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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的战争
一队远离黄石公园保护区的灰狼。它们属于Washakie狼群,正在穿越怀俄明州Absaroka地区寻找食物。

黄石公园,一只狼站在一头麋鹿的尸骨旁。一个狼群每隔两到三天便杀死一头麋鹿。狼一次可以吃下十磅肉,这足以支撑它活动超过一周时间。

爱达荷州Nampa地区渔业和狩猎局的野生动物学家Michelle Kemner正在对Jay Mize(背景)射杀的一头狼做备案。她取了这只狼的组织样本,拔走了一颗它的牙齿,还检查了Mize的狩猎许可证。这只狼是爱达荷州猎狼季开始的第一天,即2009年9月1日当日被打死的。

一双属于Canyon狼群的眼睛好奇的盯着我们的镜头,目光清澈。狼被人类妖魔化、被人类打败、而今又复被人类保护。面对一个被改变的栖息地,它现在必须努力争取自己的地位。

爱达荷州,Clearwater国家森林公园,2009-2010狩猎季。地产经纪人Robert Millage把猎枪放在他的战利品身上拍照留念,这是他今年猎到的第一只狼。

在一片薄雪覆盖的冰面上,Slough Creek狼群包围了一头野牛。野牛试图冲回牛群,但却被一步步逼到雪原深处,它体型太笨重了,看样子它在劫难逃了。

猎人们在Kalispell市蒙大拿州鱼类、野生动物以及国家公园管理局门外抗议。这一地区的经济以伐木业和相关产业为主,狼是人们冬季肉食品的主要争夺者。

狼群回来了。野生动物保护者们为此激动到颤栗。但狼就是狼,它们要吃牛,它们要吃鹿。西部居民群情激愤。于是,亘古以来人与狼之间对地盘和食物的争夺战再度上演。

仔细想想,你会发现狼和人类有颇多相似之处。

它们盘踞一方、声强势壮、攻掠成性。

它们聪明而严谨、相互协作、忠于群体,且适应能力极强。

它们对周遭的生态系统发挥着意义深远的影响。

虽则如此相似,人类与狼之间却势同水火,这一点是不言自明的。或许是我们无法将大灰狼看作房子周边敬慕地注视着我们的近邻。又或许因为灰狼是这个星球上分布最广泛的、与人类和他们的家畜相邻而生的大型陆生哺乳动物,尤其是在北半球,它历来就是人类肉食品最直接的争夺者。

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总之人类与狼为敌并对其宣战。这场对地盘和食物的争夺战自古以来就不曾平息,战场遍布落基山脉北麓各州,连我那远在蒙大拿州冰川国家公园附近的寒舍门口也不能幸免——小母狼黛安在我家前门廊的地垫上撒下小便,宣示那儿是她的势力范围。

不远处的小山顶上,浓荫遮蔽处有一兽穴。它洞口大张,自树根之间破土而下,一直深入地底18英尺,这是个标准的狼窝。洞口附近寸草不生,这个狼家族的历代成员都曾在此徜徉嬉戏。林间有小道通向一片开阔的山坡,一座绵延数英里的牧场在这里一览无遗,但见草场周边层林尽染秋色,秋风中偶有寒鸦呱噪,此外再无半点声息。极目远眺,大陆分水岭  [译注1]群峰披覆皑皑白雪高耸入云,回望近处,则是一条大河浩浩汤汤奔流而过。狼群的踪迹在这里与麋鹿、马鹿、驼鹿以及灰熊留下的足印穿插交错在一起。尽管有大狼留在这里看护狼崽们,但是雌性头狼身上的无线电装置发信号告诉我们,狼群并没有走得太远。

[译注1]:大陆分水岭:北美洲自阿拉斯加延伸到墨西哥的一系列山脊,大部分位于落基山脉沿线。本文中所指的就是落基山脉。

多数人都认为人与狼之间的争战已经过去了。经过人类多年无情的射杀、诱杀、毒杀,早在1930年代,灰狼便从西部——包括自然保护区内——消失了。1974年,犬属灰狼在48个州濒临灭绝,仅有少量灰狼种群在苏必利尔湖中的密歇根州皇家岛国家公园以外与明尼苏达州北部之间的一个角落里苟延残喘。

