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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级奴才世家浮沉录——红楼梦浅析
(写得很粗俗幼稚,想拍板砖的请轻拍)
不朽名著《红楼梦》到底写了些什么?我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记录了大大小小的奴才的浮浮沉沉。这样说,许多人是不赞同的,要说袭人、林之孝、周瑞家的这些人是奴才,那不假;贾母、王熙凤这些可是主子,还是作品的主角哩。不错,贾母、王熙凤这些人关起门来是主子,到了皇宫里,那就成了奴才级别的了,而且只有贾元春才有资格做皇家奴才,王熙凤连当皇家奴才都不够格。同样道理,周瑞家的关起门了,在家里也是主子。这样看来,王熙凤与周瑞家的,其实一个样;雍容华贵的贾母与插科打诨、出洋相逗趣的刘姥姥是一个样的;高雅尊贵的贾妃贾元春与阴损的花袭人、薄命的晴雯是一个样的;只知风月男女、不习俗务的贾宝玉与一味耍横、不学无术的薛蟠是一个样的;自命清高的妙玉与荒淫的多姑娘是一个样的…奴才撞了‘狗屎运’,就成了主子;主子倒了霉,就是奴才。人的社会角色不是固定不变的。贾府的祖上是包衣奴才,靠着主子的得势而‘鸡犬升天’了。贾府的主子是最大的,那是皇家,只要把主子伺候好了,贾府就可以永保荣华富贵。可是,伴君如伴虎,君心难测啊,而且还有想挤下贾府的新进高级奴才哩。由此可见,一个高级奴才世家的兴衰就是作品的主题。
咱们人类的言行是有差距的,有的看上去高雅伟岸,有的看起来下流猥琐……但这些都是表面现象,大部分是个人性格在环境长期塑造下内外磨合的结果。从根本上说,一个人要在必须适应的环境里生存,就得做出一些表象的改变。香菱看到大观园里有身份的都能吟诵诗词,就顺应主流吃力地学起诗词来。如果她是在梁山李逵的手下当差,那就得学着‘鸟’字不离嘴、喝酒像喝水。有些朋友会皱着眉头说,‘我是有原则的人,就是饿死我也绝对不会妥协的。’你这话怎么说的,就像我们都没有原则似的。如果你没有能量左右环境,而环境却足以左右你的生死,你的那个原则还算个嘛?我听说许多‘人相食’的惨剧,除了心理变态的,恐怕大多数情况得是极端环境逼迫的结果。林黛玉很高雅不假,她在大观园里是有身份的客人,一个大家闺秀怎么也得有点‘范儿’不是?
《红楼梦》的作者是谁,一直存在争议,曹雪芹、废太子胤礽、和珅…总而言之,其街鸡成分偏高,这是自然的了,看看作品里面的吃穿用度排场,我都想不到还有这等境界,像我这样的穷小子,一顿饭对着一碟咸菜或半个咸鸭蛋,爱吃是它,不爱吃还是它,哪里知道权贵的排场呀。天下人都是皇帝一家的奴才,但就看对里面的日常生活的描绘,就可以肯定这是一个高级奴才家庭。
贾府从太爷祖上军功算起,到了贾宝玉时,已经是好几代了,按照贾府自己的说法,那就算‘世受国恩’了,从既得利益的角度看,只要脑子没进水,贾家人是不可能作出反叛朝廷的事的。那么,贾府最终为何倒霉了呢?这个高级奴才世家的垮掉是有内部、外部因素的。这些因素也决定了所有的高级奴才世家都有‘富不过三代’的悲剧宿命,其中有什么因果逻辑呢?
一、高级奴才世家的人才矮化了,导致皇家奴才事业后继无人。贾府已有的荣华富贵,让没有经历过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艰辛创业的‘二代’、‘三代’们,感觉不到人生的残酷,襁褓之中就拥有的优越生活,是他们享受物质的幸运,也是他们成才的最大不幸。贾政送女儿去伺候太子,尚有一丝入世博弈的意愿,贾琏、贾宝玉这代人直接就在家族的小圈子里安当‘富贵大爷’了。在贾元春活着的时候,危机处于积聚潜藏状态,一旦危机爆发,凭着这些‘在花房里长大的金枝玉叶们’,是没有能力度过危机的,更谈不上东山再起了。巨大利益是靠谋略与才干去争夺到的,蠢货连祖上积攒的利益也不可能守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沦为低级奴才。无论是对于国是对于家,人才都是最最重要的因素,
二、高级奴才世家的形势误判,导致了经济危机、社会影响恶劣。唐朝的郭子仪功高盖世,权力之大,无与伦比,但郭家却没有受到皇权的打击,原因是郭子仪时刻怀有一颗惕惕之心,处处低调退让,连家里女眷的闺房内室,外人都可以随意进入,以示自己没有见不得光的隐瞒。这是一个高级奴才在皇权面前必须具备的起码的心理素质,那就是对皇权的天下必须谦卑再谦卑,千万不应该觉得自己也成了主子了,哪怕半个主子的感觉都绝对不可以。《红楼梦》里面提到了一个‘护身符’,就是结成亲戚抱成团的四大家族,成了在当地作威作福、没人敢捋虎须的豪强门阀,薛蟠甚至公然强抢民女、打死小户冯渊,贾宝玉更离谱了,居然敢拐带王爷的娈童琪官(柳湘莲),他们这不是嘬死吗?唐朝时期,一个品秩很高的太监遇到了唐太宗的兄弟王爷,那个小王爷一付爱答不理的样。有人问小王爷,你见了这么大的干部咋还那么牛?小王爷不屑地说,啥大干部,就是俺二哥家的奴才罢了。当皇权比较弱小或无暇顾及的时候,四大家族这种‘半个主子势力’可以暂时存在。一旦皇权腾出手来了,这种权力集团就要倒霉了。看看贾府里面,贾母一生锦衣玉食,老了还享受至上,见儿媳妇王氏的女外甥薛宝钗那个装模作样的简朴房间,大为不满。哪怕贾母在形式上做个简朴秀,也比她带头铺张浪费强。贾母当时确实是志得意满的,孙女成了贵妃了,家族关系盘根错节,撼山易,撼贾府难啊。福兮祸之所伏,月盈则亏,这是人世间的常识啊。贾府的这种膨胀状态,皇帝知道吗?不用怀疑,皇帝肯定知道。很多弱智说,上面的经是好经,都是下面的和尚给念歪了。这是严重贬低皇帝智力的错误说法,皇帝们应该对此提出严正抗议。在那些能力超强的整人专家皇帝那里,下属有什么能瞒得了陛下?有些陛下擅长搞‘忒务政治’,连臣子家的饭菜麻将牌都很清楚哩。那个路人皆知的‘护身符’,皇帝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就是四大家族妨碍皇权、擅自威福的铁证,也是四大家族的‘催命符’。因为四大家族的人才们都没才识,导致了对大势的错误判断。
