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腔剧本：19、姊 妹 易 嫁

19、姊　妹　易　嫁

（根据吕剧本移植）

剧本整理　黄培尧

（青岛市茂腔剧团演出本）

一九九四年七月

剧情简介

故事出自《聊斋志异》，张有旺长女素花自幼与放牛娃毛文简定亲，后张家富裕，素花遂有嫌弃毛文简之意，毛文简不堪东家虐待，发奋攻书，进京赶考前夕至张家辞行，遭素花嘲讽。后毛文简中状元，乔装落魄，前往迎亲。素花执意不嫁，造成僵局。有旺次女素梅，爱毛文简诚笃，甘心愿代姐出嫁。至真相大白，素花后悔不迭。

人物表

张有旺
张素花
张素梅
毛文简
　轿夫二人
　丫环二人
　龙套四人

第　一　场

[众内唱：春雷一声震天动，
[四龙套、二丫环捧凤冠霞披上，轿夫、中军引毛文简上。
毛文简　（唱）春雷一声天地动，
得中金榜第一名，
万岁恩赐旨一道。
（众齐唱） 返里完婚祭祖茔。
俺，毛文简，山东掖县人氏，自幼家道贫寒，父母双双去世，与人牧牛为生。只因主人刻薄，不堪虐待，是我含愤而归家，半耕半读，发奋攻书，博览经史，今科得中头名状元，荣归故里祭拜祖茔，今日前去昌邑完婚。哎！万般皆随人心愿，唯有此事不称     心。
（唱）自幼订婚张门女，
我妻名叫张素花。
两小无猜同长大，
两户清贫皆寒家。
因逢荒年难度日，
各不相愿奔天涯。
现如今张门家业盛，
岳父贸易把财发。
素花嫌我家贫苦，
她立誓不嫁我放牛娃。
耳闻传音我不相信，
赶考路过她的家。
她冷言冷语耻笑我，
落榜别进她的家。
我有心退了这门亲，
对不起岳父二妹她爷俩。
我不免乔装改扮个落魄模样，
再探探势利小人张素花。
如若素花心如故，
负义不是俺毛家。
催动人马往前奔，
中　军　启禀状元爷，来到石桥镇离昌邑还有
四十里。
毛文简　（唱）在此驿馆暂歇马。
　人马暂歇驿馆之内，明日午时到昌邑接
我，我另有公干，来！
众     有！
毛文简　驿馆去者!
众   　是！（下）

