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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画外的男与女,柘植义春《别离》读书会!

上期回顾:手冢宇宙里的反派漫画家,从酒井七马到岛田启三

这又是非常长的一期,共一万五千字。为了方便阅读,我给每个人都选了一句话放在最前面,感兴趣的话可以翻查阅读。

做这一期的起因是上周发布的>>动态漫画《别离》,很多朋友重看了这篇柘植义春的漫画封笔之作。千岛在群聊里说:国子的爱好像一拳拳打到棉花上。义春的故事里面总是有开朗活泼爱护他的女人,而他像防贼一样防这些人。yucco(nunuyu)则忽然发我一长篇感想,写得太好了,而且是此前罕缺的女性主义视角,就这样,我决定公开募集愿意写读后感的朋友,索性做一期别离的读书会。

一,nunuyu:“我”仅有的财产国子

二,卢三寿:从此被他者的欲望所流放

三,千岛:我觉得他比较像一个爱无能的人

四,黑色的米青子:精神世界算个DIAO啊

五,阿短:我处在和国子相同的处境中

六,拐子流星锤:我们的恋情里面除了爱,还有恩义

七,小狈呱呱:对自己诚实很难

八,飞行床:昨天我被老板开除了……

九,上官不知悔改:我更喜欢那块破破烂烂的泥巴

十,pigao:鞋子似乎是人存在的一个证明

十一,陶朗歌:深陷淤泥时嘴中含着的一根芦苇杆

漫画《别离》的两种阅读方法:

1,异常漫画出品的柘植义春全集卷一

2,在公号的全目录中查阅

nunuyu(原名yucco),女,独立设计师,视觉艺术家,插画师,模特

漫画一开始提到的昭和三十五、三十六年,也就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当时日本政局动荡,但同时也是经济超高速增长期。漫画主角“我”作为漫画家创作的作品,并不为当时的社会与市场所需,“我”的创作得不到认可也没有任何收入,付不了房租穷困潦倒,自我价值感也相当低。

“我”仅有的财产国子

虽然同居了两年,但“我”并不真的爱国子,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把她当成了私有财产,这体现在两人分离后,“我”从未主动提起国子或是去找她,直到国子来找“我”;而“我”在发现国子身体可能已经被他人占有的时刻,才突然想要宣誓“主权”(猥琐地想去占有国子),这里“我”充满嫉妒在先,然后才意识到自己是依赖国子的。但是这个“依赖”很大程度上也是占有欲作祟。

之后“我”去国子工作的地方,一边讨食物,一边把小次郎当作嫉妒对象。小次郎是有钱、有工作、有女人、长相和打扮尚可的“有能力和地位”之人,对应作者的“无能”;我一边厌恶这种人(这种社会价值观)一边忍不住嫉妒他(认同自己厌恶的价值观),但是由于自卑感作祟,“我”不能与小次郎交谈,甚至完全不能与他共处一室。国子评价“我”别扭,其实恰好表明了“我”只有在同样社会地位的朋友,和地位更卑贱的女性面前,才能活动自如。

国子和小次郎的对话提到了提倡性解放的“须磨”,这里也把她画成了张扬又有钱的美(吊梢眼,珍珠项链,毛皮大衣),但同时又评价她是“恶毒”的和“带坏”国子的。在夜里三人就寝,“我”害怕国子被小次郎占有而睡不着,醒来发现国子枕在自己手上,虽然这里是全篇最温馨的一幕,但国子用话语以及身体行动如同宣誓一般表达的爱意,并未让“我”安心多久,包里的“避孕套”如同拔不掉的刺一般提醒着“我”国子在掌控自己的身体,也就是掌控“我”的“财产”——卑贱如“我”在这个社会所拥有的最后财产。

故事高潮的前夕,是国子告诉“我”她怀孕了,“我”吃惊到呕吐,因为这表明,“我”连国子这一最后的财产都失去了,“我”一无所有了!“我”难道意识不到国子还是爱“我”的吗?未必,但是由于国子身体作为“我”私有物本身被侵占的震撼实在太大,“我”已经无法听见国子的道歉,看不到她的哭泣,更无法马上安慰她,而是开始介意一个晚上做了几次(介意我的财产被占有了几次,这等同于我也被羞辱了几次)。

这里说一下国子,她大概才模糊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对主人公来说有多重要,因此不断道歉和感到羞愧。而根据国子描述,途中快睡着,觉得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听起来像是国子的一种自暴自弃,同时也是国子在对“我”的爱得不到回应也无处抒发之后,对比自己更卑贱的“身体”的暴力。

“我”在自杀前,对国子被他人“肉与肉碰撞”占有的生动回忆,混合着前面提到自杀的药还是借国子的钱买的,把“我”对自我的超低评价以及绝望推到了顶点。之后“我”觉得轻松了,但是这里的轻松是卑鄙又自私的,国子在以完全地肉体出现之后又完全消失了,她说过的话,她的欲望,她对两人安稳平静生活的渴求,在哪里?很遗憾“我”从头到尾完全没有把她当成一个对等的人来对待,为她考虑过一丝一毫。

