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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面对新的创作,都像孤儿举目无亲丨不有



就算写了几十年,当你面对一篇新的小说时,仍可能像一个新手那样举目无亲。写作在某种程度还能让你保持一定的学习能力、尽力保护自己的心智不趋炎附势……在这个贪生怕死的世界上继续与由官僚富商亲戚大众成功人士们定义的绞肉机相纠缠。


提问:陈树泳

回答:不有(新书《异禀》)

时间:20141113



这是你的第一本书,对你的写作意味着什么?


如果没记错,是2012年的时候,黑蓝找到我,有了做一本小说集的打算,开始收集、整理以前的小说。我不太记得花了多长时间去做这件事,或者修改校对的次数达到了多少次,总之是个挺漫长并痛苦的过程。大概从2010年开始,写作对我来说变得格外艰难,虽然从一开始,因为某种自我较劲儿的性格我就没怎么享受过写作带来的愉悦。这之后书的事情暂时没有进展,直到今年,你忽然又管我要小说集的最终稿,在增补了2012年之后创作的新小说后,书的雏形似乎才真正成形。但此时我在进行校对时对什么是语病、什么是可以变通的语法的看法跟两年前相比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于是不得不从头到尾又像过筛子一样把自己的小说过一遍,这件工作所花费的精力有时要远远超过创作一篇小说所消耗的精力。因为前提是我想对自己所有的小说负责,但判断标准又总处在一种变动的状态,更难受的是,我并非因为乐在其中而反复进行修改,甚至一些修改还损害了最初的语感,并且大部分修改对读者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

说了这么多,主要是想表达,一本小说集,是一个作者借以审视自己从前的文学观的机会和窗口,平庸的作者将因这种与以往自己的搏斗而两败俱伤。



理解,出版一本书,不管对作者还是出版方,在这里似乎从来没有顺利过,先是资金后是审核,其中也包括了这种全面的校对和修改的繁琐、压力。出一本书,最终似乎很难享受到出书的乐趣,乐趣在这个过程中被工作层层消磨,最后大概只剩下不要再出差错就感到欣慰了。希望我们不会因为困难而失去了兴趣。当这些作品集结到一起的时候,也给了其他人一个集中认识它们的机会,就像你的重新审视,我重新阅读它们的时候,也再次集中地感受了你的感受。这本书里的小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写的,在你看来它们有什么共同的特点?


书中写作时间最早的一篇是《潜水》,写于2006年,从那时到现在,几乎每年只能写两三篇小说的样子。有几篇写得比较长的小说要么是利用毕业后待业在家的时间,要么是在失业后主动推迟找工作的时间写的,也可以是在一次病假期间找到从容写作的机会……总之,我发觉能够跟一个短篇共同相处几个月的时间,这种时间感是很奇妙和宝贵的,不亚于谈一次美妙而无果的恋爱。而且到目前为止,我都没有任何想写长篇的打算和计划。说到这些小说的共同点,可能是从写了《异禀》《脱轨》《下斜街》之后,我开始设想一种小说集的样子,其中一个挺朴素的想法就是关于目录的,希望题目们能像码积木一样堆垒起来,整齐又富有韵律。大概是这样一种感觉,所以这本书中的有些小说,是因为小说集这个概念而找到它们的题目,否则它们的标题都将是另外一个样子,也可以说它们现在的模样来自一个共同的写作背景。之所以说这些,还是因为觉得作为一个短篇小说的写作者,可以怀着一颗小说集的心去对待你将要遇到的每篇小说,无论是在语言风格的选择还是气息的调配上,这可能是个更省力的方法,但不一定是对创作有效和有益的方法。还有一个共同点大概就是,书里的这些小说,写的都是真事。



“写的都是真事”,有一次聊到写作的时候你说过类似的话,但我现在再次看到,还是感到些许吃惊,一般情况下,一件“真事”在什么情况下,它会成为你提供写作的线索或主题,或者说,是什么让你对把它写下来感到有吸引力?


说“真事”有恶作剧的成分……的确还是应该加上引号更稳妥。不是事件的“真”,应该是趣味上的“真”,无论真实还是添油加醋了的事件,那种令你过目难忘的深感趣味。在这种“真事”的基础上进行虚构更容易借力……如果将这个引号中的内容还原回生活中去,大概就是一些沮丧、不可挽回、真诚、柔软、被否定、被击中的瞬间……甚至当你感到你的时间正被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占据着的时候,你也会想通过写作试着挽救这众多半死不活的时刻……



你早期和近期的写作,是否有什么差别?


