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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重新认识书法 第一章 学必有法
第一章 学必有法上
之永书法2021-10-31、2021-11-07、2021-11-14
壹.颜真卿拜师
贰.学必有法
叁.秘不外传
肆.须从师授
伍.笔法传授谱系的形成
陆.宋代以后笔法的衰绝
“学必有法,成则无体。欲探其奥,先识其门。有知其门不知其奥,未有不得其法而得其能者。”---张怀瓘《六体书论》
古人的笔法隐藏在古代书法理论当中,这一点应该是毋庸怀疑的。比如《玉堂禁经》,就是笔法集,但除了八法,很少有人提及,比如,李煜的《书述》,原来是“指法”,再比如张怀瓘的《六体书论》,读罢知道执笔时是要注意“长短深浅”的。
所以坚持诵读书论,即便刚开始一无所知,逐渐也能够有所领悟,更重要的是我们要相信古代“笔法”就在古代的书论中,古德云“信为道源功德母”,选择相信古人。
壹、颜真卿拜师
古代的笔法到底有那些内容,古人到底如何学书,我们就从颜真卿学书的故事开始。
唐代颜真卿《述张长史笔法十二意》,开始讲述颜真卿向张旭问笔法的过程:
余罢秩醴泉,特诣京洛,访金吾长史张公,请师笔法。长史于时在裴儆[jǐng]宅憩止,有群众师张公求笔法,或存得者,皆曰神妙。仆顷在长安二年师事张公,皆不蒙传授,人或问笔法者,皆大笑而已,即对以草书,或三纸、五纸,皆乘兴而散,不复有得其言者。仆自再于洛下相见,眷然不替。仆因问裴儆:“足下师张史有何所得?”,曰:“但书得绢、屏、素数十轴,亦偿请论笔法,惟言倍加功学临写,书法当自悟耳”。仆自停裴家,因与裴儆从长史月余。一夕前请,曰:“既承兄丈奖谕,日月滋深,夙夜工勤,溺于翰墨,倘得闻笔法要诀,则终为师学,以冀至于能妙,岂任感戴之诚也!”。长史良久不言,乃左右眄[miǎn]视,拂然而起。仆乃从行来至竹林院小堂,张公乃当堂踞床而坐,命仆居于小榻而曰:“笔法玄微,难妄传授。非志士高人,讵可与言要妙也。书之求能,且攻真草,今以授之,可须思妙”。
第二段是一段师徒对话问答,主要是解释萧衍《观钟繇书法十二意》,张旭问,颜真卿解释,这里不录。可以看一些萧衍《观钟繇书法十二意》:“平,谓横也。直,谓纵也。均,谓间也。密,谓际也。锋,谓端也。力,谓体也。轻,谓屈也。决,谓牵掣也。补,谓不足也。损,谓有余也。巧,谓布置也。称,谓大小也。”
第三段为学习书法的大概内容,这是张旭告诉颜真卿该怎么学书,以及写出好的书法必须具备的条件。
真卿前请曰:“幸蒙长史九丈传授用笔之法,敢问攻书之妙,何如得齐于古人?”张公曰:“妙在执笔,令其圆畅,勿使拘挛。其次识法,谓口传手授之诀,勿使无度,所谓笔法也。其次在于布置,不慢不越,巧使合宜。其次纸笔精佳。其次变化适怀,纵舍掣夺,咸有规矩。五者备矣,然后能齐于古人。”
第四段是关于神用笔,也就是学习书法也需要悟性:
曰:“敢问长史神用执笔之理,可得闻乎?"长史曰:“予传授笔法,得之于老舅彦远曰:吾昔日学书,虽功深,奈何迹不至殊妙。后问于褚河南,曰:'用笔当须如印印泥。'思而不悟,后于江岛,遇见沙平地静,令人意悦欲书。乃偶以利锋画而书之,其劲险之状,明利媚好。自兹乃悟用笔如锥画沙,使其藏锋,画乃沉着。当其用笔,常欲使其透过纸背,此功成之极矣。真草用笔,悉如画沙,点画净媚,则其道至矣。如此则其迹可久,自然齐于古人。但思此理,以专想功用,故其点画不得妄动。子其书绅。”予遂铭谢,逡巡再拜而退。自此得攻书之妙。于兹五年,真草自知可成矣。
关于此篇,余绍宋先生《书画书录解题》对其评论,首先认定其为“伪讬”:“今案其文,实出伪讬。张彦远《法书要录》载有梁武帝《观钟繇书法十二意》,而不载此编,其所举十二意,乃论元常二王书一段,与此编略同。彦远,唐人,与张、颜时代相距不远,若鲁公果有此编,则梁武之文便为伪讬,彦远岂无闻知,何至录彼而遗此,即此一端,已足证此编之不足信,况此编首尾俱属空谈,所谓十二意者,仅就梁武所言,设为问答,敷饰成文而已。假使鲁公果有记述,长史传授笔法之文,必有精义妙理,何至肤浅如是”。
《张长史书法十二意》是一篇充满传奇色彩的故事,也是一篇内容很丰富的书论。虽然按照余先生的说法,此篇可能非颜真卿所写,但其内容还是基本可信的,文章后半部分,出现在唐代蔡希综《法书论》中,文辞稍有出入,内容基本相同,而对“十二意”的解释也确有“精义妙理”,并非“肤浅”之词,后文会作解释。
贰、学必有法
笔法需要“口传手授”,这里我们看到的是张旭和颜真卿的笔法授受只有笔法“口诀”,似乎颜真卿成了笔法的讲解者,因为看不到“手授”的过程。
包世臣《艺舟双辑》:“学书如学拳。学拳者身法,步法,手法,扭筋对骨,出手起脚,必极筋所能至。使之内气通而外劲出,予所以谓临摹古帖,笔画地步,必比帖肥长过半,乃能尽其势而转其意者也。至学拳已成,真气养足,其骨节节可转,其筋条条皆直,虽对强敌,可以一指取之于分寸之间,若无事者。书家自运之道,亦如是矣。”
古人重视笔法,因为书法的笔法,就相当于数学物理的公式定理,如果不懂定理公式,怎么做计算?
