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嘉靖三十年，迫于北方的鞑靼、瓦刺等游牧民族民族的压力，明政府于冀州宣府镇开设马市，游牧民族可以用牲畜来换取明朝布匹、茶叶等商品。这一边关市场的开放，使得宣府镇成为中原沟通漠北的唯一节点。

宣府镇，正是今天的张家口市。谁都不曾想到，历史上具有重要地理位置的张家口，如今却成为了一个四线城市，经济排在整个河北省的末尾。

2022年，河北省总GDP总量为42370亿元，这其中唐山市排名第一，经济总量为8900.7亿元，张家口排名最后，总量为1775.2亿元。而这还是在发展奥运经济，举办过2022年冬奥会之后的成绩。尽管如此，张家口仍然是冀西北中心城市，这其中的原因十分复杂。

(一)从军事属性过度到商业属性

从张家口大境门西沟出发，沿着山间的小道一路向西北驶去途径乌兰巴托，一直延伸到俄罗斯境内的恰克图，这条长达1400公里的商路，就是张库大道。

据史料记载，张库大道早在汉唐时期就存在，但这条通道在历史上起到重要的商业作用，应该是从明代开始。

明朝洪武年间，常遇春一举攻克元大都，彻底收复中原王朝丢失已久的燕云十六州，被赶向北方的蒙古族只得再次回归单一的游牧狩猎生活方式，如此一来，缺少粮食、茶叶、布匹等生活物资的问题再次暴露出来。

因此，北元屡次犯边劫掠，明朝在北方设立九边重镇，东起鸭绿江，西至嘉峪关，建立起一条长达数千公里的防线来抵御北元。其中，宣府镇又是九边重镇中的重中之重，直至今天，在张家口依旧有不少当年修建的堡垒和长城。

然而，常年战争使得两国边境地区生灵涂炭，民不聊生。要想彻底解决双方的矛盾，通贡互市是最好的办法。嘉靖年间，蒙古族土默特部首领俺答汗五次请求与明朝通贡，均遭拒绝。第五次求贡之时，俺答汗托使臣转述给嘉靖皇帝：“以求贡不得，故屡抢。许贡，当约束部落不犯边。否则，秋且复入，过关抢京辅。”

这一番威胁依旧没能改变嘉靖皇帝拒绝封贡的决定。一怒之下，俺答汗带兵一路打到京城，才迫使明廷答应蒙古族通贡互市，这正是明朝历史上的庚戌之变。庚戌之变后，明廷仅仅开放了大同镇和宣府镇两个马市，直到明朝隆庆五年，明蒙之间才达成协定，东起宣府镇、西至甘肃镇共开放11处互市市场。

宣府镇本就是九边重镇之一，人口众多。设立与北元同商的马市之后，这里的发展愈加繁荣。在此后，宣府镇不仅是一个军事重地，还衍生出了商业属性。

明朝万历年间，从张家口到乌兰巴托的商道发展成熟，“茶马互市”的贸易模式也已经形成，张库大道之上，一队又一队的骆驼来来往往，川流不息。

清朝时期，中俄先后签订《尼布楚条约》和《恰克图条约》，张库大道从宣府镇到乌兰巴托之后，再次延伸至俄国恰克图，俄国人可以到宣府镇通商。此后，从宣府镇大境门出口一路向西，商号店铺绵延近十里。宣府镇的军事属性彻底转化为商业属性。

马克思曾在《俄国对华贸易》一文中提到：“恰克图的中俄贸易增长迅速，使得恰克图由一个普通集市发展成为一个相当大的城市”。如此可见，张库大道的受益者不仅仅是宣府镇，它为沿线的各个城市都带来了繁荣与生机。

（二）晋商对宣府镇的影响

明朝将蒙古人赶往北方草原，在边关建立起千里绵延的九边重镇，同样需要大量的军队来驻守，这几十上百万的军队，消耗的粮食可不是一笔小的数目。朱元璋曾实施的卫所制度，号称“吾养兵百万，不费百姓一粒米。”

然而由于北方边境气候严寒，土壤贫瘠，所种粮食并不能够满足当地军队所需，只得征集周围百姓的余粮，运输千里抵达才能抵达边疆，运输一石粮食，往往需要消耗数倍。平阳知府曾上奏说：“平阳属县秋粮当输大同、天城诸卫，道路一千余里，民苦挽运，负欠久年。”可见，连年的征粮，为整个山西省带来极大的负担。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明廷实行了“开中制”。

所谓开中制，就是人们在运输粮食和物资抵达边境之后，可以拿着边关军队的收据到官府兑换盐引，也就是食盐的运销许可凭证。早在汉武帝施行盐铁官营之后，食盐的买卖一直掌握在朝廷手中，唐代以后才逐渐建立盐引制。明朝开中制的实施，让山西人嗅到了商机，直接成就了晋商的崛起。

