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書按：在上周发布《卡片笔记写作法》后，我们收到了大量的读者好评。很多读者激情购买后，期待着用卡片笔记实现自己的思想跃升。
本文来自一位密歇根州立大学的博士生朋友。她在阅读了英文原版后，不仅梳理了卡片笔记的基础逻辑，也给出了她自己在精进学术写作的时候，这本书给予她的灵感和她实操过的具体方法。
此篇为深度好文，建议先阅读再收藏。
笔记盒子（Slip-box）是一个相互链接的笔记体系，其原子结构是一张张笔记卡片（permanent notes）。笔记必须在一个系统里才有生命力。笔记盒子的生长，代表了学术生产力。高质量的笔记卡片的数量，是衡量学术生产力的标准。
——《卡片笔记写作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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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卢曼教授的笔记盒子
卢曼教授（Niklas Luhmann）一生高产，其作品影响力深远。他并非学阀，写作全靠自己勤勤恳恳。但是 60 多部著作并没有让他筋疲力尽。反而，在 30 年里，他工作时非常放松。并且，由于妻子早逝，他还在工作的同时，独自照顾着三个孩子。他的秘诀就在于耕耘笔记盒子的习惯。卢曼教授的笔记盒子是他的第二大脑，而他的工作流程就是建立自己与第二大脑之间的良性循环。
简单来说，笔记盒子就是笔记卡片的容器，而笔记卡片就是一定大小的纸片，上面写着独立成文的简要笔记。卢曼教授的笔记盒子包括两部分：文献卡片盒子和笔记卡片盒子。文献卡片盒子里的卡片正面是文献信息，背面是文献内容的简要记录。之后，卢曼教授会对照着文献卡片背面的简要记录思考这些文献与自己思考与写作的相关性。然后他开始写作笔记卡片。
卢曼教授的每一个想法都只写在笔记卡片的正面，这样方便他阅读时不必翻面。所有的笔记他尽量只用一张卡片表述清楚，必要时才用多张卡片表述一个想法。他很用心地把每张卡片上的内容当作文章终稿来写，既保留文献原意，又结合自己的研究课题，使用自己的语言来表述。
笔记卡片之间可以有一定的关联性。卢曼教授在写作新的笔记卡片前，都会先翻阅笔记盒子里已有的笔记。这样一来，新卡片链接旧卡片，整个笔记盒子里的卡片形成一个笔记网络。
卢曼的笔记盒子中，每张卡片之间的关系是扁平式的。每张卡片只有一个抽象的编号，并不隶属于任何一个文件夹。卡片之间的联系，可以通过相近的编号来体现，也可以通过事后浏览时添加链接来体现。同一张卡片可以与任何其他卡片链接。而链接最多的卡片，通常都是很好的研究切入点。
02
博学 · 审问 · 慎思 · 明辨 · 笃行
文献是他人思想以及观察的表达，而笔记，而是我们与他人相遇时的火花。阅读时，随手写笔记，然后整理成笔记卡片。将每一张笔记卡片用合适的方式放进笔记盒子，在需要写初稿的时候，找出相关的笔记卡片，形成笔记链条，并整理成连贯的文字。这便是从阅读到写作的基本流程。而这个流程的基本起点，便是读懂，并写出有意义的笔记。所谓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在写作中，笃行，便是写出一张好的笔记卡片：言简意赅，独立成文。
无论采用何种方式保持阅读当中的真实记录与开放思考，重点都在便捷。这是为了捕捉作为读者的自己与文献的对话，又能形成良好的阅读节奏。例如，思考容易松懈的人，尽量手写笔记，这样可以更大程度上断绝在电子文档当中单纯复制黏贴的可能性。手写笔记速度慢，读者必须练习掌握文献的重点，协调阅读节奏和笔记内容。手写笔记有助于更好地理解文献，原因在于这种形式要求读者花时间去理解。电子阅读并非不好，只是要保持思考，避免复制粘贴。
文献阅读是为了拓展自己的视角、理论、逻辑和表达。阅读的过程中，标记点滴领悟与想法，可以对之后的严肃写作起到提示作用，这样大脑也可以更集中于思考，而不是记忆。而写笔记一定要用转述，而不是摘抄，因为阅读的目的并非简单记住文献内容，而是要通过作者的表述，提升自己的理解，发展出连贯的思路。
读完一种文献后，我们手头上有了许多新的临时笔记（fleeting notes）。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查看笔记盒子，并写出好的笔记卡片。查看笔记盒子，是为了明确写作笔记卡片的目的，从而保证每一张笔记卡片，都是一个小而确定的进步：增添了笔记盒子的内容，而且将来再次翻阅时，依然有用。
