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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天下/米格来宁

帝王天下/米格来宁

——男子如是,似未央残雪,落寂莽莽黑夜,悄无踪影

{一 她鼻息传来轻轻哼气,仿佛笑意,又如同鄙夷:“子恒对贱妾很好。”}

入夜已深。

纵有宫灯将满殿照得通明,仍抵不住窗外夜色寂寥,随丝缕清风习习渗入发鬓,平添心下凉薄。

婢女与侍卫皆已得令退下,空荡荡的殿上只他一人向南独坐,凝眉望着案上半卷摊开的诏书,许久未动。

紧闭的殿门外传来窸窣声响,轻而缓慢,是熟悉的足音。侍卫的声音临门听得真切:“圣上有令,不见任何人。”

来人亦不再争辩,只静静停在门口。半个影子映在窗上,单薄轻盈却带着几分固执。每一寸都是入骨融血的熟悉。僵持片刻,他终于还是不忍,伸手合了诏书,沉声道:“让她进来。”

门开了。

一袭素锦宫衣,罩一层隐约轻薄的紫纱,脚步轻至无声。她向他跪拜:“叩见圣上。”

他胸口狠狠一滞,怔怔得发不出声音。

竟是与两年前一样!依旧是深夜,同样在殿阁,他最后一次见到她,穿着与眼前全然相同的宫衣,苍白着面容决绝地转身,再不曾回过头。

而如今,她却又出现在他面前。穿着昔时同样的素锦,连发鬓都理得丝毫无差。

“叩见圣上。”见他无声,她再度开口,语气平静得让他心下一晃,皱眉道:“起来吧。”

她却仍旧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知道她在等什么。

心里明明有所顾及却还是不忍,踟蹰地走到身旁,俯下身子伸出手,轻轻扶上她的胳膊。

一股熟悉的暗香扑入鼻息。

他错开她冰凉的眸光。压低的声音像是唯恐惊吓到梦中人:“濯舞,委屈你了。”

她鼻息传来轻轻哼气,仿佛笑意,又如同鄙夷:“子恒对贱妾很好。”她的左手漫不经心抚弄发丝,姿态轻盈妩媚,任丝薄锦缎从手腕悄声滑下,露出半段光洁小臂,蝶形烙印在凝脂般肌肤上格外突兀。

他的目光似是被定住。

他当然记得那蝶形的痕迹。她与生俱来的蝶形胎记,在他可以贪恋她美好的短暂日子里,被他挚宝般珍视爱惜。如今竟成了这般突兀的生生烙痕。想到那皮肉焦灼在她手臂上的疼,他亦几乎被痛抑住呼吸。

她却笑了。眸光像是极清淡的月光投射在青色石板,望着他隐藏不住的慌乱,笑得那样意味深长。

原来,她可以如此轻易让他痛。

{二 圣上所要的是天下,而子恒所要,仅是濯舞。}

临晌。御花园。

是极清净的早春。亭内石桌早已摆好酒菜,偌大的院子,只他一人独酌。不多时便听见错落的足音,易臣与甘子恒并肩而来,正要躬身跪拜,却听见他淡定的声音:“今天这里,只有我们三人。”

二人稍有迟疑。易臣抬眼望见桌上三副杯盘,便明了他的意思,默然直起腰身。

甘子恒却屈膝于地:“子恒拜见圣上。”

他笑,唇角一如既往是庄重大体又让人莫测深意的弧度:“子恒何必见外,来,我们三人同坐。”

“子恒惶恐,不敢僭越。”

几丝微妙气息从酒菜香气里溢出满园。一时间,静得只剩枝头翠鸟啁啾清啼。易臣亦有些焦急:“子恒,圣上是好意,何必要弄得如此难堪。你可还记得四年前,我们三人就是在此处为你饯行。”