现代人学习书法,一般都是上来就开始临摹,临摹确实是学习书法的重要方法,但如若不懂笔法,总归难以找到门径,最后只会是花了很大的气力,也不会有太大效果。所以开始时应先学笔法,不用着急去练习临摹。
从《张长史书法十二意》通篇看,也未提到要临摹。
唐代记载笔法的另一篇很重要的书论张怀瓘《玉堂禁经》开始讲学书的次第,也未提及临摹:“夫人工书,须从师授。必先识势,乃可加功,功势既明,则务迟涩,迟涩分矣,无系拘跔,拘跔既亡,求诸变态,变态之旨,在于奋斫,奋斫之理,资于异状,异状之变,无溺荒僻,荒僻去矣,务于神采,神采之至,几于玄微,则宕逸无方矣。设乃一向规矩,随其工拙,以追肥瘦之体,疏密齐平之狀,过乃戒之于速,留乃畏之于迟,进退生疑,臧否不决,运用迷于笔前,震动惑于手下,若此欲造玄微,未之有也”。
反而是,只要学习了笔法,书技就突飞猛进。
唐代韦续的《墨薮》、宋代朱长文《墨池编》都记载有一则王羲之学书的故事,录《墨池编》记述:“晋王羲之,旷之子也。七岁善书,十二见前代笔说于其枕中,窃而读之。父曰:'尔何来吾所秘也?’羲之笑不答。母曰:'尔观用笔法否?’父见其小,恐不能秘之语,羲之拜曰:'今籍尔用之,使待成人晚矣。’父遂与之。不盈期月,书大进。卫夫人语太常王荣曰:'此儿必见用笔诀也,妾近见其书,便有老成之意’。”孙过庭《书谱》说:“尝有好事,就吾求习,吾乃粗举纲要,随而授之,无不心悟手从,言忘意得,纵未窥于众术,断可极于所诣矣。”
孙过庭《书谱》
颜真卿说“众有师张公求笔法,或有得者,皆曰神妙”,说明笔法之神妙,即使是“随而授之”,也能“心悟手从”,进而有所成就。
还有大家比较熟悉的唐代怀素,为求笔法,不辞劳苦,遍访名流,求学于邬彤,后问笔法与颜真卿,成为与张旭齐名的草书大家。
《孟子·告子上》:“孟子曰:'羿之教人射,必志于彀,学者亦必志于彀。大匠诲人,必以规矩,学者亦必以规矩。’”朱熹注曰:“大匠,工师也。规矩,匠之法也。此章言事必有法,然后可成,师舍是则无以教,弟子舍是则无以学。曲艺且然,况圣人之道乎?”
学习任何东西方法都很重要,而且书法是要动手练习的,因此知道笔法和掌握笔法还有很大的距离,练习与应用自如亦有很大差距。
陈思《秦汉魏四朝用笔法》记载关于钟繇练书的情况:“吾精思学书三十年,读他法未终尽,后学其用笔。若与人居,画地广数步,卧画被穿过表,如厕终日忘归。每见万类,皆画象之。”唐代张怀瓘《书断》引初唐书家王绍宗言:“鄙夫书翰无功者,特有水墨之积习。常清心率意,虚神静思以取之。每与吴中陆大夫(陆柬之)论及此道,明朝必不觉已进,陆于后密访知之,嗟赏不少,将余比虞君,以虞亦不临写故也,但心准目想而已。闻虞眠布被中,恒手画肚,与余正同也。”这里钟繇、虞世南、王绍宗都不是临摹,而只是练习笔法。朱长文《续书断》说王绍宗:“盖其虽不临写,而研精覃思,岁月深久,自有所悟耳。”
宋代以后,笔法失传,所以宋代以前人学书,笔法口传手授;后世学书法以临摹古碑帖为主。
1.学书首先要知道笔法口诀。
2.其次要有老师手授。
教你如何写,只要字是对的,可以认读,字形出于笔法,自然也就是合法的。书法首先是汉字,其次是合法,至于美丑,不是主要的问题。当然临摹也是学书的方法之一,临摹古人的作品,要先得懂法,
“不可拓摹写样“,“不可失于规矩”,唐太宗《论书》言:“今吾临古人书,殊不学其形势,惟在求其骨力,而形势自生耳。”临写是要有骨力,则形势自生。这时的临摹,就是观察古人的作品,找到其法,然后效仿。从碑帖中体验法度,验证自己书写时笔画起、行、收时的运笔动作及书写效果。
一般我们把王羲之、颜真卿、柳公权等书家的书法作品称为“法帖”、“法书”,把它们当作范本,来观察学习这些大家们是如何灵活运用笔法的,处理各种书写出现的状况,然后自己再模仿和苦练。因此临摹先要读帖,读帖的过程实际上是个解密的过程。
这样做,收获会很大,一旦破译出古人的书写动作并加以吸收,那么无论怎么写,至少都是合法度的,所以为了更好的把握古人的书写状态。读帖练习时最好掌握书空的方法,象钟繇,虞世南那样,可以随时随地练习。元代赵孟頫《兰亭十三跋》其中一条说:昔人得古刻数行,专心而学之,便可名世。况《兰亭》是右军得意书,学之不已,何患不过人耶!
