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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赏石形象特征及其传统性

宋代的赏石继承和发展了唐代赏石的美学和文化传统,从而在种类的广度和欣赏的深度上达到了历史的鼎盛。宋代遗留了远比唐代丰富的壁画、纸画、绢画和各种图案资料以及大量的诗歌、文章和官野史料。特别地,第一部系统地记载赏石的《云林石谱》也在两宋之交产生了。宋代保存资料之丰富甚至使我们怀疑前面对唐代所作的研究是否会因为资料的贫乏而失於偏颇,但也使我们相信这些丰富的资料可以为我们展现出宋代赏石更为完整和准确的形象。本章的主要内容就是勾勒宋代赏石的形象,归纳其特征,指出其变化并对其形成作出解释。


基於前述形象与文献两方面的资料,我们将宋代赏石的特征归纳如下。首先,赏石体量大中小型俱备,而小型赏石从唐到宋趋於增多。其次,小型赏石的形状嵌空多姿,而较大型赏石虽仍以山形为主,但造型变得更为多样、复杂。再次,无论是较大还是较小的赏石,表面变化十分丰富,纹理纵横、遍多坳坎,具有很强的质感。从形象资料来看,许多赏石形表变异,具有强烈的装饰性和工艺性;从文献资料来看,宋代更关注赏石坚润的质地和清越的发声,而颜色也更加丰富多彩。最後,底座和底盘(盆)已经用於赏石。

基於形象和文献资料,按要素与品类横竖两个方面对宋代赏石形象作了勾勒以後,我们现在对宋代赏石形象的形成作出解释。总的来说,除去在上文已经约略涉及的自然原因以外,宋代赏石是在继承传统与求新变革两大主旋律中形成的。




唐代赏石中的“山岳情结”一直延续到宋代,宋人赏石因而也有山岳取向。孔傅《云林石谱序》云:“圣人常曰,仁者乐山,好石乃乐山之意”。曾几有诗《何德器赠太湖石》云:“爱山已成癡,爱石又成癖”。曾协也有诗《赋赵有翼仇池石》云:“岂如嗜石人,丘壑在胸腹”。石与山同,因此观石便是赏山。陈宓《谢东园主人惠竹石以紫石盆贮之》诗云:“怪石嵌岩苔藓古,坐移衡霍入吾庐”。郭祥正《予家小山四首》诗云:“晓光初透玉玲珑,迥与真山意思同”。郑刚中的诗《恶则予不知此石之与真山果同异哉》阐发更为明确:“见山不见理,真假析为二。看假作真山,细大岂殊致”。置身石中仿佛置身山中,因此姜夔《生云轩》有诗云:“在山长与云同斋,出山忆云云不来。千金买得太湖石,数峰相对寒崔嵬”。李弥逊《五石》序云:“今一旦得是数山,坐四方之胜,岂不幸欤。吾将寓形其间,而与之俯仰上下。不知我之在丘壑,丘壑之在我也”。

与此同时,唐代赏石欣赏中的“品德取向”也一直保留到宋代。例如,赵蕃《周江州有灵壁石》所云:“论石如论玉,贵德不贵名”。石的坚硬、直立的特征也常用於象征和比喻品德的坚强和耿直。例如,梅尧臣诗《胡公疏示祖择之卢氏石诗和之》所云:今知贤人趣向同,玩好托情忘俗格”。他人也有诗表达同样的意愿,例如戴复古《灵壁石歌为方巖王侍郎作》诗:“可祝不老年,可比至刚德”,徐经孙《小英石峰》诗:“崷崒警凡目,坚刚悖世情”,赵文《李士宏得芗林五老石於野人》:“高低俯仰各有意,清润坚贞皆可友”,金君卿《怪石》:“我来不以尔貌取,所爱铿然最坚质”,祖无择《题袁州东湖庐肇石》:“倚空突兀无与邻”,“区区志尚惟孤直”,“十年再谪非不穷,犹慕坚纯无改易”。

传统的影响不仅表现在前朝的思想意识依然支配着宋人的欣赏取向和选择标准,而且表现在一个简单的事实上,即宋代不仅继续唐代赏石产地的开采,例如太湖和灵壁,而且宋代赏石实际上有很多是从前朝继承(收集、遗留)下来的。换言之,唐代的赏石依旧被宋人所欣赏,因此构成宋代赏石的组成部分。按《贾氏谈录》和《渔阳公石谱》所引《徵澹岩集》等记,李德裕平泉庄有“怪石名品甚众,多为洛城有力者取去”,“丹阳郡王守节得其园地,发土得巧石前後几万块,多奇伟惊人”,宋绍圣中也曾传旨,“辇其石归禁中”。此外,唐庐肇旧石也多被宋人取用。任大中有诗《和祖无择题袁州东湖庐肇石》云:“长江北岸林,唐有卢子发。曾居此林下,高把簪组脱。岁远成荒墟,佳名讵泯没。有石数尺长,犹是旧时物”。祖无择《题袁州东湖庐肇石》诗云:“宅中旧物何所存,惟有嶙峋一区石”,“地表可见十二三,已足怪骇动魂魄。呼工运锸渐其旁,挽以长亘百夫力”,“乃言此石遇真赏,屈指于今年二百”。梅尧臣《胡公疏示祖择之卢氏石诗和之》诗云:“袁州太守蓬山客,来过卢家寻怪石。卢家百物今已空,唯石难移留旧迹”,“千指曳绳车四轮,击鼓助力归东陌”。苏轼也有诗《次韵刘京兆》叙唐苑旧石,题云:“石本唐苑中物,散流民间,刘购得之”,诗云:“惟馀古苑石,漂散尚人间。公来始购蓄,不惮道里艰。忽从尘埃中,来对冰雪颜。瘦骨拔凛凛,苍根漱潺潺”。



然而,宋代毕竟不同於唐代。在宋代,围绕赏石,从欣赏意趣、开采空间、摆置环境、审美标准到赏石的加工都发生了许多显著的变化。




2019年10月9日丁文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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