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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玉文:結合古文字談幾個字的上古音問題(下)


本文是孫玉文教授10月23日在復旦大學“復旦中文百年講壇”的演講稿。原文較長,微刊分兩次刊發。本文的第一部分請戳 孫玉文:結合古文字談幾個字的上古音問題(上)


三  天

《釋名·釋天》:“天,豫司兗冀以舌腹言之;天,顯也,在上高顯也。青徐以舌頭言之;天,坦也,坦然高而遠也。”

這是一則不太成功的語源探討的案例。按照這個說法,“天”有兩個來源:在“豫司兗冀”等地讀成“顯”,因此它就取“在上高顯”的意思,來自“顯”;在“青徐”等地讀成“坦”,因此它就來源於“坦然高而遠”的意思。

《釋名》中,這種一詞多來源的說法還有一些,反映出早期語源探討在理論、觀念上的萌芽狀態。例如《釋天》:“風,兗豫司橫口合唇言之;風,犯也,其氣博犯而動物也;青徐言風,踧口開唇推氣言之;風,放也,氣放散也。”《釋地》:“地者,底也,其體底下,載萬物也;亦言諦也,五土所生,莫不信諦也。”《釋水》:“海中可居者曰島。島,到也,人所奔到也;亦言鳥也,物所赴,如鳥之下也。”一個詞不可能有這些毫不相干的兩個來源,“天”字就是這樣。

我們可以相信劉熙的話,表示“天”,豫司兗冀一帶叫做“顯”,青徐一帶叫做“坦”。問題是:劉熙是怎麽知道豫司兗冀一帶的這個“顯”,就是這些方言區域“天”字的一種讀法;怎麽知道青徐一帶的這個“坦”,就是這些方言區域“天”字的一種讀法?

從理論上說,這現象實際上可以作兩種可能的解釋:第一種是劉熙確實知道,表示“天”的意思,豫司兗冀一帶讀做“顯”,青徐一帶讀做“坦”,但是具體理由他沒有說。這裡的問題是:“天”本是透母真部,中古是透母先韻開口四等平聲;“顯”本是曉母元部,中古是曉母銑韻開口四等上聲。這裡面不僅僅是聲母有別,而且聲調也有平上之異,豫司兗冀一帶跟劉熙所采用的基礎音系是否系統對應?如果是系統對應,就應該有其他平行的對應現象。問題又來了:劉熙分明是將“天”和“顯”看成不同的詞,不是“天”這個詞的方言讀法,所以才通過“顯”字來講“天”的得名之由。因此,“天、顯”很難說是一個詞的不同方言讀法。如果不是系統對應,那麽它們的讀音就不同,劉熙就很難斷定,這些方言的“顯”字就是基礎音系的“天”字的同源形式。

“坦”是透母元部,中古是透母旱韻開口一等上聲。它和“天”的關係問題,跟“天”和“顯”是一樣的。“天”和“坦”不僅僅是韻母等第有別,而且聲調也有平上之異,青徐一帶跟劉熙所采用的基礎音系也不是系統對應。如果不是系統對應,其讀音也不同,那麽劉熙就很難斷定,這些方言的“坦”字就是基礎音系的“天”字。

因此,就有第二種解釋:“天、顯、坦”指天,是三個不同的詞,不是一個詞在不同方言的不同的讀音,三個詞的來源本來不同,劉熙認爲是同源詞,是失於考證。《釋名》中失於考證的地方多着呢,將這三個字錯誤地看作有相同的來源,是可以理解的。

“天”跟“地”相對,是比較後起的概念。大家現在都承認,“天”本義是人的頭額,甲金文已出現,作

(甲三六九〇)、
(天鼎)、
(大豐鼎)等形。古文字和古書用例,以及它的同源詞“顛”等均可爲證。引申指額頭上方的天,跟“地”相對。這個詞義《詩經》中已經有不少用例了。由此我們知道,“天”不可能來自“顯”或“坦”,這是可以肯定下來的。

那麽,“顯”或者“坦”是不是“天”的分化詞呢?如果是“天”的分化而形成的詞,那麽劉熙的那些解釋,所謂“在上高顯”,所謂“坦然高而遠”就很難成立了。

“顯”在金文中已經出現,作

(盂鼎)、
(史
盤)、
(克鼎)等,它的本義,根據《說文》,指人頭上的那些光亮的飾物,即“頭明飾也”,這個字在金文中已經出現了。左邊是個“頁”字,右邊是“
”字。《說文》日部:“
,眾微杪也。从日中視絲。古文以爲顯字。”這個字形,出土文獻中有,作
(侯馬盟書字表六七:三六  四例)、
(同上,六七:三  五例)。“顯”的本義可能就是指光明,明顯。這個字義在《詩經》中不乏用例。在我看來,如果豫司兗冀一帶指“天”的“顯”不是“天”滋生出來的話,它完全可以從“光明,明顯”的詞義中引申出來。

