮河,南唐宮殿所在。李煜《浪淘沙》:想得玉樓瑤殿影,空照秦淮。首聯言宋軍步步進逼,李煜終於亡國。
淚空洗面:
宋?王銍《默記》:又韓玉汝家有李國主歸朝後與金陵宮人書云:“此中日夕,只以眼淚洗面。”
墨賸澄心:
澄心,指澄心堂紙,李煜令專供御用之優質紙張,後世成為至寶。明?陳繼儒《珍珠船》:李後主留心筆札,所用澄心堂紙、李廷圭墨、龍尾石硯三者,為天下之冠。
吹徹玉笙阿父筆:
阿父,指李煜之父南唐中主李璟,雅擅詞章,不恤國事,在位時國勢日蹙,江北地悉為周世宗所取。李璟《攤破浣溪沙》:細雨夢回雞塞遠,小樓吹徹玉笙寒。
提來金縷小姨鞵:
小姨,指李煜皇后大周后之妹小周后。鞵,通鞋。清?葉申《本事詞》:南唐後主小周后,即昭惠后之妹也。昭惠感疾,后嘗在禁中,先與後主有私。後主為賦子夜歌云:“花明月黯籠輕霧,今宵好向郎邊去。釵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
叔寶:
叔寶,指南朝陳後主陳叔寶。按陳叔寶文才出眾,優遊享樂,因亡其國,與李後主同。后半言李煜父子但可為詞人,為天子則國破家亡,可謂“作個才人真絕代,可憐薄命作君王”。

 

韓熙載
江左風流復在茲,臣能乞食主填詞。
易名靖字同安石,畫像文公誤退之。
紅粉盛陳高宴夜,黃袍早識未加時。
北來學士真癡絕,抄去新題了不知。

注:
江左風流復在茲:
江左,當指東晉。《晉書?溫嶠傳》:於時江左草創,綱維未舉,嶠殊以為憂。此句言晉人風流復見於南唐,不無諷刺之意。
臣能乞食:
明?高濂《遵生八箋?起居安樂箋》:韓熙載肆情坦率,不特名檢,伎樂殆以百數,所得月俸,盡散諸姬。熙載敝衣芒履,作瞽者,持獨弦琴,俾舒雅執板挽之,隨房乞食為樂。
主填詞:
主,指南唐中主李璟、後主李煜父子,二人雅擅詞章而昧於國事,使南唐國勢日蹙。
易名靖字同安石:
安石,東晉名臣謝安字安石。陸游《南唐書?韓熙載傳》:(韓熙載)卒年六十九,……廢朝三日,謚文靖,命葬梅嶺岡謝安故墓側。
《晉書?謝安傳》:(謝安)尋薨,時年六十六。帝三日臨於朝堂,賜東園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襲、錢百萬、布千匹、蠟五百斤,贈太傅,謚曰文靖。此句言韓熙載有謝安之風,謚號與謝安同。
畫像文公誤退之。
退之,韓愈字退之。宋?沈括《夢溪筆談》:世人畫韓退之,小面而美髯,著紗帽,此乃江南韓熙載耳。尚有當時所畫,題志甚明。熙載謚文靖,江南人謂之“韓文公”,因此遂謬為退之。此句言世人謬以韓熙載畫像為韓愈,按韓熙載文辭特出,哭庵或有暗許韓熙載可匹韓愈之意。
紅粉盛陳高宴夜:
《宣和畫譜》:是時中書舍人韓熙載,以貴遊世胄,多好聲伎,專為夜飲,雖賓客揉雜,歡呼狂逸,不復拘制,李氏惜其才,置而不問。聲傳中外,頗聞其荒縱,然欲見樽俎燈燭間觥籌交錯之態度不可得,乃命(顧)閎中夜至其第竊窺之,目識心記,圖繪以上之,故世有夜宴圖。此句言韓熙載知南唐將亡,聞後主欲以其為相,乃故為奢華以自污,不欲為天下笑。
黃袍早識未加時:
陸游《南唐書?韓熙載傳》:初,熙載嘗使周,及歸,元宗歷問周之將相,熙載曰:趙點檢顧視非常,殆難測也。及太祖受禪,人服其識。此句言韓熙載有智識,惜其不遇明主。
北來學士:
北來學士,指陶穀。
抄去新題了不知:
清?葉申《本事詞》:宋遣陶穀使江南,李憲以書抵韓熙載曰:“五柳公驕甚,其善待之。”陶至,果如所言。韓因謂所親曰:“陶非端介者,其守可隳,當使諸君一笑。”乃令歌姬秦弱蘭敝衣,偽為驛卒女,供灑掃館舍中。陶見而悅之,遂忘慎獨之戒,贈以長短句云:“好因緣,惡因緣,只得郵亭一夕眠。……”他日後主宴陶,陶凜然若不可犯。主持觥命弱蘭出,歌前所贈詞以侑觴,陶大慚而罷。尾聯亦言韓熙載之才不能用於定國安邦,但用於促狹捉弄,深為可惜。