三、高级奴才世家的经济规划一团糟,导致了‘寅吃卯粮、亏空欠账’。贾赦整天介花天酒地、好色无度,经济其实已经崩溃了,他欠了孙绍祖家几千两银子,就用亲生女儿贾迎春抵债,嫁给了粗野荒淫的孙绍祖。看起来人品端方的贾政,就是个‘假正经’,上面有贾母的奢靡成风,下面有子女奴仆的难以管束,经济也是乱糟糟。贾政这里请来侄媳妇王熙凤来当管家,这王熙凤还是贾政大老婆王氏的侄女,一直不肯让权的贾母很是不满。不过,贾母有的是手腕,当时的社会氛围是讲究孝道的,贾母固然不能插手日常小事,但贾母的话,贾政两口子还得硬着头皮听着。贾母就经常漫过贾政两口子,直接对管家王熙凤发话,结果,王氏把侄女请来当管家,反倒成了让贾母拿着王熙凤来制衡王氏了。光是决策者们面和心不合就算了,偏偏管家王熙凤没有大头脑,是个只会八面玲珑、小肚鸡肠的草包经理。要是这么说,许多人是不赞同的,王熙凤治家严厉、账目清晰,家人奴仆没有不怕的,她怎么能算是草包呢?其实王熙凤在秦可卿丧事上的出色表现,那仅是傧相、司仪、帐房的才能,远不是持家守业的正经本事。连秦可卿后来托梦的话、贾探春承包大观园的思路,都比王熙凤有见识、有眼光。至于对下人狠巴巴地管理措施,正是最失败的治家表现。在王熙凤主管经济的时期,她对大观园建设采购项目,是看着谁顺眼让谁干,没有一点规则意识。自己放高利贷、逼死尤二姐,可以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王熙凤最终的结局是‘一从二令三人木’,就是被贾琏休了,最后又羞又气而死。如果结合四大家族的大势来看,王熙凤被休,极有可能就是皇帝的意图。为何这样说呢?休妻是古代亲戚关系里面直接化亲为仇的行为,与现在人随随便便离婚不同,古代的女子被休,那就是等于买了次品退货找钱,意味着该女子从此名声扫地了,跟杀了她差不多。皇帝想整肃四大家族,又不能全家抄斩、夷三族,怎么办?就是让四大家族成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那最好的法子就是休妻断亲。休谁呢?贾母都那么大年纪了,她肯定是休不成了;王氏的年纪倒是可以休,但王氏是贾妃贾元春的母亲,好歹也是皇帝的岳母,就是贾元春死了,关系也改不了,她不能休;贾宝玉的新婚妻子薛宝钗得休,于是薛宝钗当时就一病不起,‘金簪雪里埋’了;王熙凤得休,皇帝对她就没一点顾忌了。在四大家族垮掉的同时,一起垮掉的还有他们之间曾经牢固的亲戚关系,从此,至亲成了仇人,爱人成了陌路,高级奴才的政治联姻让他们在政治失意的时候雪上加霜。
直接让贾府的经济崩盘的,是贾元春成为贵妃后为了省亲而修建的大观园。这个大观园烧了贾府多少钱,那就是个无底洞。因为大观园是个‘人造景观别墅群’,工程浩大,糜资颇巨,其中又有王熙凤这种管家的中饱私囊,各个承包商的虚报多耗,尤其是大观园建成了不久,贾元春贵妃就一命呜呼了,大观园成了拖垮贾府的烂尾工程,在贾府有小额欠债而勉强度日的情况下,大观园的开销压垮了贾府。在贾元春册封为贵妃的时候,有‘鲜花著锦、烈火烹油’的说法,从字面上可以说是‘好上加好、红红火火’,仔细一想,其实不是那么回事,锦绣的图案应是绣在锦帛上面的,鲜花落在锦帛上,就是给人一个富丽的假象罢了,把锦帛一抖,鲜花就掉了;锅里的油经过烈火的煎熬之后,很快就会烤干了,从油的保存角度看,小火甚至没有火熬油是最好的。如果贾元春一直受到皇帝的宠幸,并且贾家因而得到了大量的赏赐与有油水的肥缺,这个大观园那就不成问题了。贾政升了大司马,王子腾升为九省节制,贾元春还从皇宫里带来了几个小元宝,只是贾元春一眨眼就死了,四大家族又垮得太快,最终没啥经济收益。
政坛上倒了,经济上垮了,人际关系网散了,贾府就烟消云散了。
四、高级奴才世家的主子出现了内部纷争与倾轧,城门失火,殃及贾府。贾家的主子是皇家,可是皇家里面也有分支派系,就像贾政家里面也有王氏与赵姨娘的明争暗斗一样。贾家为了保险起见,分别投靠了不同的山头,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贾珍的那一派显然没得势;贾政这一派赢了,当初贾元春伺候的太子登基了,成了皇帝了。问题在于,家族政治里面,大开杀戮对待对手的现象并不多见,因为宗族舆论与各种势力的博弈,失败的一方往往是自杀以谢天下,胜者对于败方的无辜亲族也可能网开一面,以博得仁慈美名。但是,胜败常常可以逆转,胜方在败方的杀手锏下,狼狈不堪也属于常见。怎么办?那就是丢卒保车、丢车保帅了。如果皇帝又遇到了麻烦,必然会舍弃非核心势力来应对攻击,像贾元春与贾府这样的,就处在被舍弃的范围里,当然很危险了。说起来,贾府就是皇家的一个奴才,受点宠也是可能的,但为了皇家利益,危机时刻舍了贾府,更是正常的。
五、外戚身份的敏感性与贾元春的悲剧命运。贾元春是个贵妃,上面还有皇后、太后,皇帝身边还会有无数的新欢旧宠,贾元春能给贾府带来多大的能量,这是一个问题,从作品里面看,当时的天下没有战乱,太子也是顺利接权,太平世道里的外戚们最热衷地是争权夺利,贾元春有没有参与这种活动,不得而知,但皇后她们肯定不会消停,其势力与四大家族出现冲突就难以避免了。在皇帝对外戚纷争感到厌烦的时候,在皇帝想拿外戚开刀清除位高权重的朝廷权贵的时候,贾府出了个贾元春,那就是贾府的大灾星。尤其是‘护身符’给贾元春带来的不利影响,更让对手攥着把柄了。四大家族与贾元春二者之间,在败亡结局上,是互为因果的关系,谁也别怪谁拖累了自己,因为二者都犯了皇帝的忌讳。想起来都觉得匪夷所思,再想想就顺理成章了,天下,那是皇帝的天下,无论皇后还是贵妃,不就是皇帝的一个性伴嘛,如果天下大乱了,就像汉献帝迫切需要心腹的时候,国舅董承这样的皇亲国戚可以暂时依仗一下;现在天下太平,皇帝正威风着哩,你们还想把自己的父兄侄甥往朝廷里塞,还想着把持朝政、替皇帝做主,你们这几个贱货,蹬着鼻子上脸,还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最近播放的《甄嬛传》其实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贾元春十几岁到东宫太子府做伺候太子读书的贴身丫鬟,其实跟花袭人、晴雯干了同样的工作。