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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人要知足,吃面不要点超过两个浇头

@大众点评

经常有朋友问我:如果去苏州只能吃一顿面馆,如何一网打净地吃遍所有特色浇头?

作为离开家乡多年的苏州野生接待办,以及混迹多年的美食圈外围,我想就这个问题跟大家聊聊。

首先跟大家介绍一下苏州的面。

苏州的面条,以汤面为主,面、汤、浇头皆有讲究。面要压许多道;汤要鸡骨、猪骨、黄鳝骨、青鱼骨熬许多小时;浇头则是百花齐放。从最基础的焖肉、爆鱼(红烧的青鱼段);到现炒的虾仁、鳝糊;再到奢侈的三虾、蟹粉......看苏州面馆的菜牌,几十个浇头总归有的。

于是,我们就经常能看到大家这样晒一桌苏州的面。

大概就是这样一桌,大排是我的个人偏好

我承认,看着挺爽的,但吃着肯定不爽。

前段时间,我到了苏州做第三产业最好的一家宾馆,胥城大厦吃面。胥城大厦的奥灶面很好吃,大师潘小敏最早学艺昆山,又为领导人烧过饭,一碗奥灶面烧得色近紫檀,余韵飘香,咋摸着嘴细品,咸、甜、鲜,浑然一体。

胥城的汤不比从前,但还是相对靠谱的

没想到的是这次去,他们新兴出了一个吃法,叫“50个浇头,就是50道苏帮菜”,简而言之,就是像做菜一样做面浇头。好嘛,这一下子就乱套了。

服务员先给我上了盘酱鸭、过了10分钟又来了份炒虾仁,再过了15分钟,匆匆端上一碗带着焖肉的奥灶面,最后我面都吃完了,炒鳝糊浇头都没上来。

鳝糊的酱都凝成一坨了

要知道这可是一碗面啊!吃面最重要的是什么?就是在第一时间拿到之后,赶快喝汤吃面,汤才会够烫、面才不会烂掉。

当然,胥城大厦也许是个特例。再举个例子,我以前招待朋友,也喜欢到同德兴点一整桌的浇头。

同德兴的枫镇大肉面,最爱的一碗苏州面

但后来发现也不合适。

首先,无论浇头上多快,都是有先后的,但面不等人。

其次,苏州人吃面喜欢过桥,就是把浇头单独放一个盘子乘出来。为什么要这么吃呢?我认为这样可以吃四重境界:

第一重是白嘴喝原汤

第二重是白嘴吃原面

第三重是白嘴吃浇头(焖肉除外)

第四重是将浇头放入面中,再将上述动作重复一遍。

一口脆骨最为销魂

浇头入汤,必然给汤增加一层滋味,这是你真的要品一碗苏州面必不可少的,这叫吃出层次来。可如果放太多不一样味型的浇头入汤呢?必然变成浑浊不堪的一碗面。

苏州人讲究风雅,这样吃面,不风雅,像吃盖浇面。那我自己在上海大华找我朋友多神吃阿五面馆好了,开70公里回苏州吃面干嘛。

我在阿五装逼喝格兰花格,老板呛我:“你这酒还没五粮液贵。”但青椒香干素鸡大肠是真爽

从此以后,我就给自己定下了一个吃面的规矩:做人要知足,吃面不许点超过2个浇头。

接着再向大家介绍两个相关例子。

因为我女朋友是南宁人,所以我每年都会回一两趟南宁。南宁的老友粉很有名,那是将生料加酸笋、酸辣椒、豆豉现炒,然后加入汤煮沸,最后再放入爽滑的米粉。

在我个人看来,比味道,老友粉是优于螺蛳粉的。因为他是一锅一烧,小锅成型,更有滋味,劣势则是不易传播,不像螺蛳粉,塑封包装味道也有七八成。

在南宁,我最喜欢的老友粉是七星路舒记,几个阿姨炒功了得,每次回去不吃一次不过瘾。

有那么一次回南宁,我太想吃老友粉了,直接下了机场就提着行李打车到了舒记,到了看什么都想吃,一下子点了四个浇头:猪杂、猪肉、牛腩、三鲜。

当我把票递给煮粉阿姨时,我能明显感到那个阿姨接过票的手震了一下,估计在心里嘀咕:“这个外地人土大款,吃个粉还摆阔点四个。”

舒记还是香啊

喜滋滋的端上一碗粉,再到隔壁打包一份油条,一杯冰豆浆,虽然我提着行李,但好像连普通话都有了南普口音。

一口下去,不对。再一口下去,还是不对。汤明显有点多,炒料凝聚的味道被冲散了,吃起来水淋淋的,连粉都有点烂了。我当场给我女朋友发了微信抱怨,她回了我一句:“人家阿姨平时最多就炒2个浇头,你让她一碗炒4个,好吃才怪了。”

做人还是不能贪啊!

这样的教训还不止一回。前两个月我去汕头。汕头的牛肉粿条大家都知道很好吃——在牛骨高汤里面汆切得薄到半透明,带着雪花纹的牛肉,再配上滑溜溜的粿条(也就是米粉)。那个牛肉啊,烫到刚熟,吃到嘴里,又香又脆。

我们这次去吧,正好赶上饭点,我肚子又饿,当下小手一挥,跟老板娘说,100块一碗粿条,你给我搞两碗。

潮汕人会做生意,但那个阿姨也愣了,说“五花趾没了,做不到一碗100。”“那老板娘你就多放点牛肉好了,拼一下。”说罢我就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店里。

就是这碗粿条

不一会两碗粿条端上来,看着真好看啊,盖满了肉,都看不见粉。可第一口吃上去,就发现不对劲了——肉给汆老了,即使没老,后吃的那些牛肉,泡着也泡老了。

又是被我女朋友一顿数落;“好好吃一碗30块的粉不行吗?”