后面在昏迷中对裤拉链不能被打开的执着也是表明了性(作为客体财产的身体)对“我”之尊严的重要性,这种重要甚至居然是无意识的,也就是说这是“我”在意识层面并未知晓的。这里可能反而是唯一暴露出“我”可能对国子有除了占有以外的情感,也是“我”之卑劣的唯一情有可原之处——这个扭曲的对性对身体的执着“占有”是无意识的,也是“我”一直遵循的生存模式,它实在太过强大,以至于很多其他情感都被掩盖和隐藏了。

最后“我”光脚踩到地面的感受到了奇妙的鲜活,以及开始面对消逝的影子哭泣,此刻“我”才真的接受了生活的痛苦(虽然可能是未经思考的痛苦),从此以后也许才能迎来真的解脱吧。

国子的奉献

国子在漫画中是个充满活力的角色。“我”被赶出住所不能画画了也找不到别的工作(其实因为自己也并不想做),开始自怨自艾,借住哥哥家,整天无所事事,忍受饥饿;但是同样是被赶出住所,国子却通过小次郎争取了工作。小次郎,是她喜欢却得不到的人,她反而能和他变成朋友; 须磨,某种程度上是国子羡慕和嫉妒的对象,她也并不嫉恨须磨。有个画面是国子和须磨舌吻,这里作者可能无意识表达了她们因同样的女性身份而有着同样旺盛的生命力。

国子是真的关心“我”。她去找主角的时候,问了他在画漫画吗,为什么不画,画了也吃不上饭吗,怎么办?她内心知道漫画创作对于“我”的重要性,也不希望“我”放弃。她甚至在自己怀孕之后也开玩笑和“我”说,我去结婚然后我们当恋人,言外之意就是我养你,这里其实表现出一种反客为主的强大。

但是国子也有自己的局限,她多次提到“你要加油努力来接我,带我离开这里”这表明她内心还是想要依附男性生活,奉献自己变成所爱之人的永恒客体。她对自己身体的态度也显露出这一念头:不被他人需要的时候,身体是可以被自己随意抛弃的;一旦被他人需要,身体“背叛”了“主人”,自己就羞愧难堪。她没有意识到,她的身体只有在“背叛”之时才短暂地属于她自己,在更多的时候,仅仅是男人们互相争夺的财产。

卢三寿,男,一位普通读者

《别离》中的“我”经历了两次真正意义上的“别离”事件

其一是在国子的包中发现了避孕套。

其二是在自杀被救回,从木本处听说自己在无意识状态下的事迹。

两次事件的共同之处在于,都是对某种自己未曾拥有之物的别离。它们以相当间接的方式发生在“我”身上。

1.

“我”与国子本是社会边缘人士,不被社会看见的群体,这种被大众视野的排除让“我”和国子可以恰巧平衡于一种封闭的共生关系中,似乎唯一需要得到的只是彼此的承认,自我作为对方获取承认的唯一来源得以被确证。而外部世界则可以被想象为一种需要被共同抵御的敌意。

然而分居后,国子的处境大为改善,逐渐融入外部世界。对于“我”来说,意味着那个唯一可容身的小世界的瓦解。而“我”对于外部世界的试探始终带着抗拒,因为这意味着自己对于那个共生体小世界一种心理意义上的背叛。

国子包中的避孕套作为一个征兆,让“我”第一次把国子视作一个有欲望的他者,并且随后的求欢被拒让“我”知道她的欲望对象并非自己,而是指向某个不明的身影。

“我”希望占据这个身影以成为国子的欲望对象,从这个意义上说,自这一刻,国子才真正成为了“我”的欲望对象。从此,这个不明的身影成了“我”的主体性之谜,让“我”不断地猜忌、焦虑,并饱受那个问题的折磨:“她要的到底是什么?”“我到底应该是什么?”

表面上这并不是一个太难回答的问题,对于“我”这样一个穷困潦倒一无是处的底层来说,任何人似乎都是更好的选择。“我”其实也暗暗认同国子对自己和小次郎所做的“野狗”与“牧羊犬”的区分。

野狗不是一个品类,而是品类的剩余——所有不被命名的种类都被归为野狗。

牧羊犬却是在分类学中占据稳固的一席之地,有职能的品类。

如果国子选择小次郎,那么她要的就是进入外部世界, 这其实是可以被“我”接受,并且做了心理准备的;

如果国子效仿须磨,与小次郎行房寻欢,那么她追求的就是某种性解放,或者单纯的追求肉体刺激,这甚至也是“我”可以接受的。

以上两种情况,都不会导致“我”的自杀,因为“我”可以间接地成为国子的欲望对象——可以作为那个被支付的代价。国子以明确的伤害形式,将“我”支付出去,换取她的欲望。这是甚至“我”暗暗希翼的一种价值。

然而在这个问题上,国子再三给出了暧昧含混的回应,既表现出对小次郎的欣赏与暧昧,又表现出在此事上过度的清白坦荡,似乎她是一个丝毫不知男女之事为何物的纯真孩童。

邀他人同床,却枕我臂弯。这种纯真的过度感,既似一种挑衅,又似一种情趣,震荡了那个问题的回响:“她要的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最终在国子道出的真相中成为一个僵局,这个僵局成为自杀的真正原因。

不是因为怀孕,不是因为背叛,不是因为她爱上别人,不是因为一晚上四五次。

真正的僵局是国子将问题的抛回,将“我们是不是到此结束”的决定权交到“我”手里。这让她的欲望之谜对“我”来说成为了彻底的不可能,这个不可能之谜只能固着在那个未被使用的避孕套上,成为一个永恒的绝望能指。

第一次别离,以国子包中的避孕套为征兆。是“我”与那个其实从未真正拥有过——被回溯构建出的伊甸园的别离,从此被他者的欲望所流放。

2.

