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维(1877年——1927年),初名国祯,字静安,又字伯隅,号观堂,又号永观,浙江海宁人。近现代史上在文学、美学、史学、哲学、古文字学、考古学等各方面成就卓著的学术巨子。光绪二十七年(1901)曾赴日本学物理,因病回国后,开始研究康德、叔本华等哲学,并致力于文学,又研究甲骨、金文及汉简。后在清华大学任教。中华民国十六年投昆明湖而死。其词集名《苕华词》,又名《人间词》。
阅尽天涯离别苦(1), 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2)。花底相看无一语, 绿窗春与天俱暮(3)。
待把相思灯下诉, 一缕新欢(4),旧恨千千缕(5)。最是人间留不住, 朱颜辞镜花辞树(6)。
注释:
(1)阅:经历。
(2)如许:像这样。
(3)绿窗:绿色的纱窗,指女子居所。韦庄《菩萨蛮》:“劝我早归家,绿窗人似花。”
(4)新欢:久别重逢的喜悦。
(5)旧恨:长期以来的相思之苦。
(6)朱颜:青春年少的容颜。李煜《虞美人》:“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作者以花暗喻妻子,通过写忍受离别的煎熬后回家看到的境况,表达了作者心中愧、悔、爱、怜齐集的复杂心情,抒写了作者对光阴易逝的的感叹。
上片“阅尽天涯离别苦”,开篇即直陈久别给人带来的苦楚。离别诚然是痛苦的,在词人眼里,连相逢也是苦楚的,时间无情,荡去了容颜,一分重逢之欢难抵十分久别之苦。天涯离别之苦,不抵时光流逝之悲。“花底相看无一语, 绿窗春与天俱暮”二句中“无一语”,“竟无语凝噎”(柳永《雨霖铃》)益觉悲凉。作者以花喻人。 “零落”的是她的青春,她的美丽。这些年来,词人忍受了多少离别的煎熬,如今兴冲冲归来,不意却是如此境况,一时愧、悔、爱、怜齐集心头,真是离别苦,相见更苦。最妙的是“花底相看无一语”之句。这里的“花”无疑指庭院中的花树,花底看“花”,花面交映,真是浑然一体。大自然的花与人间的“花”一样,在这暮春时节,都开始走向“零落”。这其实是在暗喻零落的是他们的青春。
下片“待把”三句更着力写迟暮的悲感。当日的别离,辜负了大好韶光,这千丝万缕的怨恨是无法消除的。“最是”二句中“辞镜”二字新颖。两“辞”字重用绝佳。这里作者着重写了晚间夫妻间的款款细语,互相诉说着多年来的别恨离情。这短暂的良宵,短暂的欢会,能抵消那么多的相思之苦吗?纵使无穷的“旧恨”从此都烟消云散,都能够化作“新欢”,但“无可奈何花落去”(晏殊《浣溪沙》),令人无可奈何的是,青春逝去,朱颜已改,正如窗外的一树花影,也正在悄悄地凋零。“最是人间留不住”一句,写得十分惨痛。莫氏于两年后病逝,果真没有“留住”,这一句竟成为不幸而言中的谶(chèn)语。图片来自网络
这首词一改前人写重逢之喜,而偏抒重逢之苦,富有浓厚的悲剧色彩。匠心独运,甚是高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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