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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权:每月诗选(2016年7—8月)

敬请自荐和荐他,部分作品会在《诗刊》一审环节荐送。

邮箱:niequan161@163.com    


月亮出来,照着那片峭立的草原

精细的一根绿塑料真是苍茫。

                         ——王小妮





头上戴一棵草的人(外三首)               

               王小妮

 

 

那人已经忘了头上戴了根草

坐在傍晚的路边,他举着电话在发愁。

 

月亮出来,照着那片峭立的草原

精细的一根绿塑料真是苍茫。

 

 

那时候

 

 

我住天上的时候

周围的光亮数不过来

隔壁是飞鱼他们一家。

 

现在能看到的都是鱼的孩子。

脸有点圆的

你们叫它月亮。

 

那时候它最不起眼

现在又刚好被丢在了半空。

我也因为厌倦

搬到了天光低暗的地上。

只有它还留恋旧时候

还偶尔温习一下熠熠发光。

 

 

在长春

 

 

我爸爸的月亮

还是那么扁。

越升越高

高过任何我能看到的天体。

 

他一个人的蜡烛头

软耷在了风里。

我们的专属

钝的,一点不亮

陡立着而不晃眼,吝惜它的光

这样就对了。

 

拉门的缝隙做着很长的梦

我一直在那儿捏碎下一颗夜明珠。

满城的人都睡了

白袜子松脱的爸爸

为着某件事儿

还在一个人赶路。

 

他走过的地上好白呀。

 

 

聪明人都偷偷溜掉了

 

 

总想在月光诗里写进去几个人。

写了两三个

没一会儿就给他们溜掉。

 

他们受不了这么安静

我受不了一首诗这么干枯没趣。

我刚在想把谁装进去

月亮愣愣地出门了。

 

 

 

还山(外三首)

         李元胜

 

 

年轻时,遇到喜欢的山

我会带着它到处行走,带一座山

去拜访另一座山,像带着长江去拜访黄河

 

黄河有时云游未归,唯有河床

山有时也不在,留下我们在山门探头探脑

我们无所谓的,游兴不减

 

如今,当年的路只好重走一遍

一一把它们送回原处

中年辛苦,是有很多奇怪的债要还

 

 

十年间

 

 

日月之久,勉强够我泡好一壶茶
勉强够我攀登一本陡峭的书

有时负薪而行,有时采药忘归

勉强够我忘记一个人

因为爱她,我对世界持有偏见

而要纠正这偏见,十年好象远远不够

 

 

北屏即兴

 

 

一生中登过的山

都被我带到了这里,我昂首向天

它们也都一起昂首向天

 

一生中迷恋过的树

也被我带到这里,我们默契地

把闪电藏在身后

 

群峰之上,天马之国

可以挽狂风奔雷飞驰

也可以安坐溪谷,放下幽蓝的水潭

上面漂浮历年的落花

 

满山遍野的山樱上

有忍耐过无数冬天的碎银

有鹰滑过的影子

 

这是适合我们的国度,总有狂野之物

和我一样,友好而忍耐

但不可驯服

 

 

无尽夏


在一个遥远的早晨,我醒来
借助发黄的报纸,一封信的局部
我重新走上那条沉闷的街
每个人都悲伤着,鸟儿从他们的胸膛飞走
再也不没回来,我就应该在那里
每个人都互相隔着铁丝网
在那无穷尽的夏天,我想偷偷渡过河去
一个人想代替电影里的所有人,去死
但是什么也没发生,多少年了
夏天还在,铁丝网还在,我的继续活着
让身边的一切显得多么荒谬


 

光(外一首)

       古马

 

 

造反有理的年代

我母亲正在祁连山下一个名叫韩佐的乡村中学当教师

她不止一次给我们讲述学校里有一个姓裴的数学老师如何厉害

说是裴师寻得一只母鸡宰杀了准备放学带回家去给久病卧床的妻子熬汤

已经褪毛烫剥好的鸡儿搁在搪瓷的脸盆里。有一学生乘他上课的空挡

踅进他宿舍里对着那洗干净的鸡肉洒上一泡热尿……裴师发现后

不动声色当即骑自行车去亲自请来该生家长,对着被热尿淋遍浇透的鸡儿

不容分说狠狠地扇了那个学生几记响亮的耳光……

 