 

宋太祖
袍加馬上此何時,客墜驢邊定已知。
水色碧時留寡婦,火光紅處產孩兒。
垣多星聚文終盛,州不雲還武早衰。
何事斧聲兼燭影,更教阿弟好為之。
注:
袍加馬上:
《宋史?太祖紀》:諸校露刃列於庭,曰:“諸軍無主,愿策太尉為天子。”未及對,有以黃衣加太祖身,眾皆羅拜,呼萬歲,即掖太祖乘馬。此句言宋太祖黃袍加身,建立宋朝。
客墜驢邊:
客,指希夷先生陳摶。宋?邵伯溫《邵氏聞見錄》:華山隱士陳摶……常乘白騾,從惡少年數百,欲入汴州。中途聞藝祖登極,大笑墜騾曰:“天下於是定矣!”
水色碧時留寡婦:
《宋史?南唐世家》:先是,江南自後漢以來,民間有服玩侈靡者,人詢之,必對曰:“此物屬趙寶子。”又(李)煜之妓妾嘗染碧,經夕未收,會露下,其色愈鮮明,煜愛之。自是宮中競收露水,染碧以衣之,謂之“天水碧”。及江南滅,方悟“趙”,國姓也;“寶”,年號也;“天水”,趙之望也。按開寶八年宋太祖平南唐,九年即崩,此句蓋惜太祖於功業鼎盛之時辭世,留下孤兒寡婦被太宗欺負。
火光紅處產孩兒:
《宋史?太祖紀》:太祖,宣祖仲子也,母杜氏。後唐天成二年,生於洛陽夾馬營,赤光繞室,異香經宿不散。
宋?王銍《默記》:(周)世宗隨亦見之,一燈熒熒然,迤邐甚近而漸大,至隔岸如車輪矣。其間一小兒如三數歲,引手相指。即近岸,(王)樸曰:“陛下素拜之。”既拜,漸遠而沒。樸泣曰:“陛下既見,無可復言。”後數日,樸於李穀坐上得疾而死。世宗既伐幽燕,道被病,歸而崩。明年而天授我宋矣。火輪小兒,蓋圣朝火德之盛兆,豈偶然哉!
垣多星聚文終盛:
宋?釋文瑩《續湘山野錄》:祖(宋太祖)、宗(宋太宗)居潛日,與趙韓王(趙普)遊長安市。時陳摶乘一衛遇之,……既入酒舍,韓王足疲,偶坐席左,陳怒曰:“紫微帝垣一小星,輒據上次,不可!”斥之使居席右。此句言太祖深自謙抑,禮賢下士,重用讀書人,使宋朝文治極盛。
州不雲還武早衰:
雲,指代幽雲十六州。《新五代史?晉高祖紀》:十一月丁酉,皇帝(石敬瑭)即位,國號晉。以幽、涿、薊、檀、順、瀛、莫、蔚、朔、雲、應、新、媯、儒、武、寰州入於契丹。按十六州在長城以內,契丹得之,宋不得守長城之險,乃多募兵以為險,兵冗而益不足用。又幽云十六州盛產良馬,中原失之則軍馬不足,以步卒當敵之勁騎,勝固不能逐北,敗復難以全身,故終宋一代,武功不逮漢唐。
斧聲兼燭影:
宋?釋文瑩《續湘山野錄》:(宋太祖)急傳宮鑰開端門,召開封王,即太宗也。延入大寢,酌酒對飲,宦官、宮妾悉屏之,但遙見燭影下,太宗時或避席,有不可勝之狀。飲訖,禁漏三鼓,殿雪已數寸,帝引柱斧戳雪,顧太宗曰:“好做,好做!”遂解帶就寢,鼻息如雷霆。是夕,太宗留宿禁內,將五鼓,伺廬者寂無所聞,帝已崩矣。太宗受遺詔於柩前即位。
更教阿弟好為之:
見前注。

 

