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当代美术也称“后现代美术”。这个“后”字,是“反”的意思。后现代美术,就是反现代美术。
01 毕加索:女人半身像,1944年。以毕加索为代表的现代艺术是自我、形式和原创的综合体,而当代艺术提倡的是社会、观念和复制,正好与现代艺术相反。
起源:要多俗有多俗
西方当代美术,起源于波普艺术。
波普艺术最早出现在二战后的英国,但真正发展壮大是在1960年代的美国。
02 杜尚:泉,1917年。想了解后现代艺术,必须懂杜尚。他使用现成品,否定了在艺术中被视为天经地义的审美、形式、技术、原创性等价值。
英国人理查德·汉密尔顿(Richard Hamilton,1922-2011)是波普艺术创始者,以拼贴画方式表现世俗生活中的性感、时尚和消费品,其创作主题俗不可耐。
03 理查德·汉密尔顿:是什么使今天的家庭如此不同?如此有魅力?1956年,拼贴。
美国波普艺术同样俗不可耐,其中最俗的是两个人:
安迪·沃霍尔(Andy Warhol,1928-87)是早期波普艺术代表,使用多种艺术手段,批量生产大众消费图像——从流行食品到男女明星。
04 安迪·沃霍尔:坎贝尔罐头,1962年。
杰夫·昆斯(Jeff Koons,1955-)是近期波普艺术代表,常以不锈钢镜面的方式制作低俗文化图像——从使用精美材料复制低劣工艺品到个人性交场面的色情表现。
其他还有:罗伊·利希滕斯坦(Roy Lichtenstein,1923-)以精确复制手法模仿流行广告和连环漫画图像。
汤姆·韦塞尔曼(Tom Wesselmann,1931-)善于制作突出红唇和乳房的女性剪影图像。
07 汤姆·韦塞尔曼:裸体,1965年。
克拉斯·奥登伯格(Claes Oldenburg,1929-)完成大量将日用品超比例放大的公共雕塑。
08 克拉斯·奥登伯格和凡·布鲁根:锯,1996年。
材料:越破烂越好
古典艺术追求庄重典雅,现代艺术看重形式语言,后现代艺术既不追求典雅也不拿形式当回事,而是有意选用最破烂的材料创制艺术品。
装置艺术(Installation)是后现代艺术主流形式。虽然它也是三维空间艺术,但与环境艺术和雕塑有大差别,是不使用艺术媒材(如大理石或青铜),而是要用废品或垃圾完成作品。
露易丝·内维尔森(Louise Nevelson,1899-1988)是美国装置艺术早期探索者,她在1950年代使用板条包装箱和废家具零件组装大型雕塑,作品兼有宗教艺术的肃穆和巴洛克式的炫耀夸张。
米开朗基罗·皮斯托雷托(Michelangelo Pistoletto,1933-)是1966年意大利“贫穷艺术”(Arte Povera)运动参与者,善于使用破布、纸、报纸、灯、蜡烛等简陋材料完成制作。
另一个意大利人皮耶罗·曼佐尼(Piero Manzoni,1933-63)很是恶作剧,他把自己拉出来的屎制作成罐头作为艺术品出售,卖给了世界顶级美术馆,成交价居然比同等重量的黄金还要贵。
与美国波普艺术同时期,欧洲出现新写实主义(New Realism)运动,其特点是以真实材料如实复制现实,也同样成为废弃物大展示。
巴尔达奇尼·塞萨尔(Baldaccini Cesar,1921-1998)以“电焊大师”闻名,专门使用报废的机器部件和废铁片进行创作,尤其善于挤压废旧汽车制作雕塑。
伊夫·克莱因(Yves Klein,1928-62)只活了34年,短暂一生中才华横溢,开创诸多新领域,被认为是行为艺术和波普艺术等艺术运动的先驱,其使用人体完成的绘画传播较广。
罗马尼亚人丹尼尔·斯波埃里(Daniel Spoerri,1930-)是新写实主义运动成员,创作“陷阱图画”,将人们吃剩下的食物、碗盘、刀叉和烟蒂等组成画面,仿佛是瞬间场景冻结呈现。
而晚近最令人震惊的装置艺术,出自1988年伦敦组合的英国青年艺术家团体(The Young British Artists)。该团体是当今世界上最火的前卫艺术团体,大部分成员出生于1960年代中期,都是1980年代后期伦敦大学金史密斯学院(Goldsmiths,University of London)艺术课程班的本科毕业生。
主要成员达米恩·赫斯特(Damien Hirst,1965-)多以死亡为创作主题。其著名的“自然历史”系列,是用动物尸体(如鲨鱼、羊或牛)经处理后保存在甲醛溶液里。标志性作品是《活的心灵无法感知死亡之物》。
15 达米恩·赫斯特:活的心灵无法感知死亡之物,1991年。