封建王朝里的太子是很不容易的,从册立开始,就得夹着尾巴做人,即使心里盼着老爹立马就死,在脸上也不敢有丝毫的流露;即使再有能力、再瞧不起老爹的昏庸,也不敢说半个不字;碰到有大臣过来套近乎、联络感情,那是绝对不能理会的,老爹对这种太子急不可耐地想抢班夺权的表现是深恶痛绝的;好容易等老爹十分不甘心地薨了,太子在接权的时候遇到了难题:自己的势力太弱小了,难以控制局面。这时的新皇帝就得依仗身边女人家的亲戚,外戚由此而风光无限。等新皇帝控制住了局面了,那些当初出力的外戚就应该乖乖地该干嘛干嘛去,谁还自我感觉良好的话,就不要怪皇帝‘狡兔死走狗烹’了,因为你已经成了皇帝必须除去的障碍威胁了。贾元春在太子一登基就册立为贵妃,恐怕就是皇帝想利用四大家族的势力了。贾元春是怎么死的?高鹗续写的情节里,说她是四十三岁时病死的,要是按照高鹗的设计,与贾元春年纪相差八九岁的贾宝玉,此时得三十五六岁了,就算贾宝玉想单身到那么大岁数,林黛玉、薛宝钗这些千金小姐也等不起了。按照常理推算,贾元春可能在皇帝登基之后的几年里就死了,还是刘心武的解读有点道理,‘三春过后诸芳尽’,仅仅三个年头,贾府就‘呼喇喇一似大厦倾,落得个白茫茫一片真干净’了。猜测贾元春是怎么死的,看看晴雯之死就明白了,贾元春就是皇宫里面的晴雯,王氏在得到了花袭人的密报之后,把晴雯逐出了贾府,晴雯精神垮了,人就完了;贾元春可能更悲惨,她在皇帝的无情冷落之中,在幽暗森冷地冷宫里,已猜测到了自己的结局与家族的命运,对她的那个打击更为沉重,这个正当妙龄的少妇就在五内俱焚、焦灼悲愤中死去,而且是死不瞑目。所以她在省亲时对家人说皇宫乃‘不是人待的地方’。历代砖权陛下都打击外戚,汉武帝眼瞅着卫青当了大将军、娶了公主,卫子夫做了皇后,就很不放心太子,由此而被江充所迷惑,在‘巫蛊之祸’中,太子一家被杀,卫子夫被废被赐死,卫青被贬为庶人。后来立了太子刘弗陵,就把太子之母钩弋夫人赐死。外戚想用一个女人换取整个家族的富贵,尤其是还可能有王莽、杨坚这种狼子野心的外戚,根本不值得信任,想杀就杀,甭客气,皇帝可不傻。
六、突发事件引爆了贾府。贾府的危机早已经存在了,在这种情况下,一些意想不到的小事就点燃了火药桶,把贾府炸得粉碎。这种导火索其实有的是,只要皇帝把贾妃晾在冷宫里了,皇帝再使一个眼色,想成为高级皇家奴才的人,马上就能整出贾府的罪证材料。或者是另一派力量看着贾府就恼火,想捏死贾家,就算皇帝没使眼色,罪证材料也能出来。所以,贾宝玉拐带了忠顺王爷的娈童琪官,对于贾府来说,真是惹了天大的祸。怨不得政老爹贾政亲手抡板子打宝贝儿子呢?你以为他舍得打吗?那是打给忠顺王爷看的:王爷呀,小畜生不识好歹不懂事,你看看他的屁股,我已经狠狠地揍了他一顿了,您老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呀…
贾家当奴才当得很失败,那他们当主子当得咋样?更失败。
一、家庭矛盾尖锐,水火不容,势不两立。俗话说‘家和万事兴’,一个靠内耗内斗、算计内部的体制,因为形不成合力,处处掣肘,搞得人人心理疲惫。封建大家族当然需要等级伦理,但是,用等级伦理的目的是明确各人的身份地位、减缓冲突、稳定家族,而不是用等级伦理来压制羞辱家人。赵姨娘是个妾,地位与出身比不是王氏,可赵姨娘好歹也是贾政老爷的女人,还给贾家生了一儿一女,贾府的事情,王氏当然可以做主,可王氏也应该主动找赵姨娘商量商量,做个尊重妾的表面形式。王氏肯定不会‘尿’这个小妾的,肯定处处打压她,管家王熙凤见了赵姨娘就吵她,连亲生女儿贾探春都以赵姨娘的身份为耻,她的儿子贾环长得确实不如贾宝玉灵秀,贾府里都不待见他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是庶出的次子。贾环在嫉恨中,用蜡烛油烫伤了哥哥贾宝玉;赵姨娘则更狠毒,用‘魇禳’把王熙凤与贾宝玉给祸害得奄奄一息,可能就是一种毒药,或者是有意让二人吸到,或者是贾环趁人不在意投毒了,反正后果很可怕。一个家族里面,到了投毒想让家里亲人死的地步了,这个家族是很失败的。责任不可能是单方面的,恐怕家风就成大问题了。贾府内部的矛盾,显然不是谁吃的多谁吃的少的生活问题,而是关系到各方尊严与利益的争夺。根子在谁身上?‘假正经’贾政身上。贾政一妻一妾,妻王氏尊贵而不得贾政宠爱,妾赵姨娘卑下但贾政喜欢,王氏见了赵妾就来气,处处压她一头;赵妾仗着贾政的宠爱,想在贾府里跟王氏争一争。王熙凤把丈夫贾琏的二奶尤二姐给弄死了,当年王氏对赵姨娘是不是也动过这种心思,这可说不准;可以肯定的是,赵姨娘不是懦弱的尤二姐,本来就不良不善的‘泼悍毒辣’妇,被勾起了杀机,也够王氏受的。由此,贾府里面就鸡犬不宁了。
二、贾氏家族社会形象极差,几乎到了不堪入目的地步了。贾府在新年祭祖的时候,贾姓本家来的很少,那些本是同宗的贾姓,在贾府气焰熏天的做派下,都敬而远之了。贾府的老功臣焦大,则在贾府里公然骂贾家‘扒灰的扒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还要到祖庙里哭太爷。贾宝玉把尤三姐介绍给柳湘莲时,柳湘莲不屑地说‘贾府就剩下门口俩石狮子还是干净的’,毫不客气地说在贾宝玉的面上。不知道贾宝玉听了这种话后,心里是啥感受。我们可真替大观园里面那些如花似玉、清纯可爱的美眉们难过啊。要说贾府里的贾赦、贾琏、贾政…荒淫,社会上老爷们儿有花花事的也不少,为何偏对贾府这么刻薄?难道贾府是好欺负地善茬子吗?当然不是了,贾府是皇亲国戚,那是强者,平头百姓如冯渊之流,那根本就惹不起贾家。当弱势的民众众口一词地诋毁强势人物与家族,甚至到了连家族里的闺阁小姐都不放过的时候,这个强势家族与人物是有极大民愤的。
贾府曾经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损事,作者没交代,仅凭贾政能因妹夫林如海的一封推荐书信,就给贾雨村谋得知府之职,可见贾府的势力与作恶的能量有多大,在贾府手里,石呆子欲哭无泪,金钏死了就死了…老百姓没能力清算贾府,可老百姓有眼睛有嘴巴,他们可以看见罪恶,也可以传递关于罪恶的信息,当然也能在传递的时候添油加醋、夸大其词,这就不能怪老百姓素质低下了,屁民出于自身安危利益的担忧,对这种横行一方的豪强家族的痛恨是顺理成章的,那些辱及先人与妇孺的流言蜚语,就是民意的一种体现。落后社会就这样,有啥办法?