一丝不经意的颤动掠过眉心。甘子恒抬头,三只杯子已斟满美酒。

他亦仍是那般持重的笑容望他:“坐。”甘子恒踟蹰着,缓缓站起身。

他们不曾这样共桌落座,已有四年了。

四年前,先帝一纸诏书将甘子恒送往边关历练。建朝正初,边关尚不安稳,异族时有来犯,一去便再不得抽离于事外。至他登基时,边关战事仍是心头大患。直到甘子恒帅边关重兵同敌人鏖战,几次三番击退进攻,彻底将敌人至于绝地,才将边关局势稳定下来。

他举杯向甘子恒,语气半是戏谑:“边关艰苦,这些年你倒不曾辜负,如今这北疆的十万雄兵可全全在你掌握之下。”

甘子恒神色谨慎凛然:“子恒只是尽己所能,不敢有负圣恩。”

他持杯的手在半空略微一滞。

这看似悄无声息的四年,竟已在三人他们只间生出如此巨大的隔阂。以至这曾经熟悉的玩笑,也变得这般生疏尴尬。

片刻宁静。

“子恒,这些年边关辛劳,朕于你有愧,朕已拟旨,将你调回京都做……”

“陛下好意,子恒万般感激。只是这些年子恒早已习惯边关生活,于京都到有些生疏。”甘子恒的面容是他陌生的恭谨坚决,“况且濯舞,她喜欢那大漠边才有的凄凄牧笛。”

冰冷的气息从眼底悄然升起。

易臣显然察觉到气氛的微妙,眉宇间早溢出些许纹路,夹在两人中间却不知如何言语。

他却忽然笑了,漫不经心将杯中清凉的液体送进喉咙:“子恒,你似乎忘记了,京畿之地和边关并不同。”

甘子恒竟也笑了。抬眼望向一边的花间树丛:“子恒知道。圣上若想要在这里要我的命,易如反掌。”却又道:“只是圣上还不曾知道,北疆示和的盟书现正在子恒府里,若子恒回不去,只怕北疆又要多生乱事。”

白玉的酒壶,一个不留神便从石桌掉落在地上,酒花飞溅,掷地有声。

甘子恒起身叩拜:“时候不早,恕子恒告退。”转身行了几步又回头,凛然的目光扫过地上碎片:“圣上所要的是天下,而子恒所要,仅是濯舞。”

{三 那些心底抽搐疼痛的深夜,他甚至会想,若是从来便未曾拥有她,许就不会如现在这般疼痛。}

蝶印。

生生烙在手臂上的蝶印。竟似是也烙进他的眼,恍惚在眼前翻转,一遍一遍。至易臣忍不住将他从恍惚中唤醒,日光已经渐渐西斜,满桌酒菜早已凉透。他望着对面动也未动的酒杯,沉声对易臣道:“下令,即刻撤出布在别苑的耳目。”

易臣应下。踟蹰着,却终究忍不住开口问:“难道,圣上果真想要那子恒性命?”

目光突然泛起冰凉。眼前恍惚的竟仍是那挥之不去的蝶。他沉默许久,缓慢而似是怔忡般,默默摇头。

从来竟是一败涂地。

那些心底抽搐疼痛的深夜,他甚至会想,若是从来便未曾拥有她,许就不会如现在这般疼痛。像是极钝重的刀,置在胸膛反复割磨,明明已经痛得不能呼吸,却又无法死去,只能清醒地一遍遍感受这刻骨痛意。

他与她在一起,本已历尽艰辛。

他是皇储,她却是罪臣之后。他见到她的时候便是在刑部大牢,私吞国库的官吏畏罪自尽,身为独女的她浑身僵硬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狱卒将父亲尸首草草掩盖抬出。嘴唇早已咬出血来,脸色白得骇人,眉眼之间却有一种透析万物的澄澈。

