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老了

   “老头子，对不起，这么多年了，都没有让你过个一个宁静的秋天，每到换季的时候，我就咳个不停，大半夜的，还要你起来给我倒开水......”老太太说时，泪如雨下。老头子上个月刚过一百岁生日，身体越来越差，生命最后的这一段旅程他没有选择呆在医院，而是回到了他和老太太一直住的乡村，听老太太这么说，老头子一边给老太太擦拭她脸颊上的泪水，一边笑说：“多大了，怎么还是像七十年前我遇到你时那样爱哭。你知道吗？每到秋季来临的时候，我都习惯了要听到你的咳嗽声，还记得曾经有一个秋天，你被孩子们接去了城市，我一个人在屋子里半夜都睡不着，总感觉好像少了一点什么，我思来想去，后来才知道我需要听到你的声音，哪怕是咳嗽，也让我知道了你在我身边，在我能看得到的身边，我就安心了。”老爷子说完，强着起身，跟老太太提议说想坐轮椅出去到附近走走，老太太赶忙把他搀扶了上去。

  经过一片油菜花地时，老头子忽然让老太太背朝着他蹲下，不许往后看，老太太含泪笑让他不要乱来，身子要紧，现在比不得从前了，老头子笑让她放心，等老太太转过身来时，老头子忽然从兜兜里掏出一面小镜子，让老太太看，老太太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头上被插上了两朵极鲜艳的油菜花时，忍不住像个孩子一样笑了，看着她脸上一副喜不能禁，略带羞涩的神情，尽管皱纹满布，老头子还是说：“这一生，自遇到你后，我才真正懂得了家的味道。我没有给到你大大的房子，豪华的车子，只极平凡的地呵护住了你那一颗少女的心，还望你多多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的平庸不澎湃。我最担心的是我走了以后，孩子们会对你不理解，以为人老了就是老了，也懒得去管你，而只要我在，我会知道你怕黑，怕打雷，怕遇到邻里热闹的场景而我却不在你身边，我担心我走后没有人能听得懂你的咳嗽声......”

  一个月后，一个平凡的黄昏前，老头子跟老太太在屋外大场上梧桐树下一起看夕阳时，安静祥和的入睡了，再也没有醒来。

  老太太整理老头子的遗物时，蓦然发现了一本崭新的笔记本，翻开一看，——那是老头子亲笔写的，字迹一如当初他给她的第一封情书上写的那般鲜活，一见如故。原来，是老头子怕他走后，担心老太太孤单，就在近些年，感觉自己要先走一步的断断续续的时间内，趁老太太不注意时，给老太太抄了很多篇他曾经自己写在网路上的文章，那些文章里据他自己讲，都或多或少有老太太的影子，有关于他们曾经的一切......

  次年，老太太病入膏肓的时候，就提前跟子女们嘱咐，后事一切从简，她说她什么都不要，但一定要记得把老头子去年留给她的那个本子让她带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