第　二　场

[鼓乐声起，张素梅，张有旺忙碌搬嫁妆上。
张有旺　（唱）今日是五月二十八，
陪送闺女到婆家。
张素梅　（唱）只要姐姐她心满意呀！
（素梅、有旺分两部唱）
三朵花儿开呀、呀，一朵美莲花。
张有旺　老汉我把心放下吧，呀嗨……
（素梅、有旺分两部唱）
呀嗨、呀嗨，心放下吧，呀嗨。
张素梅　（唱）嫁妆漆的红又亮，
张有旺　（唱）耀的老汉我两眼花，
那个大的是站厨。
张素梅  （唱）那个小的是梳头匣。
张有旺  （唱）全套嫁妆三十二件，
张素梅  （唱）我件件贴上双喜花。
花瓶帽筒配成双，
朵朵绒花瓶中插。
锦被绣褥满箱柜，
三朵花开呀、一呀一朵美莲花。
张有旺　为闺女哪怕把钱花，
嗨呀、呀嗨把钱花呀嗨。
张素梅  爹，来了！
张有旺  你快给你姐姐梳妆，我去看看。
张春梅  是！（下）
张有旺　（鼓乐声中，左右张望，失望）唉，还不是呵！
（唱）喇叭声，到处响，
今天忙坏了张有旺。
但只见孙家给王家送彩礼，
李家往东庄发嫁妆。
出来进去好几趟，
为什么不见毛家把门上。
难道说赶考未回来，
大喜的日子这有多荒唐。
[张春梅上。
张春梅　爹！来了吗？
张有旺  不是，是李家往东庄发嫁妆的，反正快来了，你还是帮她梳妆去吧！
张春梅  我呀，我才不管来！
张有旺  那为啥呀？
张春梅  爹！
（唱）刚才我把楼来上，
姐姐她不三不四的说短道长。
别人家为办喜事心欢喜。
她的脸跌跌斜斜有尺半长。
张口就是命不好，
说什么偏偏摊了个放牛郎。
毛哥哥哪一点不配她，
忠厚老实人人夸奖。
她一心要当官太太，
心高妄想当娘娘。
爹爹您不能光由她。
张有旺　（唱）你爹我一辈子就窝囊。
咱欢天喜地的打发她走，
对得起毛家的恩一场。
从前咱家贫我身得病啊，
你毛大爷为咱犯愁肠。
咱是爱好才结亲，
两家贫困鱼水帮。
如今咱日子过得好，
咱不能把人家下眼量。
你姐姐她越大她越不听话，
想不到她变成了这个样。
张素梅　还都不是您惯的她！
张有旺  唉！这也难说呀！我不是也惯你来吗？一样的闺女你和她就是不一样。
张素梅　她不是要买丫环吗？您快给她买一个吧，我倒成了她的丫环了。
张有旺  咱不是使丫环的那种人家，好孩子别光给她顶嘴，好好劝劝她！
张素梅  您说的就是理！（下）
张有旺 （望素梅的背影）这才是个好闺女啦！
[毛文简素衣小帽上。
毛文简　（念）脱去官衣摘乌纱，
乔装落榜试素花。
来此已是岳父门首，待我叫门。（叩门）岳父在家吗？
张有旺　谁呀？
毛文简  岳父开门来。
张有旺  她姐夫吗？（开门）哎呀，你可把我急坏了！快请进！
毛文简  岳父请。
张有旺　（见毛文简的装束，旁白）八成是落
榜了！年轻人脸皮薄别问啦！
毛文简　岳父请上，受小婿一拜。
张有旺　这是我养闺女赚的，我就受你一拜。
毛文简　小婿来迟，请岳父恕罪。
张有旺  我有点发急了，怕你……嗯，来了就好，她姐夫，还有别的客吗？
毛文简  惭愧呀！惭愧！
张有旺 （会意）好！那咱就来实落的，来来来后面吃杯茶。
毛文简  岳父，小婿是落榜而归，恐难随我妻心愿，这婚姻之事……
张有旺  她姐夫，你看我给她准备的嫁妆，官不官的那是她和你说着玩的，当初咱是爱好结亲，如今也是两相情愿呀，来！后面吃茶。
[毛文简下。
张有旺　素梅，素梅来！
张素梅　（上）爹！啥事呀！
张有旺　你姐夫来了！
张素梅  俺姐夫来了！（欲望，有旺阻）
张有旺  给你姐姐送个信去。
张素梅  哎！（跑下）
[有旺追毛文简下。