整个故事里,“我”最有活力的时刻,是一个濒死时刻。

平日“我”是一个懦弱、胆怯,对命运听之任之,不断被拒绝,却不敢提出要求和表达抗拒之人。是一具罔然于世的行尸走肉。

木本:“这个人一次也没笑过。”

“我”最充沛、旺盛的生命力却勃然出现在服药自杀后失去意识的那个阶段。处于无意识状态的能量如出笼猛兽,对自己的身体与欲望展现出惊人的支配力,这股狂野的意志在尿液喷涌中到达了快感的巅峰。

可是这个雄壮野蛮的生命在“我”被抢救回来后无迹可寻,似乎只残留了脚底的一丝奇妙触感。

对主体而言,它只能从别人口中被听说,作为一个神话性事件被永远的错失。

这是第二个别离,与未曾真正拥有过的欲望(自我)的别离——听说它的那一刻,就是与之别离的时刻。它成为一个永远缺席的内在彼岸,一个隐喻性的传说:“我”的存在,要以“它”的消隐为代价。“它”于我不在之处构成着“我”。

那个野蛮狂暴的欲望主体到底在哪里呢?它如此充盈有力,不由分说,为什么反而被这个虚弱无能、不敢欲求,被打上引号的“我”所压制,所剥夺呢?

我是在这里活着吗?抑或是,我只是一个不可能的身影——这个身影听说,我在这里活着。

千岛,女,独立漫画家,时薪1000円的和果子店店员

看義春的别离看了好几次,除了感到深深的压抑以外,我就觉得怎么男的老是要这么闷着,闷葫芦一样。他都可以吃药了怎么就不能表达一下对国子的感情。国子三番五次问他了吧,而且一直对他很热情。也很坦白自己。看的让我难受的一个点也是国子一直在往外倒,而男主人公一直在躲。用情绪表达情绪。他到底爱不爱国子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我觉得他比较像一个爱无能的人。

義春的作品看了一些,不知道为何他总是画出一个热情活泼很爱他的古灵精怪的女孩。而他对这个女孩总是隐藏内心的秘密和欲望。可是却不断接受被爱。

而同时他又总是画出一个平凡沉默神秘的女人,而他对这个女人像发了狂一样去展示自己的秘密和欲望,然后还久久不能忘怀。

所以我推测他是一个又厌恶自己却又有几分自恋的人。这种厌恶导致他无法面对对自己狂热的女人的感情。这种自恋又使他在被爱的时候被肯定,他享受这种以被动掌握主动的爱情方式。

而别离里面另一个人物木本,我个人感觉怎么也对他爱的深沉,不但主动邀请收留他一起住,晚上睡在一起的时候还说义春来了之后他好像很开心。更是察觉到义春细微情绪变化后救了他一命的恩人,后面还整夜整夜照顾自杀未遂的义春。怎么有点男女通杀的感觉。只能说义春(主人公)应该还是有一种内敛的魅力吧。

日本的文化中向来有一种压抑的美感。甚至会去欣赏一颗枯萎的花朵。我想义春能被这些人爱着,也许他也有一种压抑自己内心而产生的美感。就像昏迷之后护手要帮他排尿,他死活又拉上裤链。就像最后醒来光脚踩在路面。他是敏感的,而这些敏感全部指向内在。而国子想要的也许就是探索这份内在吧。

黑色的米青子,男,漫画家,知名帅哥

第一感觉是心酸,但最感动的,还是主人公作为独立创作者的处境。

不管是因为热爱,还是因为只能画漫画,画漫画的这份工作让他在物质世界一败涂地。我仔细想,他是因为热爱漫画,才不去另谋生路吗?可是全篇一次都没提到过他自己的漫画生活。

连打零工写艺术字都描绘的那么起劲,唯独对贷本漫画的进展只字不提,想必漫画在他的生活中也无足轻重。“为什么不画了?画了也吃不上饭不是吗”这两句我觉得太精彩,在现实生活的洪流里,精神世界算个DIAO啊,更何况漫画并非他的精神世界,而只是赚钱的工具,妈的他真的太惨了,有种大学报了冷门专业出来赚不到钱的既视感。

总感觉这篇漫画很有大爱,对焕发对生活的美好向往很有帮助。主人公的专业能力在漫画出现的三个美术同行里最差,连写艺术字的人都凌驾在他之上。感情生活更是一塌糊涂,连对待生活的态度也只是把身上剩下的钱拿去喝酒,然后爆吃安眠药。放在今天百分之一万要被定义成失败者。看了这个漫画,再不幸福的人都会觉得“啊,他妈的我再苦能苦得过他?”马上又可以乐呵乐呵去玩了,疗效远超心理咨询,嘿嘿。