焦大是贾府的恩人,把贾府的祖上从死人堆里背回来,没有焦大当初的卖命表现,就没有贾府的今天。现在的贾家,早已经不看重这些了,作品里面贾母啥时提起过焦大了?贾政啥时向焦大敬酒了?统统没有。焦大可能现在还是个老光棍,吃喝咋样作者没提,连下人都敢往他嘴里塞马粪,就差把焦大逐出贾府了。焦大是失落的老一辈。那新一代奴仆呢?秦可卿丧事里,一个婆子来晚了,王熙凤毫不客气地数落了一顿,扣了月钱。贾府的主人们在饕餮螃蟹美味的时候,谁想到侍立在身边的丫鬟仆人们,正在不停地大口地吞咽着口水?在芦雪庵里,小姐们吃着烧烤,诗兴大发,她们谁想到默默伺候她们的丫鬟们,穿着单薄的衣服,正在这天寒地冻的雪夜里,忙进忙出的?她们也会仰慕贾府小姐这些咏雪的酸词骚诗?贾宝玉的奶妈李嬷嬷出于对贾宝玉的关心,也出于想来捞便宜耍大牌,就到贾宝玉这儿喝了一盏奶酪。贾宝玉十分鄙视奶妈,正喝着茶,气得连茶盏都摔了,主子有这种态度了,手下的丫鬟们也敢与李嬷嬷死磕。可以说,贾府如此忘恩负义、不恤下人,那些本来从贾府领月钱养家的,靠贾家才能活下去的草根群体,不仅对贾府没有好感,而且厌恶之心更甚。
为富要仁的意思,不是说你富了你的心地就好了,思想觉悟立马就上去了,而是说你在强势的时候,你要想想你如果倒霉的那一天,老天爷不可能总是关照你一家。如果你依仗自己一时的权势财富而肆意妄为,有一天你们会死得很惨,而且在你们悲惨哭泣的时候,会听见周围有无数畅快的笑声。幸亏,贾府无心之间做了一件积德善事,最后得到了回报。刘姥姥家贫难度日,就来找八竿子打不着的老亲戚——王家的王夫人,本来贾府是不大待见这种蹭油的穷亲戚的,不料贾母那天无意看到了刘姥姥,乡巴佬刘姥姥在比自己还小好几岁的贾母面前,不顾脸面地出洋相逗贾母开心,贾母一高兴,王熙凤也对刘姥姥另眼相看了,因此而厚待了刘姥姥。后来,王熙凤的女儿巧姐在贾府垮了的时候,娘舅与叔叔想卖了她,幸亏刘姥姥把巧姐给藏起来,王熙凤无心结的善缘,竟然得了一个善果。
三、装神弄鬼最后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贾府为了给贾宝玉营造出一个非同凡响的社会形象,就杜撰了‘衔玉出生’的离奇传说,这是封建社会里面惯用的伎俩,目的是让世人不敢小觑他。贾宝玉是不是真的衔着玉石从王氏肚子里出来的,这场面除了稳婆,谁也没亲眼看见,说不定玉石就是早已等候在门外的贾政从门缝里递进来的,稳婆得了贾府的大好处了,自然不会再出去多嘴多舌了。此事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就算王氏肚子里长了块结石,那也是很痛苦的疾病,居然还出了一块玉石,贾府他还真敢想,玉石都是怎么形成的?那是地壳内部高温高压的结果,合着王氏的肚子就是地壳不成?这种谎言的最大危害是对当事人贾宝玉的心理误导,那块离谱的玉石就是俺贾宝玉的命根子,一旦它丢了,我也快完蛋了;这玩意有灵性,它能告诉我谁是我该爱的美眉。可以这么猜测,就在贾府被查抄的混乱之中,贾宝玉的命根子玉石又不见了踪影,本来心理就承受不了的贾宝玉,情急之下,就万念俱灰了,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俺出家去喽。是啊,这种打击搁谁身上谁也不撑。怪谁?就怪贾府‘聪明过火’了。
四、家族儿女的教育问题。古人说‘忠厚传家远,诗书继世长’,品德好是家族赢得广泛社会拥戴的前提,诗书则是家族成员具有处世才干的标志。诗书的含义是指通过读书成为儒者,而不仅仅局限于写诗词、搞书法。而贾府的大观园桃花诗社,却是一个看起来风雅实则格调绮靡的小资协会,如果仅仅是闺阁小姐们在一起吟风弄月也就罢了,偏偏有个贾宝玉贾二爷也不伦不类地掺在里面,祖上有军功的贾家二少爷,即使现在不必再上战场搏杀了,至少也得读读‘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吧,他竟然酸唧唧地比姐姐妹妹还女人气。要知道,贾宝玉对于贾家意味着什么吗?贾家未来的命运。这可是要命的大问题啊。
