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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域丛林剿残记(4)
 

长篇纪实《红飞蛾-浴血萨尔温江》节选    

                   作者/红飞蛾

      (5)杀身成仁
 
   在尼荣街上稍事休息后,我营奉旅部令:
连夜向山下的江边渡口一线前进,肃清残敌。

   在几个小时的追歼搜索途中,我部不断留下班排连队,织成一张大网,以防遁入山林中的敌人潜出对我们进行袭击。
   这次,我又跟着政委李自如随先头部队一连行动,营长带大队殿后。

   我们追到山脚,眼前出现了一片白茫茫的江水,部队顺着江边小路拉开距离,飞快往前跑,天已经朦朦亮,前边传来了阵阵枪声,尖兵显然已经追上了准备渡江而逃的敌人。
   在宽约二百公尺的一段开阔的江面上发生了战斗,这里就是尼荣渡口。一部分敌人已乘木瓜船摆渡至江心,上不了船的敌人在江岸边挤作一团。追朝前的一连用机枪、火箭筒向岸边和江中的敌人射击,江水流速极快,船上的敌人很快就飘远了,在下游靠上了岸,幸运逃脱的敌人在对岸高声咒骂: “红胡子!有本事就飞过江来咬老子的鸡巴嘛!”
    未及渡江的敌人一哄而散,往下游顺江边猛跑,有的钻进了岸边陡峭浓密的丛林。一连继续顺江追击,随后赶来的二连封锁了渡口一线,其他的四个连展开了搜山。
    不一会,搜山的连队往营部送来了一个戴鸭舌帽的俘虏和一匹大骡子,骡背上架着红皮骑鞍,俘虏是个小马倌。押俘虏的战士报告说:

    “这个小马倌是牵着大骡子从我们屁股后面紧追上来的,边追边喊:‘等等我嘛,咋个跑得比兔子还快,咯见着团长?’就这样稀里糊涂地送上门来做了俘虏。”
    俘虏又瘦又小,只不过是个娃娃,说是团长的马倌,叫金二,崩龙族,满口汉话,他呜呜咽咽地交代:“我们团长叫李成栋,是台湾派来的,昨夜混战时大腿上就着了一枪,马也骑不成了,弟兄们乱砍了付担架抬着他跑,夜又黑,不知被抬丢到哪里去了?”
    政委一听搞着个大家伙了,兴奋地命令我:“王山,你赶快从二连带一个排顺原路搜折回去,这个团长肯定还在天刚亮时响了一阵枪的那一段路附近躲藏着,咋个也要把他抓住!
    我和郑贵元带着一个排往回小跑着找,果然在路边发现了一付竹木担架,空空的担架上血迹斑斑,看来这个团长血没止住,伤得不轻。路边草丛中都是血迹,我们顺着血迹往江边树林中仔细搜寻。
    “嗒、嗒、嗒!”
    就在离路边不远的一片小树林包包上传来了象是有人在挖工事的声音,我们30多个人迅速散开,包围了这个小山包,我朝上面开始喊话:
    “喂!残军弟兄们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赶快出来缴枪投降,我们缅共人民军优待俘虏!”
    “呸!狗日的红匪,莫只会鬼叫,有本事就上来,老子们拿你们一个二个当活靶子打……”
    几十米开外传来了一口浓重的与果敢话差不多的镇康口音,伴随着这个人咬牙切齿的咒骂,“嗒嗒”声仍在不停地响,显然准备负隅顽抗。
    我们一时拿不准山上到底有多少敌人,暂时忍耐不动,郑贵元又接着喊:

    “狗日的蒋残匪,你们还要继续顽抗就只有死路一条,限你们三分钟时间,再不出来投降就叫你们尸骨无存,机枪、火箭筒、手榴弹,准备!”
    “呸!狗日的共匪小儿,要叫老子投降,想活捉老子,没那么容易,我死也要先抓你们几个垫背的,上来嘛!”
    那声音仍在声嘶力竭地叫骂,显然是要以死相拼了。
    三分钟已过,我和郑贵元互相看了看,实在有些拿不定主意,到底是要活的还是死的?死的很简单,只要一发火箭弹几棵手榴弹甩上去马上就干干净净,可是政委交代一定要抓活的,只好沉住气,耐心对持。
    “中华民国,万岁!蒋总统,万岁……”
    痛苦沉重的嘶喊声从小山包上断断断续续传来,之后,再也没有动静,雅雀无声,这情况不对,我们都沉不住气了。
    “上!”郑贵元大喊一声,所有人都端着枪保持战斗姿态一拥而上。