那火辣辣的耳光敢是岁月不可磨灭的印记?复忆彼时,我也着实领教过一记

在那所土墙打院的破败的中学里,有一棵松树,挂着课钟,上面偶尔有松鼠跳跃

一日,我忽然手痒难禁,跑过去拽动钟绳,打响课钟,钟声青翠如同松盖,悠扬

如一记响亮的耳光顿时掴在我幼稚的脸上,一个刚刚下课晒着日头的老学生

断喝一声,差点让我魂飞魄散……那火辣辣的耳光至今清脆至今还火辣辣

火辣辣犹如我学前所受的又一次启蒙教育……

 

休得罗唣,须牢记:松色青翠如洪钟,如规矩不可逾越

 

 

敦煌雪

 

 

一场薄薄的雪

提前下在佛的手心里

早晨苹果树的树叶上

下到昨天,樊锦诗齐耳的短发上

她是迦叶和阿难最小的妹妹

更细心更体贴

 

“天阴就犯关节炎”

——这句话她虽然没有讲出

在莫高窟某一座光线幽暗的洞窟里 

她轻抚着佛的腿膝

正向两位外国专家作着关于修复的讲解

 

她微笑着

仿佛一尊菩萨自唐朝或更久远的时代来到她身上

比这一场雪来得的还要

悄无声息

 

 

 

独立

剑男

 

 

独立的金鸡,平静水面上单腿站立的鹭鸶

停在松枝上的白鹤,它们纹丝不动

好像对世界而言,一条腿就已经足够

但在云溪,我看见一只断了腿的山鹰

被人牵着在路上蹦跶,眼睛里充满了火

那条不再听使唤的腿似乎让它感到

愤怒和绝望,独立的东西有软弱的一面

也有坚强的一面,因而是美的

但独立之外的东西显然并不显得多余

无论残废的,刻意藏起的

那支撑起我们独立的东西一定也包括

多出来的那一部分,就像那个跳芭蕾舞的

少女,似乎永远只有一条腿,另一条

总是空的,那不过是我们对孤单力量

所表示的敬畏,以呼应我们在生活中的独木难支

 

 

 

村中无地主小记

           董玮

 

 

一再确认那是一个有素质有操守有良知的群体

在一个历史阶段,他们学坏了

吝啬、残忍,冷酷无情。好在整个小刘村没有一个地主

我问奶奶,没有地主你们斗谁?

斗坏蛋。一个祖上以宰杀为业,自己又不肯放下屠刀的人

奶奶说她也就是跟着挥舞几下臂膀干喊几声

回来时会领到一方手帕

或一小块儿胰子。为这,她没少挨爷爷打

 


 

在银行中(外二首)

           木叶

 

 

湖水仍然在暴涨……镇上的同学,焦虑地给我打电话,

一只龙虾顺着电话线,渐渐爬向我的太阳穴以下约一厘米处,它静下来,不再动。

 

我回转头颅,看见嘈杂的大厅里,

那个长相俊俏的服务生,正在和气地向一位老人解释着什么。

 

外面的雨仍然在下,她们的话我偶尔也能够听得到,

这形容已经干瘪的老人,给她在上海的儿子汇过款,

 

地址却是无用的,她来询问怎样取回此前她曾颤颤巍巍从窗口递进去的那一沓子钱。

 

服务生继续和气地说,再耐心等等吧,会退回来的;

是啊,耐心等等吧,老天泼下来的,多余的水,最终也会退回去的。

 

 

状态

 

 

一眼望去,洪水滔天,丰富的陌生性

在生长,如巢湖爆发的蓝藻、如啤酒花。

 

山鹰攫住了一截枯树枝,飞升,

——大地漂了起来,越来越高,

 

辽阔的荒芜里,我是

我一个人拙劣的话剧演员,在你的指导下,

 

手指向并不存在的路人,和远处

高一些的台地上裸露出来的小树林。

 

默念铡刀和青饲料,龙虾和红鲤鱼,

以及那些猪、牛、羊,中国移动高高的铁塔,

 