贾宝玉有一句名言‘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见了女人就感到清爽’。一个男性喜欢年轻女人,这是动物本能,虽然谈不上高雅,也不是啥丢人的心理。但是,无论男女,正常的性别价值观,都是悦纳自己的性别,自己以现在的性别而自豪,同时钟情异性。像贾宝玉这样评价男女性别的,固然不是‘男尊女卑’,也同样不是什么正常心理。贾宝玉如果想经营俗务,就必须与社会上的男子打交道,贾二爷一见男人就要吐,这就是贾宝玉天天躲在大观园里吟诗的内在原因。那么,贾宝玉这种心理,真的如作者在第一章里所说的,是天地多余的灵气所感的吗?不是,是贾府错误的家庭教育结果。
在贾元春省亲的时候,作品交代,贾元春是贾宝玉的启蒙老师,贾宝玉的识字诗词都是贾元春在去太子东宫之前教的,可以说,牙牙学语的贾宝玉是姐姐贾元春带大的,直到贾元春去了东宫。贾元春当时还是一个青春美少女,正值豆蔻年华,肯定明****人、笑靥如花,看起来赏心悦目。女孩子一般都是很细心情绪化的,没有男子汉的豪气与粗野,贾元春的这几年家教,把弟弟培养成了‘假姑娘’了。要不咋说现在的幼儿园里,就应该有男性教师哩,这可关系到民族特性的大事。姐姐贾元春在贾宝玉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美好印象,也在他后来选择对象的时候,形成了巨大的心理障碍,姐姐贾元春是如此完美,而现实里面的女孩子都是仅有她的一方面的优点,痴梦仙姑林黛玉有贾元春的诗情画意但刻薄任性,引愁金女薛宝钗有贾元春的温柔女人味而阴险卑鄙,钟情大士史湘云有贾元春的纯美可爱但看起来少不更事,度恨菩提妙玉有贾元春的神秘幽深感觉但晦涩难懂…这都是贾宝玉所欣赏的、所难以割舍的女性美,他面对着难以抉择的窘境。其实贾元春绝不是完美的女性,那就是年幼的贾宝玉仰视时的错觉而已。还有个薛宝琴没上太虚幻境的贾家薄命册,因为薛宝琴刚出场,薛姨妈就声明了,该美眉已许配给梅翰林家了,她就不是贾家的妇女,没有理由上贾家薄命册,要上也得上梅家的册子。贾宝玉胆子再肥,也不敢打这种有婆家的美眉的主意。
那么,贾政与王氏干啥去了,当爹妈的就把儿子扔给大女儿不管了?他们有事有烦恼哩,贾宝玉成长的那一阶段里,贾府里面真是鸡飞狗跳、吵架上吊、又哭又闹,出了多少大事?大儿子贾珠死了,赵姨娘接二连三地生了贾探春与贾环,对于贾政来说,伤心外带着宠爱小妾;对于王氏来说,伤心外带着失宠后的痛恨烦恼。两口子谁也打不起精神来照料教育贾宝玉了,而且王氏肯定会在幼子贾宝玉面前,痛哭流涕、咬牙切齿地诅咒‘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小屁孩知道个啥呀,母亲说啥他就信啥。既然男人不是好东西,那母亲和元春姐姐这种人就是好东西了。一个人幼年获得的价值观,会一直存在心中,直到有更强大的价值观遮蔽了它。贾宝玉一岁抓周,抓的是胭脂水粉,贾政十分懊丧,‘肯定是没出息的酒色之徒 ’。贾政稍微懂点幼儿心理,就不会这么武断了,盛胭脂水粉的器皿在色彩与香味方面,比古板灰暗的书籍更能吸引幼儿,就这么点原因,当然不能以此断定贾宝玉就是酒色之徒。贾宝玉到青春期了,贾府派了最漂亮的几个丫鬟伺候他,林黛玉、薛宝钗、史湘云这些妙龄美女都围着贾宝玉转悠,贾宝玉与贾探春、贾迎春是自家兄妹的关系,与林、薛、史及各位丫鬟,那可就没啥顾忌的。这少男少女的,正是人生中最美丽的时候,也是最冲动的年纪,彼此都有想法与欲求,贾政还要贾宝玉当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他那不是缺心眼嘛?事实上,贾宝玉同学从梦游太虚幻境以后,就不断与身边的少女丫鬟发生着性行为,而且几乎与他的堂姐夫孙绍祖一个德性,就是恨不能把家里的丫鬟婢女淫个遍,这搁在人家孙绍祖身上是淫恶,在贾宝玉身上是风流,是尊重女性,是男女平等意识。这么说,许多人是不服气的,竭力辩解贾宝玉不是那种人。他是不是那种人,看晴雯咋说的。晴雯说要洗澡,贾宝玉就要俩人洗鸳鸯浴。晴雯说,上次你跟碧痕洗得满屋子都是水,我才不跟你洗呢。贾宝玉与大爷贾赦有共同的爱好,都喜欢母亲身边的丫鬟。贾宝玉与金钏儿在装睡的王氏身边调情,惹得王氏大怒,最终导致了金钏儿投井自杀。贾宝玉与林黛玉、薛宝钗都看过《西厢记》,贾与林还一起读过。这是什么行为?贾府给贾宝玉提供了这么便利的纵欲条件,天底下正常的少年处在那样的环境里,还想让他奋发有为,那都是不可能的。根据弗洛依德的理论,人的动力来自性欲能量受压抑后的转移,少年贾宝玉身处脂粉堆里,贾政还一个劲地怪罪他没出息,贾政这不是脑子进水了吗?
