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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尘暴前无尊严

在我们整理行装、清点设备、就地建营的这段时间里,刘湖长又带着两人,驾起柴油船,匆匆地驶向湖西,渐行渐远地消失在湖面上。谁也不知道他此行去做什么。等到天黑后返回小岛时,他从水仓里卸下了八条活蹦乱跳的鲤鱼和草鱼,一兜子淡水虾,一兜子康拉克小黄鱼和一只被生擒的凤头??。原来他是去落实他承诺的全鱼宴。在大家的建议下,他当即放生了那只生有美丽的顶冠的凤头??,而将其他虏获物带上岸来处置。当然,那些鱼虾,只有其中的一小部分纳入我们的烹饪程序中。其他大部分的幸运者,仍然有望活过明天甚至后天。它们被装进网袋里,拴上系绳,挂上浮标,被重新置入了湖水中。它们之所以不必全部牺牲,是因为仅仅它们其中的两条大草鱼,就已经足够我们整治出一大脸盆香喷喷的鱼肉和鱼汤,更不必说还有一大堆其他湖产。



(刘湖长归来,向我们展示他的渔获)

(康拉克湖的渔产)


(为了那顿全鱼宴,刘湖长为我们下湖捕捞的鲜鱼)


(晚餐前,于导亲自操厨)

 

月亮升起后,我们架起一堆篝火,在篝火旁搭起桌子吃那顿全鱼宴。那时候,湖岸边传来夜鸟的啼鸣,湖面上偶有阵风,还有细沙从苇棚上吹落至我们的食物中。那都是世界上最干净的细沙,我们毫不介意。酒酣中,众人都感到有了些凉意,纷纷去添加衣服。不久后,月亮周围出现了鱼鳞纹,不知何时又圈上一圈漂亮的黄晕。当我们都若无其事地拿它当酒后的美景去欣赏时,湖长老刘却提醒我们:吃饱了就收拾桌子,没准要起风。有了他的提示,我们看一眼奇怪的月亮,就赶紧动手将残桌上的东西往厨房里搬。没等收拾完,一股突如其来的刮地风就迅疾地掀走了那堆篝火的余烬,连同我们那些轻飘飘的一次性杯盘。紧跟其后,浮土和黄沙就漫溢过来,凶狠地填塞了我们刚才还在享用着的那个空间。



(康拉克八号湖湖心岛)


(我们的湖心岛营地)

(湖心岛营地北侧)

(夜晚的湖心岛营地,燃点篝火准备晚餐) 


老天爷终于在忍耐到我们酒足饭饱之后,打响了它那酝酿许久的一个喷嚏。随着这声喷嚏的打响,那些苇墙、苇棚、帐篷、红柳丛以及浮在水面上的橡皮艇和柴油船,都在一片浑黄中剧烈地晃动了起来。

 

一时间,人们狼奔豕突,各自冲向自己的帐篷。那一刻,它们狂躁地在地面上挣扎和舞动着,撕扯着地钉和牵绳,大有飞上黄沙弥漫的湖面上空的危险。

 

原本帐篷是搭建在湖边的,意在享受几晚湖光月色。撒网回来后,黄总提醒我们夜间会有阵风,于是又都迁移到了那一排苇席棚子的内侧。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的风都是东北风和西北风。那一排弧形分布的苇席棚,背向东北,面向西南,内环形成一个避风港,显然早已考虑到了风的因素。但即便如此,我们仍不能避开一场八级沙暴的洗劫。

 

对于抢救自己的帐篷,我比他人更具敏感性。这是因为,我有过一次帐篷被卷上天空、所有证件和盘缠随同衣物被撒向戈壁滩的狼狈经历。这使那次旅行差点被扼杀在中途。所幸康拉克小岛那排苇席棚有木制框架,做工牢靠,我的帐篷又紧贴它的脚下,这使它经受住了第一波冲击。当人们用各种重物加固帐篷时,我又突然想起了晾晒在苇墙后面的那些物件。那是一些因装船卸船而弄得湿漉漉的裤袜之类。但那时,我已望尘莫及。在风卷沙扬的一片浑黄中,它们早已不知去向。


(沙暴过后,被黄沙掩埋的渔船)


(沙暴过后,湖心岛码头的景象)