陳摶
蓀亭楷谷接柯坪,客睡如龍了不驚。
落雁之間天斗絕,墜驢以後世升平。
莫貪道士庚申守,早識真人己亥生。
想見山中無一事,閒圖太極待周程。
注:
蓀亭楷谷接柯坪:
華山有山蓀亭、張超谷、清柯坪,皆陳摶日常所適。楷谷,即张超谷。唐?杜光庭《仙傳拾遺》:張楷字公超,有道術,居華山谷中。能為五里霧,有玉訣金匱之學,坐在立亡之道。人學其術者,填門如市,故云霧市。今華山有張超谷焉。
客睡如龍了不驚:
宋?張端義《貴耳集》:華山陳處士隱於睡,小則亙月,大則幾年方一覺。
陳摶《睡訣?蟄龍法》:龍歸元海,陽潛於陰。人曰蟄龍,我卻蟄心。默藏其用,息之深深。白雲高臥,世無知音。
落雁之間天斗絕:
華山有落雁峰,峰有避詔崖,為陳摶避宋太宗宣召之所。斗,通陡。此句言陳摶隱居於極高之所在,兼指陳摶之高。
墜驢以後世升平:
宋?邵伯溫《邵氏聞見錄》:華山隱士陳摶……常乘白騾,從惡少年數百,欲入汴州。中途聞藝祖登極,大笑墜騾曰:“天下於是定矣!”此句言陳摶識太祖英雄,有先見之明。
庚申守:
梁?陶弘景《真誥》:凡庚申之日,尸鬼競亂,精神躁穢,夫妻不可同席及言語面會,當清齋不寢,屏除雜念,故云。
真人:
指宋太祖趙匡胤。
己亥生:
按宋太祖生年為丁亥,而非己亥;生日為壬寅,亦非己亥。此哭庵記憶有誤,然於墳典精熟如此,亦斷非我輩今人能及。
閒圖太極待周程:
周,指周敦頤;程,指程顥、程頤兄弟。宋?張端義《貴耳集》:濮上陳摶以先天圖傳種放,放傳穆修,修傳李之才,之才傳邵雍。……修以太極圖傳周敦頤,敦頤傳二程。尾聯言陳摶早知天命之所歸,而不似苗訓輩邀從龍之功,愈見其高。

 

宋仁宗
慶曆詩中國運昌,賢奸並進不相妨。
龍圖公案包文正,虎將傳奇狄武襄。
西夏不過鱗甲患,長秋微惜爪痕傷。
春風吹夢昭陵路,贏得遺民淚幾行。

注:
慶曆詩:
慶曆,宋仁宗年號。慶曆詩,指徂徠先生石介所作《慶曆聖德詩》。《續資治通鑒》:是月,國子監直講石介作《慶曆聖德詩》。介篤學尚志,樂善嫉惡,喜聲名,會呂夷簡罷,章得象、晏殊、賈昌朝、韓琦、范仲淹、富弼同時執政,而歐陽修、蔡襄、王素、佘靖并為諫官。夏竦既拜,復奪之,以杜衍代,因大喜曰:“此盛事,歌頌吾職,其可已乎!”詩所稱多一時名臣,其言大奸,蓋斥竦也。
賢奸並進:
見前注。
龍圖:
《宋史?包拯傳》:包拯,字希仁,廬州合肥人也。……除龍圖閣直學士、河北都轉運史。
公案:
明人有公案小說《包公案》,敘包公破案故事,
包文正:
清?石玉昆《七俠五義》:寧老先生……給包公起了個官名。一個“拯”字,取意將來可拯民於水火之中,起字文正,取其“文”與“正”,豈不是“政”字么,言將來理國政,必為治世良臣之意。
傳奇:
清人有《五虎平西演義》、《五虎平南演義》,述狄青征西夏與儂智高故事。
狄武襄:
《宋史?狄青傳》:狄青,字漢臣,汾州西河人。……明年二月,疽發髭,卒。帝發哀,贈中書令,謚武襄。頷聯謂仁宗朝文武得人。
西夏不過鱗甲患:
按元昊稱帝於仁宗朝,侵入陜西五路,屢敗宋軍,使陜西疲敝,不得謂鱗甲患,此句蓋反話正說,有微諷之意。
長秋:
《三輔黃圖》:(長樂宮)有長信、長秋、永壽、永寧四殿。高帝居此宮,後太后常居之。此以所住地代指所居人,以長秋宮代指劉太后。
爪痕傷:
《宋史?后妃傳》:李宸妃,杭州人也。……已而生仁宗,……初,仁宗在襁褓,章獻(劉太后)以為己子,使楊淑妃保視之。仁宗即位,妃嘿處先朝嬪御中,未嘗自異。後人因附會貍貓換太子故事,故曰爪痕傷。
春風吹夢昭陵路:
昭陵,指永昭陵,宋仁宗陵墓。《宋史?仁宗紀》:十月甲午,葬永昭陵。
宋?吳曾《能改齋漫錄》:“農桑不擾歲常登,邊將無功更不能。四十二年如夢覺,春風吹淚過昭陵。”此詩題於寢宮,不著名氏。
遺民:
陳師錫《上徽宗任賢去邪在於果斷》:宋興一百五十餘載矣,號稱太平,饗國長久,遺民至今思之者,莫如仁宗皇帝。

 