第　三　场

[欢乐的音乐中素花焦烦上。
张素花　敲的什么锣鼓，
吹的什么笙，
传的什么喜，下的什么红。
围着个绣楼闹嚷嚷，
俺素花心里拧成了绳。
[素花进花园，见鸟叫气愤地打鸟，伤心泣哭。
见多少王孙公子骑骏马，
旗锣伞扇把佳人迎。
高声叫紫燕，
低声唤春红。
家奴院公把太太称，
夏天穿绸罗摇金扇。
冬穿皮棉铺鹅绒，
珍肴美味用不尽，
不用下楼有人送。
看人家那是一个什么命，
唉！
这样的日子过上一天，
也强似那穷家过上一冬。
想啥不从想中来，
摊了个丈夫，
偏偏是个放牛的穷书生！
那一天李家大姐把我问，
她问我配的是哪家相公，
她这一问不要紧，
我的娘哎，我脸发烧舌根硬！
满脸好似红布蒙，
恨不得钻进那墙窟窿！
只得说是个小秀才，
我怎能说他是个牧童，
我看他沤烂的木头，不能成器，
生就的泥鳅他一辈子成不了龙！
墙头的芦苇根子浅，
土柱子怎能当梁用，
放牛的要能当了官，
谁还种地受贫穷，
他若得中是我的福，
他若是落了榜，一刀割断这根绳！
[张素梅上。
张素梅　姐姐，到处找不着你，你在这儿干什么！
张素花  解解闷呗！
张素梅  这个闷有人给你解了。
张素花  谁呀！
张素梅  姐姐呀！
（唱二板）
怪不得昨晚结灯花，
怪不得怪不得喜鹊叫喳喳。
怪不得猫儿洗脸，
怪不得喜蛛落檐下。
张素花　（唱）我在这里解解闷，
你啰啰嗦嗦说些啥！
张素梅　（唱）毛哥哥如今在前院，
良辰吉日来迎嫁！
（白）姐姐毛娃哥来啦！
张素花  （唱）你看他得中没得中，
他头上可曾戴乌纱？
张素梅　（唱）我没有见到毛哥的面，
（白）姐姐！
（唱）临走时你对他说的什么？
张素花　（唱）他言道不中不进咱家！
张素梅  （唱）毛哥哥他志气高，
不中一定不来咱家。
张素花　（唱）妹妹说话有道理，
不中无脸进俺家。
张素梅　姐姐！
（唱）纵然不中也得娶，
难道你还不把毛哥哥嫁？
张素花　（白）妹妹！
（接唱）不是你姐姐耍心眼，
两只船儿我双脚踏。
要是得中我顺舟去，
不得官姐姐我就蹬了他！
（加喇叭锣鼓）
又听的敲锣打鼓吹喇叭，
想必是迎亲的来到咱家。
（跟素梅白）
妹妹你快看看去呀！
张素梅　（白）是！（下）
张素花　（出花园边走边唱）
笙琴细乐一片响，
妹妹的话儿理不差，
他曾说无官不进俺的府。
今日他得中来娶俺张素花，
放牛娃子做了官。
都是我素花福大冲的他。
提裙我把楼来上，
即刻就要把轿发。
往日打扮无人看，
今天有新科状元俺丈夫把我来夸。
我这里甩开了发万绺。
[开始梳妆。
[舞台为两个环境一为素花绣楼，一为张府书房。
[张有旺陪毛文简上。
张有旺　（唱）贤婿到书房以内请待茶。
毛文简  （白）岳父请！
（二人进书房）
张有旺　贤婿请坐，我去端茶。（下）
毛文简　（唱）岳父依然如故接待我，
但不知素花心里啥想法。
[有旺端茶上.
张有旺　她姐夫请用茶！（二人喝茶）
毛文简  岳父！
（唱）小婿进府已多时。
为何不见二妹她？
张有旺　（唱）只因咱家人手少。
帮她姐姐忙出嫁。
毛文简　（白）哦，（为难地）唉！
张有旺　（白）她姐夫！
（唱）这事你不必犯难为。
老汉我给你全包啦。
我家的日子比你好，
往后咱两家合一家。
吃穿不用你费心，
你情管专心念书守在家。
家中琐事有素花来料理，
老汉出外无牵挂。
只要咱勤勤俭俭，
和和睦睦过日子，
依我看中不中的，
官不官的也算不了啥，
绝不会缺吃少钱花。
毛文简　（唱）岳父的好意实感激，
容我以后再报答。
张有旺　（白）她姐夫你喝茶，我去看看去!
（唱）咱一家人别说这些客气话。