1980年代中期,几只灰狼自加拿大沿大陆分水岭南下,其中两只在冰川公园内隐匿的草场上构筑巢穴,并于1986年产下五只狼崽。这一家子行踪神出鬼没,为了追踪这些不速之客,生物学家们疲于奔命,并称其为“魔幻家族”。

没过多久这个家族就分成了两支,接着有了第三个分支,这一阶段它们基本只在冰川公园范围以内活动。园区内的动物不堪其扰,纷纷迁往相邻的国家森林公园。之后很短时间内,其中两支即来到冰川公园西南90英里开外的私人牧场上安下巢穴,那里距离爱达荷州边界不到30英里。接着就开始有爱达荷州和怀俄明州北部的居民报称发现有狼出没。然而,并没有证据表明这些狼就一定如何如何而不仅仅是途径当地的过客。不过,别着急!

1995年至1996年,美国鱼类与野生动物保护管理局连续两年从加拿大捕来灰狼,放生在面积达220万英亩的黄石国家公园和爱达荷州中部的荒原之中。联邦政府这一规模空前的行动同时也引爆了希望、恐惧、愤恨、诉讼,以及各报的头条新闻,大多数人认为这会带来狼的全面回归。实际上狼并没有全面回归,但是这种引进物种的方式的确也过于迅猛了。随着狼群数量的增长,人与狼间的争战也升级了。

2008年间,经野生动物局官员确认,整个西部地区由狼造成的牛羊致死案为569宗。这一数字占到该地区家畜数量的比例不足百分之一,但是地区内部各地遭受损失的程度是大不一致的。同一年,仅在蒙大拿州、爱达荷州和怀俄明州,因袭击家畜而被打死的狼就有264只。这无疑是个巨大的数字,而游弋在上述地区的狼群目前已超过200支,狼只的总量则接近1600头。最近在华盛顿州[译注2]东北部新发现了两支狼群,还有消息说科罗拉多州的局部地区也有同样的发现。西部地区因而正在显得愈来愈荒蛮了。

[译注2]:华盛顿州位于美国西海岸,北邻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省,东边与爱达荷州交界,南面是俄勒冈州。请注意华盛顿州与美国首都、位于东海岸的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并不是一回事。

野生动物保护者们和游客们为此而欢欣鼓舞。仅在黄石公园一地,每年就有十数万游客蜂拥而至,只求一睹灰狼的真容,据估计这股人潮为当地经济带来三千五百万美元的收入。科学家们正忙于记录这些位居食物链高端的动物的回归所带来的生态变化,这将有助于恢复原生态地区的物种平衡,使其更稳定、更具生物多样性。

然而当地人却不这么看,抱怨说他们带着家人去林子里时没有了安全感。猎人们尤其对此牢骚满腹。西部人多半喜欢在屋子里点缀几只鹿角之类的装饰物,以示仓廪殷实,见面时不问“你好”而是问“抓到麋鹿没?”他们把狼看作陆地上的水虎鱼,简直是四条腿的食肉机器,是肆无忌惮、涂炭生灵的祸害。小伙子们看见联邦官员就牙根痒痒,恨不能抄家伙上前给他们几下。汽车保险杠上贴的不是打着叉号的狼就是 “日焚一群狼!”  [译注3] 的口号。

[译注3]:原文为"Smoke a Pack a Day",因pack常用来指代盒装香烟,故这本是一句香烟广告词,意思是“日抽一盒烟”,但pack同时也经常用来指动物群落,尤其是狼群,所以西部痛恨狼群的当地人有此一说。

2009年5月,野生动物局宣布落基山脉北麓的物种业已得到恢复,并将管理职责移交给蒙大拿州和爱达荷州地方政府。这两个州迅速给自己贴上了动物狩猎区的标签,争相设定了合法猎狼的许可证配额:蒙大拿州75份、爱达荷州220份。“这的确让人吃惊——从单独一个濒临灭绝的族群发展到在全地区内数量多到可供捕猎,” 蒙大拿州鱼类、野生动物及自然公园管理局负责该州西北部野生动物保护计划的官员金·威廉姆斯说,“这可是我知道的最激动人心的濒危动物保护行动的辉煌成就。”或许吧。2009年11月,爱达荷州延长了猎狼季期限,视乎所持许可证的有效期和2010年3月31日孰先到期为止。这一调整为猎狼者大开了方便之门,使他们即便是在冬季也可以乘雪地车追杀狼群,特别是那些怀孕的母狼。