赵孟頫《兰亭十三跋》(残片)
虞世南《劝学篇》说:“不得其门而入,虽勤苦难成矣。”
掌握笔法是教人如何来写,临摹验证,专心学数行,就能知道为什么会写成这样,不懂得笔法就是再勤苦,不懂笔法,也难有成就,说明学书先要掌握笔法,而不是要临摹得多象。
【第一章学必有法 壹.颜真卿拜师 贰.学必有法 叁.秘不外传肆.须从师授 伍.笔法传授谱系的形成 陆.宋代以后笔法的衰绝】
叁、秘不外传
笔法很重要,但张旭并不轻易传与别人。 “人或问笔法者,张公皆大笑,而对之便草书,或三纸,或五纸,皆乘兴而散,竟不复有得其言者。”即便是裴儆,与张旭的关系这么密切,也“但得书绢素屏数本。亦尝论请笔法,惟言倍加工学临写,书法当自悟耳。”
古代书论中有大量关于懂笔法者不轻易外传的故事,后世书家对笔法也是求之若渴。王羲之小的时候,发现父亲把前代笔法论藏于枕中,便“窃而读之”。待他晚年时,写《笔势论》一篇传给儿子王献之,也要儿子“勿播于外,缄之秘之,不可示之诸友”。这里更能看出古人的良苦用心,亲自嘱托子孙把书诀保藏好,不要随便将其授与外人。颜真卿也是“特诣京路,访金吾长史张公旭,请师笔法”。
还有更甚者:陈思《秦汉魏四朝用笔法》记钟繇为得笔法不惜挖人坟墓的故事:“魏钟繇少时,随刘胜入抱犊山学书三年,还与太祖、邯郸淳、韦诞、孙子荆、关枇杷等议用笔法。繇忽见蔡伯喈笔法于韦诞坐上,自捶胸三日,其胸尽青,因呕血,太祖以五灵丹救之,乃活,繇苦求不与。及诞死,繇阴令人盗开其墓,遂得之。”钟繇与太祖、邯郸淳、韦诞等人议论笔法之时见到蔡邕笔法置于韦诞座位之上,可见韦诞先于钟繇得蔡邕之笔法。钟繇苦求亦未得之,等韦诞死后,掘其墓,方得到蔡邕之笔法,自此深悟用笔之妙。《王羲之题笔阵图后》中记录钟繇弟子宋翼习书及得笔法之事时说:“昔宋翼常作此书,翼是钟繇弟子,繇乃叱之,翼三年不敢见繇,即潜心改迹……翼先来书恶,晋太康中,有人于许下破钟繇墓,遂得笔势论,翼读之,依此法学书,名遂大振。”据其所述,宋翼乃钟繇之弟子,亦为钟繇之外甥。但其原先所作之书并不合钟繇意,得到笔法,潜心三年练字,名遂大振。
(山童注:锺繇(151-230年)比韦诞(179—253年)早死23年,他怎么支挖韦诞的墓呢?想要笔法这种事应该是有的,但得到笔法应该是另有途径。从盗墓贼手中购得笔法书也有可能,但掘坟盗墓之事,必不能发生于锺繇韦诞之间。)
古人笔法书诀具有“秘不妄传”的特点,私家珍有,视为秘宝,“自非通灵感物者”不妄传授。唐代林蕴《拨镫序》有言:“吾昔受教于韩吏部,其法曰'拨镫’,今将授子,子勿妄传。推、拖、撚、拽是也。诀尽于此,子其旨而味乎﹗”南唐后主李煜《书述》中所述:“奇哉,是书也!非天赋其性,口授要诀,然后研功覃思,则不能穷其奥妙,安得不秘而宝之。”
历史上的书法大家,都是在得笔法之后书艺才大进。所以清代包世臣在《艺舟双揖》中说:“古人于笔法,无不自秘者,然亦以秘之甚,故求者心挚而思锐,一得其法则必有成。后
之得吾书者,慎毋以其不自秘而易视之也”
笔法重要,得来不易,从不会妄传,这也是中国古代的一种传承方式,就像中医传承中的“禁方”或“禁方书”,书法中也有《翰林禁经》《玉堂禁经》,或是口传手授的口诀。这里的“禁”有秘密的意思,带有神秘的色彩。
这种传授只能是师徒之间的事情,并非虚构。比如《史记扁鹊仓公列传》载长桑君考察扁鹊长达十数年,以判断其有无习医的天赋,而后才将医术倾囊相授:“长桑君亦知扁鹊非常人也。出入十余年,乃呼扁鹊私坐,间与语曰:'我有禁方,年老,欲传与公,公毋泄。’扁鹊曰:'敬诺。’乃出其怀中药予扁鹊:'饮是以上池之水,三十日当知物矣。’乃悉取其禁方书尽与扁鹊。”扁鹊饮药后得到能透视人体脏腑的特殊技能,并得其禁方书,终成一代名医。
古人传授技艺过程中对所传之人的重视,以及授书仪式中“毋泄”的禁令,在各种经典中能经常见到,比如《黄帝内经》中就有多篇类似的描述,《素问·气交变大论篇》:“帝曰:余闻得其人不教,是谓失道。传非其人,慢泄天宝。”
古人认为书法蕴含着深邃的哲理和精微的笔法,只有对书艺悟性极其敏锐、对人生充满洞察力的通达圣手方可与谈斯道,古人发出“其道微而味薄,固常人莫之能学,其理隐而意深,故天下寡于知音矣”的感慨。对于凡夫俗子,古人是不愿意传授的,因为即使传授了也难解其奥。
王羲之《书论》:“夫书者,玄妙之伎也,若非通人志士,学无及之。”
虞世南《笔髓论·契妙第七》:“故知书道玄妙,必资神遇,不可以力求也”。
颜真卿向张旭求笔法,“良久不言,乃左右盼视,怫然而起。”