    没有遇到抵抗,山包上就只有一个仰天而躺的人,已经一动不动。
    此人已灰暗失神的双眼直直地瞪视着萨尔温江畔清晨浓雾迷漫的天空,仔细看来,是一个40多岁的中年汉子,中等身材、粗壮结实,全身着墨绿色的尼龙军装,头戴有青天白日帽徽的鸭舌军帽,右手紧握着一支大张机头的加拿大十三拉手枪,枪口正对着自己的太阳穴,只是还没来得及抠动板机就已经咽了气。
    死者的右腿根部缠绕着血淋淋的布条,暗红的血浸透了身下的泥土,他是因身上所有的血流尽而死去的,奇怪的是他的脸色还相当红润,有果敢老兵说这是吞了金子后自杀而亡的。
    死者身旁散乱地丢弃着成堆的棕红色缅币,大部分已被撕作两半,缅币最大面额为20元,撕作两半之后就成了废纸,还有成捆成扎的没来得及撕毁,我清点了一下,可用的还有9800元。
    成堆的手表被砸碎,劳力士、雷达、椰树、梅花、欧米嘎,全是名牌,还有十三块虽砸破表面却还在滴嗒走动。原来刚才听到的似在挖工事的“嗒嗒嗒”声是这位先生在砸毁一堆手表!
    从死者身边的草丛里,石缝中,搜寻到遍洒于地的一枚枚镶着红、绿、蓝宝石的金戒指,共捡拾到十五枚,另外还有几块金砖。我以为金砖顾名思义就是金子做的砖头,应该有盖房子用的砖块那么大,现在才明白原来就是二指宽、一指厚、中指长那么一条,只是形似砖块而已,金砖正面镌刻着:中华民国国库五两。
    这就是台湾大陆工作组二八团上校团长李成栋,身上所有的个人财产,大约值缅币几百万,仅仅一颗猫眼绿宝石戒指就值100来万缅币,财物上缴旅部之后,懂行的杨旅长作了以上惊人的估价。
    “国民党当官的这么有钱,怪不得要死心塌地的为远在台湾的老蒋卖命!”花子对死者的愚忠下了这么个结论。
    “国民党军队撑死当官的,饿死当兵的,这话还真是一点不假,哪象我们缅共官兵一律平等每月五元缅币,怪不得这个负了伤的团长被他的部下丢下就不管了。”赶来围观的四眼又把尸体浑身口袋仔细摸了一遍,除了几张与家人合影的照片,再没什么了。
    “不管怎么说,这个上校团长还算条汉子,死得蛮象回事,台湾知道了,肯定要晋升他为少将,追认他个反共英雄烈士什么的。”闻讯赶来的政委李自如说,他继承了这个残军团长的那匹格外雄实的大骑骡。
    我们围着这个敌军官尸体议论纷纷。被俘的小马倌被带来指认死者,一看到自己的长官死得这样凄惨,小马倌忍不住哇哇大哭。
    兵们想把尸体就近扔入江中了事,被政委阻止了,“战场上是敌人,但对战死者都应该奉行人道主义,不能再重演格龙坝战斗那种有损我军文明之师形象的蠢事,敌尸也不能暴尸荒野,王山,你负责处理,就地挖坑掩埋一下!”
    对我来说死尸的敌对性质已经不存在,他毕竟也是汉人同胞,我心存同情,作为军人,我暗暗佩服死者的忠勇精神,赞赏他宁死不屈的气节!
    敌上校团长的马倌金二虽是个小娃,倒也颇有义心,他主动和几个战士就地挖坑,将他的长官用草和树叶遮盖起,铲土掩埋了。金二是个无家可归的崩龙族孤儿,除了当兵,别无出路,告别他的前长官后,他穿上了缅共军装,又变成了我们营部的赶马小兵。         

    

