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最早的帝国不是秦朝，而是二里岗文明？

文/万物君

近日，考古学家许宏发表新著《最早的帝国：二里岗文明冲击波》，看书名就感觉很有冲击，颠覆了大家以往的概念。

最早的帝国，通常被认为是秦朝，建立于公元前221年，距离二里岗期商文化大约1200年。这不免让人怀疑，早于秦帝国一千多年的王朝能够称之为帝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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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宏接受采访时称，二里岗帝国或者东亚最早的帝国等概念，并非他的发明创造，而是早已有之，他只是充当“翻译”角色，做个宣介。

许宏称，早在20世纪70年代，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的贝格利教授，就从铜器研究的视角提出了二里岗扩张是军事征服的结果，进而提出了“二里岗帝国”的论点。

贝格利的学生王海城进一步认为，二里岗时期，早期青铜时代由一个局部现象变成了覆盖辽阔区域的整体现象。

学者张光直和浅原达郎也认为，青铜文明最大限度向四方强力冲击渗透的时段不是殷墟时期，而是二里岗时期。

然而，军事征服不仅二里岗时期有，二里头时期，甚至大禹时代就有。禹征三苗、有扈，早已为人所熟知。

另外，用青铜文明的扩张来论证二里岗文明为帝国，也是远远不够的。因为5900年前，庙底沟彩陶的大扩张，影响范围更广。它向西远抵青海，西南深入川西北，向北越过河套，东南则进入苏北，南方直达洞庭湖以南，范围之大，差不多遍及半个中国，是任何中国史前文化所不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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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宏称，他所说的“最早的帝国”指的是早期帝国，这种政体有这样几个共性：首先，就是高度集权；其次，大体量；最后，都是“外向型”国家。

关于高度集权，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从盘龙城到郑州商城二里岗文明青铜礼器的形制高度一致；二是日用陶器的风格从二里头时期的百花齐放到二里岗时期只剩下几种样式。

许宏认为，一个政权能够把管控下延到民间层面陶器的使用，这个政权力量的集中性是可想而知的。

必须说，这个解释过于牵强了。

青铜礼器是上层器物，青铜技术被发明也不是太久，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在这种情况下，青铜礼器的样式必然高度一致。尤其是，盘龙城乃二里岗的殖民地，其青铜器样式更不可能与二里岗有所不同。

郑州商城分期

至于日用陶器的风格，郑州商城过渡期，二里头文化、漳河型、辉卫型、岳石文化因素在同一个遗迹内共存，器物的风格较多；到了二里岗期，二里岗文化形成，其器物风格自然会由繁多而只保留几种样式，这个是很正常的事情，与集权无关，而是人群融合的产物。

事实上，白家庄期，器物风格更加标准和规范，按照上述逻辑，此一时期更加集权，但这个时期，郑州商城反而失去了都邑地位。

关于大体量和外向型，许宏认为，二里岗以青铜礼容器为主的文化影响，初步推断影响到50万平方公里，这样一个庞大的“巨无霸”。如前所述，庙底沟彩陶的影响更大，但不能说它是一个帝国，甚至还算不上是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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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需要弄清楚，器物的标准化，和广泛的传播，是高度集权的表现吗？能作为帝国的标准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器物上的扩张和影响，从来都不能作为判断帝国的标准。

但是，称二里岗文明为中国第一个帝国，是有一定道理的。

先来看下帝国的定义，通常有三层含义：

一、广义的帝国，是指统治或支配的地域广阔，在国际上或某一地区强盛一时的国家。

二、狭义的帝国，是指国力强大的君主制国家。

三、最狭义的帝国，是指对大部分疆域进行直接统治的君主制国家。

就广义帝国的定义而言，二里岗文明是可以称之为帝国的。除此之外，这样的帝国还有建立于公元前3100年的埃及帝国、建立于公元前2700年的埃兰帝国、建立于公元前2350年的阿卡德帝国、建立于公元前1920年的亚述帝国，等等。

就狭义帝国的定义而言，二里岗文明也可称之为帝国。

广义的帝国和狭义的帝国，看起来似乎没有区别，但如果你了解到共和制的雅典也被称之为帝国的话，就会明白这种区分是有必要的了。

其实，不管是广义的帝国，还是狭义的帝国，都是从世界历史的角度而言的。

站在中国历史的角度谈论帝国，通常是指最狭义的帝国。在这一概念下，秦朝为中国的第一个帝国，因为它对治下疆土进行直接统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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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世界历史的角度而言，二里头国家算不算帝国？

据文献记载，夏朝的版图在杼的统治下扩张到了东海（黄海）之滨。虽然不如二里岗时期，但面积已经足够大了。而且，相比同时期的赫梯帝国或埃兰帝国，二里头国家支配的疆土面积要更大些。

所以，如果赫梯帝国或埃兰帝国属于帝国的话，二里头国家没有理由不被称为帝国。

就此而言，二里岗国家就不再是中国最早的帝国，二里头国家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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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以支配或控制的疆域作为划分帝国的标准，有些粗暴。按照这种方式，古代的雅典是帝国，如今的美国也是帝国。

然而，这种定义除了在抨击他们方面能够发泄些情绪外，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相较而言，古国-王国-帝国的文明划分方式更适合我们。

这种划分方式，考虑的不是某一政权能够支配的疆域面积，而是政权之间的关系，是并列关系，还是间接统治关系，抑或是直接统治关系。

大约公元前3300年，中国文明诞生。从那时起，到公元前1700年，中国处于古国时代，这一时段的特点是文明多元，没有中心。例如长江下游分布着良渚文明，辽西之地分布着红山文明，长江中游分布着屈家岭-石家河文明，中原分布着陶寺文明、石峁文明，等等。

大约公元前1700年，夏朝建立，中国进入王国时代。这一时期中原文明最为耀眼，周边文明则比较暗淡，可谓月明星稀。其中，中原文明内部，有一个中央政府，它直接控制一定的疆域，然后通过间接的方式控制其它方国。王国时代，依次有三大王国，分别为夏朝、商朝和周朝。

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统一六国，中国从此进入帝国时代。这一时代的主要特点是中央政府对地方进行直接管理。这一时代，可用“皓月凌空”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