张旭说:“笔法玄微,难妄传授。非志士高人,讵可与言要妙也。”之后一番讲解对话,文末还有感悟笔法情景。这就像《西游记》孙悟空学艺的过程,祖师开讲,说一会道,讲一会禅,“天花乱坠,地涌金莲”,那些徒子徒孙们个个像木头,毫无反应。只有孙悟空“在旁闻讲”,高兴地抓耳挠腮,眉开眼笑,手舞足蹈。祖师心灵感悟,发现自己的“金丹大道”终于有人听懂,决心将石猴收为入室弟子。
古人传授技艺,还是要看弟子的悟性,对于“十二意”,想来裴儆也应该是知道的,只是他的悟性不够,张旭才没有向他传授笔法。
张怀瓘《六体书论》:“亦犹冥密鬼神有矣,不可见而以知,启其玄关,会其至理,即与大道不殊。夫《经》是圣文,尚传而不秘,书是妙迹,乃秘而不传。存殁光荣,难以过此,诚不朽之盛事。”
学书悟性重要,找到一位老师就更重要。
肆、须从师授
惠栋《九曜斋笔记》就汉代易学及儒家经法传承说:“汉有经师,宋无经师。汉儒浅而有本,宋儒深而无本。有师与无师之异,浅者勿轻疑,深者勿轻信,此后学之责”。赵晓翠《从惠栋重构汉代象数宇宙图式看清代易学哲学的范式转换》
因此,汉代易学更接易学本意,
惠栋所著《易汉学》七卷,就是以汉代人物师承关系为线索。皮锡瑞《经学历史》:“前汉重师法,后汉重家法。先有师法,而后能成一家之言。师法者,溯其源,家法者,衍其流也。师法、家法所以分者:如《易》有施、孟、梁丘之学,是师法,施家有张、彭之学,孟有翟、孟、白之学,梁丘有士孙、邓、衡之学,是家法。家法从师法分出,而施、孟、梁丘之师法又从田王孙一师分出者也。”
在纸张、印刷术没有普及的时代,书籍是很难得的,
一切学问、技艺的学习主要是靠口传手授,
所以当时师法、家法都很严格,当然对师承也非常重视。
古代书法教育也有自己的一套学习规范,
初级阶段只是所谓的习字,与识字教育同时进行,所用范本是手抄本的字书,或是老师写的帖本。
古代读书人最初的书写训练,就是要求使人能把字写得工整、规范的书写教育。
想要进一步学习书法,就得另辟蹊径,需要真正书家的指点,这便有了私学相授的出现。
由于魏晋时期旧体新体并行,书家各有专擅,书法师承,也具有家学和门派师承之。
因此,笔法传授(除了神授),与巫师传承一样,
也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家传秘授。因为作为家传的书诀,是绝对排外的,只能血缘之间传授,另一种情况是非血缘的门派传授,也是具有门户排外特点的。
张怀瓘《玉堂禁经》开篇便强调师从的重要性:“夫人工书,须从师授。”
《评书药石论》中也提出:“且军之兴亡,由将之明暗,人之成败,在师之贤愚。智不居心,则不知道,不知道则无以训人。师之与将,人之耳目,耳目不明,其可知也。是以君子慎其所从,白沙在泥,与之同黑,狂者东走,逐者非一。”“人之成败,在师之贤愚。”“君子慎其所从。”
学书的成败,很大程度上,在于老师的贤愚。
老师犹如人的耳目,“耳目不明,其可知也”,更何况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所以君子要慎重地选择自己所跟随的老师。
现代人学习书法,也是一样的,首先要找到一个好的老师,
或是一个好的学校,因为学书最重要的是口传手授,
笔法可以从书本上得到,但老师的手授书本是无法替代的,对于学生来说,这是学书首先要考虑的问题,这也是书法学习的起点。
师授是书法学习中最普遍的学习方式,
在古代,
这种教学方式一方面可以弥补古迹难得的不足,以老师书写为范本,
另一方面在于可以通过老师的“口传手授”,即面对面的语言讲解和书写示范得到对运笔的直观感受,有很多的经验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
这也是古代普遍以师带徒,“口传手授”来教学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不光是书法,很多技艺,甚至是佛家、道家的传法,无不如此。
《高僧法显传》云:“北天竺诸国,皆师师口传,无本可写。”
宋代郑樵《通志艺文略》曰:“古者简编艰繁,学者希见亲书,惟以口相授。”
古代简牍难书,师徒传法风格大都以口授为主,
所以判断经典不能以成书年代为立说年代。
后世注重书写经典的传播,都是后来著书以及抄经多起来以后才慢慢形成的。
但在佛教传入中国初期,记诵佛经依然具有非同寻常的意义。
书诀的产生则是为了教学记忆的方便,口诀使得初学者能够快速的掌握书写要领及技巧,适合当时的教学方式,也值得我们今天借鉴。