小说集中的早期写作就是到了黑蓝之后,阅读了一些被置顶或者被推荐的小说,开始有意改变自己使用语言的方法。可能很难描述清楚这种改变,但当时有一个挺明确的想法,就是觉得自己之前的语言过于油滑,也有些单调,这之后可能就着力在这方面进行了新的尝试。如果真有所谓的差别,可能在于阅读、在于经历,而写作本质上不会发生改变,就算你写了20年、30年小说,当面对一篇新的小说时,仍可能像一个新手那样举目无亲。



在你获第二十六届黑蓝小说奖的受奖词里提到写作的无观点,可不可以这样说,你的写作避免直接或暗示作者的观点?你说“文本的无观点化以及作者的写作习惯,造成了(某一类)小说的沉默。以及读者的接受难度。”这句话是否能用一个作品稍微加以解读,你的作品或者其他作家的作品为例都行。


我写这句话时头脑中并没有现成的作品,当然我也没再去看那篇受奖词(它可能写得挺糟糕)……我当时想表达的意思大概是,小说不应该被当成表达写作观念的工具。或者说,有一类小说,创作它们的理由可能微不足道,既没有文学理论的支撑,也没有流派宣言的虎皮,更不具备天才乍现的灵光……那这些小说还值得被谈论、被观看么?我不确定,它们很有可能就在沉默中被迅速遗忘了,但身为一个作者,身为一个正在写作这样小说的作者,感到处在这样一个人人都需要说点儿什么的环境中而无话可说时,会生出一点儿类似兔死狐悲的感伤。



你说过:“写作需要一切,我却连一丝空气都难以争取到,可事实是,我还从未伸手争取。”写作所需要的和你尚未争取的,是怎样的一种情况?


想用曾经写过的另一段话来作答:“如果画家因自己的手艺而有一个正当理由可以走遍世界、观山看水,那么作家就没有,也不能获得这样的申请和赞助。而作家,难道不是在某种程度上应比画家更需要来自各处的知识吗,并且不拒斥各类营养。但这里稍有不同的是,画家一旦站在画布面前,就是引人注目的,而一个深入各种角落的作者,则宁可让自己隐形,也不能让生活中的事物对自己的作家身份有一个轻微的察觉。因为首先,他自己就必须是生活本身。也因此,一个作家所要承受的来自生活的压榨因其本人就在生活内部而变得更为猛烈和凶险。实际上,在这种碾轧面前,一个作者可能在世界上还没迈出第一步,就困死在子宫般的求生里。



在小说《脱轨》中,有这样的句子:“我第一次发现了手淫将具有的盗窃气质。”在《异禀》中,也有类似的句子:“搬动家具乃是浩大的冰川运动。”后来这样的句子在你小说中减少了,似乎并不那么使用“通感”而更倾向于一种单纯的描写和叙述,比如最近的《瘦舌》,显现的是更为清晰的描述。是因为题材不同吗?作为读者我还挺喜欢你早期使用通感时给阅读提供感受上的丰富性的。


那两句也不能算是通感(第一句好像不涉及感觉,第二句前者和后者是在视觉或听觉间同向比较)?大概就是将离得比较远的两种事物拉拢到了一起。有些比喻或者比拟里会用这种手法,效果可能比较奇妙……比如“满是羽毛的寂静”什么的……当然这种句子初写起来可能会感到一种来自难度的取悦,但如果用得太多,也会让文章显得滑舌。可能需要一种对其进行平衡的策略,或者看这些句子在文章中要起到一种什么作用,只是装饰性的?还是必不可少的。需要进行判断。目前的想法是希望语言能从清晰、简洁中获得力量。



你的小说,似乎经历了一个从以描写为主过渡到以叙事为主的过程,以前你更注重叙述者看到了什么,是一个观察者,现在,更注重发生了什么事,是一个参与者的感觉。是否是有意识的一个转变?


应该算是一个有意识的转变。或者说也是一种有意识的尝试。语言方式的转变有时也是思维方式的转变,当一个作者决定对自己的语言进行大换血时,可能是他意识到了某种表达的必须、写作上的绝对。但我也感到,从重描写转变为重叙事,也有现实中精力上的考虑,就是将更多的精力分配给了情节的推进,能够在短时间内较集中地看清一篇小说的方向,它可能让写作显得更典型化,但少了些以前那种埋头苦干的油汗味。



动植物一直在你的小说中比重很大,是什么原因?


写语言的人应该对这个世界中所有被命名的东西感到好奇……但比起城市里的机械,可能自然界的事物对我更有天然的吸引力……



在你的整个话语中,似乎隐含着一种非常淡泊的悲戚,比如因为感觉和状态的流逝变动、日常生活的相对固定、新的小说难以在旧有经验的基础上开始进行而导致孤立无援,那么,写作对你意味着什么?


写作可能支撑了我的整个幻觉生活……记得是从高中开始,才真正对写作这件事有了明确的意识。这件工作可以被认为是生活当中的陪伴(所谓的幻觉),就像那些会画画、会戏曲甚至会跳广场舞的大妈们,有了这么一个念想,你可能更容易接受生活赐予你的折磨。特别是作为一个身无长物、浅智低能的社会青年,写作在某种程度还能让你保持一定的学习能力、尽力保护自己的心智不趋炎附势……在这个贪生怕死的世界上继续与由官僚富商亲戚大众成功人士们定义的绞肉机相纠缠。



不有,本名王自堃,1985年生于北京。写小说、诗歌。获第二十三届、二十六届黑蓝小说奖。著有小说集《异禀》(黑蓝文丛)。


本文系不有新书《异禀》访谈,转载请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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