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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如何发二三百万的财?

第七十二回,写尽了荣国府内忧外患的窘迫。一边是拿贾母的东西典当,一边又面临宫内太监的勒索,在贾府只靠强撑场面的年月,就是王熙凤和贾琏这一对儿能人,也是一筹莫展。

    

有人要问,太监如何敢勒索贾府?其实但凡国戚之家,有女儿在宫里的,位高也好,卑贱也罢,必得有信得过、帮跑腿的太监才行,不然,国家法令、后宫规矩在此,那就寸步难行了。更何况,贾妃与贾府,还有着许许多多千丝万缕密切的联系,不仰仗这些太监,如何办得到?虽说贾元春贵为贵妃,但贾府也得为这些人埋单。即使没有贾元春在宫里,贾府这等国公之家也需要有人在宫里能疏通消息,走走关系,就像《大宅门》里的白家二奶奶要给一个老太监买宅子,供养这位公公一样。

     

这是题外话了。

     

这个时候,贾琏说了一句话:

 “这会子再发个三二百万的财就好了。

      

这句话,其实隐藏着一个惊天大秘密。

      

一般人面对此困境,应该这样说,这会子能发个三二百万的财就好了。可是,贾琏不是这样说的,他说的是“再”发个三二百万的财。这说明贾琏已经发过这样的财了。

     

二三百万的财是什么财?二三百万两白银啊,那是巨财。首先,这样的财,岂是贾琏一个人发得了的?其次,翻遍小说,什么时候写过贾琏做过生意,得过俸禄,有发二三百万财的机会呢?

      

不妨再追问,贾琏此时感叹再发个二三百万的财,还说明什么?说明之前发的那个二三百万的财已经这几年来陆陆续续地贴补光了,挥霍掉了,没有了,是不是这样的心理呢?

     

遍览前七十二回,寻找贾琏发二三百万财的蛛丝马迹,就会发现,只有一种可能,这种可能在第十二回:

谁知这年冬底,林如海的书信寄来,却为身染重疾,写书特来接林黛玉回去。贾母听了,未免又加忧闷,只得忙忙的打点黛玉起身。宝玉大不自在,争奈父女之情,也不好拦劝。于是贾母定要贾琏送他去,仍叫带回来。一应土仪盘缠,不消烦说,自然要妥贴。作速择了日期,贾琏与林黛玉辞别了贾母等,带领仆从,登舟往扬州去了。


     

林如海病重了,要黛玉回去。贾母的处理方法是让贾琏一起去,贾琏去干什么呢?仅仅是护送林黛玉并带她回来吗?

     

第十四回:

 正闹着,人回:苏州去的人昭儿来了。凤姐急命唤进来。昭儿打千儿请安。凤姐便问:回来做什么的?昭儿道:二爷打发回来的。林姑老爷是九月初三日巳时没的。二爷带了林姑娘同送林姑老爷灵到苏州,大约赶年底就回来。二爷打发小的来报个信请安,讨老太太示下,还瞧瞧奶奶家里好,叫把大毛服带几件去。

     

原来贾琏此去,不仅仅是护送林黛玉回去,还接着处理了林如海的丧事。而凤姐为贾琏出门寂寞地和平儿一处安歇,却并无一句抱怨。如果黛玉家真是贾府的穷亲戚,贾琏还专为此跑这一趟,凤姐怕是早就心烦意乱,要说出好听的来。但此时凤姐对贾琏此行并无一丝反感,反而交代了小厮对贾琏多加关怀,很明显,贾琏这一趟必有许多益处。


还有一点要注意,林如海之前是要接黛玉回去的,如今贾琏去了不仅处理了林如海丧事,黛玉又跟着贾琏回来了,说明林如海的初衷变了,那就是决定把黛玉交由贾府抚养。这其中的变化,贾母的作用是异常明显的,拿定主意黛玉让长住贾府的是贾母,派贾琏前去处理,而后果然如愿,林如海也许正有托孤之意。因此贾琏料理了林如海的丧事后,又把黛玉送回了贾府。

     