在水退过后,它们肯定依然葆有着

不可遏制的对于人间的热爱。

 

 

一生的清晨

 

 

一生单腿站立,另一条腿搭在阳台的栏杆上,身子往下压着。楼下

零星走过前往小区的广场上跳晨舞的大妈们。

 

“她们都是你的邻居,再等一会儿,还会像一群灰鸽子一样

咕咕地叫着,飞到隔壁小区的菜市场里讨价还价。”

 

一生还想说,朝阳尚未现形,

风很好,缓缓流淌的白云,在楼群突兀的天空之上。

 

大妈们肯定有过童年、少年、青年,就像

传说中的野百合也有春天和冬天。一生继续胡乱地想着,他的清晨

 

忽然就被再次猛然压紧,露出他结实、浑厚的臀大肌。

 

 

 

灰眼睛(外二首)
          杨子

 


蓝色的乌鸦,在穷人的天井里歌唱,
雨,在瞎子的灰眼睛里闪光,
铁锤把虚空敲响。
 
如果一只燕子称得上春天,
如果整个大海是某人的一滴泪。
 
风啊,把女孩压抑的蓝布衫掀起来吧,
让世界看看
她们有着多么无辜的肉体,
多么无辜的欲望!
 

 

撒在哑巴舌头上的盐

 

黄昏,那些被大风刮得东倒西歪的树
像一群悲痛的哑巴打着奇异的手语。
河流在我们头顶轰响,
四周的建筑像魔鬼的旅店,
等着我们投宿。
越来越黑了。
我睁大了眼睛,
徒然地要辨认出
大地上种种乖戾的细节。
河流轰响但是看不到流水。
鱼的喊叫越来越微弱。
在更深的黑暗中,
一扇铁门缓缓关上。
远方闪烁的星星,
撒在哑巴舌头上的盐。

 

这地方已经一文不值
 


这地方已经一文不值。
水泥厂,加油站,阴影带着可疑的气味压住一亩一亩冬麦。
土地,被遗弃的母亲,吃了太多农药,脸色蜡黄。
 
光秃秃的小树林里,
斑鸠的叫声,仿佛临终呼喊,
令人胆寒的虚幻。
 
风暖了。空气中淡淡的氨
是这个农业国度最后的一点点气味。
一头猪冷漠地跟在汽车后边,走进傲慢的城市。
 
唉,命运终于给了严峻的安排——
当思乡的斑鸠从光秃秃的小树林飞走,
它揪心的叫声会让一亩一亩冬麦因悲痛而生锈,死掉。
 



长尾鹊(外二首)

          张远伦

 

 

三闲堂门外,老榕树上的长尾鹊

以为穿过曾家岩隧道,就可以飞出重庆

 

她们进洞露尾,出洞露头

把留在地下的时间,分成两段

 

请原谅我这个说谎的人。冬日里的长尾鹊

不会像我这样抄近路

 

她们站在树叶间等待阳光的时候是真实的

出现在我的阴翳里是虚构的

 

我手握茶杯混迹于世。看到她们

白雪一样的胸脯,更凸了

 

她们的心里从来没有外省,只有外人

我怀不忍之心,仍深深打扰到了她们

 

 

通奇门的孕妇

 

 

为了站稳

她抓住雕塑士兵腰间的一块黑铜

 

这个五百年前攻打通奇门的老兵

而今掏空肉身,被一个基座定在这里

 

他腹内空空,如有回声,如有鼓动

而她腹内的胎儿正在准备离开她

 

一块暗铜正在准备离开老兵掰断的手指

射出的箭簇永远一个姿势,悬而不垂

 

她依靠着人间的一块铠甲

若分娩,刚好身下尚有一个战场

 

 

采耳:舞者

 

 

大巴山派出的舞者

不是性喜咬绳的飞虎

而是在三面悬崖上飞纵的父亲

他牵绳而荡的样子

完全遵从山势的韵律

彻底拜伏悬崖的高绝

腾挪,跳跃,宕开

俯,仰,蜷,展

崖上的舞者从不说话

有时候会顺着山风的吟啸

从第一面悬崖

荡至第二面悬崖

有时候会随着云雾的蒸腾

荡至第三面悬崖

其中必定有一面悬崖向阳

舞者的身后

必定跟着跳动的阴影

让崖下的女儿

生出单纯的惊喜

而惊心动魄的单腿旋转

让她以为——

人间再无第二种

这样的绝情芭蕾

 

