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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亿金融帝国的幻灭:第一笔投资来自搭便车,司机投了5000万

《中国商业简史》第一期,全文3600字,预计阅读需要8分钟

《史记·封禅书》中云:“禹收九牧之金,铸九鼎” 。九鼎对于华夏文明有着极为特殊的意义,被视为至尊神器以及权力的象征。

2007年,刚从证监会辞职的吴刚用这“九鼎”两个字命名自己的投资公司,可见其野心不小,不过事后证明,他的确有着过人之处,短短几年间便将一个最初地下室建立的小公司,发展为一个千亿规模,涉足股权投资、保险、基金、第三方支付甚至P2P等领域的金融集团。

但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2021年9月29日,九鼎投资发布公告。称其董事长吴刚因涉嫌违反基金相关法律法规,被证监会立案调查,更早些时候,吴刚更是因为涉嫌利用他人账户从事证券交易被证监会给予警告,并处以10万元罚款

截止到今年10月,曾经市值高达1000亿的九鼎集团股价已经跌到每股0.46元,折合市值不到70亿元,这个过程只有不到十年的时间,一切都仿若幻梦。

一、最年轻的证监会处长

1977年是一个特殊的年份,这一年中断了十年的高考得以恢复,也正是在这一年,四川巴中的一个普通农民家庭出生了一个婴儿,父母给他起名为吴刚。

伴随高考制度恢复,通过知识改变命运是当时每个家庭的共识,不过和现如今绝大部分家庭执着于让孩子考大学不同,当时相当多的家庭更愿意让孩子上中专,因为中专不需要上高中学制要更短,对于普通家庭来说,这意味着供孩子上学的经济负担能减轻不少,更重要的是中专毕业不仅包分配,还能拿到城市户口。

正是因为明白这个道理,从小学习就很好的吴刚并没有选择上高中考大学,而是在初中毕业后,以优异的成绩去上了中专。

人们的普遍认知,往往落后于时代的浪潮,后来进入金融行业的吴刚,相信对这句话会有充分的认知。不过对于刚上中专的吴刚来说,一个落后于时代潮流的认知,仿若晴天霹雳,那就是中专生不再吃香了,毕业就能包分配更是一瞬间成为了历史。

普通人在这个时候往往会怨天尤人,不过吴表现出了异于常人的坚韧,他利用在中专的学习时间不但完成了所有课程,还业余功课参加了高等教育自学考试,中专毕业的同时,也拿到了本科学位。

中专毕业后,吴刚来到一家水泥厂应聘做会计,枯燥乏味的生活让这位年轻人迫切想要寻找更广阔的天地,于是在两年之后,吴刚又参加了研究生生考试,并成功进入了西南财经大学,为他后来其进入金融行业拿下了敲门砖。

在学校期间,吴刚丝毫没有给自己放松的机会,他不但考下了注册会计师证书,还考下了律师证和做评估师证书。

和现在证书培训广告门烂大街不同,千禧年之前,这类考试都要靠个人的自发自觉。更重要的是那个时候正是中国经济快速腾飞的关键时期,这类证书对应的相关行业岗位都十分稀缺(现在快烂大街了)。

研究生毕业以后,吴刚来到中国的金融中心上海,入职闽发证券。很多人或许在这个时候,就按部就班地开始打工生活了,但吴刚丝毫没有懈怠的意思,没过多久,他又考上了北京大学的在职金融博士。

2002年,吴刚又以考试第一的成绩入职了证监会,短短五年时间,他便从证监会的基层员工成长为最年轻的证监会处长。

故事到此为止,吴刚的这段经历可以说是十分励志的,但精彩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二、搭车出来的5000万投资

吴刚从证监会辞职创立公司的时候恰逢2007年,这一年对于老股民来说极为特殊,因为这股走出了一波超级大牛市。

因为A股自身的发审制度和定价模式的原因,导致后来的上市公司上市后出现普遍能涨停的现象,新股上市翻几倍成为普遍现象,吴刚敏锐的捕捉到了这其中的获利空间,并通过新成立的九鼎自开始募集投资准上市公司原始股的资金。

坊间的说书人都喜欢为成功的创业公司赋予传奇色彩,比如当初马云在厕所中几句话搞定了孙正义的千万投资。吴刚的九鼎公司的第一笔投资也很有意思,当初吴刚和同事去绍兴一口气见了几十个老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描述自己的投资基金的美好前景,结果一笔投资都没拉来。

意兴阑珊的二人在回来的途中搭了朋友的便车,一路上,二人继续商讨股权基金的方案,临下车的时候,司机突然回过头来说道,觉得你们的股权基金挺有意思的,要不我投个几千万吧……

江浙地区果然不缺富豪,而且都很低调,据说这位大哥事后直接打了750万,后来又追加到了投资5000万。

因为之前已经瞄准了准上市公司原始股的获利空间,拿到投资的吴刚迅速组建了相应的团队,并利用自己积累的人脉关系打  通了上下游渠道,形成了一条针对准上市公司原始股的流水化投资模式,很快就做大做强了,九鼎投资基金也因为自身基金的漂亮业绩在业内崭露头角。

