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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应该如何面对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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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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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庄子看来,生与死共同存在于对立面之间相对化运动的过程中,是道生万物间的循环。死亡不过是世间万物不断循环中的一个环节,因而,死亡并不是走向完全意义上的终结,而是孕育了一个新事物的开端……

死亡并不可怕,人类无须对死亡感到恐惧。死亡存在于生命的旅途中,宛如天边的晚霞。死亡引领着一个个生命体即将消逝于无边的黑暗之中,但它同样是一个个美丽的瞬间,它甚至与生命初来人间时一样绚丽、璀璨……

死亡让一个鲜活的生命落入尘埃,飞升星空。庄子认为,这一切本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人们不必为此而悲伤。死亡仿佛只是改变了生命存在的形式,似乎只是更换了生命存在的方式而已,然而,不管生命体存在与否,它都将永远跟随大道化作世间万物,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一切生命有生必有死,这是任何生命形式都无法抗拒的自然规律。作为一般的生命形式而言,生就生了,死就死了,几乎没有讨论的价值。然而,人作为高等动物,由于拥有自我意识,人能够将生命作为意识的对象来看待——能够将“我本身”作为思维的客体来认识,也就是说,无论是生命的起源、生命的过程、生命的延续都成了自我意识的对象物。因而,如何面对死亡的问题,也必然成了人类各民族文化的核心问题之一。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无论是儒家,还是墨家对于死亡问题都有各自的认识方式,得出了不尽相同的结论,而庄子学说更是从哲学的高度系统性地回答了人应该如何认识死亡的问题。

那么,庄子是如何认识人类的生死问题呢?

生死同一论

庄子从相对主义认识论出发,将生与死看成是对立面之间的相对化运动,它们最终都将共同消融于大道之中,达到同一化,亦即以道观之,无生无死,生死同一。

庄子认为,人的生死只是自然现象,并不是人的力量所能控制的,只有道才是生与死的真正决定者。“死生,命也;其有夜旦之常,天也。人之有所不得与,皆物之情也。彼特以天为父,而身犹爱之,而况其卓乎!人特以有君为愈乎己,而身犹死之,而况其真乎!……夫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死也”(《庄子·大宗师》)。死和生都是命定的,犹如黑夜和白天的交替那样,完全出于自然。有些事情是人不可能参与和干预的,而这正是事物自然变化的实际状况。人们认为自然是给予自己生命的父亲,因而全心爱戴它,何况是对那卓然独立的“道”呢!人们认为国君一定是超过自己的,因而舍身效忠他,更何况是对那真实无比的“道”呢?…...天地以形体让我寄托,以生存让我劳苦,以衰老让我安逸,以死亡让我休息。所以,那妥善安排我生存的(大道),也将妥善安排我的死亡。

生命体的生存与死亡如同自然界的四季变化一样平常,一切原本出自虚无与偶然。庄子的妻子死了,惠子前来吊唁。这时,庄子正蹲在地上,一面敲盆,一面唱着歌。惠子说:“你与妻子一起生活,她把孩子扶养长大,现在年老身死,她死了你不伤心哭泣也就算了,竟然还要敲起盆唱着歌,这也太过分了吧!” 庄子说:“不然。是其始死也,我独何能无概然!察其始而本无生;非徒无生也而本无形;非徒无形也,而本无气。杂乎芒芴之间,变而有气,气变而有形,形变而有生,今又变而之死,是相与为春秋冬夏四时行也。人且偃然寝于巨室,而我噭噭然随而哭之,自以为不通乎命,故止也”(《庄子·至乐》)。不是这样的。当她刚死的时候,我怎么会不伤心呢?然而我觉察到她开始原本就不曾有生命;不但没有生命,而且没有形体;不但没有具有形体,而且没有元气。然后在恍恍惚惚之中,变化出了元气,元气变化而有了形体,形体变化而有了生命,如今变化又回到死亡,这就跟春夏秋冬四季运行一样。死去的人已经安静地睡在天地的大房间里,而我却在一旁呜呜地围着她啼哭,我认为这是不明白生命道理的行为,所以停止了哭泣。

道是无穷无际、不生不灭的。庄子似乎从物质不灭定律的角度来看待生命的存在问题:生命体未生之前,它作为物质的形式已经存在了,只是没有聚合成为一个整体而已;生命体死亡之后,它作为物质的形式并没有消失,只是分散组成了不同的物体罢了。

“天下莫大于秋豪之末,而大山为小;莫寿于殇子,而彭祖为夭。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庄子·齐物论》)。天下没有什么比秋毫之末更大的了,而泰山还算是小呢;世上没有什么人比夭折的婴儿更长寿的,而彭祖还算是短命的呢。天地与我一起存在,万物与我合为一体。