许也只是一刻的震动让他起了好奇之心。却不想她会令他无法自拔。

越是靠近,越是熟悉,便越不能割舍。

他自小便是令先皇骄傲的儿子,向来不忍有半点做得另父亲失望。却是为了她,第一次被父皇怒斥。

也曾想过带着她就此远走天涯,却又在父皇疲惫的叹息声中再不忍发出声音。

她亦是真心爱他。本已是家破人亡,生无可恋,却终究为着他活了下来。将她揽在怀里的时候,他几乎可以感到她身体的单薄颤抖。

更记得她手臂上那独一无二的蝶形胎记,淡红色的印记,一如她的人,轻盈单薄而又固执得让人心疼。

到父皇最终允许他娶她为侧妃,他几乎高兴得发了疯。拥着她,连呼吸都不敢粗重,惟恐不小心便失去这眼前的美好。他亦是在那一日许她,此生不离。

怎知一切只是徒增虚妄。

可现在,她竟真的前来见他。

他不知道她是如何进入这重重宫闱。他亦无心过问,明日便是甘子恒起程边关的日子,他能见到她,此生,恐怕是最后一次。

仍旧是上次的紫纱宫衣,仿佛是知道他心痛,迷幻般的紫色便妩媚得愈加妖娆。

他低声唤她:“濯舞。”声音低且模糊,连自己都几乎不能分辨。如同无数寂寂深夜,独自醒来时喉咙里模糊不清的呢喃。

她的目光冷得像冰。倏地,却有雾气在眼底弥散开来,笑容凄彻得让人心痛:“我早该明白,你不会让我留下。”

他发不出声音。她恨他,有时候他甚至希望她能更恨他,可偏偏这希望却是冰封之下的隐忍,把他的痛映得那么清晰。

只是望着她,便觉得一切解释都是多余。沉默着垂下目光:“濯舞,是我有负于你。”

冰凉的手环上他的脖子。

这是从前她喜欢的动作,左手环着他的脖子,右手轻轻放在他胸口,扬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神如孩童一般澄澈专注。

丝滑的衣袖从手腕滑落,烙痕突兀触痛他的眼。绝望的气息忽地兜头扑来。他看到她右手攥紧的匕首,冰凉利刃直指他的胸膛。

不知为何,他竟冷冷笑了:“你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我?”

她的神情从容平静得令人心惊,唇角漾起决绝冷酷的笑容,匕首如一道锋利白光,凌厉从眼前划出残酷的弧度。

{四 匕首上还沾着她的血,不知为何却是浓烈的黑色,利刃折着仓惶烛光,分明映出刀抦上一行小篆。}

他绝望地闭上眼。

然,预料中的剧痛却没有到来。寂静中只有她急促的呼吸,和血液滴落的声音。

凝脂一般的手臂上,竟生生被割掉方寸皮肉,鲜血早模糊了衣衫,还在不断流淌,流淌。

她竟生生割去那被他视若珍宝的蝶印,决绝到再不留分毫余地。他又惊又痛,抓着她的手臂不自觉地颤抖,转头对门外侍卫吼道:“御医!快传御医!”

她却推开了他。

她不曾见过他这样焦急,身体僵硬得几乎不能动弹,连呼吸都是都是颤抖的。她竟真的可以让他这般痛彻心肺。

她笑了,苍凉而无望,步步向后退去,直到被冲进来的侍卫用刀抵住喉咙,失神一般看着他:“你要的,终究是天下。”

潜伏在心口的钝刀狠狠一沉。

他深深望她最后一眼,目光错落在冰凉的窗棱:“让她走。”

明明是那样从容冷静指点江山,却几乎要耗尽全部力气才能面对她。

是何其稳重自持的君王,忍常人所不能忍,舍常人所不能弃,方才有了今日的虎视天下。那些对他俯首恭谦的臣子,为他关山赴死在所不惜的将士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心中神一样的君王,也有如此致命的硬伤。

夜已至最深。地上的血迹已经几乎干涸,暗红突兀得刺眼。衣襟似乎还弥散着血腥气味,盘踞的天龙利爪狰狞。

他无力得仿佛虚脱,颓然坐到地上,手心触到一截冰凉。

匕首上还沾着她的血,不知为何却是浓烈的黑色,利刃折着仓惶烛光,分明映出刀抦上一行小篆。

心口本已很深的伤,瞬间被撕裂得血肉模糊。

“与君契阔,与子成说。”

