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华走了。
从检查出患病到离开我们,只有短短四个月时间,这一切都太快了。快得让我们全家人都懵了,都没回过神来想想这四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
今年1月中旬建华在西安发现大便有脓血,于是回到南京检查。2月9日,检查结果出来了,诊断为结肠癌。当天建华给妹妹少华打电话告诉了病情,少华听后非常焦急,立刻给我(管建华姐姐管晓华)电话,我闻讯后于11日赶到南京。12日肠镜检查结果出来,杨静(管建华夫人)告诉我结果显示已是癌症晚期,且已转移,不能开刀手术。再者,马上过春节了,没有医生和好的床位接收病人。于是,全家人开始想办法,商议决定“死马当作活马医”,去武汉找了一位有祖传医术且有同类疾病治愈先例的土郎中。随后杨静开车将建华送到了武汉。
近一个月的治疗后,建华于3月中旬到江苏省中医院检查身体,但是指标没有预想的好转。3月17日,建华入住江苏省中医院;3月19日,杨静电话告知众多亲友:建华在中医院接受保守治疗,相当于最后的人文关怀;3月底杨静找到了所谓“神医”——高宝峰(高保锋)(由建华在中国音乐学院专升本的学生刘星介绍),这个“神医”不号脉、不面诊,通过手机视频和照片给建华开药。4月22日,中医院下达病危通知。此时知道建华病情的朋友和学生越来越多,大家拿着中医院的检查报告各方咨询,北京、上海、南京等地甚至美国、加拿大的大夫给出的治疗方案基本一致,立即住院治疗:先化疗后手术,或先手术后化疗。我们觉得心中又有了希望,喜极而泣!
后经建华的学生多方联系,江苏省肿瘤医院的肿瘤内科专家愿意接收建华治疗,并给出具体治疗方案。此时杨静以“不知愈后会怎样、挂水后腿肿、中医能治腹水、不知肿瘤医院能住多久、不知老管身体能否承受药物反应、要长痛还是短痛”等各种理由,拒绝转院。在当时中医院一直靠营养液维持生命,没有任何救治方案的情况下,建华的朋友和学生们据理力争,劝她应该为建华进行更积极与合理的治疗。
4月27日,经多次沟通,杨静终于同意将建华转入江苏省肿瘤医院进行治疗。经检查治疗后,医生表示,有望延续三到五年的生命。我们全家听到这个消息后喜出望外!建华还可以活下去!建华多次跟探望他的学生说愿意配合肿瘤医院的大夫,不怕药物反应,想要好好治疗,想要站着走出医院。可是杨静以挂水脚会肿,输血血不干净为由,阻止医院挂水用药(建华当时急需的已经非常低的白蛋白和营养液等等),仍然坚持服用先前所谓中医高宝峰开的中药。
我和妹妹少华从建华生病,就轮流前往南京照顾,一直都听从杨静的吩咐行事,此刻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束手无策。建华的学生们给杨静发信息,劝说她不要一意孤行,不要一味相信那个是否有行医资格的“中医”。经过努力劝说,杨静最终同意肿瘤医院的治疗方案。经过该院的治疗,建华的状况越来越好,能自己下床如厕,甚至能在走廊散步。此时“中医”高宝峰也来到肿瘤医院,对肿瘤医院的主治医生朱大夫“谦逊”地表示,“西医为主,我为辅。”
5月15日,朱医生说先到市肿瘤医院调养,然后再回省肿瘤医院继续治疗。可在杨静的一再怂恿下,建华当天就被带回家休养,“中医”高宝峰也随后入住建华家中,一反“配合调理”之说,开始贴身“治疗”。期间,他自称是“御医后代”,本人曾见过神仙,治愈过很多比建华程度更严重的癌症病人,无论中医还是西医都对他顶礼膜拜。他还说,朱大夫只能让建华活三五年,可他能治好建华的癌症,彻底消灭癌细胞。他还声称医院的CT并不准确,他自己能够手摸肿瘤,并判断建华腹腔内的肿瘤不是医院检查出的一个,而是有三个,经过他的治疗已经化掉了两个。他严格限制建华的饮食,完全不顾肿瘤医院朱大夫建议的普食原则,说他的中药里营养全有了,连建华急需的白蛋白也可以靠吃中药来补充。于是建华在家期间(5月15日—6月6日),一直靠中药和缺乏营养的稀粥、果汁来维持生命,每天顶多喝一点掺入不明药粉的小米粥。除此之外,杨静不允许我们给建华补充除了小米粥、水果和面条以外的任何食物,而且尤其不准我们在食物里放盐(自从高宝峰开始给建华治疗以后,就不允许我们在建华所吃的食物中加盐了)。记得建华在肿瘤医院的时候还曾哭诉说:“我这辈子没这么饿过!”回家后,杨静也不允许任何人来探望。他看上去越来越瘦!已经无法自己下床,无法自己上厕所了。可是高宝峰告诉建华,那是在帮他“聚阳气”,“阳气不够,吃了食物也白吃”。