其实早在2008年联邦政府就已经作出决定:将狼从濒危动物名单中剔除。怀俄明州随即定义狼为有害物种,不但默认对狼的猎杀,而且没有任何针对此类行为的限制性规定。由此引发的一项诉讼迫使联邦野生动物管理局暂时恢复了狼的濒危物种地位。(也正因为怀俄明州的上述立场,联邦政府拒绝向该州移交狼的管理职责,直到州当局提出可行的保护方案再作考虑。)与此同时,由“地球正义”组织[译注4]领军的14家环境或动物保护组织联合提起一项对联邦政府的诉讼,目的是使联邦政府将所有的狼重新列入濒危动物名单,直到西部各州建立起一套行之有效的自然保护区策略,包括建立核心保护区和缓冲地带,为狼群提供一个原生态的栖息环境,使它们免于被射杀的命运。

“地球正义”组织:美国一个非营利性质的公益法律事务所,专事环境方面的公益诉讼。约翰·赫尔曼和雷·赫尔曼夫妇二人在蒙大拿州西部温泉地区放羊着800头安格斯牛。他们成长于美国田园生活的黄金年代,那时当地的大型肉食性动物早已遁逝无踪,山谷中一派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气象。

“从前我们每年跑丢的小牛也就三五头吧,”约翰说:“现在每年怎么也得损失个二十来头。今年春天我们屋子附近那片牧场遭狼灾了。我们有七头小牛让狼给吃了,我们找到了证据,所以我们得到了补偿。”

麻烦在于如果牧场主不是正好经过,被狼吃剩的畜体很快就会被食腐动物吃得精光,因而你就失去了全部证据。很多人都在抱怨,一般来说他们那儿被狼吃掉的家畜其实际数目高达被证实数目的七倍,只是苦于这一数目无法验证,因而得不到任何补偿。而且损失还不仅及于这些失踪的或被吃掉的家畜。一个放牧季下来,一头牛的体重将因为躲避狼群的攻击而减掉30到50磅。而最严重的损失要属待产母牛受到惊吓的后果了。“今年春天,我们有85头小母牛怀了犊,结果有60头流产了,”约翰说。

“最糟糕的是,”雷告诉我们,“我儿子才开始操持他自己的牛群,为此还欠着银行7500美元,还欠着两头小牛,他总共就养了25头牛,结果那60头流产的小母牛有23头是他那群的。看来我们只有多留一些母牛应付一下了,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受狼群攻击造成的腿部创伤或者伤口感染断送了这些牛肉的销路。而且经过狼群冲击的母牛脾气通常会变得更加暴躁,对牛犊看护得也更紧。赫尔曼一家告诉我们,现在赶牛入栏越来越困难,而这并不只是这一家农场主的说法,他们觉得靠狗放牧已经行不通了,他们知道,明年夏季即便你能把牛群赶到主草场,它们也不肯安心呆着吃草,因为山间的林区里有狼群出没。

“布莱克福德挑战”是1993年成立的一个协作组织,旨在保护蒙大拿州布莱克福德河流域中西部地区的地方生态,目前该组织的农场主们正在实施一个牧场巡逻计划。我跟着彼得·布朗巡逻了一趟,而他通常是独自跑完这一程的,有时开皮卡,有时骑摩托车,有时干脆步行。他监测威胁到牛群的狼群,每天向牧场主们报告它们的行踪,使他们有所准备,将牛群转移到更安全的草场,或者加强戒备。在许多危险地区,牛犊围场边都架设了电围栏。而在另一些牧场周围,布朗则串起一长串明亮的旗子,这是欧洲人古老的办法,可以使狼群不敢轻易进犯。

当我们顶着十月的飞雪,行进在一片洼地时,布朗紧盯住几只大乌鸦,胸有成竹地把我带到一副动物遗骸前。不过这回引来大乌鸦的只是猎人遗弃的麋鹿内脏。闻风而至的还有一只来自艾利维山黑狼群的家伙。不远处的草场围栏内有四只鹿, 200码以外还有几十头牛,它们情绪稳定,安详地啃着草皮。