 

 

妇科病房(外一首)

        陆辉艳

 

 

她刚刚做完子宫切除术
被送到21

三小时后,她清醒过来:
“它已经完成任务,我再也

用不着了” 
这世上最温暖的房子
她失去的那部分
仿佛正被一个黑洞所替代
她的丈夫,一个不苟言笑的男人
拿着水壶去了开水房
后来我下床走动
偶然经过开水房旁边的楼梯口
瞥见那个男人
背对着坐在楼道上抽烟
他的身旁,有一个空泡面盒
里面装满了烟头

 

 

像是花瓣

 

 

白玉兰盛开得太过迅速

明月趔趄了一下

 

桃花开在监狱里

这动人的春天

让路过的人,一次次

翻墙而入

 

那天清晨,我在树下等人

看见那则新闻

美丽的入殓师

第一天上班,双手颤抖

拿起腮红

在一个溺水男孩的脸上

画上淡淡一笔

 

像是花瓣

重新回到枝头

像是又活过来了

流干眼泪的母亲

朝他张开双臂

 

 

 

在城南寺庙(外二首)

         臧海英

 

 

我也渴望获救。走进去的时候

移植来的银杏,还没长出叶子

廊柱还没上漆,一尊佛像

预先坐在大殿中央。这符合我的意愿

——在内心的废墟上,建一座寺庙

但也有我逃脱不掉的:

浓烟,来自后面的化工厂

喧闹,来自对面的游乐场

挖掘机的声音,则来自旁边的建筑工地

一个穿黄衣的僧人

我确定是我。他一边念经

一边驱赶着扑向他的蚊虫

 

 

城中河

 

 

河水污染了

我扔石块,它吞了下去。我扔更大的石块,它又吞了下去

我停下来。我暂时还没有更多的石块

 

 

行刑者

 

 

烧烤摊上,曾经的刽子手

借助酒力,才敢回到当年:上膛,瞄准

 

那个死刑犯,倒地了

他说,自己却像逃犯,多年来混迹在人群中间

即便在家里,儿子也让他心虚

 

“他快20岁了

就要到那个孩子死去的年纪……”

 

 

 

吃货之歌(外二首)

           郁颜

 

 

要对得起素食的生根发芽

荤食的开膛破肚

 

要细嚼慢咽

以延长我们的唇齿之欢

 

要保持沉默,替它们喊疼

感同身受它们的悲伤和苦乐

 

日子的流水席里

正认真地收拾他体内的虚妄

 

 

 罪证

 

 

暮色降临

我们这群贪玩的小孩

趴在桥头上,偷看一位大姐姐洗澡

 

我们一边推搡着,一边嬉笑着

她抬头看了看我们

并没当回事

 

只是轰了我们几声

继续蹲在水潭里

用毛巾一遍遍擦拭身体

 

她身旁的溪水

自顾自哗啦啦地流

偶尔翻卷起白色的小水花

 

前几年,一场宫外孕

带走了这位大姐姐

也带走了我年少时的罪证

 

而桥下的溪水

这些年来

还是一遍遍,哗啦啦地响个不停

 

 

白瓷碗

 

 

乡下的月光

如糖霜

舔完最后一颗饭粒

小伙伴们,一溜烟地跑回家了

 

夜色笼罩下的童年

白瓷碗的碎片

格外刺眼

一片片加深了我的恐慌

 

这时,大我两岁的姐姐

偷偷溜进屋子

从厨柜里

为我偷出一只碗

 

那个脾气暴躁的父亲,一直被蒙在鼓里

那个夏天的夜晚

那次逃脱,真是惊心动魄

 

 

 

鸣沙山书简

      张慧谋

 

 

忽地想到要写信

面对满纸干净的鸣沙山

敦煌的风从山脊上吹下来

月牙泉边,很想写下一行乡愁。

 