[有旺上楼，素花照镜子。
张素花　（唱）根根挽起把纂扎，
左边压一根银珠凤。
一只金钗高鬓插，
五色绒花十几朵，
谁知俺丈夫他爱哪朵花。
张有旺　（高兴地问）行了？
（急上楼进书房）
（白）她姐姐正在上头哩！
毛文简　（白）上头！
（唱）难道我妻心意转，
如今她不嫌我放牛娃，
我在这里耐心且等待……
张有旺　她姐夫你坐着，我看看饭好了没有？
毛文简  岳父请便！
[张有旺出门，正碰上素梅。
张有旺　不帮你姐姐梳妆，哪里胡串去？
张素梅  爹，毛哥哥得中么？
张有旺  嘘!嘘!（指书房）他没考上心里不痛快，别提了。
张素梅  坏啦，俺姐姐她……
张有旺  人家早就愿意啦，正在楼上梳妆哩！
张素梅　（不信）我看看去。（上楼）
[张素花内室换衣上，拿起镜子左右照看，素梅没敢声张。侍立一旁。
张素花　（唱）死妮子在镜子里呲着牙。
张素梅  （唱）俺笑毛哥身得中，
你在这镜子里笑什么？
张素花　（唱）恨不能举手将你打。
张素梅  （唱）哎呀，我说我的姐姐，
俺毛哥哥哪里再寻这朵花。
（白）姐姐丢……（羞张素花）
[素花撵素梅，素梅示意毛文简在楼下，素花美滋滋地放镜子。
张素花　妹妹他带了多少人马来？
张素梅  他是谁呀？
张素花  你姐夫呗!
张素梅  哦，俺姐夫呀，姐夫他是自己来的。
张素花  自己来的，妹妹别闹了。
张素梅  谁闹来的？
张素花  那是从哪里来的鼓乐声呀？
张素梅  姐姐，那是孙家往东庄发嫁妆的。
张素花　（唱）难道说笙琴细乐骗了我，
我亲自下楼看实落。
张素梅　姐姐你。
[素花不理下楼，想从窗户里看，素梅跟下。
张素花　（唱）窗高人矮看不见，
（左右为难发现一个花盆）
搬一个花盆垫着脚。
[搬花盆，站在花盆上，往里看，踏翻花盆摔倒，揉脚。
[毛文简闻声而出，见此情又退回。
毛文简　（唱）实指望今科身得中，
见了素花话好说。
（张素花听）
谁想如今落了榜，
我张着大嘴说什么。
人家迎亲抬花轿，
我娶媳妇用小车。
素花嫌贫不跟我，
活活砸了我的锅。
我放牛娃子好命苦，
连个媳妇都摸不着。
张素花　（唱）猫咬尿泡空欢喜，
热身子凉了大半截。
破衣烂衫牛屎气，
我凤凰怎栖乌鸦窝。
[素花颓丧地上楼，素梅跟进欲劝。
张素梅　姐姐你？
张素花  去！
[推素梅出门，关门侧身坐下，发呆，哭泣。
[有旺端酒进书房。
张有旺　贤婿吃酒！
[素梅叫门，叫不开下楼。
毛文简　岳父请！（吃酒）
张素梅  爹！
[有旺应声，素梅进书房。
张有旺  啥事？咋咋呼呼的。
毛文简  二妹。
张素梅  毛哥，你怎么才来呀！
毛文简  小生功名不就，落榜而归，恐令姐她……
张素梅　哪怕啥？今科不中还有下科来，难道吃官穿官不成，从前也不是为官才定的亲，噢，你坐着。
（对有旺）爹！我给你商量个事。
张有旺　你姐夫也不是外人就在这里说吧。
张素梅　（发急）爹，你……（拉有旺出）
张有旺　好好，她姐夫你坐着，我去去就来。
（唱）啊！你拉拉扯扯什么样！
张素梅　（白）爹你快快看看去！（拉有旺上楼）
毛文简　（唱）她父女上楼干什么？
张素梅　咱爹来了。
[素花开门，撅着嘴坐下。
张有旺  收拾好了吗？（素花不理）喝完酒吃完饭才能走来，（素花不理）嫌爹买的嫁妆不好，今天来不及了，以后再补。（素花哭）娶过去三天就回门哭啥？
张素花　（唱）插的什么花来戴的什么朵，
穿的什么纱来着的什么罗，
蒜辫子头他戴不上那乌纱帽，
牛蹄子脚，
他穿不上那皇家的朝靴。
张有旺　（白）孩子那不行啊！
张素花　亲娘啊！
（唱）俺姐妹都是你生养，