禅宗传法“教外别传,不立文字”,需要悟性,师徒才能心心相印,
书法“口传手授,不形笔墨”,也是需要学习者有一定的悟性,
老师才可以因材施教,这和当时授学方式密切相关,
颜真卿向张旭求笔法,张旭能够传授于颜真卿,一定也是欣赏颜真卿学识和悟性。
颜真卿《草篆贴》:“自南朝来,上祖多以草隶篆籀为当代所称,及至小子,斯道大丧。但曾见张旭长史,颇示少糟粕,自恨无分,遂不能佳耳。真卿白。”
这是颜真卿的自谦,
反映出他是有家学传承,也是有悟性的,才能得到张旭的青睐,传授笔法,终成就为一代大家。
怀素本来在家乡长沙练字,也很刻苦,到了“芭蕉万株,以供挥洒”和“书之再三,盘板皆穿”的程度,
但他意识到自己没有笔法,也很难精通,便去四处拜师求笔法。
唐陆羽《怀素传》中说:“怀素心悟,曰:“夫学无师授,如不由户而出。”乃师金吾兵曹钱塘邬肜,授其笔法。”
后来怀素成为当时很有名气的书家,《自叙帖》记录了当时的很多名家对他的书法的赞美之诗,
如戴叔伦《怀素上人草书歌》云:“心手相师势转奇,诡形怪状翻合宜,人人欲间此中妙,怀素自言初不知。”
李白《草书歌行》中称:“恍恍如闻神鬼惊,时时只见龙蛇走。左盘右蹙如惊电,状如楚汉相攻战。”
但怀素《自叙帖》中记载颜真卿当时对他的评价:“忽见师作,纵横不群,迅疾骇人,若还旧观。向使师得亲承善诱,亟挹规模,则入室之宾,舍子奚适。”
怀素《自叙帖》局部
在颜真卿看来,如果怀素能够亲承张旭教授笔法,则可以登堂入室,
也就是他的水平当时还不是很高,所以怀素后又向颜真卿求笔法,成就“颠张醉素”的美名。
书法学习需要拜师受业,
但是,寻得一位良师却不是那么容易,因为古代的笔法都是一路秘传,寻常人是很难得知的。
唐代卢携《临池诀》:“盖书非口传手授而云能知,未之见也。小子蒙昧,常有心焉。而良师不遇,岁月久矣,天机懵然,因取《翰林隐术》、右军《笔势论》、徐吏部《论书》、《窦臮字格》、《永字八法势论》,删繁选要,以为其篇。《系辞》言智者观其彖辞,思过半矣。倘学者覃思于此,钟繇、羲、献,诚可见其心乎!”
我们可以从唐代卢携的经历看出,卢携身为一个丞相级的人物,很想得到笔法,
虽然可以看到很多的书论,没有良师教授,终究难有成就,并无书名。
柳宗元《柳河东集》中记载了一个不得法而学书失败的事例:“有学书者,亦不得硕师。独得国故书,伏而攻之,其勤苦向之为琴者,而年又倍焉。出曰,吾书之工,能为若是。知书者又大笑曰:是形纵而理逆。卒为天下弃,又大惭而归。”
由此可以看出,如不得法,纵然勤苦,终是“形纵而理逆”,难入书法之门。
所以许多著名书法大家都很重视师法,而有大成者诸如虞世南“受于永禅师,皆有法体”。
这些都说明,书法师承的重要性,
甚至无师承便不可能入门,
陈思《书苑菁华唐人叙笔法》:“唐太宗与汉王元昌、褚遂良等皆受之史陵,然褚首师虞,后又学史,乃谓陵曰:此法更不可以教人,是其妙处也。陆柬之受之于虞世南,世南受之于智永,皆有体法,今人都不闻师范,又自无鉴局,虽古迹昭然,永不觉悟,而执燕珉以为宝,玩楚凤而称珍,不亦谬哉!褚河南云:良师不遇,岁月徒往。今之能者,时见一斑,忽不悟者,终身瞑目。盖书非口传手授而云能知者,未之见也”。
伍、笔法传授谱系的形成
在这里有必要了解一下,古代笔法传承谱系及其形成的过程,这对研读书论也是很有意义的,使我们能够知道应该读那些书论,应该临摹那些人的作品。
唐代书法受儒家道统以及禅宗传承思想影响,
李华、韩愈、柳宗元等人力求复古革新,兴起“古文运动”,以古为上,
“明道辅物”的儒家思想为依据,
强调儒家的道统的正当性,
极力恢复传统儒家的道统地位,
高扬孟子的学说,
提出从尧舜禹、周公、孔子到孟子,一直到韩愈,传统儒家的一套完整道统体系。
在这一思想文化背景下,书法也要求人品与文品、书品统一,一步步地构架起了一个传承的谱系,渐渐形成在书法史上以王羲之书法为正统的书统观念,对后世影响深远。
宋文雯在《儒家"道统"观念影响下的书法史发展》指出:
“在儒家'道统’观念的影响下,从唐代开始,理论家借鉴儒家'道统’观念构建书法发展史中的'书统’书法史谱系,其次是受到'文以贯道’'文以载道’的影响,唐宋书家在书法实践中提出'书以载道’,并由后世书家自觉践行,对中国书法史的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
从书法传承谱系的文献来看,从蔡邕神授得笔法开始,然后传之于后世,传至王羲之,王羲之开创今体,再次得到神授,整个笔法传授序列由此延续下来。二人在“笔法传授”谱序中处于核心地位,传承谱系也是围绕他们而展开的。