自然力是难以抗拒的,识时务者只有躲避。在躲避自己的身体前,首先得坚壁好那些摄录设备——谁都知道沙尘对那些高清设备的杀伤力。对此,于导也无计可施。他只能吩咐小伙子们用湖长备用的那些棉被将箱包包裹起来,集中在一间苇棚中,上面再盖一层棉被,然后再拉上苇棚那扇聊胜于无的门。剩下的事,就只有听天由命了。做完这一切之后,我们纷纷钻进自己风雨飘摇的帐篷中,用毛巾掩好口鼻,再把自己裹进弥漫着土腥味的棉被中,去捱过那个漫漫长夜。那时我想,老天爷其实是很仁慈的,我们其实也是很幸运的。如果这场沙暴起始于我们在泥水中筑路架桥的那一刻,或者我们驾船跨越那片浩瀚的湖面的途中,甚至于发生在我们将那一桌全鱼宴吞进肚子里之前,那我们的际遇就绝不是现在这样了。那时我丢掉的,肯定也不会仅仅是那身湿漉漉的裤袜,没准还会包括裹在里面的那个躯体。

 

这样一想,心里就欣慰得多。

 

但心里归心里。一连数小时蜷缩在一个一立方米多的小空间里,感受着狂风对帐篷一阵阵的撼动,聆听着砂石对帐篷一轮轮的泼洒,呼吸着富含尘土的呛人的空气,抵挡着身下沙面上隐隐的潮湿,还得躲避着不知从哪里钻进来的蜘蛛们无时不在的叮咬,那躯体反应,就远不如内心那么有定力。那时候,狂风起劲地蹂躏着帐篷。我将十公斤重的摄影包压在顶风一侧的帐篷内角,又将塞得满满的行军背囊压住另一个角,加上我自己的体重,算是勉强扛得住狂风对帐篷的搬移,但却扛不住风压对那些纤细的碳纤维杆的摧折。在它们严重变形、有断裂危险的时刻,我顶风冲出帐篷,企图借助于苇棚架,用一根绳索吊住它们,以分担压力。但这番可歌可泣的努力,带来的却是欲哭无泪的结果——那条被我拉开的外帐拉链,因为夹进了尘土和沙粒,就再也拉不上了。自那时起,我那可恶的帐篷门,就变成了铁匠铺里那种风箱的抽斗。它借助于风力的张弛,一会儿向外翻,一会儿又向里翻,在两个空间之间来回搬移着浮尘和沙土,而我却无计可施。第二天天亮,趁风势减弱的时机,我清理自己那凌乱不堪的帐篷时,倾倒出足够半簸箕的沙土。

 

相比起来,我这一夜至少还算保留了尊严。因为那时我看到,于导那顶比较高的、灰白色的帐篷,已经被狂风撕扯着离开了原位,如一个破损的大风筝一样,半贴在苇席棚子的墙壁上随风呼扇着。里面的于导已不知去向。另一顶不知是谁的红色的帐篷,已经彻底垮塌为杂乱的一堆,却仍停留在原位。看那乱糟糟的一堆里包裹着的人形物件,似乎还有人在里面继续睡觉。显然昨夜的狂风与沙暴,使他睡得很不够尽兴。

 

但那顶带有钢支架的帆布帐篷还算基本完好,只是有些歪斜,里面传来锅碗瓢勺的声音。我循声钻进去,看到黄总和陈总正在做饭,丧失家园逃离至此的于导,正充当他们的下手。昨夜的剩菜加上几瓢水,再扔进去两包挂面,就又弄成了香喷喷的一锅,谁也不会在乎那多出来的二两沙土。他们三个人、当然也包括我自己,眉眼间都是灰土土的,就那么脏兮兮地胡乱地吃了早餐,开始各自琢磨自己的事情。

 

黄总和陈总是开车来送我们的,兼我们的顾问连同后勤供给。按照原定计划,他俩应该在今晨由湖长驾船送过湖面,然后沿昨天的来路返回,三天后再为我们运来淡水和其它物资,以便延续工作。可依赖的运输工具,当然是我们沿路抛下的那些三轮摩托和越野车,以及我们匆匆修成的那些便桥和便道。至于于导,他怀揣一份早已拟就的拍摄大纲,本该今晨就开始工作。登上这个小岛以后,整个工作都要围绕着他来进行。

 

看上去,这是一个周密的计划,几乎每两步之间的衔接都考虑到了。并且,如果不是这场沙尘暴,它也将被严格地执行下去。但,起始于登岛后第一个午夜的沙尘暴,不但将两位顾问兼后勤官滞留在了岛内,甚至连我们千辛万苦带来的那些高清设备,都无法开箱使用。这使我们一筹莫展。



(沙尘暴次日的夜晚,营地上空的星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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