建华在“中医”的治疗下一天一天虚弱下去。终于,他自己也开始觉得不对劲了。当时医院开始催促建华回去继续治疗(距预定的回院时间已经晚了一周),可是杨静依旧只是摇头,一定坚持再吃一段时间的中药。在我的强烈要求和建华的坚持下,6月6日,建华终于返回医院检查。可惜的是,各项指标已经迅速翻倍增长,与建华出院前的检查指标相比,癌胚抗原从38.75上升到120.0(正常值:<3.5);糖类抗原从153.2上升到325.2(正常值:<39);尿素从8.1上升到23.6(正常值:2.86-8.2);血红蛋白从106降到了66(正常值:130-175)。面对这样的结果,原本在第一次化疗后较有信心的朱大夫表示,由于肿瘤扩散和营养不良导致各个器官衰竭,这次真是回天无力了。此时,高宝峰居然还说回家吃几天饭就好了!
建华虽然返回医院,但是已经太晚太晚了。6月12日凌晨,他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在最后意识清醒的时候,对陪伴在身边的学生只说了三个字:“太惨了!”
结肠癌不是癌症中的绝症,许多患者在患病后经过积极治疗,都延续了生命。为何建华在发病之后,如此之快地去世?我们不禁在想,建华自查出癌症以后究竟有没有真正听取和采纳各方专家会诊意见进行积极有效的治疗?回忆起他发病至今的种种迹象,疑点重重。特别是那个所谓的“神医”,他有没有国家认可的行医资格?他能不能随意开药?他通过视频和照片开药,能做到辨症治疗吗?他用手能摸出肿瘤,比医院的CT还先进,这究竟是中医还是江湖术士?他自称是御医后代,姑爷爷是皇帝,这样的谎话居然能让杨静深信不疑?他为何每次下药的时候都是亲自操作,连包药粉的纸都仔细收好随身带走,他究竟给建华下了什么药?建华在三周内器官迅速衰竭,与他的药到底有没有关系?而在最后一次检查结果出来以后,杨静为什么第一时间放他走,难道不是应该揪住他问个清楚吗?这些问题让我们百思不得其解。
建华是一位纯粹的学者,一生为人正直,将毕生心血奉献于学术,为中国音乐学术和教育事业作出了杰出贡献。想不到在生命的最后阶段,遭受这般冷遇,走的时候连眼睛都没有闭上,他死不瞑目啊!
我们不想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但是我们必须要给建华讨一个说法,我们希望弄清建华如此之快离世的真正原因!我们作为他的家人,不能让他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
高宝峰,请你站出来!给我们家一个解释,你究竟是中医还是神棍?你给建华吃的到底是什么药?你用手摸出的肿瘤,到底有什么依据?你为什么不让杨静给建华必要的营养,阻拦西医治疗?你居心何在?!
刘星,请你站出来!给我们家一个解释,你作为杨静的好友,管老师的学生,你给他们推荐了高宝峰,你知不知道他有没有行医资格?你知不知道他所吹嘘的那些话是真是假?据称你家是开医院的,你难道不知道有非法行医罪吗?你家的医院里也用这个人给病人“手摸肿瘤”吗?如果你的医院不用,你为什么要推荐给建华?你良心何在?
2018年6月19日建华去世第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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