王曾
肯將溫飽負官家,金鼎調羹願未賒。
幾葉槐為王氏樹,一枝梅是狀元花。
妖書殿上紛黃帛,正色朝端稱白麻。
身後也無封禪稿,恰同和靖不爭差。
注:
溫飽:
宋?魏泰《東軒筆錄》:王沂公曾青州發解,及南省程試,皆為首冠。中山劉子儀為翰林學士,戲語之曰:“狀元試三場,一生吃著不盡。”沂公正色答曰:“曾平生之志,不在溫飽。”
金鼎:
宋?王辟之《澠水燕談錄》:王文正公曾、李文定公迪,咸平、景德間相機狀元及第,其後更踐政府,及罷相鎮青,又為交承。故文正《送文定移鎮兗海》詩有“錦標奪得曾相機,金鼎調元亦踐更”之句。
調羹:
調羹,指理政。《尚書?說命下》:若作和羹,爾惟鹽梅。
元?韋居安《梅磵詩話》:王沂公《梅》詩有“雪中未問調羹事,只向百花頭上開”之句,識者知其必為宰相狀元。此句言王曾雖位至宰輔,而數度被罷,致治之志未酬。
幾葉槐為王氏樹:
《宋史?王旦傳》:王旦字子明,大名莘人。……父佑,尚書兵部侍郎,……佑手植三槐於庭,曰:“吾之後世,必有為三公者,此其所以志也。”按王旦與王曾非親非故,但二人既為同姓,復同謚文正,為有宋所僅有,哭庵故并贊之。
一枝梅是狀元花:
見前注。
妖書殿上紛黃帛:
《宋史?王欽若傳》:先是,真宗嘗夢神人言“賜天書於泰山”,即密諭欽若。欽若因言,六月甲午,木工董祚於醴泉亭北見黃素曳草上,有字不能識,皇城吏王居正見其上有御名,以告。
宋?楊仲良《皇宋資治通鑒長編紀事本末》:會靈初置使,命參知政事兼領,於是王曾次當為之。(王)欽若方挾符瑞固恩寵,意欲得此,曾因懇辭焉。上頗不懌,謂曾曰:“大臣宜傅會國事,何遽自異耶?”曾頓首謝曰:“君從諫為明,臣盡忠為義。陛下不以臣駑病,使待罪政府,臣知義而已,不知異也。”此句言王曾秉持直道,不附和真宗君臣裝神弄鬼。
正色朝端:
《宋史?王曾傳》:時真宗初崩,內外洶洶,曾正色獨立,朝廷倚以為重。
稱白麻:
白麻,指白麻紙,唐以後任免將相等大事多用白麻紙書寫。《續資治通鑒》:假使為相,陛下一旦欲罷之,止煩召一學士,授以詞頭,白麻既出,則一匹夫耳,何難制之。
宋?王銍《默記》:沂公不得已,遂留身。既留身逾時,至將進膳猶不退,盡言謂之盜權奸私,……太后大怒,……沂公奏請召知制誥,就殿廬草制罷之,不復宣麻。太后從之,責太子少保,分司西京,俄竄崖州。此句當言王曾罷奸相丁謂事,雖用智術,而持心甚正。
封禪稿:
《史記?司馬相如列傳》:其(司馬相如)遺札言封禪事。此句言王曾至死猶不迎合人主,難能可貴。
恰同和靖不爭差:
和靖,指和靖先生林逋。《宋史?林逋傳》:臨終為詩,有“茂陵他日求遺稿,猶喜曾無封禪書”之句。既卒,州為上聞,仁宗嗟悼,賜謚和靖先生。此句言王曾身在廟堂,而情操同於隱逸,尤為難得。

 

宋神宗
從來官禮出雎麟,章蔡原非共濟人。
面垢臣思追孔子,顙寬君本類高辛。
憐才赤壁人將老,變法青苗草不春。
賴有女中堯舜在,杜鵑聲裏坐宣仁。
注:
雎麟:
宋?楊時《龜山語錄》:明道(程顥)云:必有《關雎》、《麟趾》之意,然後可行周公法度。此句言用心正,然後可立法度,暗諷王安石之新黨多心術不正之徒。
章蔡:
章,當指章惇;蔡,當指蔡確,二人為新法幹將,而心術不正,章惇好大喜功,蔡確連興大獄,使新法名聲日墜。
面垢臣:
面垢臣,指王安石。宋?蘇洵《辨奸論》:夫面垢不忘洗,衣垢不忘浣,此人之至情也。今也不然,衣臣虜之衣,食犬彘之食,囚首垢面而談詩書,此豈其情也哉?凡事之不近人情者,鮮不為大奸慝,豎刁易牙開方是也。
追孔子:
王安石《孔子》:聖人道大亦能博,學者所得皆秋毫。雖傳古未有孔子,蠛蠓何足知天高。桓魋武叔不量力,欲撓一草搖蟠桃。顔回已自不可測,至死鉆仰忘身勞。此句言神宗用王安石變法,勵精圖治,然以新法所用非人,擾民亂政,言中有諷。
顙寬君:
顙寬君,指宋神宗。《說文》:顙,額也。
《宋史?神宗紀》:帝隆準龍顏,動止皆有常度。
高辛:
《史記?五帝本紀》:帝嚳高辛者,黃帝之曾孫也。……高辛生而神靈,……聰以知遠,明以察微。順天之義,知民之急。仁而威,惠而信,修身而天下服。此句言神宗有聖君之素質。
憐才:
才,指蘇軾。《宋史?蘇軾傳》:神宗嘗語宰相王珪、蔡確曰:“國史至重,可命蘇軾成之。”
赤壁:
蘇東坡有《前赤壁賦》、《後赤壁賦》。
人將老:
《前赤壁賦》: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此句言神宗朝大有人才,而多棄置不用,諷意明焉。
變法青苗草不春:
青苗,指王安石變法的核心法令之一青苗法。按王安石行青苗法,接濟青黃不接之民,本意甚善,然所用皆躁進騖遠之人,加以胥吏上下其手,強迫百姓借錢,擅自提高利息,竟成官府之強制高利貸,河北之民傾家蕩產無數。此句言神宗任王安石變法失敗。
女中堯舜:
《宋史?后妃傳》:英宗宣仁聖烈高皇后,亳州蒙城人。……自是內降遂絕,力行故事,抑絕外家私恩。文思院奉上之物,無問巨細,終身不取其一。人以為女中堯舜。
杜鵑:
邵雍《邵氏聞見錄》:治平間,(邵雍)與客散步天津橋上,聞杜鵑聲,慘然不樂。客曰:“何也?”康節先公曰:“不三五年,上用南士為相,多引南人,專務變更,天下自此多事矣!”尾聯言王安石變法失敗,民不堪命,幸有高太后撥亂反正,任用司馬光盡廢新法,民始得喘息。
宣仁:
見前注。

