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想象一个没有野生动物的世界吗？
这并非危言耸听。一份来自WWF（世界自然基金会）的《生命行星报告》显示，自1970年以来，全球野生动物减少了60%。如果继续不付出行动，不到半个世纪，人类将成为这个星球上最后的“野生动物”。
当然，更可能的是，人类将比其他野生动物更早灭绝。没有哪个族群比人类更擅长自我毁灭。讽刺的是，极少时候人类能主动意识到这一点。
2019年2月，Flipboard红板报成为非洲野生动物基金会（以下简称AWF）全球战略合作媒体。当决定邀请AWF CEO 卡杜·塞博亚（Kaddu Sebunya）为新一期红沙发专访嘉宾时，我便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红板报的读者愿意倾听发生在非洲大陆上关于野生动物濒危与保护的故事？
抛开以上提到的令人绝望的现实外，也许“唤起每一位看到这篇专访内容的你，那颗‘不为’的心”，是我关于这一问题的回答。
不为，是对这个世界最温柔的善意。
不为，是不听信穿山甲具有活血化瘀、疏经通络等功效的谣传，不购买非法穿山甲制品，这个在地球上存活了4000多万年的古老物种正濒临灭绝。不为，是不盲目追求象牙的装饰和收藏价值，每15分钟就有一头大象因非法盗猎而失去生命。不为，是不被愚昧蒙住了眼，只有犀牛才需要犀牛角，中国早在1922年就没有野生犀牛，但现在却是世界上第二大犀牛角消费国。
这三种常常触目惊心出现在中文新闻媒体上的濒危野生动物，正是非洲大陆上最迫切需要被保护的物种名单前列。2018年3月19日，地球上最后一头雄性北白犀Sudan黯然长眠，留下两头无法自然生育的雌性北白犀，这预示着1900年才在非洲刚果盆地发现的北白犀这一物种，短短一百多年就将面临灭绝的危险境地。
这不是第一次在地球上奏起某一野生动物族群的挽歌，但也不应该成为我们习以为常而麻木的理由。或许我们也可以选择有所为：劝说或阻止身边人非法购买、使用、食用野生动物制品，甚至切身投入到保护野生动物的行列中去，传播、抵制，与盗猎者抗争。
“有所为”，是对人类自身最切实的救赎。
不论你选择无为、或是有为，不经意间，生命或许都会以一种我们无法预料到的轨迹，与另一生命族群连接，并且影响。这或许便是这篇专访内容的更深层次意义，也是我，希望与每个读者达成的一份默契：生命影响生命，非洲离我们并不遥远。
AWF成立于1961年，是非洲大陆上致力于野生动物及环境保护的国际机构。AWF与中国的渊源颇深，早在2012年，它便与合作伙伴WildAid（野生救援）一同，联合成龙、姚明、李冰冰等中国明星公益大使发起了“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的号召运动，意在唤醒公众对盗猎问题危害严重性的认知，减少人们对野生动物制品的消费需求。
每年的3月3日是世界野生动植物日（World Wildlife Day），或许很少有人能注意到这一日子。今年，红板报很高兴能与AWF达成全球战略合作关系，不只是在这一主题日、也是在未来的每一个日常，共同呼吁保护野生动物、与自然和谐相处。
与此同时，自2019年1月起，在AWF工作13年之久的卡杜·塞博亚升任CEO，借此机会，红沙发专访邀请卡杜·塞博亚先生，和我们谈谈AWF在非洲、AWF与中国的故事，发展与保护的平衡关系，以及非洲大陆与野生动物之间难以割舍的纽带。
以下是访谈实录，有所调整。（图片均由AWF提供）
1
非洲与野生动物
红板报：如果探寻非洲广袤土地，能否有一条合适的路线？一路上会遇到哪些非洲野⽣动物？
卡杜·塞博亚：非洲拥有极为多样化的、令人惊叹的野生动物保护区和风景区。在带领游客体验独特的野生动物观赏之旅同时，AWF也能帮助了解重要的野生动物保护问题。
例如，在我的祖国乌干达，我们带领游客前往被称为非洲八大野生动物园之一的基代波河谷国家公园（Kidepo），你可以看到超过470种鸟类和超过77种哺乳动物，包括水牛、斑马、疣猪、羚羊、狮子等。