阿短,女,景观设计师,散步家

我想聊一聊国子的感受,倒不是因为我是女性的缘故,而是我处在和国子相同的处境中,爱上了一个和义男如此相似且生活在义男《别离》时期同样处境的男人。

由于私漫画的原因吧,国子的情感和心理只能通过义男的视角来描绘,我想通过亲身的经历来尝试解读一下国子的感受和心态变化。

在国子说出“你要加油努力,早点来接我啊”的时候,她就在期待着义男能尽快再次和她生活在一起。但在过了大概一两个月后,这种期待已经变得难熬了吧。这种期待也注定是无望的,义男并没有“努力”,这里的努力是指常人认为的也是国子认为的,为了生存,放弃幻想投入任何一项可以到赚取生活费的工作中,义男不是常人,哪怕食不果腹,居无定所他也无法放弃漫画,同时他并不具备融入社会的性格和能力且主观上是极其排斥这种事情的。

哪怕只是见面,都是国子主动去找义男,国子并没有一开始就责备和催促义男关于赚钱的问题,只在义男要钱的时候才提醒义男应该为自己的生活承担责任。国子是非常了解义男的,面对义男时,并不想主动戳这些痛楚,而且她也是无能为力的,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她主观和客观上都难以承担起两个人的食宿(不过现在的我也难以承担两个人的吃饭问题),只能在义男无处可去时问出“但你也没地方住,要去哪里啊?”;在义男因为困顿无力画漫画时说“那怎么办啊”,虽然关心着义男的生活和梦想,但除了说出轻飘飘的话什么也做不到,在不得不面临的困苦面前,国子的关心也无法得到义男的回应。

随身携带着的避孕套预示着国子对义男已经开始感到无望了,这种无望让她想要离开,想要投入别人的怀抱,但因为还爱着义男,她还是忍不住来探望义男,并怀着一点对义男爱的探究:如果义男爱着我的话,会为我做出哪怕一点的考虑吧?国子有没有这样想过呢?

在知道国子过得不错且怀疑她出轨之后,因为饥饿和猜疑,义男主动去找国子,此时的国子应该已经在为离别做准备了,并且和那位客人越来越亲密。“别随便跑过来啊。我可是对外宣称自己单身来着。”这句话在我看来是相当认真严肃的一句话,她在暗示义男:我要离开了哦。但语气上是带着对爱人说话的嫌弃和责备感的,义男大概没有把这句话太当回事。

之后在看到小次郎义男冲去对国子大声呵斥时,国子下意识的强烈否定了,一是因为她确实没和小次郎劈腿,二是因为在她看来,这一切都是因为义男一点也不为她考虑,不爱她造成的,义男凭什么要来指责她?甚至不惜使用“肮脏”来形容义男,被义男“辜负”的痛苦心情和为之产生的怨恨在此时被难以控制的情绪全盘托出。这里的辜负打引号是因为,这样的辜负义男大概永远也无法解决,国子是知道这一点的,她其实并不想因此怨恨义男,但因此产生的痛苦是无法消除的,加上已经出轨的秘密在暴露边缘被触碰的恼怒,国子做出反击。最后说出的“你要是那么不放心,就快带我离开这里啊”有60%的原因是为了堵住义男的嘴,但我觉得仍有40%是幻想着义男真的能带走她。

最后终于,他们两人的情节来到了最高点,国子去找义男坦白和告别了。这是国子主动的经过长时间考虑的决定,一开始的让义男做情人的玩笑话也是极其认真严肃的铺垫。“哼——你都不难过啊”国子觉得自己必须离开了。坦白——告别从这一刻开始,国子没有想到义男的前后反应差距如此之大,对于这实实在在的伤害,国子心软了,为自己辩解着,妄图减少义男的痛苦。义男对于一晚几次的争论,是国子更没有想到的,怎么可能想到啊!国子怀着沉重的离别的心情进行着这场对话,而义男可能只以为这是一场终于到来的坦白,还想着哪种情况自己能原谅,但也可能是义男当时逃避了离别的可能性。“我当时觉得怎样都无所谓了。和你分居之后,我觉得已经回不到从前了”这是一句无力的实话,不过我觉得这里的“当时觉得无所谓”包含着一点女性在两性关系里的猎物般的僵硬感的被动状态。“我们是不是就此结束了?是不是?”这一番追问我读到的是非常复杂的情绪,既是对分离恐惧的不舍,又是对分离终于到来的确认。

我提到的这些情节和对话,我几乎真实经历过,当然只是我和他经历的一部分。虽然我和国子很不同,在现世代我有独立找工作生存的能力;没有过得不到的理想型,甚至没有理想型这种东西;就算爱的人不疼爱我也是直接提出分别,不需要出轨,但是爱上一样的人的感受还是相通的吧。五年前的我看了这篇漫画,当时的我绝对不会想到一年半后会亲历一遍一直到现在,经历了两次别离,最近我主动选择继续回到他身边。