而作为九边重镇之一的宣府镇距离大同仅有200公里，成为晋商往来最为密切的地方。久而久之，宣府镇逐渐成为晋商贸易的必经之地。

明朝末年，北方动荡。晋商逐渐以宣府镇为跳板，向关外做贸易。这些山西商人出关之后与北方的后金政权进行大规模的贸易往来，解决了后金物资匮乏的问题，为清兵入关奠定了一定的基础。顺治年间，山西商人范永斗成为朝廷钦定的内务府皇商，赐产张家口为世业。从这以后，晋商一跃成为皇商，张家口也成为晋商与外蒙和俄国的贸易基地。这也是现在河北的张家口人操着一口山西话的原因。

开中制成就了晋商的崛起，晋商又促进了宣府镇的繁荣，而宣府镇则成就了张库大道的发展。据统计，清朝初年，在张库大道大境门外的商户仅80家，清朝末期达到530家，直到民国初年商户多达1500家。张库大道全盛时，最高年贸易额达1亿5千万两白银，约为60多亿元人民币。从宣府镇到乌兰巴托，中原地区的商品源源不断地输入到漠北草原，其中不乏大量茶叶，故又称张库大道为“草原茶叶之路”。

（三）近现代的张家口

1913年，民国政府设立察哈尔特别区，特别区政府设立于直隶省张北县；1928年，察哈尔特别区改制为省，省会设立于万全县（今张家口万全区）。1947年6月，察哈尔省会改为张垣市。自此，张家口从一个边关小镇成为省会城市，到达了顶峰。

时代的浪潮向前翻滚，清政府日益衰微，西式资本入驻中国，对中国商业带来巨大冲击。而顽固的晋商并没有随着时代的变革而改变固有的商业模式，最终成为历史的一缕尘烟。

从抗日战争到解放战争，晋察冀地区几十年一直在战火中风雨飘摇，张家口往日的繁华在战争之下被系数摧毁。建国以后，1952年11月15日，由于察哈尔地区人口稀少，物产匮乏，察哈尔地区被划分至内蒙、山西、河北三省，其省会张家口，则是被划入了河北省内。

张家口能够在古代取得巨大的成就，无不得益于它优越的地理位置。从地图上我们能够看到，张家口坐落于三座山脉之间，西部是阴山山脉，东部则是燕山山脉，南部为太行山脉。

不仅如此，张家口的西北连接着内蒙古，西南与山西接壤，南方与河北接壤，东部毗邻北京，是四个地区的交界地带。明清两朝的京城均坐落于北京，张家口距离北京不过200公里，蒙古骑兵在两天内就能从张家口抵达京城。因此，宣府镇的安全直接影响着京城的安全。同时，较近的距离也为通商提供了便利的条件，京城的各种商品能够源源不断地运往宣府镇，才有张库大道直通俄国的繁荣。

然而，这样的地理位置为近现代张家口的发展带来了一些不便之处。由于张家口海拔较高，很容易受到大风天气的影响。再加上处在三座大山的中间，直接成为西北风的风口。在上个世纪，中国大力发展工业，张家口的宣化钢铁集团为我国的钢铁产业发展做出了重大贡献，可工业的快速发展也意味着高污染、高排放。

西北部的森林覆盖率低、工业比重大、工业结构不合理，这一系列的问题最终导致张家口空气质量极差。2003年至2005年，张家口连续三年在全国空气质量最差的城市排名中位列前十，而张家口处在各个地区的交通要道，对其他地区辐射性极强，西北风直接导致这些沙尘和污染物流向东南地区的北京和河北省。

经过十几年的产业转移、植树造林，张家口的环境已经一改往日面孔，一举成为全河北空气最为优质的城市！

2022年北京冬奥会，张家口也成为主要赛区。在冬奥会的筹备阶段，张家口再次完成了5000余亩的绿化工程；京张铁路全面升级，高铁的最高时速达到350千米/时，从北京到张家口仅需一小时的时间；云顶滑雪场全面建成。这所有的建设，都实现了张家口的现代化发展目标。

经济并不是衡量一个城市发展的唯一因素，每个城市都有其发展定位和特定的职能。随着2022北京冬奥会的圆满举办，张家口的现代化城市转型升级取得了卓越的成果。

2023年4月6日，张家口首列中欧铁路班列开行，这趟中欧班列从张家口万全西站出发，途径内蒙古二连浩特，最终抵达俄罗斯莫斯科，好似当代的张库大道。相信在中欧班列的带动下，张家口势必再次繁荣。

作者：骁小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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