“坦”見於《說文》小篆,作

,它的本義,《說文》說是“安也”。這個字既然從土,旦聲,因此我們可以將本義看作是平坦,《易·履》說:“履道坦坦,幽人貞吉。”其中的“坦坦”,就是這個意思,也可見“坦”字出現得很早。今天這個意義的“坦”還在用。“坦”由此發展出一個詞義,意思是光明,坦露。《禮記·祭義》“燔柴於泰壇”鄭玄注:“壇之言坦也。坦,明貌也。”《後漢書·儒林傳·孔僖》:“至如孝武皇帝,政之美惡,顯在漢史,坦如日月。”既然“顯”可以從“光明,明顯”的意思發展出天地的“天”,“坦”也可以這樣發展。將“顯”和“坦”的詞義引申擺在一起看,它們不正好是平行的引申嗎?

因此,“顯”和“坦”都不可能是“天”的同源詞,它們都可以從自己詞義系統本身發展出天地的“天”的意思。

我並不認爲我的意見最正確。我的意見是說,“天”“顯”“坦”的關係還有另外的解釋,《釋名》的解釋不是定論。我們利用古代的材料研究上古音,對於材料本身應該去僞存真,去粗取精,要求真辨僞。對於《釋名》的聲訓材料,我們必須經過這樣的手續,使它成爲已知,才好作爲進一步推論的基礎。

《釋名》的“顯”,既然不一定來自“天”,或者“天”不一定來自“顯”,那麽,這樣的材料是不能作爲已知條件,作爲透母變曉母的證據,去推論上古音的。近幾十年來,有一些研究上古音構擬的文章,在這方面存在很大的問題,這是應該引起重視的,也是應該堅決摒棄的不科學的做法。

四 東

《説文》東部:“

,動也。从木。官浦說:从日在木中。”許慎說,對“東”字的分析,來自官浦。這是根據小篆形體作出的分析。這種分析影響了近兩千年。到了上個世紀,人們往往采取另外的看法。

“東”字甲骨文已經出現,造這個字的時間或許更早。其字形跟小篆有別,它畫的是一個囊橐的形狀,本義不是指東方。因此,有不少人說,《說文》對“東”的字形分析和本義的認定都錯了。對這個說法我們應該加以檢驗,而且我願意保持價值判斷中立的態度。《說文》的這個解釋也許真的錯了,但還可以另有解釋。

我們知道,甲骨文、金文多假借,這對書面語的交際是有負面影響的。所以,後來有不少的假借字,人們加注意符,讓它們成爲形聲字。其實,還有一些象形字,人們也略作改造,讓它們更好地適應語言的發展和用字的表意性。例如“行”字,甲骨文中畫的是十字路口的形狀,表示“道路”的意思。後來,“道路”的意思不常見,它的引申義“行走”占了上風,於是人們將原來的古文字形體略作改造,畫成人步趨的樣子。用來記錄雙聲聯綿詞的字“彳亍”二字,不可能是畫成十字路口的“行”的時候造的,應該是畫成人的步趨貌時造的字,它們都跟行走有關。因此,《說文》對“行”字的解釋不能說是錯誤的。如果許慎不顧小篆的形體,將小篆的“行”解釋爲“道也”,那反而讓人費解。“東”字也可能是這樣。

到秦代造小篆的那個時期,“東”作“東方”講是最常見的用法。最晚到了戰國時期,人們已經有了扶桑樹爲日出之所的說法,《山海經》《楚辭·九歌·東君》都有反映。而且,當時人們已經將東方配春天,認爲春天萬物萌動,所以人們有可能將原來畫成囊橐的“東”字改造成能表示“東方”含義的“東”字。也許小篆的“東”就是當時人們改造成的從日從木的“東”字。如果是這樣的話,官浦根據小篆作出分析,就不能算分析錯了。它的分析,在當時不僅符合小篆字形,而且也符合當時的文化背景。這種分析,很有想象力,出人意表,這大約是許慎特地點出“官浦說”的原因之一。

所以,我只能說,小篆“東”的形體不合早期的古文字,《說文》的解釋不合早期古文字的字形。我不敢說《說文》的字形、字形分析、釋義都錯了。

甲骨文、金文的發現,有力地證明:《說文》所收“東”及其分析、釋義均不合於古。甲骨文有不少字形,我選一些值得注意的字形:

(甲二七二)、
(甲四三六)、
(燕四0三)、
(前六·二六·一)、
(乙四六九二)、
(零九五六);金文中值得注意的字形有:
平鐘)、
東尊)。

孫詒讓認出甲骨文

、羅振玉認出甲骨文
即“東”字。此後,人們認出了甲金文中更多的“東”字,並加以整比。林義光開始質疑《說文》的字形分析和本義的說解,認爲“東”字中間的
像圍束之形,跟“日”的甲骨文寫法
不同。丁山注意到,“東”的中間可作
,跟甲骨文的“日”更是形體相遠,比林義光的發現更能證明早期古文字的“東”不從日,不從木。唐蘭提供了
這些無法解作從木、從日的字形。這是一項貢獻。隨後許多先生一方面繼續討論“東”不從日、不從木,確認“東”作“東方”講是個假借用法;一方面對這個“東”到底是哪一個字的本字,作出新的詮釋。在我看來,取得的共識主要有:

1,早期古文字的“東”跟《說文》的“東”是一個字;

2,早期古文字的“東”跟《說文》寫法不同,它的本義不是東方的“東”,東方的“東”是假借用法;

3,早期古文字的“東”字不是從日從木的會意字,畫的是一個捆束起來的囊橐的形狀。

至於這個畫作囊橐形狀的“東”字,學者們聯繫這個“東”字作爲偏旁,在一些已識字中出現的情況,比較相關古文字;又借助古音學的成果,探求“東”的本字。有兩種值得重視的結論:1,認爲本字是“束”字,林義光、唐蘭等人持此看法;2,本字是“橐”字,丁山、徐中舒等人持此看法。

我認爲,這兩種看法在研究方法和程序、古音學成果的運用上都有缺環。主要有三點:

1,通過“東”與“束”字每互換,並不能證明“東”即“束”。因爲偏旁互換,不能必然證明互換的偏旁爲同字;像“言、口”可以互換成異體字,並不能證明“言、口”是一個字。我贊同一些先生的意見,“束”和“東”在古文字中是不同的字。無論是二者單獨成字,還是用作偏旁,有時候兩字有混同的情形,這不能作爲“東”“束”爲一字的證據。這在古文字和後代的用字中都會出現,不足爲奇。例如甲骨文的“月”和“夕”就是如此。

2,我們知道,畫成某一個事物的形狀,並不能證明這個字所記錄的詞的詞義就是指這種事物。這樣的例子極多。例如古文字的“長”畫的是人的長頭髪,但“長”的本義不是長頭髪;“大”畫的是站立的成年人的形狀,但“大”的本義並不是大人;“高”畫的是高大的臺觀的形狀,但“高”的本義不是高臺或臺觀;“小”畫的是三小點,但“小”本義不是小點;“齊”畫的是排列整齊的三個麥穗,但“齊”的本義不是麥穗。因此,早期古文字的“東”畫成捆束起來的囊橐的形狀,並不能證明它就是“橐”字或“束”字。

3,說“東”和“束”或“橐”古音相近,並沒有得到強有力的證明。其實,“東”是端母東部,“束”是書母屋部,“橐”是透母鐸部。在我們看來,說“束”和“東”音近可轉,可能說得過去,但畢竟屋部和東部只是對轉關係。

至於“東”和“橐”,說它們韻部相近,但是我們很難找到東鐸二部相通的證據。即使勉強找到一兩例,難道就那麽有說服力嗎?這様的相通不是常態,多多少少有點“退而求其次”的意味。

在古文字研究中,同部的字相通應該是常態,對轉的各部相通,盡管有,但肯定是少量的。我們說,釋讀古文字的正確率,跟把握古音通轉的嚴格程度成正比,把握得越嚴,釋讀的正確率越高;把握得越寬,釋讀的錯誤率越高。這是應該引起重視的。

下面我要證明,早期古文字中的“東”,關於它的本字,還可以有別的解釋。我認爲,甲骨文的“東”可以看作是“重”的古字。從字形反映字義的角度說,“東”畫的是捆束起來的囊橐的形狀,表示“重量大”的意思,這符合一些表示性狀的字常常用表示具體事物的象形字來表達的惯例。囊橐已經裝滿了,需要用繩索將裝滿東西的囊橐從中間捆緊、加固,以防它們破囊而出,由此象征“重量大”的意思。從語音上說,“重”上古定母東部,“東”端母東部,音值極近。