三、千亿金融帝国

中国A股在经历了2007年的疯牛后,紧接着便进入了股灾,受伤严重的资本市场在此后数年都萎靡不振,这也间接导致从2008年到2013年,A股断断续续经历了三次IPO暂停,新股停发自然没了涨停,原始股成了烫手的山芋,不但占用了资金还卖不出去。要知道九鼎之前大规模发行的投资基金是有期限的,这让吴刚感到十分难熬。

好在A股经过数年的“休养生息”,伴随金融杠杆的广泛使用,在2014年又开启了新一轮牛市,之前积攒了数百家准上市公司的IPO也再次打开,九鼎的基金赚得盘满钵满。

不过这个时候单纯投资原始股带来的收益已经不能满足吴刚的野心了,他将自己的目标瞄向了在北京新揭牌的新三板,并将九鼎集团挂牌新三板上市。

这个时候的新三板虽然备受期待,却因为其过高的门槛,拦住了很大一部分散户投资者,同时也导致交易量很低,要知道2015年A股全年交易量高达272万亿,反观新三板全年才只有1910亿,这差的可以是一星半点。

低迷的交易量对于上市公司来不是好事,但吴刚敏锐地发现这其中可以操作的“机会”,于是吴刚通过控制个人投资账户,不断拉抬九鼎公司的市值,伴随股价的走高,九鼎集团顺势多次定向增发,募集了百亿现金的同时,也将公司估值抬高到了1000亿。

也正是在这一年,一手建立九鼎集团的吴刚成为了新三板首富,身家高达180亿元。

此时的吴刚不但坐拥挂牌新三板的九鼎集团,还通过借壳中江地产将股权基金注入其中,更名为A股上市公司九鼎投资,紧接着吴刚又通过上市公司融资收购了香港富通保险,同时控股了九州证券,拿下证券牌照;控股中捷保险,拿下保险经纪牌照,一个庞大的金融帝国初见规模。

四、起朱楼,楼塌了

前文说过,因为A股发审机制有一些十分严格的条件,这在某种程度上催生出了所谓的上市溢价,也就为九鼎投资专注地准上市公司原始股提供了可观的获利空间,但滞后时代发展的制度终将会被完善,伴随注册制的试点推行,以及北京证券交易所揭牌,曾经的这套稳赚不赔的买卖就玩不转了。

九鼎投资瞄准的将要上市的公司原始股,专业的说法是preIPO(上市前融资),所以九鼎的这部分基金严格意义属于依旧PE基金,这是一个舶来词汇,针对一家创业公司,最早的投资被称为天使轮投资,此后便按照公司发展阶段分为A轮投资、B轮投资……相关的私募基金按照投资阶段的偏好的不同分为专注于前期的VC基金,和专注于后期的PE基金。

笼统的说法是VC基金更看重于创业公司的发展前景,也就是未来市场空间如何,故事讲得好不好,PE基金就要求创业公司有相对成熟的业务模式,并且开始盈利了,当然还有很多其他的版本,正因为二者没有严格的界限,所以偶尔也会出现重叠的情况。

对于当时的中国来说,PE基金毫无疑问是一个新事物,对明显的就是相对应的监管权责不是很清晰,这就为上面提到的吴刚创立的九鼎投资提供了运作空间,但迟来的终究会来,2012年《基金法》修订之后,从2013年6月开始,PE基金的监管权从发改委划转给了证监会。

2014年1月17日,中国证券投资基金业协会发布了《私募投资基金管理人登记和基金备案办法(试行)》,伴随过度期的结束,到了2018年,防控金融风险成为金融行业最主要的风向标。以“资管新规”为代表的各项规范性文件正式落地,股权基金野蛮生长的阶段彻底结束,行业进入阵痛期。

包括九鼎在内的股权投资之所以快速发展起来,与时代大背景息息相关,潮起时都是弄潮儿,但当潮水退去就几家欢喜几家忧了。

其实早在2018年3月,九鼎集团在停牌两年之久后复牌,股价便快速下跌,市值只有最高峰时的千亿市值的一半,为了应对危机,之前高调收购的富通保险,被贱卖给了周大福,金融帝国还没来得及风光便开始土崩瓦解。此外,从2018年到2019年期间,九鼎集团未有在管基金参股项目获得证监会IPO核准批复。

依稀记得15年左右,九鼎投资几个月就发行一支新基金,其基金也都是各大财富公司的明星产品,认购的投资人(LP)都要排队,只是如今风光早已不在,截至到去年底,九鼎所有项目的投资本金仅有134亿。

要知道九鼎作为一家上市公司,是没有实体产业的,盈利主要靠当初注入的基金资产的管理费和收益分成,基金管理规模缩小,伴随而来的时公司营收和利润的下滑,2020年的营收收入只有3亿元,之前通过个人账户操纵股价也东窗事发。

文章开头提到的吴刚被证监会立案调查,正是发生在这样的背景之下。

不论是资本市场的发展,还是监管制度的完善,都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谁都不可能一口气吃成个胖子,再说囫囵吞枣也不健康,虽然在过去走了些跬步弯路,但大的方向毫无疑问是正向发展的,也正是这些宝贵的经验,让我们对未来充满希望。

过于急功近利注定不会长久,不论是九鼎投资、还是创立它的吴刚,都是这个大时代的过客罢了。

2021.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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