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1）言，《说文》：“言，直言曰言，论难曰语。”即直说叫“言”，论争辩驳叫“语”。指事。甲骨文字形，下面是“舌”字，下面一横表示言从舌出。“言”是张口伸舌讲话的象形。从“言”的字与说话或道德有关。本义是说，说话。本章为引申义，谈问题，对某事表示意见，也是“表达、陈述”的意思。
（2）怍，《说文》：“怍，惭也。” 从心，作省声。本章指惭愧。
（3）为，《尔雅》：“作、造，为也。”即作、造，都是制作的意思。本章指做事，即做的意思。
（4）难，形声。从隹（zhuī）声。从隹，与鸟有关。本义是支翅鸟。假借为困难。本章指困难。
本章看起来是很容易理解，细分析起来，却让人感觉莫名其妙。《宪问篇》把这一句放到这里，不知道是要说明什么道理，后人对本章的翻译也是模棱两可。总结起来，竟有三种说法。一是，说假话的人内虚而外惭。但是常说假话的人，内虚而外不惭。这样的人，真正实现其所言很难。一个经常撒谎的人，当他被别人发现或者揭露出来时，他会编造新的谎言来掩饰前面的谎言，以至于其越辩越谎，越说越假。因此说，说假话不脸红的人，他是不能践行自己的诺言的。二是，把自己的话说大了，落实就困难了，甚至是没有办法践行的。三是，讲话不惭愧者，理直气壮，没有亏心事。而对于这三种翻译，看似都有道理的，但是未必是孔子说这话的本意。也就是说，孔子在本章到底是要表达什么？后人对这句话的理解，无非是根据字面的意思去解释罢了。
子曰：其言之不怍，则为之也难。我们先分析本章的句式结构，上下文的衔接为“则”，此处是“那么”的意思，表示对上文的判断，有因果关系，正是因为“言之不怍”，那么才导致“为之也难”。在整部《论语》中，与本章相近的是《颜渊篇》第3章，孔子说“为之难，言之得无仞乎？”原章的意思是，司马牛问孔子什么是仁。孔子说：“一个仁者，对难言之事，说话要谨慎。”司马牛接着问：“难道有话难以说出，做到谨慎，就是仁吗？”孔子回答说：“这件事办起来很难，说出这件事能不谨慎吗？”其中的“言之”是指把事情说出来，“为之”是指做一件事情。值得我们注意的是，原章的司马牛问仁，和《宪问篇》整体是“仁”的发挥是一致的。我们再结合上一章的内容来看本章，也谈到“言”，是指季康子谈起时人所说卫灵公无道。因此，本章是承接着上一章的内容而来的，如果我们脱离了这个原则，那么对本章的解读只能结合自己的想法，人云亦云了。
本章是对上一章内容的判断。其，代词，他，代表谈论别人的人。言，在本章是议论、谈论的意思。上下文的“之”，都是助词，用于主谓结构之间，取消句子的独立性。怍，惭愧。就拿上一章的内容来说，季康子是权臣，他是凌驾于国君之上的，他与礼相违背的行为是不仁的。但是在谈论起人们说卫灵公无道这一说法来，他并没有从自己的角度去看待，他该如何做好一个臣子，正因为他心中没有仁义，谈论起来是没有羞愧的，不知惭愧。如果结合历史甚至现实来说，大凡仁者，在与他人谈话的过程中，甚至和别人谈起某些不仁的事情时，仁者是内心有“耻”，当谈论起这样的事情时，他若做过不仁的事情，他的内心会受到触动，出现感觉惭愧甚至脸红的情形。这种情况我们很容易遇到。当然，那些不仁者，脸皮厚得不得了，即使他是盗窃之人，甚至是个贪官，你和他谈论起来类似的事情，他就像没事的人一样，好像这些坏事甚至不仁的事情，和他没有半点关系，这就是“言之不怍”。上一章的季康子不就是这样的人吗？所以，孔子拿卫国的三个能臣来反驳他。虽然上一章没有说出孔子说完后季康子的表现，我们也能明白季康子是“不怍”之人。接下来，孔子对这种人做了一个判断，就是说：那么让他去做仁义的事情很难呀！孔子能让季康子像仲叔圉、祝鮀、王孙贾一样做好一个臣子的本分，去忠于卫灵公吗？季康子是不会做的，因为他谈论卫国的事情时，他不是仁义之人，却没有半点惭愧的意思。所以，孔子在本章所表达的意思是，那些不仁的人，他在谈论到不仁的事情时没有惭愧的话，那么让他去做仁义的事情很难呀！本章的核心字是“怍”，羞愧、惭愧、脸红的意思。不怍，就是厚脸皮的人。哪一种人的脸皮最厚呢？小人。君子的脸皮是最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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