继续前往默奇森瀑布，游客可以享受寻找狮子和豹子身影的游戏，并有机会看到濒临灭绝的罗斯柴尔德长颈鹿、大象和野牛，更不用说许多独特的鸟类。在Budongo森林，游客可以在自然栖息地观赏到黑猩猩，之后我们继续前往布温迪不可穿越深林公 园（Bwindi Impenetrable NP），这里是世界上近乎一半数量濒临灭绝的山地大猩猩的家园。
无论你在何处参观，非常重要的是，要考虑你的旅行对野生动物和土地的影响。即使没有和AWF一起旅行，你也应该确保你的旅行不会对非洲的自然资源产生有害影响。
红板报：在这趟旅途中，原本应该有哪些野生动物，但现在已经濒临灭绝很少出现， 甚至已经消失了？
卡杜·塞博亚：可悲的是，由于对犀牛角的需求猖獗，乌干达的犀牛种群几乎已经消失。至今乌干达国内只有极少的犀牛，它们位于默奇森瀑布国家公园附近的一个庇护所内，该公园正在进行24小时保安巡逻，确保他们免于遭到盗猎者的袭击。
2
AWF在非洲
红板报：过去近60年，为拯救非洲濒危的野⽣动物，AWF做了哪些努力？
卡杜·塞博亚：自1961年成立以来，AWF一直深刻理解以非洲为主导的野生动物保护的重要性。虽然全球社会有意愿帮助非洲，但非洲的野生动物终究归非洲人所有，因此保护非洲野生动物仍是非洲自身的责任。
AWF是非洲联盟的官方合作伙伴，也是社区型企业的先驱，一直以来都将非洲人民福祉与野生动物保护视为同等重要。
一方面，我们在非洲大陆上帮助建立了生态旅舍、提升农业发展和妇女生计相关的项目。2015年，AWF协助埃塞俄比亚野生动物保护局（EWCA），在埃塞俄比亚瑟门山保护区合资建立了生态旅舍项目Limaloma。在增加当地居民工作机会的同时，Limaloma生态旅舍项目盈利均用于周边Adisge保育小学的维护和发展，这已经是AWF在非洲为培育儿童的保护领袖精神而建立的第9家地域化保育文化小学。
另一方面，我们与护林员、社区侦察员和野生动物保护区当局一起开展工作，保护大象、犀牛、狮子等关键物种。我们取得了实实在在的成果，如今受我们保护的重要物种数量稳定——78％的大象种群受到保护，全部犀牛种群得到保护，超过75％的大型食肉动物也在保护范围内。
更值得一提的是，极度濒危物种山地大猩猩的拯救行动。1980年代，有着“温和的巨人”之称的山地大猩猩只剩下不到600头，栖息在卢旺达的深山茂林里，也未能阻碍盗猎者的步伐。但幸运的是，在动物保护者数十年的努力下，如今山地大猩猩数量维稳超过1000头，是目前唯一一个因为AWF行动而数量增加的物种群体。
另外，AWF还认识到，国际社会需要了解全球野生动物贸易活动对非洲大陆的影响。我们在全球范围内开展工作，包括提高中国国民对于野生动物保护的意识，围绕日本的象牙贸易开展倡导活动，让美国消费者了解他们对野生动物制品的消耗等。AWF还与东南非共同市场（COMESA）开展合作，确保在非洲实施其发展规划时对野生动物栖息地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红板报：在⾮洲这块土地上，国家林立、环境各异，AWF⼜遇到过哪些困难？
卡杜·塞博亚：当然，在不同环境和不同国家工作的过程中遇到挑战是很自然的，也是我们工作中常见的。超过90％的AWF员工都是非洲人，主要是在自己国家进行工作和开展项目。AWF致力于与当地社区和土著居民合作，在开始规划保护项目之前，最重要的是获得社区的支持。这使我们不仅最大限度地保障组织的利益，还能为保护地区的人们带来好处。
除此之外的困难主要在于资金短缺上。非洲的保护区系统是非洲生物多样性保护的支柱，但许多保护区资金不足，无法实现其保护目标。尤其是近些年，从事非法野生动物产品贸易的盗猎者正转向使用“暗网”作为业务媒介售卖犀牛角、象牙和老虎等濒危野生动物制品。“暗网”的匿名性和高安全保障机制使得保护野生动物、打击犯罪的难度增加。
一项由AWF协助的名为“暗网中的非法野生动物贸易”（Illegal Wildlife Trade in the Darknet）的调研报告显示，在全球白犀牛和黑犀牛种群数最多的南非，2007至2015年期间，因犀牛角盗猎而被杀害的犀牛数暴增了约90多倍，仅2016年就有1054头犀牛被杀害死亡。而这一切背后的助推剂即是“暗网”和日益熟悉“暗网”这一匿名市场的买家和卖家们。
3
AWF在中国
红板报：过去⼏年，AWF在中国开展了哪些行动？
卡杜·塞博亚：随着非洲的不断发展，它需要像中国这样强有力的朋友帮助，以保护非洲大陆的野生动植物和土地。AWF诚邀中国全力参与我们的保护任务，我们致力于与中国社会合作，保护非洲的野生动物和野生动物栖息地。