这其实就是一种协议。林黛玉由贾府抚养,而贾琏处置林如海后事,自然主要的就是处置林家的家产。林家五世列侯,又在江南富庶之地,至林如海官至巡盐御史,且五世一脉单传,累积起数百万家产,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因此,可以推断,林如海死前,通过贾琏,是和贾母达成了某种协议的,那就是林家以家产作为陪嫁,让黛玉成为贾家人,而这家产,至少也有二三百万。这就是贾琏之前发过的二三百万财的来源,那是林黛玉孤身托付贾府的陪嫁。

     

林如海如此考量,我以为基于以下原因:

     

第一,林如海是贾府乘龙快婿,深得贾府青睐,贾政的态度就是证明,加之和爱妻贾敏感情深厚,爱屋及乌,认定贾府是女儿的终生所托之所。

     

第二,林家五世之前即已经离开原籍出来做官,且五世单传,旁族早已离散,长期不相往来,难以托付。第二回说过:

原来这林如海之祖,曾袭过列侯,今到如海,业经五世。起初时,只封袭三世,因当今隆恩盛德,远迈前代,额外加恩,至如海之父,又袭了一代;至如海,便从科第出身。虽系钟鼎之家,却亦是书香之族。只可惜这林家支庶不盛,子孙有限,虽有几门,却与如海俱是堂族而已,没甚亲支嫡派的。

    

第五十七回,紫鹃戏言林家族人来接黛玉,宝玉失心疯,贾母是这样对宝玉说的:

 “那不是林家的人。林家的人都死绝了,没人来接他的,你只放心罢。

贾母是厚道长者,若非事实,轻易是不会说别人家“死绝了”。


而紫鹃是这样向宝玉坦白的:

 “那些顽话都是我编的。林家实没了人口,纵有也是极远的。族中也都不在苏州住,各省流寓不定。纵有人来接,老太太必不放去的。

      

紫鹃这话是有道理的。五世之外的族人,已经是同宗不同脉了,而且也都流落各地,根本没有往来,林如海其实无可托付。他临死前接黛玉回去,不过是对贾府的一次催促和暗示。这是林如海的考量。

     

紫鹃的话里,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贾府的威势。林家其实已经无人可托付林黛玉,五世之外的族人根本不起作用,即便有坐视林家财产的意思,贾府岂是吃干饭的?贾琏是代表宁荣二府的贾氏一族,代表黛玉外祖家去的,又有林如海临终遗嘱,那些五世之外的族人,岂可置喙?

     

就这样,贾琏所谓二三百万银子的财是这么发的,当然他不敢全部占为己有,那其实是林黛玉来贾府的嫁妆和身家。这一场林黛玉和贾宝玉爱情之外的婚姻交易,也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这笔财,本是贾府监管,留着宝黛婚后用的。可是,贾琏作为荣国府的大管事,其实早已经在偷偷地挪用了,除了自己的私人花销,主要是填补贾府的各项亏空。贾琏回来不久,就是建盖大观园,准备迎元妃省亲了,这笔钱来得多是时候啊。经年累月各种排场,每当周济不上的时候,贾琏可能都会从这笔二三百万的巨款中挪用,至第七十二回,大抵早已挪用完了,所以才会感叹,再发这样一次财就好了,贾府的败象也从此一目了然!

    

当然,挪用林家财产这件事情,贾政和王夫人应该是不知情的。他们只知道这笔钱是由贾府照管。挪用款项的事贾母或许有所觉察,但有诸多无奈,不便说明。连她的古董都允许家人拿出去典当了,她还能说什么呢?若不是贾母默许,鸳鸯怎敢做这样大的事? 在贾母的心里,反正黛玉是要嫁给宝玉的,不过是小两口婚后节省些,委屈些罢了,至于使了谁家的钱,此刻也是一笔糊涂账,不算也罢。

     

而八十回后,等到元妃、贾母死后,王夫人翻脸,林黛玉自缢,才发觉林家的财产早已经为贾府挥霍,那个时候的贾政是何等的羞愧,王夫人是何等的惊愕,宝玉又是何等的绝望——他终于看清了他的家族,看清了贾府的丑恶嘴脸,他不出家,不悬崖撒手,如何配得上木石前盟的爱情?


编辑&配图:小小外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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