拐子流星锤,男,豆瓣网友

柘植义春的《别离》我太有共鸣了,我就是这样,二十多岁的时候和女友两地分居,各自谋生,聚少离多。我当时的想法很简单,不相信现实会拆散我们,我还写过这样的话,我一直留着它们,要找出来不难,不过读下去有点难,因为特别打脸。“我们的恋情始终带有古典气质,也就是说,我们的恋情里面除了爱,还有恩义。如果让我进一步解释,我就很不好意思,因为形容爱情只需要一点美学经验,属于人文范畴,而证明爱情则是一门科学,有很多硬指标,需要以理服人,这就是我的弱项了,我的理科向来不好,非要我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像高中的时候证明两线段垂直,那两条线段看起来就是垂直的,事实上它们也垂直,但是非要我证明出来,我就往往束手无策。又比如现在你人在北京,而我在济宁,我们之间困难重重,虽然将来多半会在一起,但是你问起我眼下怎么办,我就没办法回答你。也许要作一条辅助线,但那样一条线,要怎么安排才好,我现在还没有头绪。可是不管怎么说,我都相信你我始终一心。”

后来女友离开了我。母亲说早有种种迹象,并且一有机会就会旧事重提,好像要显耀她的眼力,但是我总是打断她,谁愿意听这些呢?回忆过去,有的事也许值得总结一下,可是这件事,我总不能忘的是她伤了我的心。

义春的漫画就让人感受到这种痛苦。

不仅是亲密关系的结束,这当然让人伤心了,还有对情义本身的失望,对人的失望,对生命的失望,自我否定,试图用爱与才华(也包括虚假的才华)对抗现实然后失败的无力感。这是一种自私和幼稚的想法,但是男人在二十多岁一穷二白的时候,常常会有这种想法。我什么也没有,她什么也没有,可是她年轻,年轻就是资本,我希望她相信我,爱我,真心爱我。我需要这种保证。

现在我知道这是不对的,可是我二十多岁的时候,自我意识和现代意识没有这么强,我特别需要一个爱人。一个忠贞的爱人,在男人的梦想中,这是一个不可缺少的部分。这是男人的一种典型心态,当然,他们会很快成熟起来,忘掉这些愚蠢的想法,明白“世上没有人有占有的权利”(罗大佑语)。从义春的漫画里,我们可以看到男人的可怜,也能看到他们的丑陋。

我觉得义春是有批判的,对自己的批判。作为男性读者,我感到锋芒在背。至于国子,我认为她始终都是可爱的。

义春描写的男女关系,像义男和国子,说起话来总是一副口是心非的样子,这是高级的剧作,真实凝练,打动人心。我想起京剧《武家坡》,这是一个向壁虚构的故事,很多人觉得这出戏的情节欠通,大佬吴小如就曾经说,这是一出可禁可废的戏。他提出的第一点质疑,“薛平贵所以回国,凭的是什么?不是由于鸿雁捎书吗?怎么一见到王宝钏之后,不过三言两语的工夫,就变了初衷,想调戏她来了?而戏词中更荒谬的,乃是'她若失节,将她一剑杀死,也好见我那代战公主’。倒好像他对不起代战公主事大,撇下王宝钏反是应该的了。”这出戏似乎通篇都是这样前后矛盾,漏洞百出,但是不妨碍它红了一百年,一直传唱至今。像薛平贵这种“贫苦人”,过着“辛苦恣睢”的生活,言语之中,是很难不带一点戾气的,他做了皇帝回来,可是他早已变了,他自卑、偏执、孤独、没安全感,以至于“打背供”的时候,自己说给自己的话,“她若失节,将她一剑杀死”,也已经言不由衷了。他已经“分裂”了,这才是人性的真实。所以“薛八出”里,这一折逻辑最不通,反而流传最广,人们一方面觉得莫名其妙,一方面又被那种悲凉所感染。

国子第一次回来看义男,问他是不是还在画漫画,义男望向窗外,说,画了不也吃不上饭吗?可是他作为艺术家的自尊一直都在,他不愿放弃漫画,他也明白那会付出什么代价,心里是清清楚楚的。可他不敢对国子说实话,说宁可挨饿也要坚持下去,那要将国子置于何地呢?那是不公平的,是自私的。他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他的无能造成了后来的悲剧。

义男和国子的关系不是那种典型的交往状态,让人一看就知道他们在一起或不在一起,他们的关系有种不确定性,好像马上就要崩溃,好像又很有韧性。我想起约翰卡萨维茨的《受影响的女人》,吉娜罗兰兹在里面演一个神经兮兮的妻子,“神探可伦坡”演一个粗暴专制的丈夫,最后一场戏,他们在家里闹得不可开交,比世界大战还激烈,不出人命就无法收场,可是忽然就风平浪静了,两个人一起展被铺床,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第一次看的时候大受震撼,居然能把夫妻吵架拍得这么精彩,细想又合情合理。男女关系好像就处在这种忽冷忽热中,就是这么突兀,病态。

国子出轨了,她道歉,流泪,“我没想到你会那么吃惊”,她对义男留有一份真情,可是她对未来并没有考虑清楚。她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义男认真质问国子和那个男人做了几次,好像要作为量刑依据,好像那真是什么要紧的事,都是荒谬而又真实的。

现在流行一种说法,叫“不相信爱情了”,大概是躺平思潮下的一个支流吧,但我总觉得这是走向虚无和麻木。爱情从来不只是爱情,而是我们追求美好生活的一部分。在《别离》的最后,义男走出医院,光脚走在路上,感受到脚底的新鲜触感,看见冬日暖阳下的自己淡淡的影子,这是我印象最深的一个段落,一扫之前的颓废精神。柘植义春让故事结束在这儿,义男没有彻底失败,他不是一无所有,他还有作为艺术家的敏锐观察力和强烈感受力,他走上了自己选择的道路,重生了。