蘇軾
范滂母子兩無慚,叔夜平生七不堪。
奏議文章師陸九,制科議論愛堯三。
前身奎宿來天上,老淚朝云謫海南。
紗縠坊邊遊戲耳,一場春夢幾曾酣。
注:
范滂母子兩無慚:
《後漢書?范滂傳》:建寧二年,遂大誅黨人,詔下急捕滂等。……其母就與之訣。……母曰:“汝今得與李、杜齊名,死亦何恨!既有令名,復求壽考,可兼得乎?”
《宋史?蘇軾傳》:程氏讀東漢《范滂傳》,慨然太息,軾請曰:“軾若為滂,母許之否乎?”程氏曰:“汝能為滂,吾顧不能為滂母邪?”此句言東坡家風忠節。
叔夜:
嵇康字叔夜,此以嵇康代指蘇軾。
七不堪:
嵇康《與山巨源絕交書》:又人倫有禮,朝庭有法,自惟至熟,有必不堪者七,甚不可者二。此句言東坡與嵇康同,脫略形骸,非禮法所能束縛者。
奏議文章師陸九:
陸九,指中唐名相陸贄。五代?王定保《唐摭言》:德宗呼陸贄為陸九。
蘇軾《乞校正陸贄奏議進御劄子》:伏見唐宰相陸贄,才本王佐,學為帝師。論深切於事情,言不離於道德。智如子房而文則過,辯如賈誼而術不疏。上以格君心之非,下以通天下之志。……昔馮唐論頗牧之賢,則漢文為之太息;魏相條晁董之對,則孝宣以致中興。若陛下能自得師,則莫若近取諸贄。此句言蘇軾奏章行事有賢相之風。
制科論議愛堯三:
宋?楊萬里《誠齋詩話》:歐陽公作省試知舉,得東坡之文驚喜,……坡來謝,歐陽問坡所作《刑賞忠厚之至論》,有“皋陶曰殺之三,堯曰宥之三”,此見何書,坡曰:“事在三國志孔融傳注。”歐退而閱之,無有。他日再問坡,坡云:“曹操滅袁紹,以袁熙妻賜其子丕。孔融曰:‘昔武王伐紂,以妲己賜周公。’操驚問何經見,融曰:‘以今日之事觀之,意其如此。’堯皋陶之事,某亦意其如此。”歐退而大驚曰:“此人可謂善讀書,善用書,他日文章,必獨步天下。”此句言東坡有不羈之才。
前身奎宿:
宋?趙葵《行營雜錄》:或傳徽宗親臨寶箓宮醮筵,其主醮道流拜章,伏地久之方起,上詰其故,答曰:“適至上帝所值奎宿奏事,良久方畢,始能達其章也。”上嘆訝久之,問曰:“奎宿何神為之,所奏何事?”對曰:“所奏事不可知,為此宿者即本朝蘇軾也。”此句言東坡系天上星宿下凡,欽仰之情溢于言表。
老淚朝云謫海南:
《宋史?蘇軾傳》:又貶瓊州別駕,居昌化。昌化,故儋耳地,非人所居,藥餌皆無有。
蘇軾《朝云詩并引》:予家有數妾,四五年相繼辭去。獨朝云者,隨予南遷。此句言東坡有天縱之才而徒老海南,大為不平。
紗縠:
蘇軾《東坡志林》:昔吾先君夫人僦宅于眉,為紗縠行。此句言東坡自幼及長,一生猶如遊戲,弄人之處甚多。
一場春夢:
蘇軾《西江月》: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
蘇軾《縱筆》:白頭蕭散滿霜風,小閣藤床寄病容。報道先生春睡美,道人輕打五更鐘。按東坡此詩作於惠州,章惇見之,以東坡快樂乃爾,復貶海南。此句言東坡縱然通脫,視人生如夢幻,於塵世種種,終有避不開處,良可嘆也。

