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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话西游:在用喜剧讲个悲伤的故事

一、关于大话西游

不小心又看了遍《大话西游》,看着周氏无厘头的搞笑、夸张的演技让我笑了好半天。哈哈哈你看那个人真傻真好玩啊,妖精也会谈恋爱也会犯错啊,你看那个菩提老祖没那么厉害嘛,你看那个人好像我们自己啊。看的时候,笑的呲牙咧嘴肚子痛,可当电影散场,人来人往,我回过神,突然感受到无处可去,一种莫名的无奈和失落。

大话西游大体上是这样——以人尽皆知的神话外包装,搞笑通俗的语言,加上先进的穿越元素,打着喜剧的名号,在述说着一个浩渺的时空里个体的爱情,在讲着人生的诸多无奈,并且构筑了忧伤的情感密码和无限可能的答案。结尾是这样的:

——你看那个人样子好怪啊。

——是啊,他好像条狗啊。


什么都没总结,道理还没讲,这么戛然而止了。夕阳武士和五百年后的紫霞仙子,看着孙悟空落寞的滑稽的身形戏谑地说道,“那个人好像条狗啊”。也许是似曾相识,紫霞还是回头看了那个人远去地背景,眼神似乎有些复杂的神色,只是突然的不高兴了。


准确地说,我不能明白“好像条狗”的深层次的含义,只是在那一刻,我才知道进度条快走到头了,确实无法挽回了,孙悟空西天取经,紫霞泯然众人矣,最后一个吻更像是一种告别,不过是对观众的一个心理补偿,也是对五百年前紫霞索吻不成的情感补偿——即使最后不能在一起,但我没能忘记你。

但,就到这了。

其实,多少真心话用玩笑的方式讲了出来,我们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不喜欢正儿八经地谈情说爱,于是我们大多数人喜欢以一种无声的付出或者搞笑的、轻松的方式表现出来。古人寄情风月,譬如项脊轩志的“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我们似乎更喜欢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讲出款款深情。以至于我们听到《一生所爱》开始舒缓的音调,听到那句“苦海,泛起爱恨,在世间,难逃避命运,相亲,竟不可接近,或我应该相信是缘分”,就有种说不出来的伤怀。

大话西游的催泪之处在于——你打算去电影院看电影,却没有看电影。特别是在我们已经知道电影的结局的时候,回顾那些平淡的情节,设下伏笔的对话,最终才能不自觉有种代入感。

二、关于至尊宝

你看那孙猴子,人民需要一个逆天的英雄,人们畅快淋漓的想象着他力挽狂澜,独扛十万天兵,力战巨灵神四大金刚托塔天王二郎真君,把这混沌的天地掀翻,把这肮脏的地府打穿,把这天地神佛戏弄个遍的场景,所以把他塑造成一个天生神力不可一世的战神。在这种基调下,就不难理解开场,孙悟空那种天不拍地不拍的精神气儿,他厌烦这世俗(唠叨的唐僧),反感这条条框框(观音、玉皇大帝),他的反叛是对自己既定的宿命(西天取经)的反抗。无疑,这像是每一个人的躁动不安青春期,不成熟,叫嚣着“我们不是为了适应社会的,我们是来改变世界的。”

于是你被无情的打压,齐天大圣成了不会法术的至尊宝,一个偏居一隅的山大王,目光短浅,胆小谨慎的山贼。这是自由的时刻,也是不自由的——因为接下来的一切都是被人为安排好的,遇到蜘蛛精,遇到白骨精,遇到牛魔王,遇到给他三颗痣的那个人,戴上金箍圈,变身孙悟空,打败牛魔王,最后西天取经。

月光宝盒就讲了这么一个滑稽的故事:山贼胆小如鼠,却有情有义,菩提老祖打不过妖魔,妖精和人类和平共处,至尊宝爱上了白晶晶,白晶晶还是爱着孙悟空,春十三娘刀子嘴核弹心,却和猪八戒生了唐三藏。牛魔王在无法无天地制造着麻烦,不断地刁难着。至尊宝就来回的改变时间秩序,一直到倒数第二次,断龙石真正放下,春三十娘和二当家生死别离,至尊宝回到五百年后,真正的故事才开场。

上部的内容看似浅显了些,实则是不断地做伏笔,在混乱的时空里列出了重重矛盾——在月光宝盒的时空穿越,只是改变了事情的走向,但没法改变设定的结局。要救白晶晶,就必须启动月光宝盒,要回到过去,就遇到了命中注定的紫霞仙子,要和紫霞真心相爱,就不能回到五百年后,要打败牛魔王,就必须戴上金箍圈变身孙悟空,要救紫霞,就必须不能有七情六欲。


其实至尊宝还是幸福的,至少无论是在五百年后还是在穿越的时空里,都能遇见紫霞仙子。二当家和春三十娘这一别,就无缘再见了,真的是“下次你路过,人间已无我”。三十娘自负貌美如花,嘴上一直不肯表达,但心早有所属,只是通过夸张的搞笑对话表达而已。

至尊宝和我们平常人一样,怕死,会打些小算盘,心里向往着古惑仔的江湖,还有些小男孩的调调(和白晶晶在桥上的故作风流倜傥的那段),也背负无可奈何的苦难。所有的矛盾,其实最后都成了得得失失——得到了很多,失去的更多,但是我们还在傻傻地相信得到的会更多更多。所以,不断失去,不断成长。