事實上,有人已經不自覺地接觸到“東”是“重”的古字的問題。例如金文中有“重”字,寫作

(井侯簋)、
(外卒鐸),這是“重”的前身。《說文》重部:“
,厚也。從
,東聲。”這個解釋不合《井侯簋》的“重”字,因爲它的“重”下面沒有“土”字。金文還有
(父丙觶),李孝定說,這個字“當解云‘从人,从東,東亦聲’”。這是說,此字是個會意兼形聲字。會意兼形聲字,很多都是讓原來的一個象形或會意字變成形聲字,如“莫:暮”“取:娶”“益:溢”等等。如此,“東”就是“重”的古字。我認爲,這個字的古文字寫法,不必理解爲象形字,不是畫的人負“東”的形狀,而是從人、從東會意。所以“東”不一定在人的背部旁邊。劉釗《甲骨文字考釋》(《古文字研究》第十九輯,中華書局,1992)注意到甲骨文中有這種字形:
(明二0六五)、
(佚六0九),他認爲就是“重”字,這是將“人”字放到上面,下面的“東”橫躺着放置起來;他還注意到族徽文字中“重”可寫作
。可見,“重”中的“人”可以在“東”的上部、下部、左邊、右邊。“童”從“東”得聲,金文中,這個聲符“東”也可以倒置,例如
(庫1867);《英國所藏甲骨集》一八八六片有一个“
”字,劉釗以爲是“童”字,其中的聲符“東”也是横置的。此外,劉釗在《古文字構形學》第二章還舉“重、童”倒書的甲骨文用例各一例。

于省吾注意到甲骨文的“量”字作

等形,上部其實是個“日”字,下部或作“東”,或作“
”,“
”即“重”字。于省吾说,“
从東聲,係東的孳乳字,東上加一橫劃,以別于東,于六書爲指事。”(《甲骨文字釋林·釋量》,414頁)我很同意“
”(即重)是“東”的“孳乳字”之說,只是于氏說“初文借東爲重”,我認爲初文不是“借”,“東”本身是“重”的象形字。據于氏說,“量”是個會意字,會在露天從事量度之意。按:古人的“量”既可以量長短,也可以量容積大小,記數量多少,這就有了輕重了。

將“東”釋爲“重”的本字,還有一些細節問題,需要講清楚。這裡不作詳細考證了。例如,《説文》東部的“㯥”字:“

,二東。曹从此。闕。”“曹”篆文作
,可能是“㯥”的今字。《説文》:“獄之兩曹也,在廷東。从㯥,治事者。从曰。”“㯥、曹”甲骨文都已經出現了。有人因爲後人將“東”釋爲“束”或“橐”,就以爲“㯥”中的“東”也取此義,其實不必,也可以取“東”的“東方”義造字,《説文》對“曹”的分析還不宜否定。總之,對於甲骨文的“東”的釋讀,還不能定於“束”或“橐”,還可以有其他可能的釋讀。

我的意思是說,在利用古文字研究上古音時,我們對於已有的古文字考釋成果應該批判繼承。尤其是利用那些借助古音輾轉相通的考釋成果,必須格外小心,也必須求真辨僞,去粗取精,使它成爲真正的已知條件,然後再用於古音研究。這樣,我們的古音研究才有可能揭示規律。

我們既然還沒有必然證明甲骨文的“東”就是“束”字,因此這一例就不能作爲端母、書母相通的證據,作爲東部和屋部相通的證據;還沒有必然證明“東”就是“橐”字,因此這一例就不能作爲端母和透母相通的證據,作爲東部和鐸部相通的證據。

因此,我們一定要密切關注、吸收古文字研究的科學成果,同時要經過自己的消化,不能盲從,要進行科學檢驗,使古文字的研究成果成爲已知,然後科學地利用它,探尋上古音的奧秘。

 

我今天的演講,所講的四個字,大多是我個人的一些粗淺的看法,肯定有不對的地方,我敬請各位先生和女士批評指正。最後,我對大家犧牲掉自己的寶貴時間,聽取我的不成熟的匯報,表示衷心的感謝。

謝謝大家!  

孫玉文附記:本文是我於10月23日在復旦大學“復旦中文百年講壇”的演講稿。裡面講到甲金文的“東”字是“重”字的古字。在演講會上,有一位不知姓名的同道告訴我:張富海先生在2017年7月出版的《中國文字學報》(第七輯)發表的文章中也持跟我相同的看法。雷瑭洵同志幫我找到富海先生的文章《說字二則》,第一個字正是討論“東”字,富海先生跟我的結論完全一致,然可互相補充。拜讀此文後,一方面爲自己原來沒有見到富海先生文而感到遺憾;另一方面,我很高興,我們的結論如此一致,更使我堅定了甲金文的“東”就是“重”字的古字的信心。謹向張富海、雷瑭洵、金琪然,以及那位提供張文線索的先生等同道、好友表示由衷的感謝。2017年10月25日。


編輯:翔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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