“牛群的表现可以提前告诉我们加强防范,”布朗向我提到。“所以我得留心看它们有没有扎堆儿或者跑动,哪怕它们只是紧张地四下张望并互相叫喊,也不能掉以轻心。我还得注意那些健康有问题的牛,它们最容易招致食肉动物的攻击。我想只要我在这一带勤跑着点,就能防止狼群祸害牲口。狼也在学,它们的适应能力不比我们差。另外,这儿还有很多野生的草食动物。我亲眼见过几只狼穿过牛群去攻击鹿的事。”

牧场主们历来把那些死于疾病、难产、以及事故的牲畜遗弃在牧场,或者集中堆弃在所谓的尸骨堆上。但“随着肉食性动物的回归,继续置那些尸骨于不顾势必会给他们招来麻烦,”塞斯·威尔逊,一位与牧场巡逻计划合作的生态保护专家,向我们解释道。“现在我们收集牲畜的遗骸,拉到很远的地方堆肥。这是减轻熊害和狼害的最简单和最有效的方法之一。只需要改变一下既成的习惯。”

现在的问题已不再是如何消灭狼,而是如何与之相处。农场主大卫·曼尼克斯说:“我们必须清楚,是美国的普通老百姓需要狼的存在。而他们同时也是牛肉的消费者。批评你的客户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可不是个好主意。因此我们不能走强硬路线,试图把一切恢复到50年前的样子,所以才有了这个牧场巡逻计划。”

“但如果农场主们的生计难以维持”,牧工兼兽医罗恩·斯金纳说,“那么到时候的选择要么是实实在在的财产,要么是干脆让西部变成无人区和野生动物主要栖息地。”

当黄石公园内初来乍到的狼群发出嚎叫时,园区内的麋鹿和驼鹿对此无动于衷,还拿它们当豺狗看待。这可是大错特错。时至今日,黄石公园里的麋鹿只剩下15年前的一半。此前人们虽然采取过种种措施,但麋鹿的数量仍然多得惊人,这使得草场日渐退化。1926年,人们将黄石公园的狼群赶尽杀绝,之后不久 ,公园管理者们不得不开始捕杀数以万计的麋鹿,因其种群过度膨胀,成为造成园区内草场退化的罪魁祸首,导致在一个旨在保护大自然的公园里持续出现反自然现象的尴尬局面。

由于丰厚的肉食供应,黄石公园内的狼群数量在初期出现迅猛增长。但在2005年这一数量出现下滑。2007年再次增长,达到171只,2008年底该数字下降了27%,跌至124只。同年,黄石公园灰狼项目负责人道·史密斯,录得自2000年以来最少的繁殖对。“我们的狼群数量在下滑,”他说。“事实上它从来没有达到过我们基于可供它们猎食的动物数量所作出的预判值。这表明,一旦狼群达到一定的密度,其数量将受到自然界调节。”

对狼而言,与人类的冲突决不是唯一一场需要去面对的战争。

黄石公园德鲁伊峰于1996年为一个狼群所占据,它们至今仍然盘踞在那里。这恐怕是世界上出镜率最高的狼群了:它们的势力范围遍及怀俄明州拉玛尔河谷两侧的广阔原野,而其间恰有一条园区的观光主干道相通。十月下旬的一个清晨,这里的气温低至4°F[译注5]。美洲野牛顶着一鼻子的薄雾,浑不知自己身临险境——此处正是德鲁伊狼群最喜欢的伏击地点。一些麋鹿三五成群,也在这片坡地上吃草,河滩上两只豺狗围着一架麋鹿幼崽的尸骨,翻来捡去找东西吃。我正奇怪看不到任何狼的踪影,劳里·莱曼放下望远镜,告诉我一件头天发生的事。她从前是位教师,常年坚持在园区内观察狼群,日复一日,乐此不疲,甚至专门为此从加州搬来定居,就为了离黄石公园住近一点。
两只德鲁伊狼,编号571的母狼和她弟弟银三角——因其胸口的一片白色皮毛而得名——正沿着河岸逡巡,与三只来自飓风台地狼群的进犯者不期而遇。它们先是相互咆哮,旋即扑作一团。由于数量上的劣势,两头德鲁伊狼节节败退,但三只飓风狼包围了571,她先后四次被扑翻在地。最后一次,两只狼把571按在地上,第三只,也就是最大那只上前咬住她的胸口拼命撕扯。“千钧一发之际,银三角杀入重围,”莱曼回忆道。“他想杀退飓风狼,救出571。于是飓风狼转而开始攻击银三角,但不太成功,有一只反而被571咬伤背部。后来571渡河逃脱。等银三角突围前来和她会合时,走路一瘸一拐的,571自己的伤口也鲜血长流不止。”

