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userphoto
未登录

开通VIP,畅享免费电子书等14项超值服

开通VIP
南靖纪行:大坝的灯光
userphoto

2022.07.01 福建

关注

鹭客社:守望共同的尘世故乡

如果您满意于下面的图文,请让更多的人关注“鹭客社”

再一次到塔下。

再一次踏着暮色而来,再一次入住守望客栈。再一次到小桥流水餐馆吃饭,再一次点同样的一席客家菜,再一次小酌一壶甜甜的客家娘酒,再一次和熟识的村民寒暄,再一次走过深青色的雪英桥,再一次踏上锃亮的弯弯石径,再一次怀着敬意前去探访村庄高处旗杆林立的德远堂。

塔下和我之间,仿佛有着一种前世的缘份。如果上天让我选择一处山居之地,我定然会选择塔下。对我来说,塔下之所以会让我喜欢,除了有着山区少有的人间烟火味,更为重要的是有着一条充满灵气的穿过村庄的清溪。溪不甚小,故需筑小桥,溪不甚大,故对岸可辨言语。村庄之上,飞鸟蹁跹,村庄之中,潜麟悠游,我记得宋人徐玑有一首《山居》诗,中有句“开门惊燕子,汲水得鱼儿”,写的便是类似的情形。此次造访塔下前,已经多次来过塔下。不醉有之,醉亦有之。塔下俨然成为我的一处隐秘度假之地。

此次到塔下。守望客栈的美儿姐已离开塔下,当垆的是新的掌柜小芳。说来也奇怪,小芳竟长得酷似美儿姐,也算是一种“传承"吧。两只狗儿中,鲁鲁已被差去看管柚园,汤圆则跟着美儿姐去了厦门。小土楼中只剩下巴豆与丸子两只猫星人。只不过它们分别有了新的外号,小咪与大咪。为了划分地盘,巴豆与丸子之间爆发了一场小规模的“战争”,最终,身材壮硕不怒自威的巴豆取胜,取得了地面控制权,失利的丸子则被迫离开地面,撤向阁楼。所以,你可以看到作为胜利者,巴豆总是大爷一般躺平在椅子上,无论谁来都无动于衷,只有主人出手嗔撵,它才懒洋洋地跳下椅子,大摇大摆头也不回地走开宝座;失意的丸子似乎修炼成了运动健将,习惯于在梁柱间上窜下跳、神出鬼没。客人多时,它怯生生地躲在某个角落窥视着天井中晃动的人影,俄而,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她已经倏然地出现在屋顶上,得意洋洋地宣示着自己的领地。故在守望客栈,你经常可以看到这只在月光下伫立于屋顶的伤感猫灵。较之从前,客栈已经有了一个重大的变化,那就是每个房间加置了一个卫生间,这让土楼的宜居度大为提升。这座小小的土楼让我确信,传统民居经过精心的设计与改造,完全可以成为理想的现代居所。此次,靠溪一侧可以枕流而眠的套间已经告罄,我和蔡博士、郭老师三人住进了一间有隔层的小小“楼中楼”。“楼中楼”的二楼还设计了可以席地而坐的小小茶舍。

第二天,同伴们到芦溪去航拍土楼,我感觉有些倦意,便没有同去,自在地睡了一个回笼觉后,在村里随性散步。傍晚,掌柜小芳稍有闲暇,便带我到附近走走。小芳原来也曾在厦门工作过,近年来由于家乡的召唤,便返乡创业成为塔下难得的新鲜面孔。她在其抖音中那句经常性的开头白,“涯系小芳,涯系客家人”,让人印象深刻。我去过很多有趣的传统村落,这些村落大多都有在开发旅游,都曾投入大量资金,但却大多失败了,其最主要的原因之一,就是年轻人的缺席。没有年轻人的村庄,是没有朝气的。可能仅仅年轻人还不够,还要富有思想与灵气的年轻人。塔下便非常需要小芳这样的返乡青年。我们一路沿着石径溯溪而上,很快,小芳便带着我来到了她的家所在的村庄,一处叫大坝的自然村(属于塔下村)。刚开始,我以为此大坝当是山中新修的水库,却不意是一处幽寂的聚落。当整个聚落蓦地出现在我的眼前时,我不由惊叹自己之间对于塔下的了解太过粗浅了。原来,塔下的边上,竟然还有如此一座景致超凡的迷你村庄。大坝大约也是有坝的,只是不明显,被高低错落的几十座土楼民居所遮蔽。行走间,只闻得水声潺潺,却不见水影。此座小小的迷你村庄,较之开发较久的塔下,更为质朴,更为幽寂。之前,我一直在嗟叹,塔下虽美,但规模略嫌狭小,以致在四周蓊郁阴沉的林莽中,显得太过孤清。而今,大坝的出现,使塔下顿时变得阔意、安定、热闹起来。联想起距此地不远的南欧、曲江、河坑、石桥等地。我终于明白,塔下人赖以生息的这条林中小溪,其实是一条镶嵌着珠宝的长长的碧玉带,而珠宝便是那或圆或方的土楼。