咏梅坐在沙漠里,周围几丛骆驼草

她拍下鸣沙山和一片西域的蓝天

用手机短信发给她梧州的父亲。

 

这时,我多么想,一笔一画

写下我父亲的名字,给他

寄去一把鸣沙山的沙子

尽管他身上,不缺少泥土和青草。

 

 

 

我不知道树林发生了什么(外一首)

        阿炉·芦根

 

 

我不知道树林发生了什么

长日发出茂盛的蝉鸣

 

我不知道树林发生了什么

树叶摇着簌簌的风

 

我不知道树林发生了什么

鸟唱花红兽跑水流

 

我不知道树林发生了什么

时静时嚣时明时暗

 

我始终不知道树林发生了什么

裙子拖地的彝女进去

只抱着一小捆枯枝出来

 

 

 

 

让羊恐惧的不是鞭子是抽鞭子的人

让羊疯狂的不是草是盐巴

 

大瓦山脚下十岁的羊倌告诉我

给李子大的石头涂上盐

羊就会吞下去

主人的秤杆随之翘起来

 

羊越来越难受

眼巴巴站在那里等着

 

从羊胃取出石头,一点没变,但烫手

直接放回羊肉汤锅,既保温,又提鲜,令人欢喜

 

 

 

燕之北

林子懿

 

 

北京城,再往北走,像跳如来的手掌心

身后是高原,眼前却在燕山,而燕山之北

林子懿还不知道。这里人很多

孙大娘开始微笑,说起她的家事

说曾祖父,祖父,父亲,还有女眷,还有骡马

一条黑狗,以及鸡鸭,都在那里发生

发展着。山下是悬铃木若干,一而再地发芽

在阳光下稀释阴影,洗干净其中的肋骨

并再而三地,捏造出曾孙女

孙女,和悲伤的女儿。一个好女儿,就如孙大娘

她讲起父亲时低眉敛声。她身后的老座钟

已不再报时。虚度时日,打坐是清凉的

便和一瓶假花坐在那里。此刻,天正在下雨

而人在路上,被普世的欲望所淋湿。她讲到父亲

就讲他对她的担忧罢了,这是一种宁静

妈妈过早离去,而我还幼小,爸的阴影便是燕山

横在对面。当雨水把窗外,护栏上横搭着的铝片

啄得滴滴答答,越发通透的时候,听者的情绪

以及三里外,小公园深处的湖面

便开始千疮百孔,需要经受住下一次良心的抚平

虽然这常常是属于无意之举

酒后的失语,乱性,以及暴力,使得每一个夜晚

都变得难捱。我的阴影睡在墙上,墙是土坯子的墙

凿开的裂缝中,月光在给伤口涂药

后来,后来就是天明。公鸡叫了五遍

再往南去,来到通县的地盘

那里有一条河水恰好也在行走,河水奔腾不息

是为了去交流,而我是为了逃走。我知道

会一直向南。走过了通县,走过德州,走过聊城

翻上一座小山,前面,还有一座大山,走到维扬

相看醉舞倡楼月,香樟树的叶子

比杨树的叶子,略苦。而刘会计——

后来娶她的那个有点暴脾气的

眼角还有一处小痦子的老实人,是在新昌认识的

在此之前,尚需走过无锡,上海,上海金山

以及几千年来,不增不减的西湖

雨不是这么下的。从苏州,到镇江,再到淮安

到徐州,到济南,到天津武清

刘会计的女儿,来到北京城,遇雨

人在高原,还需要再往北一点,就是燕山了

工厂开在那里,地价便宜,一日管两顿饭

工厂外,便是杨树的叶子

它们比香樟树的要结实,要浓,要绿

 


 

以下见诗刊博客“E首诗”推荐部分:

 

 

母子图

黄灿然


在上班的巴士上,前面右边第一排
坐着一个高大、健康、英俊的少年,
他身边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
显然是他母亲。他不时指点窗外的景物,
一边描述和评论。不是絮絮叨叨那种,
而是声音坚实,吐字清晰,听起来特别享受。
他母亲总是点点头,或低声回答,像情人一样。
她看上去非常普通,不惹眼,但因为她儿子的缘故,
你会愈看愈觉得她漂亮、美丽、迷人、性感,
她染了淡淡的赤色头发,一绺绺发丝
轻柔地散在颈上,一个大耳环偶尔摇晃一下。