阅读和写作都是观念的冒险。然而，对安全感的渴望，让人很难真正开始这段旅程。在阅读时，无意识地被寻求认同感的习惯主导，个人偏见可能反而会加深。因此，我们首先要让自己意识到，观念的冒险意味着放下偏见，对所有信息保持开放。读者必须搁置主见，把与自己研究相关的内容，平等纳入到笔记当中来。成功写作的关注点，是客观地把握文献内容，然后才去找到自己头脑里的想法与文献之间的联系，然后练习贴切表达。耐心把笔记盒子建设成多元化的笔记集合，就是为自己提供一个走出固有观念、发展思想的机会。
03
如何写作一张笔记卡片
笔记卡片是笔记盒子的基本细胞，那么我们如何写作一张好的笔记卡片呢？
写作笔记卡片前，我们首先要问自己想要思考的问题是什么。笔记的内容，便是文献对我们解决这个问题能起到什么作用，我们从中得到了哪些新的灵感和思路。
然后，在写作的过程中要查看笔记盒子。有时候你也许会发现你早就写过类似的笔记，也有可能发现相关的笔记。我们要去辨析与连接，思考新的笔记与之前的笔记有什么细微差别，以及笔记之间有哪些关联。这样一来，勤勉写作一张张新的笔记卡片的同时，笔记盒子也在生长。随着笔记盒子的生长，每张笔记的生命力也更旺盛。写好一张笔记卡片并用恰当的方式放入笔记盒子，就像为自己的工资找到了合适的投资项目。积年累月，投资并非简单加总，而是产生复利效应。
图源：知乎 @少数派
写作文献笔记，是对我们文献理解程度的一次小考。只有写出聪明的笔记（Smart notes），我们才能通过小考。要让笔记变得聪明，就必须掌握文献的重点，并用自己的话清晰表述。这是因为我们的大脑可能待在舒适圈里，在通过阅读提升理解的过程中，我们必须借助笔记来外化我们的思考，从而有机会自我审视，走出舒适圈，进入学习的过程。
人们常常误以为思考是完全发生在个人大脑内部的事情，从而进一步认为写作是对思维的呈现。这样就割裂了思考和写作，导致很多人永远停留在单纯依靠大脑的思考阶段，永远拖延写作过程。实际上，纸笔和电脑，本身就是思考所依托的介质，在纸笔和电脑上写作，就是思考的拓展。写作就是思考。
因此笔记之所以可以用 ' 聪明 ' 来形容，就是因为笔记本身，就像大脑一样，是思考所依托的介质，而非放映思考内容的屏幕。
04
笔记卡片使用指南
写作笔记卡片时，不需要完美主义。笔记盒子是由笔记卡片组成的复杂体，是第二大脑，需要在使用的过程当中不断进化。笔记盒子的内部结构看上去总是松散，因为笔记盒子是思考工具，而不是百科全书，也不是文章终稿。但是，当笔记卡片与链接逐渐丰富，我们便可以为特定的写作命题找到完整有序的卡片资料。使用笔记卡片的诀窍在于：
1. 笔记卡片独立成文，简明扼要地解释一个想法
笔记卡片为我们的长期写作提供了合适的粒度。粒度是指写作或者工作的最小单位，而最小单位独立成文，有利于之后自由组合。比较合适的最小单位，是把一个意思表达清楚的段落，也就是笔记卡片。每次集中精力，写清楚一个意思。之后再去思考怎么链接。这种限制之所以可以为之后的链接提供更大的自由度，原因就在于确定好粒度后，有利于一定程度的标准化，从而方便之后的比较和联系。
2. 建立卡片之间的联系
建立有意义的联系，需要结合笔记盒子来思考。这一过程中，我们的思想不断与扎实的笔记互动，从而避免了空想，促进了实事求是。 由于大脑能力有限，让我们激动的想法，通常很可能早就放入过笔记盒子。这就是对比、校正和辨析的好机会。我们仔细去对比笔记盒子里的不同卡片上的内容，并反思自己的想法，其中的细微差别，通常就是进步的开始。
3. 保证将来可以轻易找出每张卡片
首先要使用笔记目录。制作笔记目录的第一步是仔细挑选关键词。关键词的重点是连接你的写作兴趣与笔记盒子，而非概括卡片内容。
定好关键词之后，可以为每个关键词挑选一到两个相应的笔记卡片，将编号写在相应的关键词旁。接着，以笔记目录所提示的笔记卡片为入口，顺着笔记之间的链接探索笔记盒子当中的笔记网络，整理出来写作主题的概览。
最后便是经常往返于研究、写作，以及笔记盒子之间，让各个方面不断成长。每一次改进，无论是挑选关键词，还是建立联系，都是严肃思考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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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小步迭代的写作流程