对作品主角贾宝玉的分析:首先得明确作者对贾宝玉是什么态度,再去看他所精心塑造的形象。在对四大家族悲剧宿命的清醒认识之后,任何努力与挣扎都是徒劳的,用秦可卿临死对王熙凤的托梦之言来说,就是‘岂人力能保常的’,荣华富贵是好东西,好东西都得是你争我夺的,不可能你从别人手里夺过来后,你就可以抱着不撒手了。这是道家意识。从这个观点看,作者也认为贾宝玉即使努力,也不可能挽救四大家族的颓势,该垮的就得垮,这样的豪强不垮,皇帝心里不踏实,睡不安稳,贾宝玉无论是纵情声色还是奋发进取,对于家族崩溃的结局没差别。其次,人是可以掌握自己命运的,并非无所作为的。贾府在面临着崩溃结局的时候,还是有点回天之术的。秦可卿临死对王熙凤建议,第一要重视教育,把家族私塾办好,给家族留下可以东山再起的人才,财富可以查抄了去,个人才华却是自己的,这是重新崛起的本钱;第二把财产转成祭祀产业,这是钻政策的空子,给家族留下足够的不至于饥寒的生活财力。如果按照这个设想来运作,贾府后来能够‘兰桂齐芳’,像高鹗续写的那样,贾珠、李纨之子与贾宝玉、薛宝钗之子都中举而家族重振,那就是可能的。这是儒家意识。但是,作者明确地告诉了我们,王熙凤是个鼠目寸光的鄙薄之人,根本就不会在乎秦可卿临死时的‘疯话’的,这两条她一条也没办,留着钱放高利贷多好,干嘛弄那些看起来忒无聊的事?秦可卿是否托梦给贾母、贾政这些人,不知道。从他们后来的行动上来看,或者没有托梦,或者即使托了他们也是都没在意。否则,《红楼梦》就是喜剧了。
明白了这个道理,作者对于贾宝玉,也就是以前的自己是个什么态度,就明确了:贾府的崩溃,不是贾宝玉自己一个人的责任,家族决策者是主要责任人。贾宝玉一个青春少男,出于内心感情,钟情于美丽的少女,那不是错,那是人之常情;那些美丽的少女也不是导致贾宝玉堕落的罪魁祸首、红颜祸水,是贾府里面的制度与贾政、王氏的糊涂,才形成了一系列的悲剧。贾府日后不能凤凰涅槃、浴火重生,首要责任还是贾府决策者,他们当初的漠不关心才导致了子孙日后的走投无路。所以,作者说贾宝玉是天下第一不肖无能之人,这是骂谁的?骂贾政、王熙凤、贾母的,无可挽回的局面是谁造成的?不是贾宝玉。
在贾宝玉的婚姻与爱情里面,有多少贾府的阴谋诡计呢?作为贾政这一枝的二儿子,在老大贾珠早亡以后,贾宝玉就是爵位的继承人,在家族势力惊人、身为皇亲国戚的贾府里面,贾宝玉成了‘狗瞅着猫看着’的众人目光的焦点,不要说能够当他的正室发妻,就是做他的二房小老婆,袭人与那些丫鬟都争得头破血流。每一个人都想从贾二爷那儿获利,可惜贾二爷只有一个,满足不了大众,而且真正主事的贾母、王氏说了算,别人只能干着急。谁来做贾宝玉贾二爷的媳妇呢?贾母有两个人选:林黛玉与史湘云。林黛玉是贾母的外孙女,史湘云是贾母的侄孙女,都是父母双亡的苦孩子。有贾宝玉这样的好归宿,贾母自然就‘肥水不流外人田’了,就惦记着俩女孩子。当然了,遇到了极品美女薛宝琴以后,贾母还是抑制不住由衷的喜爱,向薛姨妈打听有没有婆家,但那就是随便问问,理智最终会克制那种喜爱的。至于薛宝钗、邢岫烟、李纹这些女孩子,根本就不在贾母的视野之内,她们连想也别想,贾母是绝对不会同意的。问题是,林与史都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不可能屈尊给人家当小老婆,这让贾母大费踌躇,从血缘关系上说林黛玉近,从身体状况、为人处世上说,史湘云略胜一筹。咋办?贾母就把俩女孩都招来,放在贾宝玉身边,看谁能赢得贾宝玉的真心。中间有个变数,史湘云有了婆家了,退出了竞争,就剩下林黛玉一个人选了,这下贾母心中就毫无悬念了。但是贾宝玉是王氏的儿子,你贾母有小九九,王氏也有一本大帐,王氏对林黛玉没半点感觉,因为俩人根本没血缘关系,只是亲戚名份而已,尤其是林黛玉父母双亡,这可是命硬克亲的表现。王氏有大儿子贾珠那一遭,已经怕了,生怕再来第二遭,或者直接克死自己与老头子贾政。林黛玉脾气又不好、不会顺着别人意思讨人喜欢,而薛宝钗是妹妹薛姨妈的孩子,外甥女跟姨妈一条心,薛宝钗长得四平八稳、端庄富态、温和有心计,将来可以跟自己一起把持贾府,与薛家建立更牢固的关系网,综上因素,王氏与妹妹薛姨妈就坚决想让贾宝玉娶薛宝钗,薛姨妈带着薛宝钗走亲戚,就‘常驻沙家浜不走了’,目的是什么?让贾宝玉经常接触薛宝钗,培养建立俩人的感情。对于贾母想把林黛玉塞进来,王氏的策略就是拖,贾母你个死老婆子能活还活几年?你死了我们就想咋的咋的了。
贾母当然明白儿媳妇王氏的心思,在得知史湘云有了婆家之后,贾母为何不赶紧让媒婆给林黛玉提亲呢?不能提呀,因为林如海刚死,林黛玉正在三年的服丧期间,此时谈婚论嫁太不合适,会引来社会舆论非议的。要说儒家的教条真是急死人,万历年间的大学士张居正,也是因为老爹张文明死了又不想守制三年,才被天下士子诟病的。林黛玉与贾母还得等三年,三年哪,要是抓紧行动的话,孩子都能上幼儿园了。没办法,贾宝玉的婚事就在奶奶与母亲的拉锯战中拖着。贾母在清虚观里对张真人说了贾宝玉的择偶条件,张真人也急忙表示贾宝玉还小,着什么急呀。这都是贾母拖延的策略。贾母与王氏都在拖延,贾母只想拖三年,王氏就得利用这极其宝贵的三年,培养出贾宝玉对薛宝钗的感情来。按王氏的心思,最好是林黛玉突然移情别恋看上贾环了,王氏一定举双手赞成这门婚事,让林美眉去克贾环、克赵姨娘吧。偏偏林黛玉就死心眼地看上贾宝玉了,咳…三年以后,一旦婆媳俩摊牌后双方僵持不下,贾府可就有好戏看喽。