偏把个牛郎配给了我！
呀哈我的娘哎……
你可苦了我……
张有旺　（对素梅）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刹就变了卦？（素梅与有旺打耳语）
张素花　我的娘哎……（素梅急关门）
张有旺　哎呀，你这个丫头，这是做什么，要叫他听见算啥事呀。（急得抓耳挠腮）
毛文简　（唱）一阵悲声耳边过，
文简我书房费思索，
要说素花心回转，
哭叫娘亲又为什么？
张有旺　孩子，咱是什么样人家，咱们的日子能有今天，还不多亏毛家给爹治好了病，咱不能那么办啊，你娘死得早，我好容易把你姐妹拉扯大了，如今毛家的孩子在下面等着，别叫爹犯难为，你也得给爹爹想想，（素花哭的更厉害）我说你姐姐不是不听话的人么！我还得陪客去，你给你姐姐梳妆。（示意素梅劝素花，素梅点头）（有旺出门）
（唱）热锅的蚂蚁真难受，
我的心里好像开了锅。
埋怨一声老妈妈，
你养此闺女难为我！
[有旺边唱边下楼，正碰上文简。
毛文简　岳父有何难处？
张有旺　（误以为毛文简听见了他的话，掩饰地）嗯……是这么回事，她姐姐叫我好好款待你，你想想咱是什么亲戚，就是款待不好，贤婿也不会见怪，她正忙着梳妆哩，来，咱们吃酒！
[楼上，素梅把一切都安置好了，要给素花梳妆。
张素梅　姐姐，别闹了，你看把咱爹难为得，快梳妆吧！
[素梅扶素花站起来穿衣，坐在桌前梳妆插花，素花忽然推给素梅，把椅子搬到一边坐下。
张素梅　（唱）真把素梅难为煞，
叫一声我的姐姐听根芽，
你一天就是几变脸，
翻来覆去为什么。
想当初咱们两家同受贫，
鱼水相帮度生涯。
咱与毛哥青梅竹马同长大，
他为人忠厚老实人人夸。
往日里毛家对咱恩情重，
现如今翻脸毁亲叫爹爹他怎样去回答。
婚姻本是父母定，
好姐姐你就该欢欢喜喜高高兴兴梳妆起。
头戴红花身穿绫罗，
蒙上红头把她嫁。
张素花　（唱）我用不着别人把我劝，
我用不着别人把我说。
用不着别人，
用不着别人把牙磨。
人人都往高处走，
谁愿种地受奔波。
张素梅　（唱）不种地，不下坡，
不收五谷吃什么。
张素花　（唱）不种稻子吃大米，
不种麦子吃馍馍。
不用养蚕穿丝绸，
不当匠人住楼阁。
张素梅　（唱）东西来的这样易，
除非作恶你去抢夺。
不能嫌贫又爱富，
留下骂名万人说。
张素花　（唱）活在世上什么味，（脱衣）
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狠心摔的粉粉碎！（摔镜子）
张有旺　（唱）为什么楼上动干戈。
（手中的酒杯放下来）她姐夫，你看梳妆还这么忙法，你坐着我看看去。（出书房上楼）
毛文简 　请便！
（唱）岳父他恍恍惚惚把酒喝，
吞吞吐吐把时辰磨。
定是素花心肠未改变，
岳父的心事难明说。
[有旺进门，见姊妹对坐着，问素花。
张有旺　（唱）午时将近巳时过，
你女婿楼下急等着。
不换装，不上头，
你扑扑通通干什么。
张素梅　爹！你看！（指地上的镜子）
张有旺　（明白了几分，拾起镜子）镜子摔碎了换新的，不用着急，快给你姐梳头，这还反了……
张素花　（唱）我死去的娘来糊涂的爹，
我跟着那穷鬼可怎么过呀。
我的娘哎……
张春梅　姐姐，你这么大喊大叫的，叫毛哥听见怎么好。
张素花  我用不着你管！（大哭）……
张有旺　（关门）你……（气的坐下）
毛文简　（唱）楼上好像开了锅，
一定是素花嫌贫不跟我。
我不如亲自上楼把红绳割，
也免的岳父两头受折磨！
[文简上楼，刚欲敲门。