 

明太祖
不從元氏取山川,龍鳳旌旗作賊年。
開國未能降保保,復讎豈意仗圓圓。
萬三懷璧原非福,九一當車亦可憐。
莫灑金川門外淚,僧衣度牒是家傳。

注:
不從元氏取山川:
《明史?太祖紀》:時察罕平山東,降田豐,軍聲大振,故太祖與通好。此句言明太祖舉義,不以驅除韃虜為務,反與元通好,先攻滅陳友諒、張士誠等部義軍,待羽翼豐滿乃北伐蒙元,相比於劉福通以滅元為務,大為減色。
龍鳳旌旗:
《明史?太祖紀》:時劉福通迎立韓山童子林兒於亳,國號宋,建元龍鳳。檄子興子天敘為都元帥,張天祐、太祖為左右副元帥。太祖慨然曰:“大丈夫寧能受制於人耶?”遂不受。然念林兒勢盛,可倚藉,乃用其年號以令軍中。
作賊年:
明?黃溥《閒中今古錄摘抄》:杭州教授徐一夔賀表,有“光天之下,天生聖人,為世作則”等語。帝(明太祖)覽之大怒曰:“生者,僧也,以我嘗為僧也。光則薙髮也,則字音近賊也。”遂斬之。此句言明太祖借韓林兒之勢,起而為盜賊,暗諷太祖令廖永忠殺韓林兒及即位後諱言作賊事。
開國未能降保保:
保保,指元將王保保。《明史?擴廓帖木兒傳》:擴廓帖木兒,沈丘人。本王姓,小字保保。……(明)太祖笑曰:“(常)遇春雖人杰,吾得而臣之。吾不能臣王保保,其人奇男子也。”此句言明太祖雖驅除韃虜,未竟全功,遺王保保等北元殘部於漠北,為子孫患,武功有可議處。
復讎豈意仗圓圓:
圓圓,指明末名妓陳圓圓。吳偉業《圓圓曲》:鼎湖當日棄人間,破敵收京下玉關。慟哭六軍俱縞素,沖冠一怒為紅顏。紅顏流落非吾戀,逆賊天亡自荒宴。電掃黃巾定黑山,哭罷君親再相見。按李自成破北京,明臣降者相屬,無復仇意,非吳三桂以愛妾陳圓圓被虜,引清兵入關,卒殺李自成,則明思宗之仇報復無日。然滿清實盡戮明宗室,此詩家語,無須細究。此句言明末氣節衰微,太祖之文治,不為無闕。
萬三懷璧原非福:
萬三,指明初巨富沈萬三。明?董穀《碧里雜存》:沈萬三秀,不知其名。蓋國初巨富者謂之萬戶,三秀者,國初每縣人分五等,曰哥、畸、郎、官、秀,哥最下,秀最上。家給戶由一紙,以此為第。每第之中,又各有等,沈乃秀之第三者也。
《明史?后妃傳》:吳興富民沈秀者助筑都城三之一,又請犒軍,帝怒曰:“匹夫犒天子軍,亂民也,宜誅。”后諫曰:“妾聞法者誅不法也,非以誅不祥。民富敵國,民自不祥,天將災之,陛下何誅焉。”乃釋秀,戍雲南。此句言明太祖嫉民之富,無人君體。
九一當車亦可憐:
九一,或為九四之誤。《明史?張士誠傳》:張士誠,小字九四,泰州白駒場亭人。……大將軍數遣李伯升、潘元紹等諭意,士誠瞑目不答。舁出葑門,入舟,不復食。至金陵,竟自縊死,年四十七。按江浙之民服張士誠而不服明太祖,太祖滅士誠,乃苛待江浙吏民。此句言張士誠明知必敗,猶以死相抗,謂明太祖人望不足,民心未附,不能使強敵歸服。
金川門外淚:
《明史?恭閔帝(即建文帝)紀》:乙丑,燕兵犯金川門。
僧衣度牒是家傳:
《明史?太祖紀》:太祖孤無所依,乃入皇覺寺為僧。
《明史?恭閔帝紀》:或云帝由地道出亡。……自後滇、黔、巴、蜀間,相傳有帝為僧時往來跡。此句蓋言朱元璋諱言少日為僧,而其孫終復為之,調侃意味甚濃。

 