贾宝玉一个青春少年,如何能在青春期里、在美女堆里不出事呢?与薛宝钗、林黛玉这俩大家闺秀、千金小姐频繁接触,万一擦枪走火、男女苟且了,几个女孩子还没避孕经验,弄大了肚子,这可成了丑闻了,咋办?没事。贾母早想到了,派了一个生活丫鬟花袭人(花珍珠)来服侍贾宝玉,俩人住的是里间外间,半夜里睡在一起了也没啥可大惊小怪的。这袭人临上岗之前,贾母肯定告诉她,‘丫头好好干,二奶小妾就是你了,宝玉想跟你弄,你就依着他,别憋坏了他,你要怎么怎么采取措施,先不要造出小孩来…’只要出了三年,贾母就会毫不客气的下令贾宝玉娶了林黛玉。袭人与贾宝玉行房以及袭人的身份,贾府里面几乎是心照不宣了,傻子都明白,连林黛玉都喊袭人‘嫂子’,可见袭人这事已是公开的秘密了。没想到眼馋二奶的丫鬟多了去了,起来挑战竞争二奶的丫鬟层出不穷,袭人很有忧患意识,就想撵了她们。袭人还知道,就是当了二奶了,将来还要面对****与婆婆王氏,让八十岁的贾母罩着是罩不长的。袭人就对王氏暗通款曲、竭力巴结,她的做法就是极力建言献策,破坏林黛玉的好事,并提供贾宝玉的情报。袭人有一个很阴险的建议,就是让贾宝玉搬出大观园,别和小姐们混在一起了,防止出男女作风问题。王氏为何喜欢这个主意呢?薛宝钗可以在母亲薛姨妈的陪同下见到贾宝玉,这种见面方式谁能说有问题?而林黛玉就可能从此再也见不到贾宝玉了,林黛玉你一个大姑娘没理由也没长辈陪着,就往男人那儿蹿蹿,你羞不羞?这不,薛宝钗有一次耐不住思念就午睡时来串门了。林黛玉有一次没推开门就疑神疑鬼的。袭人这是出了个多么优秀的建议呀。王氏肯定也知道袭人的丫鬟使命与被窝里的勾当,心里十分鄙薄她,但不肯说破,嘴上还笑着说,‘你也要注意呀,别让宝玉那混账东西给糟蹋了身子。’这就意味着袭人与王氏建立了联盟。贾母对袭人吃里扒外的行为当然不满了,为了惩戒她,就把身边的晴雯派过去,其实是想废了袭人,晴雯在丫鬟队伍里是最有竞争力,论相貌、论心灵手巧,那都是袭人的升级版。在婆媳斗法中,王氏撵了晴雯、震慑了有非分之想的丫鬟、巩固了袭人的地位,而且做得有礼有节、无可挑剔,贾母白吃了哑巴亏。看看作者起的名字吧,花袭人,而且经常只写袭人二字,袭击别人。袭人这种投机取巧、阴损险恶的做派可恶吗?作为一个社会下层的少女,她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况且她对贾宝玉也是一片真心。在那样一个尔虞我诈的氛围里,她像晴雯那样光明磊落也是不可能的,她本来就是负有‘给贾宝玉当泄欲工具’的特殊使命而来的,是贾母与王氏角力的棋子而已,如果她跟着贾母一条道走到黑,将来王氏饶不了她,贾宝玉再移情别恋晴雯了,她的结局惨不惨?她又不傻,怎么会想不到呢?
《红楼梦》没有最后完成,无从得知在作者构思里面,贾宝玉的婚姻如何,其实也不用知道了,贾府垮了,无论谁嫁了贾宝玉,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如果仅仅看两句判词,那可能就是贾母死后,林黛玉抑郁上吊了;无论薛宝钗有没有嫁给贾宝玉,她都是死在冰天雪地里了,连个最简朴的葬礼都没有,十分悲惨的结局。当初女孩子们都怀着‘嫁人就嫁贾宝玉’的梦想,迷恋着贾二爷,都没想到谁挨着贾二爷的边谁倒霉,就没落着好的。许多人说,为了得到贾二爷的真情,死了也值了。这贾宝玉是个情圣吗?绝对不是,他在丫鬟们身上获得性欲的满足,在那些不能轻举妄动的亲戚女孩身上,则表现出极其博大的泛爱。对于这种肉体与精神分离出轨的行为方式,贾琏做了,受到了谴责;贾宝玉则得到了理解与宽容。贾宝玉与林黛玉玩清纯游戏,因为林黛玉长得骨感飘逸,其言行有诗情画意,贾宝玉就在她身上得到了精神寄托,但没肉体欲望,木石之盟的爱情颇有柏拉图的精神恋爱之风格,这给林妹妹造成了巨大的伤害,贾宝玉这冤家嘴里说爱我,可是没一点男女情欲的影子,他不会是在耍弄俺这傻丫头的吧?有他这样谈恋爱的吗?林黛玉整天介心里很不踏实,弄得自己都抑郁了;贾宝玉与薛宝钗玩世俗性感,薛宝钗长得整个一性感女神,露了一个雪白丰腴的膀子,就把贾宝玉给看傻了,贾宝玉当时真是入想非非,‘这膀子要是长在林妹妹身上该多好啊’,如果俩美眉知道贾宝玉的这心思,能把他给抽死。金玉良缘的世俗性感是一种表面的一时的新鲜感,捞到手了几回下来,薛宝钗与丫鬟袭人没有差别,贾宝玉就开始想念一直没得手的林美眉了,‘纵然是举案齐眉,总归意难平’;贾宝玉与史湘云玩同学同桌感情,史湘云太小,彼此又太熟了,熟悉的地方连个风景都没有,贾宝玉以男子汉大哥的方式,与小女生史湘云交往,图的就是轻松自得。史湘云知道贾宝玉的身价不菲,林黛玉也在等着,就识趣地关闭了情爱的大门,只做密友不当情人,让贾宝玉看着史湘云,就像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的月亮。史湘云在作品里面一直以‘不通男女之情’的小丫头的形象出现,‘憨湘云醉眠芍药裀’这一场景,则展示了她作为一个女性那无与伦比的阆苑仙葩的魅力,足以让贾宝玉一瞥而终生难忘;妙玉是出家人,讲究六根清净、清心寡欲,其实人活一辈子,就是泡在欲望本能里面,许多高僧大德,终生就在斩断情丝、扼杀本能欲望上苦苦挣扎,一个正常的男女,眼瞅着理想的异性,下半身怎能不蠢蠢欲动呢?贾惜春年纪小,被妙玉几句违心的话给忽悠了,一闭眼、一咬牙就出了家(将来也是妙玉的下场)。妙玉自己都做不到哩,见了帅哥贾宝玉,几句话下来,脸也红了,心还崩崩乱跳,有意无意地拿自己用过的绿玉斗给贾宝玉喝茶,这就是间接接吻哩。妙玉内心十分纠结,连写个请柬都写上‘槛外人’,她在忍受着内心情爱的煎熬哩。贾宝玉看到妙玉是什么感觉,妙玉长得也清新脱俗,又天天读经诵佛的,说起话来神神叨叨的,就觉得很神秘新奇,这种美玉无瑕的感觉与薛宝钗不一样。可是,尼姑庵不能随便进去,毕竟那是清静之地,岂容贾宝玉去弄污了那种地方?