在2008年间,黄石公园里死于狼群间厮杀的狼只数目两倍于任何过往年份的数目。而死于犬科瘟热病的狼只数量,也超过了1995年,2000年和2005年的水平,再创新高。另一种致命的犬类动物疾病,细小病毒,也被发见于该地区。兽疥癣的传播在很多狼群中引发严重的脱毛现象,德鲁伊狼群自然也不能幸免。

据史密斯所言,丰厚的食物资源的流失也是个问题。现在来黄石公园越冬的麋鹿仍然接近一万头,而到了夏季,园区里的麋鹿数量或许还会翻一倍。“但狼是很挑剔的猎手,”史密斯说。“那些易于猎获的动物数量对它们来说才有意义。”

和狼的交道打得越多,牛的斗争经验就越丰富,因而也就越难对付,与此同时麋鹿也在不再是从前那个成群待宰的乖巧羔羊了。它们变得越来越机警,而且不在一地久留。在远离狼患的年代,畜群最爱它们的越冬营地,几乎是终年驻扎在那里,贪婪地啃噬着杨树、柳树和棉白杨的嫩叶,直啃得树枝长成了木棍,乔木长成了盆景。如今这些从牲畜的嘴底解脱出来的木棍,已摇身一变,长成一片青葱的树林。越来越多的鸟儿在浓荫深处搭巢筑窝,终日欢歌。越来越健壮的柳树、棉白杨将根系深入河岸,减少了水土的流失。越来越多的昆虫自树枝掉落水中,河里的鱼蛙三餐无忧。还有越来越多的营养丰富的树枝和树干,足够海狸先生食用、建窝或造坝。

公园北部广袤的地带是大部分麋鹿过冬的区域,1996年道·史密斯在那一带考察时,仅发现一处海狸的巢穴,这一数目是几十年来的最低点。2009年,这个数目是12处。沿水晶溪一线,我发现另一处海狸新建的堤坝,里面蓄积的水量足以支撑下游河岸两边的生物渡过旱季。堤坝里面形成的池塘和湿地成了驼鹿、麝鼠、水貂、水禽、长腿的涉水鸟类以及其它多种野生动物的栖息之所。狼群迁入以后,从前喜欢跑到山谷里来猎食的美洲狮就不怎么来了,只在它们栖息的山崖峭壁间活动。作为犬科动物的老大,狼还消灭了近半数的豺狗。现在豺狗的数量大概恢复了一点,但它们活得很落魄,狗群要么守着朝不保夕的栖息地,要么像群“无业游民”般四处漂泊。由于麋鹿数量的减少,北美野牛不愁吃不饱了,过得反倒比以前好了。

在这样一幅生态图谱中,仅仅因为单独新增了一种肉食性动物,其对生态系统恢复平衡的影响力甚至一直深入土壤,波及到那里的微生物,生物学家将这一系列自上而下的变化定义为食物链级联效应[译注6]。有人引经据典,牵出《恐惧生态学》一书,以示对这一效应所发挥作用的支持态度。

[译注7]食物链级联效应:一种间接的作用,即捕食者作用于猎物,并最终反映在猎物的猎物身上,比如狼捕食鹿,鹿的数量减少进而减少了鹿对植物的取食,从而狼对植物发挥了一个间接的作用。

狼对人来说到底有多危险呢?身高只有5英尺2英寸[译注7]、体重不过百磅[译注8]的克里斯蒂娜·艾森伯格现身说法,给出了答案。过去四年她一直在冰川公园进行有关狼、麋鹿和白杨树的研究,她的研究地点位于公园西部,恰好夹在两大狼群的领地之间,其中一支狼群数量超过20只。有时遇到克里斯蒂娜和助手测量它们的栖息地,狼群还会站在一边看热闹。测量结束后它们会拔掉人类楔在地上的木桩子。有一次克里斯蒂娜遭遇暴风雪中,狼群在离她一箭之遥处,悄无声息地猎杀了一头麋鹿。

