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炊烟的另一种用途| 梁书正


梁书正,1985年生,湘西花垣人,苗族。现在广东惠州打工。




活着的理由

年迈多病的双亲,瘫痪的奶奶

年幼的女儿。工资条上

无比瘦小的数字,以及

高空皓月,辽阔厚实的祖国大地

这些,构成我活着的全部理由

二月抒情

酒菜上桌的时候,我们点燃香烛

下跪的时候,我们看见梅花

孩子们抱着小碗追逐的时候,太阳在头顶移动

乡村睡熟的时候,天空还亮着灯盏

我们走亲的时候,群山在响动

我们放鞭炮的时候,乡村用更多的鞭炮回应

我们归来的时候,积雪在融化

我们推开窗户的时候,桃树开满了花

炊烟的另一种用途

一直关门闭窗

每次经过都没有声音

只有下午时分才能看到

屋顶的炊烟

全村人借助这道风景

确认他是否活着

星空

当牵着女儿的手走在

巨大的黑暗中

我总能看见

天幕中闪亮的星星,一颗接一颗挨在一起

那么亲切、温柔

这时候

我会蹲下来,指给她看

随着手指的方向,她仰望着,不发一声

她常常会因为新鲜的事物着迷

就像我

会因为她

而深深地迷恋星空

林间

扛着锄头、戴着斗笠

一身粗布衣裳

走在林间小路上

经过一簇山花时

花轻轻荡漾

经过一株野果树时

果实轻轻摇摆

前面的路是那么干净

那么长

他的锄头沾满新鲜的泥土

身子引领水汽和阳光

麦田里的神

终于

我看见了神

那是在辽阔的湘西大地

武陵山脉的一小块

田野上

他头戴斗笠

手抱麦秆

抬头对我们

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

一路上

忍不住频频回头

他在弯腰

他抱着麦秆

他身材壮实

一身粗布衣裳

置身于金黄中

领受 

当我们安静地走在

深蓝色的夜幕中

晚风吹动她的长裙

她对我说

“你要学会爱,学会宽容”


她说这些的时候

语气很轻


她并没有看我

四周,万物开始涌动

仿佛都在领受

陶罐

它们安静地,整齐地

挨在一起。夕光轻轻抚摸着,闪耀着极致细柔的光

万物皆有灵性。即使一个装着死亡的陶罐

也有温柔之心、宽宥之美

杀鱼

第一条信息来的时候我在杀鱼

第二条来的时候继续杀

来第三条的时候还在杀

鱼很滑,挣扎很厉害

但终究逃不掉被杀的命运

破肚清洗干净,放入盘中之后

才看到全部的信息

他上夜班,开冲床,被机器压断了两只手指

赞美诗

我要把所有的赞美

送给那些

渐渐长大的少女

生育后的少女

苹果花一样的少女

当我看到

当年那个调皮捣蛋的假小子

留起了长发

抱着刚出生的婴儿

轻轻呢喃的时候

我的赞美是无声的


它必须通过泪水才能倾述

通过仰望才能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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