小芳带我走进了大坝中部的和兴楼。和兴楼是座原始的土圆楼,还不曾开发,弥漫着一种浓浓的沧桑况味。楼中地面,皆是石砌,或曾遭过回禄,纹裂斑驳。楼中一向有人在精心打理,故显得洁净雅致。祖厅左侧,一位长相清瘦且目光矍烁的老人走了出来。小芳告诉我,这是她的宗亲张羡尧先生。与张羡尧先生坐下来泡了会茶,得悉他竟是村里的大木匠,塔下有十多座土楼是他亲手所修筑,他也因此被评为“福建省第四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客家土楼营造技艺》代表性传承人”。有意思的是,他还是位乡土作家,曾在九年前出版过一本文集《土楼旧事》,还是何葆国作的序。老先生听闻我亦有雕虫之好,便赠我一书,并认认真真地在扉页写上“雅正”、“愚”之类的字眼。而我如一求学之小后生,顿生敬意。如今,人去楼多。偌大的和兴楼,只住着张羡尧夫妇,故显得空旷幽邃。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一位大木匠,一座古朴的土楼,与茶、书有关的意象。

在张羡尧先生的《土楼旧事》中,写到大坝为乾头岽、龙岗顶、下园岽等三座山头之中由两座小溪交汇形成的三角洲地带。塔下德远堂第九代孙张标宸于明末在此筑坝截溪,此为大坝村落的由来。张羡尧所住的这座和兴楼是1914年张煜开兄弟在南洋经商发家后归来所建,原名万和楼,据称修筑之初请上坑堪舆师开罗盘定基,饶平石匠砌石脚,永定木匠泥水匠做屋架与护墙盖瓦,本地师傅舂墙,历经四年方建成。我所看到的火烧裂痕是1919年张煜开兄弟在楼内开办烟丝厂时着了火。第二年,张家兄弟再次花巨资修复土楼。不料屋漏偏逢连夜雨,1926年,军阀混战时,漳州张毅因觊觎塔下侨乡的富庶,动辄对村民进行勒索。不堪其扰的塔下人与北伐军暗暗联系,并组织起武装力量。张毅恼羞成怒,以“清办土匪”为名派大批兵力进入塔下一带,捕杀包括族长张仕开在内的十八位义士,同时将塔下与大坝的土楼群毁之一炬,被烧毁的土楼多达30多座,其中包括万和楼。张煜开兄弟被迫举家迁往南洋。此事件便是塔下人心中至今隐隐作疼的“七.二四惨案”。1930年,大坝的清末秀才张闪开带头重建万和楼,并将其名改为和兴楼。为了防止再遭回禄,特意用砖砌起四道防火墙。同时用硬木做门扇,并在大门顶设计了三个灌水机关。果然有备无患,后来一向活动于南靖的平和藉民军首领张河山带人前来攻楼时,无论是斧砍大门,还是火烧大门,和兴楼均坚如磐石。如今塔下与大坝的大多土楼,均为此地顽强的人民于“七.二四惨案”后重新复建。这种重建家园的精神真令人唏嘘不已。

看着天色渐黑,我们告别张羡尧,匆匆在大坝的街巷中行走着,一直到灯光盏盏亮起。大坝北境,有一条通向山林深处的小径,小径尽头据说有异乡人向村民租房构建雅致小院,偶尔会来小住几天。大坝旅店业已小成气候,其中最有名者当属青普文化行馆。青普文化行馆位于和兴楼右侧的溪涧边上,避开喧嚣,自有天地,一样有桥有水,较之塔下,算是一种更为原始的“小桥流水”。青普文化行馆边上也有一些已经开发成民宿的小型土楼,其中一座正住着过来写生的绘画专业师生。那天,我看到一座名为庆德楼的土楼门口,亮起了两盏白炽灯,昏黄的灯光照在红红的门联上,照在门口暗色的溪石台阶上,照在不时经过大门的人儿身上,显得暖意丛生,这让我想起了我的童年,我可也是在这样的土楼里出生长大的。

我是如此喜欢这富有隐世色彩的大坝。

初稿写于2021年8月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
打开APP,阅读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类似文章
猜你喜欢
类似文章
【热】打开小程序,算一算2024你的财运
一个人的烟雨——塔下
烟火土楼
浔阳晚报数字报
太极水乡--塔下村(旅游览胜)
自驾游福建,河坑土楼历险记,才知道再美风景也可能暗藏危险
【图文】客家土楼(2)
更多类似文章 >>
生活服务
热点新闻
分享 收藏 导长图 关注 下载文章
绑定账号成功
后续可登录账号畅享VIP特权!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点击这里联系客服!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