(诗者老枪荐)

 

 

 

悬岩村

王蕾


他们聚居半山腰上,用四周的石头
替补坠落的星星
山顶如柱巨石,一万年前阻止了
天向东南倾

在四明山,有一支女娲的后裔
除了补天,他们种植板栗、樱桃、花木、茶叶
着蔚蓝,系白云头巾
一想到雾霾
蔚蓝,白云是无辜的
我看见那些践踏大地的人,带着原罪
对悬岩村躬下身子

(谷冰荐)

 

 

 

甜瓜

桑子


集市上有青色的甜瓜
在狂欢人的脚下
发出成熟后裂开的声音
流淌蜜汁如子嗣
它带着愉悦攻击吸吮的人
风笛  铙钹  单纯的嘴唇偷饮了欢宴上的热酒
 

(姚翔宇荐)

 

 

 

空椅子

静夜听雨



并不重要,谁最先离开,其次是谁
谁的双手在我手臂留下余温,谁正在赶来
都不重要
我已远离季节很久。远离了林子,鸟鸣以及
那些奔跑的小兽。流水被拦腰截断
他们给我安上手脚,磨平我粗糙的肌肤
让我待在屋里。一扇窗,昼开夜关
听他们唠叨,谩骂,哭泣
时不时把我拎起又摔下
尔后又绝望地倒在我怀里长吁短叹
这都不重要。遗忘是件幸福的事
就像现在,我老了,独自靠在墙角
身上挤满尘埃
我也会变成尘埃,越来越轻
 

(楼宇航荐)

 

 

 

画凤凰的人

曾建梅
 


古渡口有一面白墙
几个男人和几个女人
 
在上面
画凤凰
 
谁也没见过凤凰的样子
但他们见过
 
他们说他们的祖先头上有冠、身披彩翼
他们说故乡就叫凤凰山
 
他们说再有十来天就画成了
凤凰的眼睛或许是深蓝色
 
说这些的时候他们像是在歌唱
用一种快要飞走的语言

(三米深荐)



在我的莲花镇磨损此生

         禾青子
 


在远处,还是穷极一生攀越不尽的山峦
还是云雾重叠,青碧漫延
像一幅神奇的画挂在那儿
拦住已经变得视物模糊的双眼
 
沿着屋角,黑衣服的燕子仍在盘旋
偶尔俯冲下来,落雨之前
它们不带一丝惊慌
就轻巧地掠过眼底永恒的景色
 
多么亲切,群山彼此环抱,如伸展的莲花
那些开过向日葵的田埂
其实就是一个人童年的词根
我必须回到此处,在我的村庄
 
渐渐忘记多年的努力
日复一日,辜负着身上朴素的布衣
直到与周围晦暗的屋瓦,相互悄悄磨损
直到将身后事,交付给一个容貌相近的人
 

(潇潇荐)
 

 

 

在工地

伤水


汗滴从眉毛挂下
仿佛我满眼
泪水
夺眶而出
抬头也止不住
我什么也仰望不到
但我知道我仰望的是
伸展的
蓝天
是我的施工队在吊篮里
正把蓝天一桶桶
喷涂在外墙
他们会一直喷涂到天上

(诗者老枪荐)

 

 

 

冷汗

游若昕


今天爸爸开车回家
差点儿撞上
迎面闯红灯的
电动车
我跟爸爸说
我吓得出了一身
冷汗
可我不知道
冷汗是什么意思
只是懂得
用它
 

(大友荐)

 

 

盘缠

杨艳
 


想去西安
攒点钱就可以了
想去长安
那还不行
得攒一些好诗
 

(释然荐)

 

 

 

欧石楠

醉翁诗


孤独,站在呼啸山庄
永无止境地寻找,我之外的
另一个孤独

你如佛般禅坐于荒野
陪伴着辛斯克力夫的灵魂
寂寥漂泊

多想跨越万水千山而来
深深藏进你悲悯的怀抱
皈依爱的箴言 

(刘佩光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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