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地

  这一批国学院出来的研究生来山区支教时，跟孩子之间总有一种距离感，尽管他们讲的专业，博大，孩子们对其却一直都是敬而远之。山里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对此实在看不下去，便不禁跟他们直言道：“你们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总这样端着，自己累，他人也紧张，你们从不是什么圣人，拯救者，你们真正需要做的是正心诚意，心诚意洁。你们要把自己蜕变成跟他们一样的人，随时随地都能能入能出的随物任化，和光同尘，他们才会接纳你。《传习录》中有一个类似的细节，你们可以好好对照深思一番——

  洪与黄正之、张叔谦、汝中丙戌会试归，为先生道涂中讲学，有信有不信。

  先生曰：'你们拿一个圣人去与人讲学，人见圣人来，都怕走了，如何讲得行！须做得个愚夫愚妇，方可与人讲学。’

  洪又言：'今日要见人品高下最易。’

  先生曰：'何以见之？’

  对曰：'先生譬如泰山在前，有不知仰者，须是无目人。’

  先生曰：'泰山不如平地大，平地有何可见？’

  先生一言翦裁，剖破终年为外好高之病，在座者莫不悚惧。”

    这次点拨之后，支教生们犹如醍醐灌顶，工作渐渐做得越来越顺手了。不过也还是有少数问题，比如学生产出慢等，一时无法解决，他们只好再次请教老先生。

   见他们有些急功近利，教学中常露出拔苗助长的势头，老先生再次直指其核心，道：“文公树米,曾子架羊，以其运大，不习小务业。君子务知大者，远者,薄物细故，虽不知无害也。小人务知小者，近者，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小人不可大受而可小知也。为人要知轻重，往长远处看，读书同样要抓大放下，以百年树人的心境教之，不能求全责备，不能以结果为导向，一切皆以提升德为根本，而升德从来就不是一蹴而就的。能沉下去多少，就有多少实际的功效。没有沉到那个点，就想有所创造，那是痴人说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