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化文
下雪了。我站在窗前看空中飘舞着的雪花，看路边树木的冬衣，看街上行人顶着落满雪花的雨伞在路上匆匆前行，看院子里的小孩子们在广场上兴奋地玩雪，看那些驰骋在雪路上的大大小小的各式车辆。这些，就是这些，使雪景灵动起来了，组成了一幅动态的雪景图，好像雪有灵魂一样，会飞会跑，会笑会乐。望着窗外的雪，我便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有关雪的往事。
我小时候，每到冬天，故乡都要落几场大雪的。说雪花大如席，那当然是夸张，但说雪花如鹅毛一样是恰当的。那些年的冬季很冷，涝池会结厚厚的一层冰，房檐、树枝上的冰挂几天不化。每到下雪天，都能看到满天飞舞着鹅毛一样的雪花，有时候也会感觉雪花像一群白色的蝴蝶从天上飞舞而下，难怪古人会有“剪出玉蝶满空舞”的诗句。
时间不长，积雪就铺满了大地，覆盖了庄稼地，覆盖了路面，真是“檐挂冰乳，阶铺银床”。那个时候，我们看着那足有半尺厚的积雪，心里便会产生奇思妙想，想着那些积雪如果是白面的话该多好，光是自家院子里和门前的就够吃了，也不用耕种、收割、碾打那么劳苦了。娃娃们真是天真，想得美呀！
大人们务实，他们首先打扫院子和门前的积雪，然后再成群结队地领着我们拿着扫帚或锨去清理大路上的积雪。各村的人们都是这样，从自己村子扫起，拿锨的在前边铲，拿扫帚的跟在后边扫。大家一边清理积雪，一边说笑，满满的是团结、和谐、热闹。用不了多长时间，两个村子的扫雪队伍便会合了，一条镶嵌在雪地中的道路便在人们“好雪”“明年麦子好收成没问题了”的说笑声中打通了。淳朴的村民们不仅扫门前雪，还要扫大路上的雪，他们的眼光不仅在自家门前，还看到了村路通向的远方。“我为人人，人人为我”，村民们虽然很少这样说，但他们深谙此道，会默默地这样去做。
孩子们都爱玩雪，堆雪人和打雪仗是玩雪的主题。大雪过后，院子里有了好些积雪，这正好可以用来堆雪人。于是娃娃们便忙活起来了，他们用铲子堆，用手拍，用石子、碎瓦片、树枝、大豆和线装饰，做出雪人的嘴巴、鼻子、眼睛、耳朵、头发和胡子，还有的会染一下眉毛、嘴唇、脸蛋，一个个栩栩如生的雪人就出现在院子里，给雪后的庭院增添了乐趣。其实孩子们不只是堆雪人，他们还会堆出各种各样的造型，如雪猪、雪牛、雪狗之类，也都生动鲜活，令人喜爱。
打雪仗比堆雪人更受孩子们的喜爱。好不容易遇到一场大雪，怎能错过了打雪仗？他们顶着纷纷扬扬的雪花，踏着地上厚厚的积雪，不顾手冻脚湿，跑出院门，走进麦场旷野，随地抓一把积雪揉压成雪球，跑着喊着，追着打着。他们手中的雪球在空中乱飞，你砸我，我砸你，弄得满身雪水，仍乐此不疲。在雪地里，孩子们的天性得到了充分的释放，没有了父母和老师的约束，他们疯了，他们狂了，有的甚至压倒对方把雪塞进脖子、擦在脸上，双方搂抱在一起，在雪地上打滚戏耍，即使湿了衣服也不管不顾。有时，他们一伙人故意把积雪踩踏得瓷实一些，让它光滑起来，然后在上面滑冰。你也滑，我也滑，难免互相碰撞跌倒，爬起来哈哈一笑，继续滑来滑去闹着玩。天寒地冻，但孩子们不怕，他们宁愿自己双手冻得通红，浑身衣裳湿透，也要去堆雪人、打雪仗。
面对窗外飞舞的雪花，我似乎回到了陕师大的校园。那是20世纪60年代的一个冬天，我们在大礼堂看电影，一起看电影的还有一批越南的留学生。电影正演到热闹处，我们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越南留学生那里却一阵惊呼，他们相拥着走出礼堂，原来是外面下起了大雪。物以稀为贵，由于地理位置和气候的关系，他们没有见过下雪，对雪就格外稀罕。他们是那样兴奋，脸上洋溢着惊喜和激动。一个个把手伸向雪中，让雪花落在自己的手心，然后仔细观赏着，看它的形状，数它的“花瓣”，有些人还用舌头舔着手心的雪花，尝它的味道。雪花激发了这些越南同学的童心童趣。这一幕牢牢地驻扎在我的记忆中，使我不时地想起。不知道他们还记得那场引起他们好奇、惊喜、激动的大雪吗？
窗外的雪花还在空中飞舞，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住的。我把目光收了回来，思绪归于平静。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那飞舞着的雪花之所以被人们喜爱，是因为它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报春花”“迎春花”。人们从雪花中能看到百花齐放和丰收的期盼，那就是幸福，那就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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