张有旺　妮呀!你知道你爹老实了一辈子，当初定亲的时候，咱两家都穷，你爹我吃苦受累算立了点家业，日子够过的啦，回头咱就嫌人家穷，这事要是传出去，人家说张有旺的大闺女嫌贫爱富不爱跟人家，当面不说我家教不严，背后也会戳咱的脊梁骨哇，咱还有脸见人吗？（文简点头，素花嘴里嘀咕不服气）再说毛家虽穷点，你爹早就想好了！他中不中地我也不能亏了你呀，这几天买嫁妆，东跑西颠跑遍了昌邑城，只要你欢欢喜喜嫁过去，你爹我不嫌劳累，不痛钱哪，（素花不理）你过了门，上无公婆，下无妯娌小姑，毛家的孩子知书明理能吃苦，小两口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哪点不好哇？
张素梅  姐姐咱爹说得对呀！
张素花  去！（坐到床上）
张有旺　（制止素梅）毛家就穷点，你过门去有个少柴无米的，你爹我是大包大揽下，我能看着你断了顿？（见素花捂耳朵，生气地）毛家的孩子待人厚道，老实可靠再说人家待咱有恩哪！（见素花放下帐更生气地）说啥也不能由着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闹着玩的吗！
张春梅  爹，人家毛哥还在下面等着呢！
张有旺 （突然想起，慌张的）哎呀，梅呀，我陪客去，你快给你姐姐梳妆。（欲走）
张素花　（急从帐中出来）谁愿意去谁去！
（唱）巧莺哥说不过潼关去。
素花我不傻也不迷，
要我嫁给个放牛的，
哼！
除非是河水倒流日出西。
毛文简　（唱）你就是月里嫦娥西施女，
你是只凤凰我不要你。
张素梅　（唱）姐姐你蛮横不讲理，
不该出言把爹欺。
毛哥哥性情多良善，
读书明理晓大义。
曾记得他赶考时路过咱家里，
你冷言冷语把他试。
人家全不记在心，
不负前约来娶你。
前朝有个陈世美，
做了高官杀前妻。
毛哥哥要是得中把你忘，
你岂不恨他无情义，
将人心来比自心。
恩恩爱爱是夫妻。
毛文简　（唱）姐妹一母同胞生，
一只凤凰一只鸡。
张素梅　（唱）论人品毛哥哥不如哪一个？
论才学毛哥哥又比哪个低。
张素花　（唱）人品高，人品低，
人品不是好吃的。
才学再高也做不了官，
也不过耕他那块四垅子地。
张素梅　（唱）薛平贵本是要饭郎，
平灭西凉王位立。
人穷不能穷到底，
十年河东转河西。
张有旺　（唱）素梅句句是实言，
句句说到我心里。
张素花　（唱）放牛娃子心高没出息，
硬拿蛤蟆上宴席。
凤凰不落无宝地，
泥鳅一辈子钻烂泥。
张素梅　（唱）把自己看的如珍宝，
把别人贬的这样低。
拿过镜子照一照，
毛哥哥哪一点不配你。
（触恼张素花）
张素花　（唱）你看他好你就去，
把个牛娃配给你。
张有旺　你给我住口。
（唱）丫头说话不晓理，
我恨不能打你三鞋底。
张素花　你打！你打！
张有旺　（气的哆嗦，狠狠地打了自己一下）
唉！
张素梅　你这不是成心要爹的命吗？
张素花  你是个孝敬的闺女你去！
张素梅  姐姐你这叫说的啥话？
张素花  实话，噢，你也嫌他穷，不愿去受那个罪呀，你是算好帐了，就凭咱家这份家业，你不找个放牛的，帮着咱爹往火坑里推我啊，孝女就是这样赚的呀？为人就是这么当的呀？
张素梅　（冲口而出）当初爹娘不是给我订的，要是给我订的我就去！
张素花　就是你，就是你，这会可得说一句算一句。（对有旺）爹！我先给你露个底，毛家就是用八抬大轿来抬我，抬了我的头去，也抬不了我的身子去，你趁早打谱。（对素梅）妹妹，咱可得说话算话，吐口唾沫砸个窝。
张素梅　爹……。
张有旺  孩子你叫爹爹想想。
（唱）这丫头说出了绝情话，
看样子也不好再逼她。
要再逼出个好和歹，