{五 他是王。便必要以天下为重。粉身碎骨亦不能皱一皱眉。}

与君契阔,与子成说。

他怎会忘记,这一笔一划刻上去的痕迹。

是那日,父皇终于应允她为侧妃。他高兴得几乎发了疯。她眉宇间仍夹着些许忧郁,却也是那样欣喜,伏在他胸口眸光晶莹。是那日,他亲手将她喜欢的诗句雕刻在匕首,许她,此生不离。

与君契阔,与子成说。

自小,他是随着父亲戎马长大。父亲雄心万丈,又是中年方才得子,是以对他期望极高。他亦从不忍令父亲失望,从文习武,自小便没有一样落于人后。至父亲帅金戈铁马踏平前任王朝,第一件事便是立他为储君。

也并非是何其孤独桀骜。年纪相仿的易臣与甘子恒,同是将帅之后,自幼便与他形影不离,亲若兄弟。人所渴望的一切他几乎与生俱来,却不知为何心底总有那样一块空洞,自幼年时就未曾填平。

只有她懂得他。

他曾发誓,纵然粉身碎骨也要不惜一切保全她。为了她,他甚至奏请父皇将甘子恒远调边关。之后许多年,他总也记得三人最后一次在花园为甘子恒饮酒践行,甘子恒充满深意的目光,似是嘲讽,又仿佛满是失望。

他将昔日兄弟送走边关,却不想就此种下祸根。至两年前边疆动乱,异族攻势汹汹,甘子恒持边关十万雄兵以边关安危相胁,他已别无退路。望着臣子所拟将她送去边关的诏书,脑子像是震触般麻木,想着,莫非,这便是报应。

知晓甘子恒对她用情,也知晓甘子恒的倔强为人,是才冒着终生愧憾将其调往边关。又怎想到头来,竟还是不得不将她拱手奉送。

他是王。便必要以天下为重。粉身碎骨亦不能皱一皱眉。

却是这样痛。

到他终于用尽半生勇气在诏书盖下御印,她的面容苍白得让人恐惧:“你要的,毕竟是天下。”

天下。

让他何其惊痛的一句天下。

当年父皇病重,他急急从别郡赶回时,暮年的父皇连呼吸都已经很微弱,只靠参汤维系最后的气息。见了他,浑浊的眼眸仿佛忽然间有了些许光彩,用尽最后力气张了张口,却只吐出两个字:“天下……”

那个征战四方的男人一生志在天下。于是自他出生,便注定要以天下为命。

仍旧记得四岁那年,父亲率大军攻打别郡中了埋伏,数千人被团团围困城郊山谷。父亲刚刚拼死带他杀出一条血路突出重围,迎面却是一支利箭直逼胸口。他早已吓得不能动弹,电光火石之间,是父亲横身将他拦进怀里。

他总也记得那一日,利箭洞穿父亲肩膀,鲜血从箭头直接滴落在他脸上,而父亲的手丝毫不曾松劲,将他搂得那样紧,几乎他感到疼痛。

是那一日,父亲说,我的天下,是为你而战。

天下与她之间,他本就无从选择。

{六 她对他竟已恨到这样的地步,他为了天下将她拱手送人,她便要他失去整个天下!}

那一刀让她伤得不轻。

送甘子恒出宫城时,隐约还听得见女眷马车里她恍惚不清的呢喃。甘子恒显然已知道昨夜经过,一双眼凛冽如鹰,藏不住的痛惜与恨意。大队人马行地甚是安静。至宫城门口,甘子恒生硬着面孔向他行礼拜别,他深深望着昔日兄弟,道:“保重。”

甘子恒抬头望他,眼睛布满血丝,仿佛疲惫至极:“回到边关,子恒立刻遣人将北疆和书送至宫城。”

他默然望向马车的方向,车里的人仿佛已昏睡过去,不再发出声响。晨晖稀薄刺进双眼,声音似乎平静如常:“朕会等。”

怎知等来的,却是一月后甘子恒起兵叛乱的消息。

他起初是震惊。等探子从北疆连夜赶回禀报经过,易臣十万火急赶回宫城,他却只是苦笑着,整夜不曾开口。

示和奏书被毁,甘子恒失信于北疆异族,恼羞成怒。

甘子恒不会明白,曾经亲若兄弟的他,竟最终要这样陷他于天下之不义,他高高在上亲手摧毁他的一切,他又岂会无动于衷任由宰割!