东晋以后书法的传承,基本置于王羲之风格之下,王书一统天下的局面在唐代形成。
王羲之得神授之笔法,损益前代,传其子王献之,从而确立谱系的“正统”地位,
历代名家的不断补入,使得“笔法传授”谱系得以从古至今一脉相承,这也是书法崇尚“法度”的一种体现。
一代代传承下来,使书法的源流严分正偏,以王书为正统的观念,得到了广泛的认同,一直延续至今。
笔法传授本身也具一定的封闭性与私密性,是一个需由内部“口传手授”且一脉相承的独立系统。
所以“笔法传授”谱系,多为父子以及亲属之间的传授,这与古代的社会风俗息息相关,古代长期奉行的以血亲关系为纽带的宗法制度,一直深刻地影响着古代文化的各个方面。
书法也深受影响,笔法传授谱系实际上是建构了一个以书法为内容的“宗族”系统。
这个谱系代表着书法技法以及笔法的一脉相传,它也代表着书法的正统。
进入这个谱序的书家,都是历代在书法上占有一定“正统”地位的大家。
所以,“笔法传授”谱系建构是一个逐渐完善发展的过程,先确立谱系的发端,确立核心人物,然后历代对谱系进行延伸和补续。
书法笔法传承谱系,是以个逐渐形成的过程,
在唐代韦续的《墨薮》、张彦远的《法书要录》,
以及宋代朱长文的《墨池编》中,收录的书论,
都有关于笔法传承谱系的记载,这里将《墨薮》中所涉及的笔法传授序列概括成下表:
在这些谱系中,影响最大的一个笔法传承谱系,就是张彦远《法书要录》收录的一篇《传授笔法人名》,
是以蔡邕为鼻祖,以王羲之为核心的传承谱系:
“蔡邕受于神人,而传之崔瑗及女文姬,文姬传之钟繇,钟繇传之卫夫人,卫夫人传之王羲之,羲之传之王献之,献之传之外甥羊欣,羊欣传之王僧虔,僧虔传之萧子云,子云传之僧智永,智永传之虞世南,世南传之欧阳询,询传之陆柬之,柬之传之侄彦远,彦远传之张旭,旭传之李阳冰,阳冰传之徐浩、颜真卿、邬彤、韦玩、崔邈,凡二十有三人。文传终於此矣”。
晋唐时期是书法笔法的形成、发展、传授时期,用笔的核心理念和技法不断完善,笔法授受也趋于规范,形成一个完整的书法传承谱系,
这其中的二十三位书家,都是在书法史上非常重要的人。
书法传承谱系形成,也是唐人尚法的一个很好例证。
在这个谱系中,除了蔡邕和王羲之,智永与张旭也是书法传承过程中两个重要的人物,需要作一些说明:
智永是陈、隋间人,他是永欣寺的僧人,名法极,是王羲之七世孙,妙传家法,精力过人,善书法,尤工草书。
唐卢携《临池诀》记载的笔法谱系,主要记载的是智永过江北后传承的谱系:
“吴郡张旭言,自智永禅师过江,楷法随渡。永禅师乃羲献之孙,得其家法,以授虞世南,虞传陆柬之,陆传子彦远,彦远仆之堂舅,以授余。不然,何以知古人之词云尔。”
携按:“永禅师从侄纂及孙涣皆善书,能继世。
张怀瓘《书断》称上官仪师法虞公,过于纂矣。张志逊又纂之亚。是则非独专于陆也。
王叔明《书后品》又云虞、褚同师于史陵。陵盖隋人也。
旭之传法,盖多其人,若韩太傅滉、徐吏部浩、颜鲁公真卿、魏仲犀。又传蒋陆及从侄野奴二人。
予所知者,又传清河崔邈,邈传褚长文、韩方明。
徐吏部传之皇甫阅。
阅以柳宗元员外为入室,刘尚书禹锡为及门者,言柳公常未许为伍。
柳传方少卿直温,近代贺拔员外惎、寇司马璋、李中丞戎,与方皆得名者。
盖书非口传手授而云能知,未之见也。”
楷法北渡,象征着书法笔法南北统一,确立王羲之笔法的正统地位,使得谱系传授一脉相承,智永禅师是其源头,唐代何延之《兰亭记》载:
“永(智永禅师)即右军第五子徽之之后,安西成王谘议彦祖之孙,庐陵王胄昱之子,陈郡谢少卿之外孙也。与兄孝宾俱舍家入道,俗号永禅师。禅师克嗣良裘,精勤此艺。常居永欣寺阁上临书,所退笔头,置之于大竹簏,簏受一石余,而五簏皆满,凡三十年,于阁上临得真草千文,好者八百余本,浙东诸寺各施一本。今有存者,犹直值钱数万”。
这就是广为人知的隋代智永禅师为了精研笔法,坚持不懈地临习法书,以至于三十年不下楼的故事。
写真草《千字文》八百本,送浙东诸寺各一本,以利僧众及俗家学书抄经之用,也是对笔法的普及。
朱长文《墨池编》“器用”录:
“僧智永于楼上学书,有秃笔头十瓮,尝数千人求题,门限为穿穴,乃以铁叶裹之,人谓之铁门限,后取笔瘗之,名为退笔冢,自制铭志。”
后“退笔冢”便又可用来形容刻苦勤奋,积年之学的典范。明吴宽《再答》:“西台退笔冢如山,魏晋书家尽辙环。”清钱谦益《代书砚答》诗:“退笔冢中悲力尽,短檠墙角叹交疎。”
宋苏轼《东坡题跋》云:
“永禅师书,骨气深稳,体兼众妙,精能之至,反造疏淡。如观陶彭泽诗,初若散缓不收,反复不已,乃识其奇趣。”