怎么能对得起她早死的妈。
素梅要能代姐嫁，
我心里解开了个大疙瘩。
俺素梅可是个好孩子，
嫁过去也对得起毛亲家。
（白）梅哇，你看你爹难不难哪！
（张素梅点头）（毛文简又欲敲门）
我看就这么办吧！
毛文简　（唱）岳父他想叫素梅代姐嫁。
张素梅　（唱）惊的我心中如乱麻。
（白）爹！这算怎么个事呀？
张有旺　孩子，毛家的孩子在下面等着，你姐姐这么着，叫我怎么办哪！
（唱）这才是雨里爬山难上下，
冰上过河进退滑。
张素梅　（唱）姐姐一心攀富贵，
爹爹他要我代姐嫁。
素梅我一句话千斤重，
不知怎样来回答。
张素花　（在帐内）咱可不能有嘴说人家，无嘴说自己！孝女得给爹拿个主意，能叫爹犯难为吗？
张有旺　你给我闭住那张臭嘴，这里没有你说的话！
张素梅　爹，这……
张有旺　梅呀！你姐姐我是白痛了她啦。
张素梅　（唱）想当初，
老母亲死的早。
抛下姐妹俩，
爹爹吃尽苦，
把俺拉扯大。
如今我若不应允，
爹爹的恩情怎报答，
定叫姐姐她看笑话。
毛哥哥科考不中心懊丧，
面带羞愧来俺家。
我若不把毛哥嫁，
他定是冷冷清清凄凄凉凉，
孤单一人转回家。
毛文简　（唱）二妹为何迟迟不回答，
适才你说的什么话。
难道你也不想把我嫁。
张素梅　（唱）我不能看着爹爹不管他。
毛娃哥勤劳良善人忠厚，
知书明理前程大。
毛文简　（唱）二妹她性情温柔人人夸，
心地良善知毛娃。
但盼二妹能应允。
张素梅　素梅我还是嫁了他。
（素梅、文简分部唱）
我若与他成婚配，
做一对恩爱夫妻同甘共苦过生涯。
张素梅  爹！只要毛哥他……
毛文简  我求之不得呀！
张有旺  那头由我去说。
张素梅　（扑到有旺的怀里）爹……
张有旺  （长出了一口气）吁……
[毛文简下楼。
[张素花从帐内探向外看。
张有旺　还不给你妹妹梳妆。
张素花　（出帐）给妹妹道喜了！
（素梅白了她一眼）
张有旺　去！
[目送二人下场，兴高采烈的出门下楼。
（念）只要妹妹代姐嫁！
我见了毛娃……
坏了！见了毛娃说啥呀？
（想）我说大妮子嫌你穷，把二妮嫁你！这不像话，我得想想。
毛文简　（在书房内）妙哇！我此来原为试探素花而来，如今姊妹易嫁，反得素梅为妻这正是：
（念）祸福从来不由人，
得失常在无意中。
张有旺　哎，实话说了吧。（下楼进书房）她姐夫你请坐，叫你等了大半天，是这么回事，她这个……
毛文简　岳父有话请讲。
张有旺  她这个……她……她嫌你……
毛文简  哦！（全神贯注地听）
张有旺  这个……她嫌你……
毛文简  是呀，她嫌我穷啊！
张有旺  是呀！（发现不对纠正）不！不！不！是这么回事，她嫌我，这……
毛文简  她嫌你？
张有旺　（恍然）对啊，就是啊，她是嫌我买的镜子不好，一赌气就给我摔了。常言说陪送不尽的闺女，办不尽的年那！你看这不是吗，你也知道她的脾气，都怪我没家教惯的她。（双关地）她姐夫娶过去有啥不称心的，你就包涵点吧！
毛文简　这究竟是……
张有旺　噢！（掩饰）来咱吃酒，
（唱）这酒都凉了我热热去，你请坐。
毛文简　岳父，酒也够了。
张有旺　（双关）不！你还得再等一会，才能来（出门）唉！
（唱）有心说出心里话，
又怕贤婿脸耷拉。（有旺下）
毛文简　（唱）岳父至今还不明讲，
我也不便再问他。
[楼上素花引素梅上。
张素花　（唱）妹妹替我嫁毛娃，
我嘴里说不尽的感激话。
[素梅难过的掉下泪来，素花误会了其中的意思。
我说妹妹呀！
（唱）毛家再穷也断不了顿呀，
你情管和俺妹夫到咱家。
我保准亏不了你的他。
吃的香，喝的辣。
冬穿绫罗夏穿纱，
你姐夫衙里把官做，
再提拔妹夫戴乌纱，