小狈呱呱,女,游山玩水,游手好闲者

柘植义春的私漫画很多都是自述。如实地掏空自己很难,撇开自尊心的阻扰,就算关起门来扪心自问:我在干什么?我想要什么?我是个什么货色?得到的答案依然不能足够接近真相,甚至“真相”到底是什么,可能也无法识别。俗话说,一个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当你“回顾”既往时,是占用无数个为了方便叙事,姑且称之为“当下“的瞬间去“还原”的,而“既往”早已无处可循。

《别离》像一个善于扑风捉影的密探,精准地记录了一些自己的重点镜头来“回放”,不放过对自己各种不堪的展现。这真是令人好奇,一个人要沦落何种程度,才会如此“下贱”?

国子说:“我不记得你是那么卑鄙的人啊?居然乱翻别人的包?”当那个仅靠曾经的亲密关系维持着的自我世界已经摇摇欲坠,我变得连国子也不信任,也就难免“原形毕露”了。

国子抛下一句“我们是不是到此结束了?”,“我”当然早就预感到差不多了,但我能说不结束吗,显然没有这个选项,不然就只剩下厚着脸皮说:“我不要和你结束,你去结婚,我愿意做你的情人,你赏我点吃的,我就做你放养的野狗!”

人需要在与其他人的关系中找到自身存在感。所以人需要“爱”。“爱“能为自己起到“定位“的作用,获得“归属感“。而在拥有多种选择的情况下,“爱”并不唯一,一旦变成唯一,就会很危险。国子对于一无所有的“我”来说,很不幸就是那个唯一。

“你要加油努力,快点来接我”

“我希望你振作起来,所以不会借钱给你”

“你要是那么放不下心,就快点带我离开这里啊”

“都是因为你没有好好地拴住我”

国子提到结束之前反复说这些,都是表达她需要和“我”一起,生活在正常的社会秩序里。而“我”却是“无缘社会“之人。“我”认可自己的画画技能,但这个能力不能变现却不是我能改变的。即使没有江河湖海,相濡以沫也不可持续,这样的结果“我”默认,也放任。选择离开与“我'无缘的世界,“我”依然有底气,即使懦弱、逃避、丧气、狼狈,也并非无知、麻木、随波逐流、不思进取。“我”对明天的恐惧,来自我实在不知道我今天还能做什么。一旦没有明天,就再也没有恐惧明天的必要,如释重负。

于是在那个相对自由的世界里,没有出现国子。而是潜意识里充满了紧张和对外来干扰的强力防备。“我”只记得在梦中肆意批判原田先生作为画家“真没品味”,这些膨胀着压抑着的情绪随着一泡长尿得以释放。然而走出医院,完全清醒后,就得继续面对现实,等着未知命运的收割。而自己能做的,只有眼睁睁看着自己在淡淡冬日阳光下的影子渐渐褪去,任由眼泪掉下来。

自述一段有关自杀的真实经历,区别与一般的“卖惨”,作者并没有强调自己如何生不逢时,如何努力而徒劳,反而描绘出了一个猥琐的、卑贱的、仿佛死不足惜的形象。对自己诚实很难,过于修饰,或者陶醉于演戏,在现实生活中就不能与真正的自己取得联系,为自己找到定位,为自己布置行动。大概活着的意义就是积极地去揭发自己吧。

飞行床,女,打工人(《别离》动态漫作者)

第一次进入柘植义春的漫画世界是因为“与手冢治虫齐名”的文字盛赞,觉得一个这么陌生,一个那么出名!(其实手冢治虫的漫画我也并没有看过几张)。就点开进去看看。第一遍,有点寡淡呢。第二遍,解读这么精彩呀!静静看完了第三遍,合上书,闭上眼,妻子枕在他的手臂上。我睁开眼,身在何处?空空的漂着。生活的细琐一丝不苟的揉进漫画里,都是平凡的事儿,一点儿也不精彩。但清晨醒来,妻子枕在他的手臂上。昨天是妈妈的生日,昨天异漫分享了《别离》,昨天我被老板开除了……生活就是这么多彩平凡,一次又一次清晨醒来

上官不知悔改,女,喜马拉雅不知名音频女主播

托异漫的福,老早就看过别离这一篇,印象太深刻了,以至于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脑海里都是两个人被赶出公寓的那个画面。再看,还是很喜欢。我喜欢别离里的男主多过女主。尽管他在这场关系里是那么被动,像一条毫无尊严的野狗。但是野狗也有野狗的刻毒。他是那么的冷静。他在叙述这个故事的时候仿佛是在诉说两块摔倒在地面的泥巴。一块泥巴发现另一块泥巴藏了一袋避孕套,泥巴慌极了,结果反而是被发现的泥巴扭动的更加剧烈。多么可爱的两块泥巴。我更喜欢那块破破烂烂的泥巴,因为他是无敌的,在这场剧情里,他更早的抛弃了过剩的情感。因为没有期待,木本、房东以及隔壁没品的画家原田都在泥巴寻死的时候表现出令人感动的行为,给作为读者的我带来极大的精神慰藉,甚至有一种这个世界还不错的幻象。而另一块泥巴,她什么也没做错,却要承担索取方无孔不入的的道德指责。倘若硬要说她有什么错,那也是这个世界的错,因为她的扭曲,自始至终都是随着世界的变形。

pigao,女,漫画作者,鼹书店长

柘植义春曾在和山下裕二的访谈中强调了他的漫画表达中的无意义,“現實主義是我創作的基調,就是把現實作為事實,不添加任何理想,幻想與主觀,「原汁原味」予以正視,並不追求任何意義。原汁原味就是不加上解釋和意義的狀態,所有事物只是原原本本的展示,所以就是無意義。”