另一主要成员翠西·艾敏(Tracey Emin,1963-)从1990年代开始以曝光个人隐秘生活的创作惊世骇俗,善于使用多种媒介,如绘画、录象、行为、摄影、版画复制、装置和刺绣等。
科技:西方人的强项
与中国古今艺术家至多有点文科常识不同,从达·芬奇那一代人开始,西方艺术就与自然科学和工业技术结下不解之缘。进入20世纪后半期以来,随着电子影像技术的发展,西方艺术更是如虎添翼,创造出前所未见的视觉奇观。
韩国人白南准(Nam June Paik,1932-2006)被视为“影像艺术之父”,他狂热爱好电子技术,努力学习电子、光学、机械等知识,创造了电视装置和视频装置两种新艺术形式。
瑞士人吉恩·丁格利(Jean Tinguely ,1925-91),穷毕生精力发明了一些由金属管和齿轮组成、轰然作响、运动不停、无制造功能的机械装置。
丹麦和冰岛的艺术家奥拉维尔·埃利亚松(Olafur Eliasson,1967-)使用光,水和空气温度等元素创作空间体验环境,为英国泰特美术馆制作的《气候项目》(The weather project)受到大众欢迎。
肉身:脱与不脱都是艺术
不惧世俗眼光,脱光衣服进行表演,是行为艺术(Performance art)的大胆之处。
行为艺术是以艺术家真实身份进行的无训练即兴表演,它包括四个要素:时间,空间,表演者的身体和媒介(表演者与观者的联系)。
阿伦·卡普罗(Allan Kaprow,1927-2006)是美国行为艺术创始人,他在1960年代的偶发艺术(Happenings)中,将毫无意义的偶然行为变成艺术作品。
20 阿伦·卡普罗:院子,1961年,行为艺术。弄一些废轮胎放到通道里,谁想进美术馆就要从这个院子通过,就必须要手舞足蹈一番。
赫尔曼·尼茨(Herman Nitsch,1938-)是疯狂的奥地利行为艺术家,1962年以后举办“神秘和狂欢剧场”仪式,在引起观众强烈反响的同时,也因有伤风化和妨碍公共秩序被监禁。
21 赫尔曼·尼茨:神秘和狂欢剧场,1962-98年,共表演100多场。这些演出活动出自一个叫维也纳行动小组的艺术团体,尼茨是其中一员,由于在公共空间做这种事会遭到警察干预,他们就买下一座城堡来举行这种狂欢活动。
维托·阿孔西(Vito Acconci,1940-)是行为艺术中的激进分子,善于在表演时请人拍摄记录并予以保存,1970年代是他从事行为艺术创作的高峰期。
22 维托·阿孔西:苗床,1972年。阿孔西藏在画廊台阶地板下手淫,通过视频和扩音器发出声音以刺激观众。
克里斯·波顿(Chris Burden,1946-)敢于用肉体试验各种暴力行为,锋芒指向政治和社会,对技术、金钱、暴力和军事力量等有所批判。
谢德庆(Tehching Hsie,1950-)是台湾人,1974年偷渡到纽约,以非法居留者身份在餐馆连续4年洗碗谋生,1978年后开始创作每次为期一年的行为艺术,成为海外华人知名艺术家。
女权:男人最好闭上眼睛
西方主流艺术历来排斥纤巧花哨的艺术风格,这种风格往往为女性所喜爱,因此女性审美诉求和女性艺术家地位在艺术史中长期不被认可。
直到 1974年,在美国艺术家米丽安·夏皮洛(Miriam Schapiro,1923-2015)带动下,20名美国画家在纽约召开会议,兴起为“图案与装饰”(Pattern and Decoration)的艺术运动,打破了艺术与工艺的界限,在历史上首次将“图案”和 “装饰”这两种元素与女性艺术创造力联系起来。
朱迪·芝加哥(Judy Chicago,1939-)最早提出女性艺术概念:从1969年起在加州艺术学院开设女性艺术课程。她的作品能体现女性艺术技巧(如刺绣),最著名的作品是《晚宴》(The Dinner Party)。
汉娜·维尔克(Hannah Wilke,1940-93)以遮蔽女性身体性征为主要创作手法,患癌症后还以展示身体残缺部分,导致美国主流艺术机构羞于展示她的作品。
安娜·门迪塔(Ana Mendieta,1948-85)出生于古巴,她以身体、身份和暴力作为创作主题,有强烈的女性意识和原始宗教意识,许多作品以特定地点为基础。
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Marina Abramovic,1946-)出生于南斯拉夫军人家庭,在1970年代开始从事行为艺术,探索精神与肉体的承受限度,尤其关注巴尔干地区的政治变迁与传统社会意识。
吉娜·帕恩(Gina Pane,1939-90)出生于意大利,能通过不动声色的自我伤害,让观众产生惊心动魄的感受。