死亡了的生命体虽然化成了烟与灰,但融于大道的生命还会转化为其他的物质存在形式,永恒地存在下去。

庄子以相对主义逻辑为基础,将生命体、死亡后的生命、生命体转化后“他物”混而为一,同归于“道”。由于取消生命体存在的内在确定性,庄子因而得出了“未尝死、未尝生”的“不生不死”的结论。

生死循环论

生命从哪里来?又将往哪里去?庄子认为,生与死是一个循环往复的过程,都是“道”之运动的表现。人不能将自己的意志凌驾于“大道”之上,那样就会违背了自然。《大宗师》篇中讲述了子来“视死如归”的一则故事:子来生了病,呼吸急促好像快要死去了,他的妻子儿女围在床边哭泣。子犁前往探望,对他的家人说:“嘿,走开!不要惊扰他自然而然的变化!”子犁靠着门对子来说:“伟大啊,造化的力量!它又将把你变成什么,把你送往何方?要把你变成老肝吗?要把你变成虫臂吗?”子来说:“父母对于子女,无论东西南北,子女们都只能听从吩咐调遣。大自然中阴阳的变化对于人,无异于父母。它要让我死亡而我如不听从,那是我忤逆不孝,而它又有什么过错呢!”

人死了,可能会变成鼠肝或是虫臂。庄子认为,世界上的物种之间原本只是一个循环的自然而然的流变过程。“种有几,得水则为继,得水土之际则为蛙蠙之衣,生于陵屯则为陵舄,陵舄得郁栖则为乌足。乌足之根为蛴螬,其叶为胡蝶。胡蝶胥也化而为虫,生于灶下,其状若脱,其名为鸲掇。鸲掇千日为鸟,其名为干余骨。干余骨之沫为斯弥,斯弥为食醯。颐辂生乎食醯,黄軦生乎九猷,瞀芮生乎腐蠸。羊奚比乎不箰,久竹生青宁,青宁生程,程生马,马生人,人又反入于机。万物皆出于机,皆入于机”(《庄子·至乐》)。物种由微小的几而来,几遇到水就会长出断续如丝的继草,在水土交界处就长成青苔。落在丘陵高地上就长成车前草,车前草获得粪土的滋养就长成乌足草,乌足草的根变成金龟子的幼虫,叶子则变化成蝴蝶。蝴蝶很快又变化成为小虫,生活在炉灶下,形状就像是蜕了皮一样,它的名字叫做鸲掇。鸲掇一千天以后变化成为鸟,它的名字叫做干余骨。干余骨的唾沫长出虫子斯弥,斯弥又生出蠛蠓。颐辂从蠛蠓中生出来,黄軦从九猷中长出,瞀芮则产生于黄甲虫。羊奚草跟不长笋的老竹相结合,生出青宁虫;青宁虫生出大虫,大虫生出马,马生出人。人又返归造化之初的几。万物都产生于几,又都回到几之中。

胡适对于庄子的上述文字,惊呼为“奇文”,他在《庄子的进化论》一文中写道:“‘万物皆种也,以不同形相禅’这句话总括达尔文的《物种由来》(Origin of Species)。那时代的学者很有人研究生物学,所以庄子能发出这种绝世惊人的议论来。依我看来,庄子这话,并非全是心中想象的结果,却实有科学的根据”。其实,庄子关于物种演化的理论,并非“进化论”,而是“循环论”。在庄子看来,物种是循环变化的,而不是从低级到高级的进化,最终不过是物种生生灭灭的“道”之显现而已,而这所体现出的只能是感性的直观,并不是自然科学意义上的理性发现。

生死无情论

庄子认为,既然死亡是自然而然的过程,是人力不能控制的,那么,人们不必因为死亡而痛苦。子桑户、孟子反、子琴张三人结交为友,子桑户死了,孔子听到这个消息后,派弟子子贡前去帮助料理丧事。而孟子反和子琴张两个人却分别在编曲、弹琴,相互应和着唱着歌:“哎呀,子桑户啊!哎呀,子桑户啊!你已经返归本真了,可是我们还是人啊!”子贡对此大惑不解,回去把所见到的情况告诉了孔子,孔子说:“彼方且与造物者为人,而游乎天地之一气。彼以生为附赘县疣,以死为决(病字头,下面是丸字——注:本处为一古字)溃痈。夫若然者,又恶知死生先后之所在?假于异物,托于同体;忘其肝胆,遗其耳目;反复终始,不知端倪;芒然彷徨乎尘垢之外,逍遥乎无为之业。彼又恶能愦愦然为世俗之礼,以观众人之耳目哉!”(《庄子·大宗师》)。他们正跟造物者结为伴侣,而逍遥于天地浑一的元气之中。他们把人的生命看作像赘瘤一样多余,把人的死亡看作是脓疮溃破一样。像这样的人,又怎么会顾及死生好坏的区别呢?在他们看来,生命只是凭借不同的物类,寄托于同一个人的身体上。忘掉了体内的肝胆,也忘掉了体外的耳目;生命的开始与结束是反复相接的,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头绪。茫茫然彷徨于尘世之外,逍遥自在地生活在无所作为的境界。他们又怎么会烦乱地去遵行世俗的礼仪,而故意表演给众人观看呢!