我一向是认为小吃店吃出惊喜比大店容易得多。为什么?因为这些小店,就做那么几个品类,做了几十年,按照1万小时理论,他们早就是他们品类当中的大师了。可即使这样,我多要了两个浇头、多要了两片牛肉,他们还是没做好——那更不用说我了,我平时一篇文章3000字,你让我写8000个字,我没练过,写出来也比一坨屎香不到哪去。

俞仙友的老街打面,这碗打面,他们夫妻做了几十年,吃上一口真是福气

所以说,做人还是要知足。不但要知足,最重要的是要找到那个平衡点。无论是吃东西也好、做事也好,最难掌握的就是平衡。一道菜,咸鲜和齁咸可能就差2克盐,就看你怎么把握了。

后来我发现,不但吃小吃要适量,吃菜也有适量。

餐厅排菜订菜是有道理的,怎么排的合理,吃着舒服,这是一门学问。不要总想着一顿饭就把这家店所有的招牌菜一网打净。

以上海著名的“富豪食堂”家全七福为例。我们都知道粤菜精粹在高汤,七福的高汤就很牛逼,以高汤做的菜有鹧鸪粥、冬瓜盅、鸽吞燕、仙鹤神针等一大堆古法菜式。但如果你要在一餐中把这些菜全部吃到,那肯定有一个反应:味型单一,都是那股高汤味。即使你不觉得味型单一,光喝汤你都喝饱了。

蟹肉片儿汤,这是拿馄饨皮先油炸再用水将所有油分冲掉,再配合蟹肉高汤料理的主食

南兴园的邓师傅也很看中排菜。我们找他订餐,可以说自己想吃啥,但不能乱了规矩,鸡鸭鱼肉不要重复、烹饪方式不要重复、颜色最好也不要重复。找他一餐饭同时订两道汤,不存在的,他压根不给你点。

吃一餐饭,人数也不能太多。

虽然中餐与西餐相比,很多菜都不是按人份的,难免造成人少了不够点的问题,但就我个人的经验来看,6到12个人为最佳,最好不要超过12个。

就在前两天,携程美食林在澳门开发布会,各路美食大咖都去了澳门。我作为美食圈外围,有幸蹭到了一顿胜哥私房菜——澳门最牛逼的私房菜,我曾有幸拜访过,的确是巍巍高山,仰止行止。

但也是因为去的朋友太多了,我们那个饭局就越扩越大,一桌整整做了16个人!客厅位置都放不下。

胜哥的玉簪田鸡,粤菜里的热荤,真牛逼,图片@P哥

最后吃下来,大家都表示:胜哥的功底我们都能吃到,但有几道菜,的确没有以前好吃。

原因想想都知道:胜哥本来就以菜量大实在著称。家庭厨房,即使改造出了炮台,一道菜炒16个人的量,火力够不够?盐糖酱油要增加多少?锅够不够大?70岁的胜哥翻动起来累不累?都是问题。能有这样的发挥,我们非常心满意足。

胜哥的豉油鸡,用的都是大鸡,鸡味足,图片@大王

再往深说一层,即使是单单一道菜,也要知足,也是讲究搭配和平衡点。我们早已走出了贫瘠的20世纪,食物早已不是料多就好吃这么简单。

一个粽子,糯米薄薄一层,塞满了五花肉和咸蛋黄,导致糯米的米香、粽叶的粽香,一口肉一口米的解腻方式消失,我并不觉得这种粽子好吃。

上个月我去上海大董吃芒种菜单,几道菜式如5.0酥不腻烤鸭和咸肉伙食海参等吃到我感叹一句:“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咸肉伙食海参

最后实在撑不下了,还来了一道樱桃甑糕——源自于西北的古老糕点,原料有糯米红枣蜜枣红豆等,大董在其基础上加了枫糖浆渍的樱桃,一整块下去,把我整个人给吃敦实了,瘫坐在座椅上。

这时候必须喝一杯酒压一下,我举起马爹利,跟旁边大董的邓总干了一杯。

邓总喝完放下酒杯,对我说:“这道菜咱们还得改。”“为什么?已经这么好吃了?”

邓总回我:“料太多,吃不到糯米味。

这樱桃也的确够多的

这才是讲究。一道好菜,丁是丁,卯是卯,即使是复杂的味道,也要干干净净,而不是模糊不清,主次不分,以量取胜,以料取胜。当然,也可能有例外,比如说我这道菜是专门为一款酒准备的,那我空口吃肯定会偏重,但这里也有个平衡点,这个平衡点就得是你搭配上一口酒之后才能找到。

所以啊,大家以后来苏州吃面,建议最多点两个浇头。一个冷浇焖肉,一个现炒腰花,关照服务员炒腰花和上面时间放在一起。

吃的时候呢,先把焖肉放进汤里,盖在面下面。

然后喝一口汤,撮两口面,品一下腰花够不够脆。

吃到三分之一碗的时候呢,再把腰花浇头倒进面里,再去喝那个面汤,吃那个面,把面再吃掉三分之一。

然后把刚刚藏好的焖肉撩出来,吃那一口油润鲜香。

最后再哗啦啦把滋味丰富的三分之一吃掉,“不给鬼子留下一滴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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