姚廣孝
燕燕飛來拜孝陵,大師去後少師興。
誰教白足陪龍子,竟把黃鬚托虎僧。
北郭楓橋詩社酒,西山柘寺影堂燈。
女嬃莫更申申詈,佐命强於演大乘。
注:
燕燕:
《詩經?衛風?燕燕》:燕燕於飛,差池其羽。之子于歸,遠送於野。按《燕燕》,歸妾之詩也。朱棣洪武十三年出鎮北平,靖難役作,百戰而復歸南京,此處或以燕燕代指燕王朱棣。
孝陵:
孝陵,明太祖之陵。《明史?太祖紀》:辛卯,葬孝陵。
大師:
大師,大或通太,當指劉基劉伯溫。《明史?劉基傳》:正德八年加贈基太師,謚文成。
少師:
少師,指姚廣孝。《明史?姚廣孝傳》:永樂二年四月,拜資善大夫、太子少師。復其姓,賜名廣孝,贈祖父如其官。帝與語,呼少師而不名。按劉伯溫為太祖謀主,姚廣孝為成祖某主,二人又同有道門背景,故並言之。
白足:
白足,指僧人,代指姚廣孝。南朝梁?慧皎《高僧傳》:(曇)始足白於面,雖跣足泥水,未嘗沾濕,天下咸稱白足和尚。
《明史?姚廣孝傳》:姚廣孝,長洲人,本醫家子。年十四,度為僧,名道衍,字斯道。
龍子:
龍子,指燕王朱棣,棣為朱元璋第四子。《明史?姚廣孝傳》:高皇后崩,太祖選高僧侍諸王,為誦經薦福。宗泐時為左善世,舉道衍。燕王與語甚合,請以從。
黃鬚:
黃鬚,本為曹彰,代指朱棣。《三國志?魏書?任城王傳》:任城威王彰,字子文。少善射禦,膂力過人,手格猛獸,不避險阻。數從征伐,志意慷慨。……太祖喜,持彰鬚曰:“黃鬚兒竟大奇也!”
《明史?成祖紀》:王貌奇偉,美髭髯。智勇有大略,能推誠任人。
虎僧:
《明史?姚廣孝傳》:嘗游嵩山寺,相者袁珙見之曰:“是何異僧!目三角,形如病虎,性必嗜殺,劉秉忠流也。”道衍大喜。頷聯言明太祖本為諸子擇高僧,替馬皇后薦福,而一時不察,竟以嗜殺之兇僧佐狼顧之藩王,使奇禍生於無形。
北郭楓橋詩社酒:
姚廣孝《寒山寺重興記》:出閶門西行不十里,即楓橋。……唐詩人張懿孫賦《楓橋夜泊》,有“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之句,天下傳誦,於是黃童白叟皆知有寒山寺也。
西山柘寺影堂燈:
明?劉侗、于奕正《帝京景物略》:(潭柘)寺,晉、梁、唐、宋,代有尊宿,……我明永樂間,則姚少師道衍。
明?劉侗、于奕正《帝京景物略》:大隆善護國寺,都人呼崇國寺。……后僧錄司,司右姚少師影堂。
《明史?姚廣孝傳》:帝與語,呼少師而不名。命蓄髮,不肯。賜第及兩宮人,皆不受。常居僧寺,冠帶而朝,退仍緇衣。頸聯言姚廣孝既助成祖奪位,乃跡同隱遁,志在青史留名,不在富貴。
女嬃莫更申申詈:
女嬃,本為屈原之姊,此代指姚廣孝姊。屈原《離騷》:女嬃之嬋媛兮,申申其詈予。王逸注:女嬃,屈原姊也。
《明史?姚廣孝傳》:其至長洲,候同產姊,姊不納。訪其友王賓,賓亦不見,但遙語曰:“和尚誤矣,和尚誤矣。”復往見姊,姊詈之。廣孝惘然。
佐命:
《明史?姚廣孝傳》:嘉靖九年,世宗諭閣臣曰:“姚廣孝佐命嗣興,勞烈具有。”
大乘:
《法華經?譬喻品》:初說三乘引導眾生,然後但以大乘而度脫之。尾聯謂佐命立功,强於精研佛法,或有反諷意。

 

