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是通村路,从官道的岔路口通往我们的村子。这条路,我一走就是四十多年,山路弯弯,亲情浓浓。 十月一日,我回老家给父母与嫂子送寒衣送纸钱。下了公交车,踏上通村路,突然感觉这条路有点陌生了:路边新添了几座新房,河的两岸新砌了河堤,旧桥的旁边新架了一座汉白玉栏杆的大桥…… 唉,我已有半年多没走这条路没回老家了,难怪有这么大的变化。 走在这条路上,往事如电影,在我脑际回放。 三年前,我几乎每周都走这条路。有时给父母送点常用药,有时给父母买点奶粉糕点,陪父母坐在小院,晒晒太阳说说话。我走时,母亲常常把我送得好远,送到村口,我说妈你回去吧,她说没事。送过坝堰,送过川野,送过小河,然后陪我等公交车。我坐上公交车后,回头望去,瘦小的母亲仍站在风中。 其实,更多的是父亲踩着这条路,提着沉甸甸的小竹笼,来学校给我送菜送馍。那时父母身体还硬朗,还种着玉米与蔬菜。镇上逢集时,母亲就把她蒸的馍,门口地里的韭菜,房后坡上的洋芋,装满一小竹笼,让父亲提着给我送来。走时,又跑到门囗剜一把芫荽塞到竹笼里,说我爱吃。父亲到我房子时,往往正是我刚放学吃饭时间,我让父亲吃饭,他从来不吃,说在家里已经吃过了。老公给父亲取了烟,父亲坐在沙发上边吃烟边与我们拉家常。我知道父亲是在歇息,八十岁左右的老人,提着一竹笼东西,步行五六里的路,够累的。常常是一根烟抽完了,父亲就要走了。我说爸你坐个公交车吧,二元钱,十几分钟就到家了。他笑着说,没事,五六里路,我走着就回去了。父亲到学校给我送菜送馍,一直都是步行来,步行回去。 有一年初冬,父亲把家里种的卷心菜洗净、晾好、切条,准备担到学校让我腌菜。走到半道上,突然血压飙升,头晕眼头,栽倒在路旁,幸亏被赶集的堂哥发现了,把父亲送回了家。这件事后来还是母亲说给我的。 我就给爸说,你血压偏高,容易头晕眼花,你不给我送馍送菜了,我需要了我自己回来拿。你也不能再赶集了,家里需要啥捎个话,我买好了给送回来。父亲笑着说我身体好着哩。 几年后,父亲去世了,母亲也去世了,哥嫂们都住在城里。所谓的“老家”,只剩下孤寂落寞的房子和长满半人高荒草的院落。 我先去祖坟,给父母烧了寒衣,烧了纸钱。跪在父母坟前,望着飞舞的纸钱,我不由得嚎啕大哭。哭对父母的思念,哭自已的无知,总以为来日方长,总以为孝敬父母的日子还多,总以为父母还会活很久……谁知,生死是一瞬间的事。死了,就再也不能复活了;死了,再多的孝心也是枉然。 再去给嫂子送寒衣送纸钱,我泪眼婆娑地告诉嫂子,你生前总是怕冷,今送了寒衣,你就穿上,免得受凉。你天生丽质,又爱打扮,我今送了钱,你拿着钱去城里买些时兴物件。孩子们都好着,你甭再操心了,在那天照顾好自己。冬至了,我再来看你。 从坟地回来的路上,路过我家的自留地。那些年母亲把这块地视为宝贝,周围栽着核桃树,榆钱树,柿子树,中间春点洋芋秋种萝卜。我们兄妹一起在那打过核桃,卸过柿子。我走到地畔时,看到灯笼似的柿子挂满枝头, 邻居嫂子正在我家地头卸柿子。看到我后,她不好意思地解释说,你们都不在家,这几树核桃与柿子留在树上可惜了。我笑笑说,你卸吧。转过身,我内心一阵酸楚,父母当年看重的一切,苦心经营的一切,时过境迁,如今都变得很轻很淡了。 走在通村路上,我心里五味杂陈。这条满载记忆的路,以后来的次数也许会越来越少了。但我仍会来的,因为我的亲人都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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