[译注7]:约1.57m两只德鲁伊狼,编号571的母狼和她弟弟银三角——因其胸口的一片白色皮毛而得名——正沿着河岸逡巡,与三只来自飓风台地狼群的进犯者不期而遇。它们先是相互咆哮,旋即扑作一团。由于数量上的劣势,两头德鲁伊狼节节败退,但三只飓风狼包围了571,她先后四次被扑翻在地。最后一次,两只狼把571按在地上,第三只,也就是最大那只上前咬住她的胸口拼命撕扯。“千钧一发之际,银三角杀入重围,”莱曼回忆道。“他想杀退飓风狼,救出571。于是飓风狼转而开始攻击银三角,但不太成功,有一只反而被571咬伤背部。后来571渡河逃脱。等银三角突围前来和她会合时,走路一瘸一拐的,571自己的伤口也鲜血长流不止。”

在2008年间,黄石公园里死于狼群间厮杀的狼只数目两倍于任何过往年份的数目。而死于犬科瘟热病的狼只数量,也超过了1995年,2000年和2005年的水平,再创新高。另一种致命的犬类动物疾病,细小病毒,也被发见于该地区。兽疥癣的传播在很多狼群中引发严重的脱毛现象,德鲁伊狼群自然也不能幸免。

据史密斯所言,丰厚的食物资源的流失也是个问题。现在来黄石公园越冬的麋鹿仍然接近一万头,而到了夏季,园区里的麋鹿数量或许还会翻一倍。“但狼是很挑剔的猎手,”史密斯说。“那些易于猎获的动物数量对它们来说才有意义。”

和狼的交道打得越多,牛的斗争经验就越丰富,因而也就越难对付,与此同时麋鹿也在不再是从前那个成群待宰的乖巧羔羊了。它们变得越来越机警,而且不在一地久留。在远离狼患的年代,畜群最爱它们的越冬营地,几乎是终年驻扎在那里,贪婪地啃噬着杨树、柳树和棉白杨的嫩叶,直啃得树枝长成了木棍,乔木长成了盆景。如今这些从牲畜的嘴底解脱出来的木棍,已摇身一变,长成一片青葱的树林。越来越多的鸟儿在浓荫深处搭巢筑窝,终日欢歌。越来越健壮的柳树、棉白杨将根系深入河岸,减少了水土的流失。越来越多的昆虫自树枝掉落水中,河里的鱼蛙三餐无忧。还有越来越多的营养丰富的树枝和树干,足够海狸先生食用、建窝或造坝。

公园北部广袤的地带是大部分麋鹿过冬的区域,1996年道·史密斯在那一带考察时,仅发现一处海狸的巢穴,这一数目是几十年来的最低点。2009年,这个数目是12处。沿水晶溪一线,我发现另一处海狸新建的堤坝,里面蓄积的水量足以支撑下游河岸两边的生物渡过旱季。堤坝里面形成的池塘和湿地成了驼鹿、麝鼠、水貂、水禽、长腿的涉水鸟类以及其它多种野生动物的栖息之所。狼群迁入以后,从前喜欢跑到山谷里来猎食的美洲狮就不怎么来了,只在它们栖息的山崖峭壁间活动。作为犬科动物的老大,狼还消灭了近半数的豺狗。现在豺狗的数量大概恢复了一点,但它们活得很落魄,狗群要么守着朝不保夕的栖息地,要么像群“无业游民”般四处漂泊。由于麋鹿数量的减少,北美野牛不愁吃不饱了,过得反倒比以前好了。

在这样一幅生态图谱中,仅仅因为单独新增了一种肉食性动物,其对生态系统恢复平衡的影响力甚至一直深入土壤,波及到那里的微生物,生物学家将这一系列自上而下的变化定义为食物链级联效应[译注6]。有人引经据典,牵出《恐惧生态学》一书,以示对这一效应所发挥作用的支持态度。

[译注7]食物链级联效应:一种间接的作用,即捕食者作用于猎物,并最终反映在猎物的猎物身上,比如狼捕食鹿,鹿的数量减少进而减少了鹿对植物的取食,从而狼对植物发挥了一个间接的作用。

狼对人来说到底有多危险呢?身高只有5英尺2英寸[译注7]、体重不过百磅[译注8]的克里斯蒂娜·艾森伯格现身说法,给出了答案。过去四年她一直在冰川公园进行有关狼、麋鹿和白杨树的研究,她的研究地点位于公园西部,恰好夹在两大狼群的领地之间,其中一支狼群数量超过20只。有时遇到克里斯蒂娜和助手测量它们的栖息地,狼群还会站在一边看热闹。测量结束后它们会拔掉人类楔在地上的木桩子。有一次克里斯蒂娜遭遇暴风雪中,狼群在离她一箭之遥处,悄无声息地猎杀了一头麋鹿。