谁叫咱是姊妹俩。
张素梅　（唱）姐姐的恩义比天大，
素梅我永远忘不下。
俺二人都有两只手，
哪怕一辈子种庄稼。
他种地，我纺花，
勤耕细作度生涯。
吃糠咽菜能充饥，
破衣烂衫挡风刮。
甘愿饿死守本分，
要饭不进你的家，
不落个嫌贫爱富万人骂。
张素花　（唱）死丫头她句句话里都带刺，
刺的我脸上热辣辣。
噢，妹妹真是个好样的，
你蒙上盖布享福去吧。
[张有旺端酒进书房。
张有旺　她姐夫喝酒！（添酒）
毛文简  岳父！（唱）眼看正午吉时到，
张有旺　（白）这个……噢！
（唱）噢，我再去催催把轿发！
（出书房）（白）这可怎么办呢？
（唱）这事真正的难死我，
这直到如今还糊弄他。
为闺女跑断了腿磨破了嘴，
愁掉了头发，急出了病。
这楼梯高有八十八，
一步一步好难爬！
（摔倒，思考）
唉，这一跤摔出一个好办法。
（白）有了！毛娃和俺二妮从小在一块玩，好的了不的，自从摊上灾荒，好几年没见面，看样现时还投脾气，一会把红头布一盖，打点她上了轿，你回家去拜了天地入了洞房，也就马马虎虎地行了，这媳妇换了我丈人又没换来，俺女婿还能给我退回来，对呀，就这么办。（跑上楼去）收拾好了没有。
张素梅　（难为情地）爹爹……
张有旺　不用犯难为，那边我说好啦，你毛哥是心甘情愿哪，（鼓乐声）吉时已到，快下楼去吧，（素花、有旺扶素梅，有旺怕露马脚）你给我滚到一边去！
[有旺引素梅出门下楼。
[中军内喊：“新科状元可在府内？”
毛文简　（出书房）中军！
张有旺、张素花、张素梅（同）　（惊）怎么他……
中　军　（上）参见状元爷。
毛文简　人役们可曾到齐？
中　军　都已到齐！
毛文简  叫丫环前来。
中　军  遵命！
张有旺  她姐夫你真中了。
毛文简  岳父恕罪！（跪）
张有旺  那你，好好好起来起来！
毛文简  多谢岳父！（ 二丫环上）
二丫环  参见状元爷！
毛文简  搀扶新人前厅去者！（下）
[二丫环扶张素梅欲走。
张素花　（在楼上）错啦，错啦！
（想起没梳头戴花）
等一等啊……（回房）
[二丫环惊愕，有旺令挽素梅走，有旺随下。
[素花插了满头花朵撵下。
[闭二幕。
[四龙套端凤冠霞披，中军等引毛文简冠带上。
[二丫环搀素梅上。
毛文简　凤冠霞披与新人穿戴起来。
张有旺　（急跑上怕露了马脚）不换了吧？
毛文简　哪有不换之理！
张有旺  入了洞房再换吧！
毛文简  还是换了的好。
张有旺  要不拜了堂再换？
毛文简  万岁钦赐，哪有不换之理！
张有旺  这婚姻大事还能错了吗？你放心吧，假不了！
[素梅突然把头巾摘下，往前一站。
毛文简 （跟上前去审视）二妹！
[素梅担心的回头，见文简脸上有喜悦之色，连忙羞涩地低下了头。
张有旺　（担心地看着文简和素梅困惑地）她姐夫你愿意啦？（文简点头）
张素花　（内喊）爹爹，（插上一头花穿新衣急上，对文简）老爷错了！
毛文简 （不理）凤冠霞披与新人穿戴！
[丫环抖开衣服，素花伸手欲穿，有旺将素花拉在一旁。文简示意丫环给素梅穿，有旺等帮助，素花又欲去抢衣服，文简示意中军撵。素花惧不敢上前。
[素梅穿戴完毕。
毛文简　岳父请上，受我夫妻一拜！
张有旺　老汉消受了，哈哈！
毛文简　开道！
[四龙套、中军、丫环搀扶素梅下。
[文简欲下。
张素花　老爷错了，我在这里。
毛文简　姐姐免送！（下）
张素花　爹！那是我的。
张有旺  你快别在这里丢人了！唉！
张素花  我那娘哎！
[哭着坐在地上。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