无意义不仅是义春在漫画中的追求,也是他的生活方式,对于意义的否定,对于人寻求意义的存在感的质疑,对于意义形成的社会价值的排斥,始终有一种出离感,因为出离,得以以旁观的方式看待自我,看待往往是第一人称的故事中的叙述者。

义春的无意义是涉及到“存在”问题的,尽管这种必然牵连出的哲学思考也必然将意义强加于这种无意义之上,但姑且也将此看做无意义吧,只为可以接近故事所描述的无意义。

无意义的别离

这个故事不算是义春“画”得最好的漫画,作为封笔之作,感觉作者此时对于画面上的经营已经没有兴趣了,故事以平淡的方式述出,但它确实是个完美的句号。

别离看似由生活了两年后分居的女友国子引起,但国子只是构成别离的一个象征,一个世俗意义可以养家糊口的男人所拥有的稳定生活的符号。

最初的分离并不涉及两人的感情,交不起房租失去了住处和国子有了一份提供住宿的工作,分手时国子的嘱咐“早点来接我啊”证明了感情问题至少不存在于国子这一边。

但从此后两人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国子过着正常人的生活,收入不多但积极经营着一种向好的状态,而“我”则是那条无意义的道路,一种拒绝被普通社会观念所解释的道路,但此处随处可见的是普通尊严的丧失。从怀着悲惨心情捡起的烟头,到在国子包里偷钱时发现的避孕套,不断将一个即使提早发现了迹象依然无法阻止女友出轨的无用的绝望推到极致,甚至在决计要自杀时买药还是向国子讨的钱。

在得知国子可能怀孕的那一刻,胃里的恶心是生理性的,与医院抢救时拒绝被脱掉裤子是一组对应的关系,前者是清醒时面对失去尊严被坐实的身体反应,后者则是失去意识后残存的对尊严的维护。而这组关系又在护士帮助着尿尿时,以出人意料的喷溅,将这种完全属于私人的行为演变成他人参与的失控,也近乎华丽地将人的尊严演绎成一种荒诞。

尽管吃药自杀,但未遂后依然害怕死亡,在出院时因不见自己的鞋子表现得过于惊恐,鞋子似乎是人存在的一个证明,但在这里无意义,赤脚走在冬日的阳光下,“我”那仿佛马上就要消失的影子,是否就是以墨迹描绘的无需解释和意义的现实?

陶朗歌,男,资深漫迷,欧美漫画推广者,「看理想」APP《漫画实验室》《三十本漫画环游世界》主讲人,「十分漫话」公众号、「图像小说」微博超话主理人

“在昭和三十五年和三十六年一起生活了两年的国子,如今决定和我分居了。”

义男和国子以一对恋人的身份出场,但故事却以一种令人绝望的情绪开场。这如同是一个计时器一般,给他们二人宿命般的“别离”摁下了倒计时键,也奠定了整个故事的悲怆基调——这一对面容惨淡、愁云密布的年轻恋人,在穷苦、困顿、潦倒、落寞的现实中,最终走到了别离的岔路口。

他们的“分手”几乎是毫无悬念的。或许他们之间,从来就没有过什么海誓山盟般的感情羁绊,他们自以为的“爱情”,也可能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忠贞牢固,甚至可能并不是一种基于单纯情感诉求的相互依恋,而更有可能是两个处于社会底层的“无能之人”间的相互怜悯和功能性利用。

这样的说法可能过于“残酷”和“冰冷”,但对于“无能之人”而言,残酷和冰冷正是他们生活的“真实”。在义春所有带有自传性质的私漫画中(但并非是完全的“自传”),《无能之人》是最具有概括意义的一部,它给义春笔下所有充满孤寂、悲凉、窘迫的故事下了一个最直接的定义——个人的“无能”是造成一切不幸的根源,而这种“无能”则是难以更改和逃离的。

《别离》所讲述的,正是一个关于“无能之爱”的故事——国子在机缘巧合下获得了远超过去生活水平的工作,从而获得了更好的生活条件,而义男依旧深陷于无能的泥淖之中,原本尚可在困顿中相互慰藉的两个“无能之人”,终于因其中一人的“上升”而出现裂痕。

国子和义男,就像是深陷泥淖的两个人,尽管他们在不断地沉入淤泥之中,但他们选择相互拥抱,在看似温馨的假象中掩饰对命运的恐惧,但其中一人忽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绳索,于是她有了逃离泥淖的机会。但这根绳索只能承担一个人的重量,所以她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顺着绳索爬出泥淖,一个是抱住“爱情”继续沉沦。

