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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生说钱”之43:北宋的四川人为什么要发明“交子”?

介绍了唐代的“飞钱”不能算是纸币之后,我们再来说说北宋初年的“交子”比较一下它和唐代的“飞钱”到底有什么不同?为什么说交子才是世界上最早的纸币?

说到交子,我们需要先从北宋初年占据四川的后蜀说起。

后蜀是“五代十国”中的十国之一,因为蜀地的铜钱供应不足,后蜀就铸造了一部分价格低廉的铁钱,配合铜钱一起使用。等到北宋攻下蜀地以后,就将当地的铜钱搜罗一空,全部运回开封,并禁止外地的铜钱流入四川,使得蜀地只好继续铸造铁钱,以应付市场流通的需求。这样一来,四川就逐渐变成了一个独特的专门流通使用铁钱的地区。

因为铁的价格比铜低廉,又比铜重,因此铁钱的价值远远低于铜钱,而重量却超过铜钱数倍不止。后蜀时代,铜钱与铁钱的比价大致在4∶10。入宋以后,涨到1∶10,有的时候甚至到达1∶14。

唐宋时期标准的铜钱,每枚应该重1钱,1贯是1000枚,重6斤半左右。但是同等价值的铁钱就要10贯,重60多斤。因此,当时的人就说“街市买卖,至三五贯文,即难以携带”

四川是盐、茶、丝绸的重要产地,货币流通量很大,但是铁钱非常笨重,大个的铁钱一千枚重25斤,中等的铁钱也有13斤重,买一匹罗需要支付中等的铁钱两万枚,就需要肩挑车载。因此,数额稍大的交易使用铁钱就非常不方便,这对于长途贩运的商人,更是不可承受之难。所以,来成都从事大宗交易,携带巨款的商人,就需要有人能代为保管现钱。于是一批专门为商人保管现钱而收取保管费的铺户,便应运而生。他们“收入人户见钱,便给交子”,作为取款的凭证,被称为“交子铺户”

交子的面额,完全根据存款人所交现钱的数额,临时填写。文献记载是“书填贯,不限多少”。因此,最初的交子更像是活期存款凭据或者是现金支票,而与纸币的性质还相差很远。

下面我们就来看看“交子”是怎样一步步发展成为纸币的。

“交子铺户”都是财力雄厚,在商界素有威望的富豪,能够做到随时取兑,这为交子建立了较高的信誉。因此,交易双方有时为了减少费用,逐渐愿意接受用交子这种存钱凭据,代替铁钱来支付,使得交子“无远近行用”。这样,原本仅为存钱凭据的交子,在大额的商业贸易中,就逐渐被当作信用货币使用起来。特别是淳化四年(993)王小波、李顺起义之后,蜀中铁钱铸造减少,这更加加剧了货币不足的矛盾。于是,交子开始在民间交易中被当作货币使用。

交子既可以向发行者兑换铁钱,又可以在市场中购买商品,这样就完成了由存钱凭据的角色向信用货币的转换。于是,一种全新的货币形态——纸币就这样诞生了。

作为纸币的交子是为了代替携带不便的铁钱而出现的,笨重的铁钱借助轻便的交子得以长期流通,无价但轻便的交子依赖笨重的铁钱而享有了价值,并广为流通而致远。铁钱与交子相互依赖,互为补充,共同谱写了宋代货币史中浓彩重墨的一章。

张咏像

“交子铺户”作为商人,唯利是图是其本性,为了图利而不守信用,滥发交子、挪用存钱的情况时有发生。诉讼至官府之后,益州知府张泳对交子铺户进行了一次整顿,清退了实力不济、信誉不佳的铺户,最后挑选16户有实力的富商负责主持交子的发行,代价是这些富商们每年夏秋两季,必须给官府出一定量的人工和物料。

官府将此前分散的交子铺户集中起来,希望以联保的方式克服以往的弊端。但是并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这是因为有的富商从中又发现了新的商机。是什么商机呢?

富商们发现各个交子铺户所开出的交子数额,与客户交来的铁钱是等额的,都备有十足的准备金。因为所有的商户不会在同一天都来兑现,所以,尽管每天铁钱有进有出,但是店铺里永远都堆积着相当数量的铁钱。于是每到夏秋收购蚕丝粮食的季节,资金紧张之时,他们也会再印发一些交子,这些增发的交子虽然没有准备金,但是因为有店里的储备作后盾,最初也能顺利兑付。可是尝到甜头的铺户们胆子越来越大,后来竟然用增发的交子去买房置地而无钱兑付客户,最终闹成群起事件再次惊动官府。官府一气之下不许再印交子,并销毁了印版,私家商户发行交子的阶段至此结束。

四川百姓习用交子多年,突然被禁止之后,民间贸易受到阻碍,市场很快就萧条了下来。民众强烈要求恢复使用交子,最后引起了朝廷的关注。

天圣元年(1023)4月薛田出任益州知府,受命对交子的存废提出意见。薛田经过调研后建议将交子的发行权,从以往民间的交子铺收归官府,由政府负责发行。朝廷“诏从所请”,于11月设“益州交子务”,次年即天圣二年(1024)2月,在薛田主持下,首次发行了官交子。

这里我们要特别说明,薛田为我国纸币的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他不仅恢复了被废弃的交子,使最早的纸币死而复生,还是国家法定纸币的创始人。

私家商户发行的交子简称“私交子”,政府发行的交子简称“官交子”它们不仅是发行和管理者的身份不同,实际上是两种性质完全不同的纸币。

“私交子”必须缴纳铁钱才能获得,也可以随时兑现铁钱。用近代经济学眼光来看,它就是一种兑换券,属于可兑换纸币。

“官交子”就不同了,与“私交子”相比,它最初虽然也可以兑换,但是后来就逐渐不能兑换了,而成为一种政府强制发行的信用纸币,有如下特点:

首先是成立了专门的管理机构,叫交子务所有交子都要加盖交子务等官府的大印,并留有存根,兑现时要核对以防止伪造;

其次是固定了交子的面额。因为私交子没有固定面额,客户交多少铁钱,票面就写多少。官交子最初将面额固定为1贯到10贯分十个等级,后来简化为5贯和10贯两个等级。再后来又简化为1贯和500文(相当于半贯)两个等级。面额的逐渐变小,说明交子已日益深入百姓的日常生活。

《楮币谱》所载钱引(交子的图式

最后是控制交子的发行。这是诸项措施中最重要的一项。包括两个方面:

一是设定界分。所谓界分,实际上就是有效期。官交子按期发行,每期三年有效,称为“界”,到期后必须强制兑现。如果持有者还希望继续使用,可以以旧换新,但是需要交付一些成本费。

二是限制发行额。最初一次发行125万贯,由政府拨付铁钱36万贯作为准备,发行额是准备金的3~4倍。相对当时蜀地的商品流通量来说,这个发行额不大,反映了政府刚开始的谨慎态度。设定界分的主要目的也是为了能够比较有把握地控制交子的发行量。

这些措施,实际上都是为了保证交子能够正常流通,而采取的强制办法。但是,后来因为对西夏用兵,以及统治者的贪婪,交子仍然没能逃脱通货膨胀直至最终崩溃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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