明弘光
如此乾坤太可憐,小朝廷是奈何天。
桃花士女桃花扇,燕子兒孫燕子箋。
馮玉豈知為馬玉,阮圓真不及陳圓。
要他了却南朝局,衰柳秦淮弄晚煙。

注:
奈何天:
奈何天,指百無聊賴、教人無可奈何之時節。宋?晏幾道《鷓鴣天》:歡盡夜,別經年,別多歡少奈何天。
桃花士女:
桃花士女,指江南繁華風雅之地的士女。《南齊書?良政傳序》:永明之世,十許年中,百姓無雞鳴犬吠之警,都邑之盛,士女富逸,歌聲舞節,袨服華妝,桃花綠水之間,秋月春風之下,蓋以百數。
桃花扇:
清?孔尚任《桃花扇?入道》:白骨青灰長艾蕭,桃花扇底送南朝。按孔尚任《桃花扇》敘南明興亡,此句言弘光貪慕繁華,為君昏昧,葬送江南繁華之地。
燕子兒孫:
按燕子每南遷越冬,此處代指南渡君王。又弘光之南渡,在晉元帝、宋高宗後,故稱為燕子兒孫。
燕子箋:
南明弘光朝權奸阮大鋮著有傳奇《燕子箋》。劉世珩跋《燕子箋》:明末阮圓海所撰《燕子箋》、《春燈謎》二種,曲文雋妙,尚存元人餘韻。膾炙藝林,傳播最廣,觀者不以人廢言也。此句言弘光南渡,一如此前南渡之君,重用權奸,心存茍且,耽於享樂。
馮玉:
《舊五代史?馮玉傳》:馮玉。……張彥澤陷京城,軍士爭湊其第,家財巨萬,一夕罄空。翌日,玉假蓋而出,猶繞指以諂彥澤,且請引送玉璽於契丹主,將利其復用。
馬玉:
馬玉,指弘光朝權臣馬士英。馬士英別字瑤草,瑤,玉也。《明史?奸臣傳》:士英擁殘兵欲入閩,唐王以罪大不許。明年,大兵(清兵)剿湖賊,士英與長興伯吳日生俱擒獲,詔俱斬之。此句言馬士英雖禍國,尚能死節,不同於馮玉之無恥。
阮圓:
阮圓,指弘光朝權奸阮大鋮。阮大鋮號圓海。《明史?奸臣傳》:大鋮偕謝三賓、宋之晉、蘇壯等赴江干乞降,從大兵(清兵)攻仙霞關,僵仆石上死。
陳圓:
陳圓,指明末名妓陳圓圓。此句言阮大鋮觍顏事敵,娼妓之不若。
衰柳秦淮弄晚煙:
清?朱彝尊《浪淘沙》:衰柳白門灣,潮打城還。小長干接大長干。歌板酒旗零落盡,剩有魚竿。
清?王士禎《秋柳》:他日差池春燕影,只今憔悴晚煙痕。

 

史可法
金陵王氣已全收,四鎮倉皇鶴唳秋。
正氣歌成文信國,出師表上武鄉侯。
記存十日青燐冷,謎打三春碧殿愁。
嶺上寒梅香正好,人生祇合葬揚州。
注:
金陵王氣已全收:
劉禹錫《西塞山懷古》:王濬樓船下益州,金陵王氣黯然收。此處已王濬滅吳指代滿清滅南明弘光朝。
四鎮:
《明史?史可法傳》:士英即以是日入直,議分江北為四鎮。東平伯劉澤清轄淮、海,駐淮北,經理山東一路。總兵官高杰轄徐、泗,駐泗水,經理開、歸一路。總兵官劉良佐轄鳳、壽,駐臨淮,經理陳、杞一路。靖南伯黃得功轄滁、和,駐廬州,經理光、固一路。
鶴唳:
鶴唳,原指前秦伐晉慘敗,此處指清兵南下,四鎮崩潰。《晉書?載記?苻堅》:(前秦)軍遂奔退,制之不可止。……聞風聲鶴唳,皆以為晉師之至。按清兵南下,高杰、黃得功身死軍破,劉澤清、劉良佐望風而降。首聯寫南明弘光朝崩潰之狀。
正氣歌成文信國:
文信國,指文天祥。《宋史?文天祥傳》:八月,加天祥少保、信國公。
文天祥《正氣歌》:時窮節乃見,一一垂丹青。……鼎鑊甘如飴,求之不可得。此句言史可法殉國之壯烈可比於文信國。
出師表上武鄉侯:
武鄉侯,指諸葛亮。《明史?史可法傳》:可法遂請督師,出鎮淮、揚。……上疏曰:“陛下踐祚初,祗謁孝陵,哭泣盡哀,道路感動。若躬謁二陵,親見泗、鳳蒿萊滿目,雞犬無聲,當益悲憤。愿慎終如始,處深宮廣廈,則思東北諸陵魂魄之未安;享玉食大庖,則思東北諸陵麥飯之無展;膺圖受箓,則念先帝之集木馭朽,何以忽遘危亡;早朝晏罷,則念先帝之克儉克勤,何以卒隳大業。戰兢惕厲,無時怠荒,二祖列宗將默佑中興。若晏處東南,不思遠略,賢奸無辨,威斯不靈,老成投簪,豪杰裹足,祖宗怨恫,天命潛移,東南一隅未可保也。”此句言史可法陛辭之拜表可比諸葛亮《出師表》。
記存十日青燐冷:
青燐,指鬼火。明?夏完淳《哭吳都督》:白草荒春月,青燐大澤煙。
明末王秀楚有《揚州十日記》,記清兵“揚州十日”屠戮之慘。
謎打三春:
劉世珩跋《燕子箋》:明末阮圓海所撰《燕子箋》、《春燈謎》二種,曲文雋妙,尚存元人餘韻。膾炙藝林,傳播最廣,觀者不以人廢言也。
嶺上寒梅香正好:
清?全祖望《梅花嶺記》:初忠烈遺言:“我死,當葬梅花嶺上。”至是德威求公之骨不可得,乃以衣冠葬之。……梅花如雪,芳香不染。
人生祇合葬揚州:
唐?張祜《縱游淮南》:人生祇合揚州死,禪智山光好墓田。末句言史閣部之忠忱與梅花嶺之寒梅、禪智寺之風光相得益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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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三省注资治通鉴-資治通鑑卷第九十九
郎潛紀聞4
越史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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