[译注7]:约1.57m

[译注8]:约合45公斤

[译注8]:约合45公斤我们在午后的考察中顺路去看了一处狼群集结地,我因而领教了什么叫遍地狼藉。这个被戏称为“荷兰人”的狼群不辞劳苦,将公园里四处丢弃的碎瓷片、瓶瓶罐罐、铁工具零件等等统统叼回这里。这是犬科破烂王吗?天知道!

艾森伯格要带我去看的是一片白杨林。这片林子的上层部分全部是参天大树,这都是在1840年至1920年代间,也就是这里的狼群被灭绝之前长起来的。而底层杨树高15英尺的样子,这就是那一拨,前文提到过的,狼群回归之后才有机会长大的树苗。上下两层之间没有白杨树——全变成麋鹿嘴里的美味了。与黄石公园相比,这儿的麋鹿数量变化不大。艾森伯格对此所能作出的解释是:狼的存在迫使麋鹿改变习性,从而使近年来的杨树苗得以成长。

在当地,白尾鹿是狼的主要猎食对象。蒙大拿州西北部地区保有大量美洲狮和灰熊,其数目都均两倍于狼的数目。消失在它们口中的鹿和小鹿要远远超过被狼捕食的数量。还有豺狗和黑熊,它们也分走了一杯羹。最主要的是,这一地区已经连续经历了两个难捱的冬季。即便是罕有食肉动物出没的地方,鹿的总数目也在下跌。但从宏观上看鹿的总量仍然维持在历史平均水平之内。这一事实表明,在整个西部地区,麋鹿和鹿的数量恰到好处。正如狩猎管理官员金·威廉姆斯所言,“自从狼群回来与美洲狮,还有熊,并肩作战,这些地区的麋鹿和鹿再也不会象从前那样出现种群过度膨胀的情况了,而在另一些地区,它们的数量历来就控制得很好。显然,自然界中还有些比狼更强大的因素在发挥作用。”有研究表明,麋鹿和鹿的种群数量还受到冬季的气候、越冬地的栖息环境等因素的控制。当然,还有人类的捕猎活动。

克雷格·乔德奈斯是蒙大拿州狩猎处的野生动物学家,主管毗邻爱达荷州界的比特鲁特山谷。一直到最近,他说,针对野生动物最多的投诉集中在麋鹿偷吃干草堆、鹿破坏谷物和花园、再有就是影响高速公路上的行车安全。

“目前我们这儿有10到12群狼,至少45到60只。猎人蜂拥而来,比特鲁特检查站全年要接待14000人次。”克雷格现在成天听人发牢骚,说狼占领了这一地区,说狼把麋鹿和鹿吃光了。“我干这工作30年,还没见过这么招人不待见的的畜生。”

不知何故,乔德奈斯也支持给狼留一块休养生息的地方。他知道大规模狩猎活动每年带给拉瓦利县1120万美元的收入。他也看到由于对整个山谷地区的细分使得冬季狩猎区的面积不断缩减,但他知道,狼现在是西部以外的热点话题,这势必会带来新的规划和管制。

底线呢?今年狩猎动物幼崽的存活率低于去年和前年。或许这得部分归咎于狼,又或许要部分归咎于寒冷的冬季。总体而言,比特鲁特地区的鹿只数量仍然相当稳定。1970年代,麋鹿的数量曾跌至3000头以内,因为当时政府大度地允许猎人捕猎母鹿,目前这一数量已超过6000头。每年的狩猎季来临前,其中上千头麋鹿知道躲到私人牧场附近,因为只有那些地方是禁止开枪的。

大型哺乳动物从来都在不断学习并改变他们的行为习惯:鹿、麋鹿、熊、狼,当然还有我们自己。对我们自己来说,亟待找到更好的办法,以应对狼群回归所带来的问题。注意,这里说的不是我们一厢情愿中的灰太郎,而是真实存在的、在山坡上盯着我们的大灰狼。当我们为设立野生动物保护区鼓与呼时,需要我们考虑清楚的是:其中该不该有狼的一席之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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