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意人生
（四）
图/文/黄有维
“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是一种个人感受，类似于境由心生。有人说古代的中国画家不写生，我不赞同这种说法。不写生怎么画得出《清明上河图》？不写生怎么画得出《千里江山图》？凭空想象，怎么可能？但话说回来，真的要跑一千里才能画《千里江山图》？当然不是。古代的画家因为条件有限，不能像现代画家这样出去写生，他们写生是一种更高层次的写生。有一年，我随中国美术家协会写生团去新疆写生，当时和中央美院的刘金贵老师在一起。我们其余的画家都忙乎乎写生，而他一个人只是看，他说写生的最高境界就是“看”，说他的老师就是这么教导他们的。我的另一个画家朋友画黄河的徐惠君老师，他画的黄河气势磅礴、雷霆万顷。但他从不写生。徐老师特别好玩，他说他一年之中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在“游山玩水”。我们跟他打电话，他不是在玩，就是在去玩的路上。有时，他在家里画着画着，突然就出门去了山西，到黄河壶口瀑布呆上几天，去了也不写生，只是坐在那看。
我喜欢写生，写生对于我来说就是一种享受。我常说写生是画家的福利。日晒雨淋、蚊叮虫咬、风餐露宿，这些苦和写生带来的快乐相比不值一提。
写生的快乐在于写生的过程，当你置身于美丽的风景中，面对大山大水的雄浑和伟岸，我常常会想，幸亏我有一支水彩笔，我能把我的所见记录在水彩纸上。
当然，写生也有许多不便，最难是天气。在海边写生就很不容易，要么烈日暴晒，要么狂风大作，连画板都架不住。要满地捡东西，有时还要追被海风吹得乱跑的画板。海边写生就是：看上去很美。
写生时，还有许多人会提出购买你的作品，第一次有人这么说是在1988年。那年我们郴州师专美术系去舟山群岛写生，那天我正光着脚丫在画画，一群渔民正围着看，突然一个长者大声地说：“你是农村的！”我说：“是呀，您怎么看出来的？”他说:“你看你的脚趾甲盖是红的，你在水田里干过活。”于是，我们就聊起来了。他一再夸我画得好，并且一定要买我正在画的这张画，我说写生作品不卖，我的同学们就问他出多少钱呀？他说两块钱，当时两块钱在舟山可以买一筐对虾。画虽然没舍得卖，但我却开心到现在。
《碣石沧海》创作步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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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骤一：起稿。我从小就喜欢大海，可惜生在内陆，直到1988年，才有机会到了海边。当时是学校组织去浙江舟山群岛写生。第一次看海特别激动，半个月的时间画了很多写生作品。现在看这些画还是很激动。后来又多次去海边，每次都有不一样的感受。这些年画过不少与水有关的画，积累了一些画水的经验，于是就想把大海展现在我的水彩纸上。画大海和画别的任何一种水都不一样。我见过八级台风下狂暴的大海，它的巨浪冲击悬崖可达二十米之高。我也曾在夜晚的沙滩看一轮明月在平静的海面上升起，那种美妙绝非语言所能及。
步骤二：我不喜欢画平静的大海，平静的大海当然也很美，但风暴中的大海更让人激情澎拜。我的这张画，就是这种情绪的宣泄。花了很长的时间来构图和安排画面中巨浪、礁石、远山、泛起白沫的海面。草图画得很细，心情很激动。我先用阔笔快速画出天空，用到的色彩有群青、天蓝、持久玫红、氧化紫。而天空的下半部则用赫石黄、浅红、树绿，在天空色彩将干未干时，用上好的原浆纸擦出天空上的云朵。并且还画出一些深褐色的礁石，以确定画面的色调。
步骤三：如果您曾在海边观赏过海浪的话，您会发现海的浪花其实是一种沫。它被海水推来推去，千变万化。色彩往往是淡淡的蓝灰色，在阳光的照耀下，受光面白得晃眼，而背光面则呈现出一种紫灰色。我用皮利斯灰、印度安紫红、赫石黄、青绿、天蓝调出一种灰色画水沫的深色区，在这种灰色中加入一些宝石翠绿来画较远一些的海水，而天际线则加入一些天空的色彩。请看画面，我在画这些区域时留出了许多小白点，它们是较近的浪花溅起的水珠，需提前留出来。我喜欢用纸本身的白色来表达这些跳动的小精灵。
步骤四：回到整个画面，从最远的海岸线开始向近处一点点画过来。岩石的色彩也从暖灰色、暖橘色、土黄、赫石黄一步步过渡到深褐色。远山上的树林由多种绿色加赫石黄、生褐、藤黄画成。较暗区域用到深灰和深蓝。前景的海浪进一步加强，蓝绿的海水用十六号笔来画，色彩也有冷暖变化。海面漂浮的白沫留得很随意，等待最后的加工。这一步比较费时的是那个巨浪掀起的水花，它们高高跃起，在远山的映衬下，格外耀眼。
步骤五：我在画前景的礁石时，用到许多国画的技法，勾、皴、点、染，一切都是为了表现石头的质感，让它显得很结实，在晨曦中，它泛着金光，那种被海水无数次冲刷的感觉跃然纸上。近处海水的细节很小心地画出来，漂浮的白沫进一步加以描绘，更形象更贴切。我停下笔，一边喝茶，一边远远地观赏我的大海。
1988年舟山群岛写生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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