秦钟睡了小尼智能儿,就被佛祖给‘请’到西天去了,这给了贾宝玉想搞搞妙玉的想法里投下了阴影。镜中花是美丽却不能拿在手中,看看过过眼瘾就行了。在‘户籍所’太虚幻境贾家薄命册里,判曲《枉凝眉》与《终身误》就是分别写了史湘云与妙玉、林黛玉与薛宝钗两组四个美眉。太虚幻境里倒是有个长相骇人的女仙,鲜艳妩媚如薛宝钗,风流袅娜如林黛玉,乖乖,还真把贾宝玉给吓住了。林薛史与妙玉是贾宝玉心中情爱的四个方面,志趣、审美、可爱、神秘,是他难以抉择、不能割舍的,这是人生的无奈与缺憾。可是,没缺憾的人生,那还是人生吗?谁能把所有美好事物全都拥有?他把四位美眉都娶到手,就有了幸福的人生了吗?未必。人生就是取舍。面对着生活,贾宝玉该采取什么方式呢?林黛玉的道家方式弄得与众人关系很僵,薛宝钗的儒家方式看起来好却内心险恶,妙玉的释家方式除了意外得了一套黄杨茶具的刘姥姥,很少有人肯定她,史湘云什么方式也没有,为人处事彰显着真善美。
薛宝钗在被林黛玉用《西厢》里的话语开了玩笑之后,决定教训林黛玉一顿。想说自己没读过《西厢》,那肯定说不通,没读咋知道里面的典故的?薛宝钗很机智,她首先承认自己读过,但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现在早已知错就改了,你林黛玉还天天沉湎在这种卿卿我我的不健康书籍里,我看你要出事,不论男女,读那种坏书,还不如不识字哩。那段话说得大义凛然、荡气回肠,我等庸俗之辈真有无地自容之感。问题就出在薛宝钗的正义感上。薛宝钗与林黛玉是竞争情敌,恐怕二人是心知肚明的,如何压过对方,也是俩美女一直进行的‘没有硝烟的战争’。薛宝钗这一手,竟让林黛玉没有还击之力,白白挨了一顿数落,半句反唇相讥的话也说不出来。从世俗角度看,贾宝玉娶了薛宝钗,应该是最佳姻缘了。换了那三位,都不能实现夫妻性格互补,最终的结局恐怕得是悲剧。‘纵使举案齐眉,总是意难平’,这个心理好理解,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而作者与读者的悲剧,恰恰认为,贾宝玉应找个志同道合的异性做人生伴侣,这实在是对婚姻与家庭的误解。我对儒家说了一大通坏话,但我始终认为,人在人类社会里生活,就必须遵循人类社会的游戏规则,在这一点上,儒家的做法比特立独行的道家、比空有大家没有小家的佛家,更有实用性与人情味。当整个贾府都是尔虞我诈的,凭什么让薛宝钗一人纯洁无瑕?她也是爱贾宝玉的,爱情是自私的,谁不是这样的?一厢情愿地以为作者对于薛宝钗仅是鄙夷憎恶的观点,肯定是幼稚片面的。读《红楼梦》,就得理解每一个角色的心理,就不能随意彻底否定一个人。如果林黛玉与薛宝钗的处境调换过来,她就能比薛宝钗高尚了?未必!
在太虚幻境里,警幻仙姑告诉贾宝玉一个秘密,看到贾府的事业后继无人,贾家祖上十分着急,想请警幻帮帮忙,对贾宝玉进行心理矫正。这么看来,警幻其实就是学校心理咨询室的咨询教师。贾宝玉有啥不对头的地方呢?他被说成是天下古今第一淫人。贾宝玉当时叫屈了,我咋了,我又没天天干那事,我怎么就落了这么个‘光荣’称号呢?警幻老师说,‘你还别不服气,那些天天在外面租房子睡小女生的男生不是好学生,你呢?你跟林同学玩清纯,骚扰薛同学,与史同学拜干兄妹,还贼目兮兮地瞅着妙玉同学,与袭人同学、碧痕同学都睡过觉,还酸唧唧地给死去的晴雯同学写了一篇《芙蓉女儿诔》…你说你呀,天天把心思都用在了女生身上了,怨不得晴雯同学的表嫂搂着你说成日家听见你在女孩儿们身上做工夫,怨不得你祖上看着你这德性后心急如焚。贾同学啊,你这样把所有的聪明才智与时间精力都用在了搞女生上,这不是浪费青春时光嘛。你这种酸不拉几的斯文搞美眉方式还没完没了了,啥时你才算尽兴了?你别看薛蟠同学现在不照调,他想弄美眉,一袋烟的功夫就完事了,该干嘛干嘛去了,这种粗人一旦幡然悔悟了,进步会很快,比你这种明明不可救药了还自以为高明的浪荡骚客还好哩。你是一个男子汉,除了跟女生胡闹以外,你还要担当家族的擎天柱,你这个样儿咋行啊?我是你的老师,不方便跟你弄,来来来,让我妹妹可卿教教你,其实女人都一个样,看上去妍媸丰瘠不同,哪有多大差别?…’从后来贾宝玉同学的表现来看,这次心理矫治没有一点效果。贾宝玉还是一门心思地泡妞、吃女生嘴上的胭脂。据刘心武考证,曹雪芹此人长得很粗糙黑胖,没有一点《红楼梦》里面贾宝玉的风采,长得倒与贾环颇类似。嘿嘿,如此想来,老曹这就是在编故事意淫罢了。
《红楼梦》没有最后完工,留下了很大的缺憾给我们。不过,这个缺憾就像维纳斯雕塑的断臂,反倒让人觉得回味不尽,有无穷的想象空间,每一个人都可以凭着自己的想法,给它添加一个结局。
旧高级奴才一茬茬的倒了,新高级奴才一茬茬的冒出来,满清的主子们幻想着因此而安安稳稳、永永远远地坐江山。不料,外来的西方强主子们打破了满清主子的美梦,从近代以来,满清主子就没摊上点好气,内忧外患、内外交困,‘贾母式’的天朝主子西太后,在岌岌可危的局面下,还一心想着祖宗们独占天朝的旧日荣耀,死也不想把天下返还给天下人,最终落了个‘白茫茫一片真干净’,连自己的陵寝都让割据军阀孙殿英给掘了。其裸尸毁棺的下场比贾母还惨。
高级奴才世家贾家完了,完得很彻底,作者作为一个事件亲历者,用一生的光阴来思考贾宝玉现象,他怀着复杂的心情,记录下了高级奴才世家的众生相与崩溃过程,一不留神,这个饱含热泪与涎水的作品,成了天朝的不朽文学名著。一个人生失败者获得了最完美的展现,命运总算没有亏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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