智永得羲、献家法,使南朝笔法得以北传,他将笔法授虞世南,虞世南传陆柬之,陆传子陆彦远,而陆彦远传于外甥张旭。通过张旭的弘道布法,结出丰硕的果实。可知有唐一代笔法的传承张旭功不可没,他也是笔法正统谱系中一个很重要的人物。
张旭擅长草书,喜欢饮酒,与怀素并称“颠张醉素”,我们都知道杜甫的《饮中八仙歌》:“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纸如云烟”。他与李白、贺知章等八人并称“饮中八仙”,其草书与李白的诗歌、裴旻的剑舞在当时并称“三绝”。
到他这里,笔法弘此完成了一次蜕变,张旭打破单传的传统,传给徐浩,颜真卿、等人,书画同源,笔法也相同,唐代画家吴道子的笔法,也得自于张旭,唐张彦远《历代名画记》中说:
“国朝吴道玄,古今独步,前不见顾、陆,后无来者,授笔法于张旭,此又知书画用笔同矣”。
张旭使笔法得以广泛流传,进而影响晚唐五代及后世书法的发展。但也有记载,张旭的传承不尽相同,在宋代朱长文辑《墨池编》载有《古今传授笔法》人名,记载张旭后笔法传承是这样的:“张旭传李阳冰、冰传徐浩、徐浩传颜真卿、真卿传邬彤、彤传韦玩、韦玩传崔邈。”这也可能是为了恢复笔法单传的传统,历史真实可能并非如此,根据其他文献的记载,这几个人都是张旭的弟子。
陈书国硕士论文《邬氏宗谱之邬氏宗谱渊源说》中录《邬氏宗谱》记载:
“肜公师事张旭,与颜真卿同学书法,张以醉笔传之曰'醉则有神’,公以胆大手敏得之,后开元时为兵曹,尝草书'风落平阳’四大字奉汾阳王,郭公称善,肃宗取置内庭,为翰林侍书,于军中饮酒操琴自乐,又作义勇曲六章,使士卒歌之,每赐以酒,其豪如此,柳公权、释怀素常受学。”
《邬氏宗谱》明确记载,张旭传邬肜,邬彤与颜真卿为同学,邬彤又传怀素和柳公权。按论文论证,邬彤应为邬肜。
空海和尚被奉为日本的书圣,为表示其笔法的正统性,在日本也形成了一个传承谱系,根据日本人舟桥秀贤所作的《弘法大师书流系图》,其传承谱系为:
“蔡邕—蔡琰—卫夫人—王旷—王羲之—王献之—智永—虞世南—徐浩—韩方明—空海—嵯峨天皇。”(王宁熙《日本王羲之---僧人空海的书法艺术》)
此谱系前段与张彦远的传承谱系一样,从徐浩传到韩方明,韩方明为空海在中国的书法老师。祁小春《唐代书法及其风潮对日本的影响》录有韩方明后续在日本传承:
空海-嵯峨天皇-小野篁-纪夏井-藤原敏行-小野美才-藤原伊衡-小野道风-藤原佐理。
韩方明《授笔要说》中说自己得笔法于徐(王寿)、崔邈:
“昔岁学书,专求笔法,贞元十五年,授法于东海徐公(王寿),十七年授法于清河崔公邈。”
卢携《临池诀》记载的笔法谱系:
“予所知者,又传清河崔邈,邈传褚长文、韩方明。徐吏部传之皇甫阅。”
也可以证明韩方明是得了笔法的。
在古代书论中有一个基本的认识,“盖书非口传手授而云能知者,未之见也”,这个在古代书论多次出现的论断,也透露了古人对笔法口传传授普遍持肯定态度,这个观念在古人的心中深深扎根、不可动摇。
笔法传授谱系是由书法名家系连而成,他们之间或是师徒,或具有血缘关系,谱系之内,脉系不断,源流井然。
谱系内部自成体系,对外具有封闭性,外人对其多是茫然无知,或有颖悟者也多是只解一鳞半爪,难得其法。
从怀素《自叙帖》记述颜真卿的话也可以证明:
“夫草藳之作起于汉代,杜度、崔瑗始以妙闻。逮乎伯英,尤擅其美。羲献兹降,虞陆相承,口诀手授,以至于吴郡张旭。长史虽恣性颠逸,超绝古今,而模楷精详,特为真正。真卿早岁常接游居,屡蒙激昂,教以笔法。资钝质弱,又婴物务,不能恳习,迄以无成。”
怀素《自叙帖》局部
陆、宋代以后笔法的衰绝
唐代书法之盛,名书家辈出,可谓远迈魏、晋,后盖宋、元、明、清。
我们看唐代的书家大都会说明自己的笔法得于何人所授,
如张旭曰:“予传授笔法之老舅彦远”,韩方明“贞元十五年,授法于东海徐公璹,十七年授法于清河崔公邈。”
而到了宋代笔法失传,书家每每慨叹书法之衰败,宋代欧阳修说:“书之盛莫盛于唐,书之废莫废于今。”
宋代朱弁《曲洧旧闻》认为:
“唐以身、言、书、判设科,故一时之士,无不习书,犹有晋、宋余风。今间有唐人遗迹,虽非知名之人,亦往往有可观。本朝此科废,书遂无用于世,非性自好之者不习,故工者亦少,亦势使之然也。”
苏东坡在《评杨氏所藏欧蔡书》中进一步分析说:
“自颜、柳氏后,笔法衰绝,加以唐末丧乱,人物凋落磨灭,五代文采风流扫地尽矣。”
苏轼《跋文与可论草书法》中又说:
“余学草书凡十年,终未得古人用笔相传之法。后因见道上斗蛇,遂得其妙,乃知颠、素各有所悟,然后至于如此耳。”
就连宋太宗概叹江东不复有知小草、飞白笔法者,杨亿《杨文公谈苑·太宗善书》记载:
“(太宗)小草特工,语近臣曰:'朕君临天下,亦何事笔砚?但心好之,不能舍耳。江东人多称能草书,累召诰之,殊未知向背,但填行塞白,装成卷帙而已。小草字学难究,飞白笔势难工,吾亦恐自此废绝矣。’以数十轴藏秘府。”
山谷《跋此君轩诗》也说:
“近时士大夫罕得古法,但弄笔左右缠绕,遂号为草书耳,不知与科斗篆隶同法同意。”(王义军博士论文《苏轼的书法和他的时代》)
“笔法衰绝”,并不是真的没有了笔法,而是笔法失去了其传承,失去了其系统的传授。
宋代朱长文《续书断》说:
“盖经五季之溃乱,而师法罕传,就有得之,秘不相授,故虽志于书者,既无所宗,则复中止。是以然也。”
清代程瑶田《论书示瑞儿》:
“书法不传于世者久,而又非中绝焉,不能续其传者也?其能续其传奈何!王右军于子敬少小时初学书,从后掣其笔不可动,卜其异日当以书名。学书者于此求之可也。凡事皆有掣笔不动处,书法其小焉者也。”
沙孟海先生说:“清代书人,公推为卓然大家的,不是东阁学士刘墉,也不是内阁学士翁方纲,偏是那位藤杖芒鞋的邓石如。”康有为也谓其“上掩千古,下开百祀”,当是知书法者。清代的邓石如,正是学书于程瑶田,才取得如此成就。
包世臣《艺舟双楫》录《索靖传》云:
“靖与卫瓘俱以草书知名,瓘笔胜靖,然有楷法,远不能及靖。”始知作草如真,乃汉、晋相承草法,吴郡传衣未远,非由冥悟。余前读《晋书》,于此章句,视为词藻,心镜不明,目精遂瞇。是以释子传法,名曰'证盟’,法必心悟,非有可传,不得真证,难坚信受。余今日则不啻亲承狮子吼也。欢喜赞叹,并记于后,以吿天下后世之同此志者。
唐以后笔法授受谱系的中断,使得笔法失传,从而书道中落。
从宋代开始书法笔法就不明,虽然有些书家通过前人的论述或自己的感悟能够得到一些笔法的内容,但总体上普遍对书法的认同是缺失的。
所以在书家身份的认定上出现了问题,
大家各说各话,没有了一个普遍的标准,难判断书法的高下。
书法的观看方式也从重法重神采走向了重形质,变成了有书却无法可谈,
大众化的书法使得书法失去了评判标准,没有了标准的书法,
尚意便成为书家的各自标榜,书法文字的神圣性被大众审美所取代,到了现代更是以美丑评判。
笔法到底是什么?
历代书家无不想从以往的书论中找出一些笔法的踪迹,或是想通过学习实践悟出一套自己的笔法,这也成为历代书家追尊的目标。
笔法应该是对书写的规定性,适合任何字体、任何风格的书写,笔法的核心并不会随时代的变化而变化,
赵孟頫说:“用笔千古不易”,就是他领悟到一些古代笔法的内容,但到底是什么,他并没有追述,所以笔法依然难以明晰。
明代徐渭《玄钞类摘序说》遗憾表示“书法亡久矣”,其《醉后歌与道坚》叹:
“银钩虿尾凭人说,何曾得见前人法?”
古人尚且如此,我们现代人更是难寻门径,今人学书,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只知道点画的形态,却不知道点画为什么是这样的形态。
因为不知其所以然,不知书法与写字的区别,无法可依,只是照猫画虎的模仿,所以只能小心翼翼的临摹,造作碑帖字迹的样貌,都非学书法的根本,学书缺少了书写性,成了刻意造作的苦差事。
后世研究笔法者,从用笔和结构出发,试图构建现代的书法理论。
用笔主要把目光集中在提按、平动和绞转等几个方面,再从古代书论的一些理论分析,如“永字八法“、“三十六法”之类,分析笔法机构。
但今天的书法理论,是建立在古法的缺失前提下,难以窥见古人的笔法,就很难在继承的基础上来发展。
现代人的研究,不可以说不细致,虽然方法很多,各种理论丛生,
但也只是看着碑帖去推测,
唐代陆羽《论徐颜二家书》曰:
“徐吏部不授右军笔法,而体裁似右军,颜太保授右军笔法,而点画不似。何也?有博识君子曰:盖以徐得右军皮肤眼鼻也,所以似之,颜得右军筋骨心肺也,所以不似也。”
传统文化长于象思维,短于数据和逻辑分析,现代科学擅长逻辑,精于数据,所以现代科学可以给我们提供各种精密的数据。
我们现代人可以借用现代化的观测实验手段,以现代科学的思路和传统文化理念两相结合,从研究古人书法的皮肤眼鼻,希望能窥见古人的筋骨心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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