甘子恒不会相信,一切皆非他所为。

他却明白,一切都是她的报复。她对他竟已恨到这样的地步,他为了天下将她拱手送人,她便要他失去整个天下!

曙光初露。他终于对守候一夜的易臣开口:“拟旨,亲征。”

第一次亲帅大军,却是挥戈向手足。

甘子恒在外统兵多年,北疆寸寸土地了若指掌,攻守都是完备得无懈可击。战争,比天下人想得更要艰难。

而他毕竟是君王。是戎马四疆的先王一手栽培的继承人。甘子恒连手北疆异族同他僵持多日,竟终究被他迂回取胜,至此势如破竹,大军一路北上,无往不胜。

三月后,唯独剩下的便只有被甘子恒守得固若金汤的边城。

胜利明明近在咫尺,他却觉得格外惶然。

就快要见到她了吧。

一路攻陷,一路荒芜。边关甚至比他想象的还要荒凉。每一次刀锋箭雨淡去声势,他总是仿佛看到远处尽头她的影子。像是那些梦里,一遍遍看着她一身单薄白衣,独自立在城垣之下,漠然看着冷月边关,狼烟走,牧笛来。

易臣在马前肃然跪拜:“圣上,攻城之器尽已备好。”

他拔剑向天,一声令下,千万兵士洪水般向前奔涌。边城上下杀声四起,他亦翻身上马,准备带领精锐做最后决战。

然,城下一隅忽地跃出一匹白马。马上之人白布蒙面,远远向他看了一眼,便策马向西北而去。

他胸口骤然一滞。纵使隔了那样远,他又怎会忘记她那双透析万物般清冽的眸。

明知会是陷阱,他竟还是毫不犹豫地策马狂追。千军万马尽在鏖战之中,竟无人注意他已远远驰骋而去。

她是在山谷中停下的。

他不敢靠得太近,惟恐她再次逃走。站在数尺之外,看着她,心若刀绞。

她背对着他,动也不动。宽大的白衣看不清轮廓,模糊像是记忆中她痛苦而失神地看着他,说:“你要的,终究是天下。”

“我要的是天下,”他紧紧盯着她的背影,连呼吸都不敢粗重,惟恐稍纵就丧失了对她开口的机会:“可我要的天下,是有你的天下。”

她的身体猛然一颤。

他几乎不敢呼吸:“濯舞……”

她慢慢转过身。来不及眨眼的瞬间,暗器银亮的白光已逼至胸膛!

叮——利刃相撞的尖锐鸣响,他终于回过神,眼前易臣正将剑锋抵在她的咽喉!

“不要杀她!”他疾声呼喊,胸口痛得几乎滴出血来。

易臣沉默地揭开面纱。白色纱布下,是一张陌生而决绝的容颜。“你以为是她吗?”女子冷冷看着他,如出一辙的双瞳充满恨意。

“说出一切,否则立刻要了你的命。”易臣将剑锋递进半寸,血便从白瓷般的脖颈汩汩而下。女子却连眉头也未曾皱一下:“子恒派我来这里,我便没想过要活着回去。为他死,我心甘情愿。”

他几乎感觉不到心跳的声音。风沙如利刃割痛脸颊,他疾步上前,死死盯着女子双眼:“她在哪里。”

女子眼中竟渗出怨毒:“从京城回来的途中便死了,听说是中了见血封喉的剧毒。这样薄情寡义的女子,却让子恒失魂落魄,险些也丢了性命。”

见血封喉。

他猛然想起匕首上浓黑的血。何其异样的颜色,他竟未能察觉。

与君契阔,与子成说。

死在匕首下的,本该是他。

疾风贯穿山谷,如同哀哭。他惶然抬起头,夕阳残烧,遍空尽是血色。和着远处边城杀声,生生浸染天地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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