自2012年以来，AWF一直在中国与我们的合作伙伴WildAid一起开展活动，以提升公众对于象牙和犀牛角需求的严重性危害的意识。演员成龙、李冰冰，NBA明星姚明，钢琴家郎朗，知名古董收藏家马未都等中国名人都参与其中。
AWF和美国NGO组织阿斯彭研究所举办了一系列对话，邀请杰出的非洲人和中国人呼吁非洲大陆的可持续发展，最终成立了中非野生动物保护委员会。该委员会包含坦桑尼亚音乐艺术家Alikiba和中国演员王宝强。
2018年9月，AWF与北京动物园合作举办了“拯救非洲濒危野生动物”中国首展，目的是让中国公众更好地了解非洲的野生动物，以及保护面临的挑战和机遇。因为中国公民可以帮助建立一个全球保护范例——特别是通过减少对象牙，犀牛角和其他野生动物制品的需求。这些努力最终将有助于减少整个亚洲大陆的非洲野生动物制品非法贸易。
为了进一步建立一个保护非洲野生动物的全球范围内的组织，AWF还在不同的地区建立了线上平台。中国有意愿了解AWF的朋友们可以访问我们的中文网站（www.awfchina.cn），并通过中国的一些主要平台与AWF联系，其中包括新浪微博（@非洲野生动物基金会）、微信公众号（AWFChina）和优酷视频。
红板报：2019年，AWF在中国会有哪些新的行动？
卡杜·塞博亚：中国在经济、基础建设、能源、工业和贸易方面，都是非洲最大的合作伙伴。2019年，AWF也将继续在野生动物保护领域寻求更多的中非合作机会，维持非洲当地生态与经济发展的平衡，以确保野生动物和原生态栖息地的保护规划不要被经济发展抛之脑后。
AWF将继续与北京动物园等伙伴保持合作关系，也计划与更多渴望并坚持在保护野生动物的中国名人比如江一燕等，建立更密切的伙伴关系，扩大野生动物保护宣传的影响力。
此外，AWF最新的行动是要与Flipboard红板报密切合作，提高公众保护野生动物的意识并停止对非洲野生动物制品的需求。停止需求！停止买卖！停止杀害！
4
野生动物保护与年轻人
红板报：如何才能唤起年轻⼈对于野⽣动物的敬畏和保护意识？
卡杜·塞博亚：AWF的愿景是整个非洲的蓬勃发展，其中包括了非洲的野生动物和广袤大陆。它们会作为后代人的文化和经济资产。
自成立以来，AWF一直就在倡导年轻人参与野生动物保护，包括为学龄儿童建立野生动物俱乐部，为农村地区的学生建立学校，以及持续与“全球青年生物多样性网络”（GYBN）等组织合作。
我们期待通过动员青年、儿童、妇女和当地社区居民等边缘群体，提高全民意识——让TA们认识到自己在解决社会经济挑战和环境问题方面，所能给予的创新性贡献，从而能实际参与到更多生态多样性保护和可持续发展项目中来。我相信年轻人不是明天的领导者——政客们通常都这样说。实际上，TA们是今天的领导者，将引导我们走向属于TA们的未来。
5
发展与保护的平衡
红板报：在发展经济与野生动物保护之间，怎样是理想的平衡状态？
卡杜·塞博亚：逼迫非洲在保护野生动物和经济发展之间做出二选一是错误的。在不停止发展的同时，我们可以做出更好的选择，以确保野生动物和土地在现代非洲中茁壮成长、得到保护。这意味着发展决策必须在规划阶段就把野生动物和土地保护考虑进去。
对非洲而言，发展和经济增长应该而且必须继续并加速，但只有通过维持有效的野生动物保护议程，并将生态系统服务的有力支持纳入精心规划的发展中，才能取得长期的成功。
相应的，如果野生动物和土地要健康发展，那么它们必须交织在非洲大陆发展的宏伟布局中，并被视为有意义的贡献。我们采取的战略必须利用非洲转型带来的机遇，来应对非洲野生动物所面临的挑战。
红板报：这一愿景多久时间能实现？
卡杜·塞博亚：AWF一直都鼓励全面动员的立场表达，促进全球社会公众发声保护野生动物，以敦促各国政府加快实施非洲生物多样性保护的承诺，并确保该战略性发展进程具有协同性和包容性。
我相信，只要政府和私营部门确保非洲野生动物和土地被纳入非洲大陆的发展规划蓝图中，那么就可以很快实现人与动物理想的生活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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