                           (6)
    1973年5月3日
    部队又从江边爬大坡返回山顶的尼荣。

    小街子旁的中心阵地是残军大陆工作组二八团的团部,这个已有20年历史的老营盘确实很有一番气势,这个既是阵地也是兵营的山头入口处是一道十几米高的竹木大营门,门楣上方有两个笔力刚劲的大字,“中和”。两边的大字对联为:“江烟深锁迷迷茫茫,日月重光浩浩荡荡。”
    据金二说,这是敌团长亲笔所书。进得兵营又是一道稍小的二营门,又见一付对联:“年年难过年年过,处处无家处处家。”
    看来这些流浪异乡的黑汉人与我们中国知青是同一种凄凉的命运和心境!
    兵营里是一排排盖得规规距距的竹墙草房,草顶屋檐修剪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营区土路面捶得平整光滑,路两旁种有花草和菜园子,颇有庭院感觉。
    营房窗明几净,陈设简朴,透着一种书院气息。草房里藏书颇丰,古今中外的华文书籍和报刊杂志被目不识丁的佤族战士们丢得满地都是,足有尺厚。我随便捡起一本,书目是“战争论”,乃德国现代普鲁士军事学家卡尔·冯·克劳塞维茨的世界军事名著。
    “战争无非是政治通过另一种手段的继续”,“战争如高山上往下滚落的一堆巨石,无人把握和阻挡得了它的走势……”书的扉页上有人用钢笔繁体字摘录下了书中的一句名言。
    这位资产阶级军事理论家在书中完整系统地论述了包括战争的性质、战争理论、战略、战术、战斗、军队、防御、进攻、战争计划等问题,为世界军事的发展奠定了理论基础并起了很大的推动作用,他的军事思想对我们无产阶级军队也具有不可否认的指导作用和参考借鉴价值。
    我们一伙知青战友蹲在故纸堆中争相检刨了半天,抢出了一堆好书,如我从小就看过的“鲁滨逊飘流记”,还有文言文的“聊斋志异”,其它如“拿破仑传”、“倚天屠龙记”、“‘三言’、‘两拍’”、“唐诗三百首”、“宋词”……等等,还有国民党的“春秋”杂志,台湾电影画报等等。
    想不到这里竟是个中 外文化荟萃的图书馆。

    兵营四周林木葱郁,鸟语花香,萨尔温江东岸蛮荒的佧佤深山中竟有如此幽雅的所在,仿佛曾有一群闲云野鹤般的隐士在此休身养性。
    从残军团部里搜缴到的花名册中,开头均是以李成栋为首的十几个上校、中校、少校、上尉军官,籍贯都是云南镇康、永德、耿马、双江、临沧、大理、保山一带的汉族,入伍时间大都在50年代初,基本上都到过台湾,从台北“草山特种训练班”受训后重新委派回缅东北。而300多名中尉以下的官兵则基本都是缅甸当地的汉人、掸族、佤族、拉枯族。
    残军军官们都有一定的文化素质,虽然台湾文化和大陆文化有字体上和政治属性上的差异,但都同属于中华文明,从这些繁体方块汉字中,我读懂了这群流落异国深山老林中的炎黄子孙那种和我一样的忧国思乡之情,我们都是有家不能回的可怜的异乡浪子,可是我们却水火不容,互相残杀,军人可悲的命运令我内心恻然。
 
    1973年5月5日
    三天来,随着另星的枪声和局部的战斗,三三两两,一十、二十,成班成排的残军下级官兵纷纷从山林里钻出来向我军搜山的队伍交枪投降。饿得有气无力、疲惫不堪的残军俘虏们都穿着墨绿色的尼龙军服,戴着长长的鸭舌帽,有的帽子上甚至还缀着蓝底白图案的青天白日帽徽。他们交来的武器全都是美军在越南战场上使用的M16、M18、M33、小卡宾和两头呈嗽叭型,状似傣家象脚鼓的90火箭筒。
    投降的中尉以上军官都被送往旅部、军区,而绝大多数普通士兵均属缅甸当地穷苦百姓,予以宽大,经学习教育后就地遗散,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则表示愿意加入我军,为缅甸革命效力,于是我们4045和其他各营队伍里都出现了很多残军投降过来的解放战士。

                    (待续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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