国子并不知道如何选择,至少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她并没有顺着绳子向上攀爬。更大的震动和变故,却发生在义男身上。对于他而言,他与国子的爱情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那么纯粹,作为一个处于社会底层的“无能之人”,爱情与其说是情感上的需求,倒不如说是尊严上的需求——作为一个几乎一无所有的人,能够“占有”一个女人对他来说,是他对抗窘迫现实的最后防线。

对于他而言,人生失败、职业无望、经济困窘、居无定所,但所有一切现实的困境都没有将其彻底压垮,因为他至少还“拥有”一个女人、一段感情甚至是一个理想主义的“家庭”。国子于他而言,就好像是他深陷淤泥时,嘴中含着的一根芦苇杆,为即将窒息的他输送着若有若无的空气,维系着他对“生”的欲念。而现在,这根芦苇却要被拔走了。

所以,他慌了。

但他并不是为即将失去的感情而心慌意乱,表面上看,他介怀的是国子的“不忠”,但实际上这不过是个托辞,是个让自己一切荒唐行为“正当化”的借口罢了,毕竟此时他对国子“不忠”的一切臆测都还停留在猜想阶段,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以此为借口去质疑、猜忌国子——眼见着手握逃生绳索的国子,自知难以逃离的义男,没有选择放手,而是紧紧抱住国子,以防她离自己而去。

这是出自于一种本能。当一个人已经一无所有时,他必定会牢牢把握住最后的“所有”之“物”。而对于另一方面的国子而言,或许她内心中对义男的情感依旧眷恋,所以她始终犹豫要不要顺着绳索逃生,但义男突如其来的“抱紧”,反而将她推向了绳索一边。她对义男坦白了自己的不忠过往,而这成了压垮义男的最后一根稻草——芦苇杆并没有被抽走,而是自己“飘”走了,这让义男更为难以接受。

身材丑陋的“第三者”与义男想象中国子曼妙的身姿形成强烈的对比,而国子口中含混的“一夜四五次”则彻底击垮了义男最后残存的尊严——这一点是尤为值得注意的,当国子说出自己怀孕时,义男立马意识到自己并非孩子的父亲,并直接跌到在路灯旁,这或许从另一个层面揭示了两者之间的肉体关系其实是寡淡而稀疏的,甚至不排除“无性关系”的可能——义男终于意识到,最终沉于淤泥的,将只有自己。

至于国子,她对义男究竟怀着怎样的情感?如果深爱于他,又为何会在交往期间委身于他人;如果并不爱他,又为何在最为困窘的时刻还不离不弃?在我看来,她的感情是真实而复杂的,并不能简单地以“爱人”间的感情来衡量,更多时候是一种基于逃离生活困顿现状的艰难选择,而不仅仅出于情感上好恶。类似的情景其实也出现在义春的其他故事中,他父亲亡故之后,母亲也曾有过类似的选择,尽管时代不同,但同样都是无能之人的所谓“爱情”。

和义男一样,国子同样背负着“无能之人”的身份,在一段时间内,义男同样是她唯一的“拥有”之物,用以对抗一无所有的窘迫现状。只不过,随着她生活状况的改善,她有了更多的选择,义男的意义也有了微妙的变化,这才使得她敢于正视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她与义男最后的坦白,某种意义上也是她的一种试探,想要知道自己在义男心中究竟是以怎样的地位存在,是爱恋之人,还是怜悯与被利用之人。

但这样的试探,无疑是危险的,甚至是致命的。它彻底击碎了义男仅存的尊严,剥下了他自欺欺人的伪装,将他彻底暴露于无可挽救的惨烈现实之中,这也为他后来的过激行为埋下了伏笔。虽然国子离开了,但她并没有完全在义男的生活中彻底消失——比如“憋尿”的场景,无疑便是一个“此处无伊胜有伊”的场景,爱情消失后,性器官退化为单纯的“尿器”,而充满隐喻的“喷射”无疑呼应了前文中“求欢不得”的场景,但一切现已变得不同,义男最终还是失去了所有的一切,彻彻底底地成为了“无能之人”。

值得注意的是,《别离》是义春的封笔之作,在此之后,他再也没有创作任何一篇漫画作品。某种意义上讲,这既是他回忆自己窘迫过往的一场别离,也是他与漫画创作的一场别离。

胡晓江按:感谢大家读到最后,我本人在《别离》汉化时写过一篇解说,在纸版《义男的青春》附送的解说别册里又进行了增补,那篇解说受到了不少好评,但其实我个人会觉得其它解说写得更好一些,那篇是由比较简单的男性视角切入,很不结实。yucco(nunuyu)的文章则完全命中了那篇解说的短板,读的时候我会想,这是我应该写出来的,但是没有呢。

别离的读书会,本来想找三男三女,踊跃报名下,收到了十一篇,四男七女,大家写的我都喜欢,yucco和千岛就不说了,我认为是新颖大胆的角度,卢三寿是特意找的一位朋友(标签为:读书多的男人),从没看过义春,也不负我望,果然写出了我不曾想过的新意,在性别对战中,为男方赢得了宝贵的一分。

黑精和飞行床很坦率,阿短和阿锤更坦率,小狈的角度有些陈旧(比心)。上官的评论虽然短,却提供了多个角度:男人破破烂烂,女人扭曲变形。pigao和陶朗歌的两篇相对严肃,实际是处于他们各自的评论系列中。

也许还会有下一期读书会,大家觉得有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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