游击队女孩(Guerrilla Girls)是1980年代出现的匿名美国女性艺术家团体,该团体成员在公共场合出现时,一律着短裙、长袜和高跟鞋,并且戴上大猩猩面具——该组织的重要标记。以此为标记是对男性暴力的反讽,也是对男人观看女性惯用的色情眼光的消解。
两极:思想者与游戏者
当代艺术有别名是“观念艺术”,这意思是说,在艺术创作中,表达思想是第一位的,而形式手法的高低优劣,不是最重要的。而根据后现代艺术的史实看,西方也确实出现了一批试图通过艺术手段传达深刻社会思想的艺术家。
约瑟夫·博伊斯(Joseph Beuys,1921-86)是公认的20世纪后半期最有影响的艺术家,也是有独特人生经历的艺术传奇人物。他以人道主义、社会学和人智唯灵论(Anthroposophy)为基础,致力于通过多元艺术实践改进社会人文环境,包括创办政治团体和组织社会活动。如1982年的7000颗橡树种植计划。
伊利亚·卡巴科夫(Ilya Kabakov,1933- )出生于社会主义苏联时期,能将长期生活在极权制度下的苦闷生活经验转化为创作源泉,创作对集权主义表达愤怒的作品。
汉斯·哈克(Hans Haacke,1936-)的创作涉猎广泛社会主题,能以公共言论方式批判现实政治和社会文化,尤其敢对企业界与艺术界关系等敏感问题提出质疑。
克里斯蒂安·波尔坦斯基(Christian Boltanski,1944-)是关注战争和暴力侵害罪行的艺术家,1986年后创作表现战争灾难的系列装置作品,以纪念纳粹大屠杀中的受害儿童。
珍妮·霍尔泽(Jenny Holzer,1950-)是美国概念主义艺术家,1977年后在艺术中探索文字表现力量,善于利用电子广告显示屏表达各种看似不经意的观点,主要话题涉及性、死亡和战争。
小野洋子(Yoko Ono,1933-)日本出生的当代艺术家和音乐家,艺术活动范围宽广,包括活动、表演、音乐会、胶片、录像、题材、素描、作诗、作曲、音乐等。
与上述注重思想性的艺术家相比,还有一些艺术家偏重表达游戏精神和视觉愉悦效果。如被视为极少艺术和女性艺术先驱的草间弥生(Yayoi Kusama,1929-),就能使用多种媒介(绘画、拼贴、雕塑、行为艺术、环境装置)构造以重复性圆点为标志的个人迷幻主题。
绘画:手头功夫的竞技场
从二战结束开始,绘画,尤其是具象绘画,几乎被排斥在西方主流艺术之外。
进入1970年代后,在德国和意大利,出现新表现主义(Neo-expressionism)艺术,也被称为“新野性派”(The new wild ones)艺术。他们反对缺乏形象的概念艺术(Conceptual art)和冷漠刻板的极少艺术(Minimal art),使用粗陋材料,突出强烈主观性,改变了架上绘画在当代艺术中的边缘化状态。
杰哈德·里希特(Gerhard Richter,1932-)智力超群,技法全面,对架上绘画几乎无所不能,涉猎波普艺术、抽象艺术、概念艺术、照相写实、光效应艺术和新表现主义等多个领域。
格奥尔格·巴塞利兹(Georg Baselitz,1938-)以上下颠倒的人物或动物形象构成自己的独特品牌标志。
彭克(A.R.Penck,1939-)使用象形文字、图腾样式和新原始主义风格的人物造像,创立个人独特风格,在1980年代展示于伦敦和纽约并获得好评。
安塞姆·基弗(Anselm Kiefer,1945-)使用如稻草、火山灰、粘土、铅和清漆等材料,以巨大尺幅表达对德国历史创伤的哀悼和反思,传达卡巴拉教(Kabbalah)的神秘观念,不回避在艺术中表现近代史中的禁忌问题。
此外,还有一些以个人方式从事架上绘画的艺术家,同样对西方当代艺术有所贡献。
美国肖像画家阿丽丝·尼尔(Alice Neel,1900-84),以贫穷者为描绘对象,能深入刻画人物精神状态,被称为“能在如同镜子一样平的画布上捕捉人类最伟大的永恒思想的瞬间”。
哥伦比亚艺术家费尔南多·波特罗(Fernando Botero,1923-)风格独特,题材广泛,以造型肥胖为其作品首要特征,对现代日常生活有轻松幽默的描绘。
结语:西方当代美术的核心精神,是反对艺术中的精英意识和由此产生的价值等级差,因此才会有那么多人,费那么大劲儿,创造出那么多看上并非高大上的东西。艺术是生活中的事物而不是高于生活之物,是这种艺术现象背后的哲学信念。但这样的想法似与中国社会现实相距较远(大部分中国美术家还在努力玩高雅),因此不宜简单照搬或移植到中国大陆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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