三、关于紫霞仙子

听到你梦里叫了紫霞这个名字很多次,她是不是欠你钱啊。


某一刻,我们就莫名其妙地爱上了一个人。就像至尊宝拔出她的紫青宝剑那刻,故事就慢慢地定格了。他们的悲剧在于,紫霞爱上至尊宝的时候,他怀念着白晶晶,他一心一意地要骗取月光宝盒,当至尊宝发现自己情根深种的时候,他们已经没法在一块了。紫霞在至尊宝心里落下了一滴泪,至尊宝念着她一世情。

爱情早点晚点,都相当致命。复杂的像最小心的工业生产程序。

当紫霞仙子漫不经心的说出“我知道有一天他会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现,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色云彩来娶我。那不是神经病!那是理想。”我们一开始觉得她挺痴傻,后来为了这句差点哭出来。没有谁是神经病,有时候我们做出一些常人不理解的举动,那是因为爱的太深了。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紫霞仙子弥留之际,喃喃道: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我知道有一天他会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现,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色云彩来娶我,我猜中了前头,可是我猜不着这结局。

我猜中这开头,却猜不着这结局。世间很多故事,都是这样的基调,逃不掉这般的安排。剧本原本构想的很好,情节终究背道而驰,最后南辕北辙,天各一方。所以,不鼓励早恋什么的,都是这样的“为你好”。

可是,我们都心知肚明,谁也挡不住。

紫霞越阳光开朗敢爱敢恨,越表现出那种满不在乎的自信,越无忧无虑天真单纯,我们就越隐隐地心疼。

电影里有一段紫霞与至尊宝在梦中的对白:


紫霞: “昨晚我托一只蜘蛛跟你说,叫它告诉你,我很想念你,你知不知道?”

至尊宝:“你又知不知道,我一直在骗你。”

紫霞微笑着说: “骗就骗吧!就像飞蛾一样,明知道会受伤,还是会扑到火上,飞蛾就那么傻。”

突然的想起《东邪西毒》里的一句话,应该是带着哭腔的,“如果有一天我忍不住问你,你一定要骗我。不管你心里有多么不愿意,你都不要告诉我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四、关于那只通天彻地无所不能的猴子

他一出场,真的是“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色云彩”,可是对紫霞,一直理直气壮、凶神恶煞地逃避。他说,有个人让我带句话给仙子你,他已经回到原来的地方,还希望仙子你能够早日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啊。“然后猴子开始近乎疯狂地笑,满不在乎地赶走紫霞,露出青面獠牙的样子。其实,猴子你别装了,我们都知道你很难过。当我们越成熟,就越能体会到猴子心里的克制。很多经典喜剧里,都不是再用喝闷酒这样的老套路,而是通过表面上的放肆,来掩饰内心的尴尬与无奈。

印象最深的一段是——紫霞奄奄一息时,那猴子再也不能装作青面獠牙,再也不能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情感压抑的越深,爆发的越轰轰烈烈,藏无可藏了。我们都知道这一刻会来临,前面早说了,戴上金箍圈,你就会成为法力高强的孙悟空,但是你必须割舍尘世风情,不能有世俗之心。

所以当他所有情绪如潮水那样汹涌的时候,金箍圈开始发作,头上越勒越紧,肉体的痛苦,心灵的折磨,无尽的悔恨,在那刻通通来了。可他还是死死地抓住紫霞的手,也许那刻才是真正的撕心裂肺。


我们再说那只无所不能的猴子的时候,其实都明白他可以一屁股把牛魔王压瘪,可以只手遮天,但是无论如何,他都救不了紫霞,成全不了自己。

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摆在我的面前,但是我没有珍惜。等到了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尘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再来一次的话,我会对你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非要把这份爱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第一次说这句话的时候,你还是至尊宝,还只是为了骗紫霞,还是为了搞笑,第二次说的时候你已经真的失去了紫霞,已经太晚了太晚了。我们相爱的时候,不懂爱情,但能够王家卫般的说些名言锦句,真正体会到巴山夜雨碧海潮生的时候,大多数已经失去了。

有一天当你发觉你爱上一个你讨厌的人,这段感情才是最要命的。至尊宝对紫霞多少有些这样的情绪,他一开始如何的冷漠,如何的假装殷勤,最后都成了一个反差点。

所以,真正的故事在结尾,我们无比期待的结局。在《一生所爱》感伤的伴奏中,至尊宝附身转世的夕阳武士亲吻五百年后紫霞,缓缓离开,欲说还休成蓦然回首。所有波澜壮阔都砸至尊宝和紫霞的眼神中流露出来了。

当他回头看一眼的时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相比那有一身通天彻地无所不能的神通的猴子,我想做那个至尊宝,那个胆小的凡人。但是,现在大家都成熟了,都明白身上的责任。

那首《山丘》里唱的,当我翻过这山丘,却发现已无人守候。喋喋不休,再也唤不回了温柔。大抵就是这个意思了。

所以这部电影很奇怪,在用神话讲着爱情故事,用喜剧的手法写着悲剧,写别人的故事说着我们自己。仔细一想,很多作品还都这样,每个神神鬼鬼的书,夸张的喜剧电影,甚至是搞笑的小品相声,都是在一种怪诞的创作方式,悄无声息地述说,看懂的人自然会懂,看不懂的图个乐子。

这样,大家都好,世界也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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