管理好写作任务的关键就在于不断拆解具体步骤，做到对整个过程心中有数。然后集中精力完成每一个可操作的小步骤。这样做，有助于拉近自己与写作任务之间的距离，保持写作动力。另外，由于大的任务被分解成小的步骤，我们得以在每一个小任务完成时总结经验，在整个过程中保持工作弹性，改进工作流程。
写作并非在一个事先可以预知的流水线上完成，而是一个不断小步迭代的复杂过程。每个写作者都需要保持弹性，吸收新信息，改进自我认知，在不完美的练习当中完成写作任务。正如 25 分钟的番茄，从时间上分解了注意力上的压力，笔记卡片从工作量上分解了认知上的压力。我们不再说自己需要写完一篇论文，而是需要为一篇论文写作、整理和链接笔记卡片，从笔记卡片盒子当中探索写作想法，将笔记整理成文。通过细胞级别的努力，以复利形式积累有机的成就。
附录：我的笔记体系
阅读、思考和写作从来都不是分开的。尤其在学术领域，写作就是思考，阅读也是写作。笔记体系必须嵌入一个工作流程当中才有意义。
纸笔：临时笔记
我阅读文献时习惯在纸质版上进行。如果是书籍，我一般也会挑选最好的版本来读。读的时候，手边放着最趁手的荧光笔和中性笔，还有卡片，随时记录理解与想法，在之后正式写作笔记时起到提示作用。纸质版的内容，当天都会电子化，然后回收。
我喜欢用名片大小的卡片。不同颜色有助于区分不同内容。笔的话，我用的是 Sarasa Markon 的 0.4mm 黑色中性笔和蓝色的荧光笔，另外偶尔用灰色的 Sarasa 中性笔标记生词，用红色的中性笔写上自己的修改想法。
所有写作临时笔记的工具都重在趁手、方便。
名片大小的 index cards 和常用笔
Mendeley: 文献卡片盒子
读完一篇文献，我才会在 Mendeley 里标记好，并写上简要的注解。Mendeley 日积月累，就相当于自己的文献卡片盒子。现在寻找书籍的 PDF 版很方便。我在读完一本书之后，也会在 Mendeley 里电子化自己的笔记，然后把纸质版的书极简掉。
许多人推荐的 Zotero，我没有体验过，但我有探索新文献管理器的计划。
Papers 或者 EndNote，我都有考虑。欢迎有经验的朋友留言交流对比。
接下来，我会自由写作（freewrite）五分钟，在卡片上写下我为什么要读这篇文献，以及我自己的研究想法。自由写作五分钟是我进行任何严肃写作前的习惯，可以很好地理清思路，进入状态。
然后，我开始认真地在 Roam Research 上写下自己的笔记。
Roam Research: 笔记卡片盒子
Roam Research 可以自由添加新的卡片，并创造卡片之间的链接，可以说是完美地模拟与发展了卢曼教授的笔记盒子。在任何词汇上添加双括号，就可以自动建立一个新页面，或者将目前正在编辑的笔记页面与双括号所指向的页面链接起来。每一个页面下方都会汇总所有的链接。
除了方便链接，在实际写作过程中，Roam Research 既能让你专注于当前卡片的写作，也可以让你很方便地查看和对比其他卡片。双击每一条笔记，页面就会自动调整为只有这一条笔记的内容，让你很快沉浸在当前写作任务当中。在写作笔记卡片时，你也可以将多个其他笔记放在 side bar 里头，方便参考与对比。
这些只是 Roam Research 的部分功能。目前积极分享 Roam Research 使用方法的博主很多。我比较推荐的有油管博主 Shu Omi。
Scrivener & word：写作
最后，我会使用 Scrivener 来完成初稿写作，导出到 word 进行排版截稿提交。
保持节奏
在撰写笔记和写作的过程中，我会结合番茄工作法。这样可以保持沉浸且清醒的工作状态与长时间的良好节奏。在写作过程中，可以定期复盘，积累笔记卡片写作经验，并优化笔记盒子内部的链接，从而建立可靠的第二大脑。所有的工具都像乐器，刻意练习使用才会达到更高的水平。掌握使用的诀窍，并坚持使用，才是了解笔记盒子的意义所在。不然笔记盒子就变成了卡片坟墓。
当笔记丰富到一定程度时，写作的想法会逐渐成熟。同时写作多个处在不同阶段的文稿是很正常的。当我们集中精力将一个文稿推进到一个程度后，也许会感到些许疲惫。此时，先将注意力切换到其他写作项目上，待状态恢复再回来继续就好。
工具是其次，思考是重点，创造是目标。养成习惯，形成流畅的工作流程，并投入其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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