庄子认为,对于死亡的悲伤不仅是不必要的,而且它原本就是一种违背自然的“刑罚”。人们因为亲朋好友死亡后而产生的悲伤之情,都来自于人们试图逃避“天律”的“遁天之刑”。老聃死了,他的朋友秦失去吊丧,大哭几声便离开了。有人怪他对老聃没有感情,秦失回答说,我看到有些人在那里哭得很悲痛,这是“遁天倍(背)情,忘其所受,古者谓之遁天之刑。适来,夫子时也;适去,夫子顺也。安时而处顺,哀乐不能入也,古者谓是帝之县解”(《庄子·养生主》)。人们如此喜生恶死是违反自然、背弃真情的,他们都忘掉了人所禀受的是什么,古人称这种作法为:逃避自然所招致的惩罚。该来到世上时,老聃应时而生;该离开人世时,老聃顺依自然的规律而死。安于时分而顺从变化,哀乐之情就不能进入心中,古人称此为:解除了自然的倒悬之苦。

生就生了,死就死了,人们不值得因为生与死而悲伤欢乐。庄子的这种“生死无情论”的思想,实质上是对中国式母体文明的批判与超越。中华文明建立在家族历史主义意识形态基础之上,由血缘关系带来的喜怒哀乐,是中国人表达感情的基本方式。因而,越是深爱的亲人,在其离开人世时,人们就越是感到悲伤。庄子却认为,人们因此而产生的痛苦,不仅是不必要的,而且是一种“遁天之刑”。

生死超脱论

庄子认为,既然生与死如四季变化一样不足为奇,人们对于生命中的任何变化都应该坦然面对。支离叔和滑介叔在冥伯的山丘、昆仑的旷野游乐观赏,那里曾是黄帝休息的地方。忽然间滑介叔的左臂上长出了一个瘤子,他好象有些吃惊,并且露出厌恶的表情。支离叔说:“你讨厌这东西吗?”滑介叔曰:“亡,子何恶!生者,假借也,假之而生;生者,尘垢也。死生为昼夜。且吾与子观化而化及我,我又何恶焉!”(《庄子·至乐》)。不,我怎么会厌恶它呢!拥有生命的形体,不过是借助外物凑合而成;一切假借他物而生成的东西,就像是尘土泥垢的聚积。人的死与生也就犹如白天与黑夜交替运行一样。现在我与你一道观察事物的变化,而这变化临到了我身上,我又怎么会厌恶它呢!”

庄子认为,生命受之于天地之道,死亡从本质上说,不过是一种回归,而回归的最好方式就是回到大自然的怀抱中去。“庄子将死,弟子欲厚葬之。庄子曰:‘吾以天地为棺椁,以日月为连璧,星辰为珠玑,万物为赍送。吾葬具岂不备邪?何以加此?’弟子曰:‘吾恐乌鸢之食夫子也。’庄子曰:‘在上为乌鸢食,在下为蝼蚁食,夺彼与此,何其偏也!”(《庄子·列御寇》)。庄子快要死了,弟子们打算厚葬。庄子说:“我把天地当作棺椁,把日月当作双璧,把星辰当作珠玑,把万物都当作我的陪葬。我陪葬的东西难道还不齐备吗?哪里用得着再增加别的东西!”弟子说:“我们担忧乌鸦和老鹰会把先生吃掉。”庄子说:“在地面上将会被乌鸦和老鹰吃掉,深埋地下将会被蚂蚁吃掉,从那边抢过来交给这一边吃掉,怎么能如此偏心呢!”

面对死亡,庄子豁达至此,也算是一种人生妙境吧?死亡不仅不是可怕的,而且是人对世间烦恼的解脱与超脱。《至乐》篇中记述了庄子与骷髅的对话,表达了庄子对于死亡的乐观豁达的人生态度。庄子到楚国去,途中见到一个骷髅,他头枕着骷髅睡去,夜半时分,骷髅给庄子显梦说:“死,无君于上,无臣于下,亦无四时之事,从然以天地为春秋,虽南面王乐,不能过也。” 骷髅告诉庄子说,人一旦死了,在上没有国君,在下没有臣子,也没有四季要操劳的事,自由自在地与天地共存,就算是南面称王的快乐,也不可能超过它啊。

庄子如此看待生命,似乎有些消极。人不可过分贪生怕死,但也不能如此解脱与超脱人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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