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 陀 行

芊芊草

自从有了单反相机，外出的念头越发强烈。明知宁波、舟山这几日阴雨连绵，还是义无反顾地踏上征程。为了那美丽的小岛，为了那神往已久的神秘的海天佛国。

在宁波逗留一天，第二天的傍晚终于登上舟山岛。

或许是信众的虔诚感动了佛祖，雨居然停了。从慧济寺、法雨寺到普济寺，从洛迦山到南海观音，佛教的十方佛、法、僧几乎都汇聚于此，这景象与“佛国”二字倒也贴切。

寺庙有别于浮华尘世，它是修行道场，本应是清静之地。然而两天来，所见寺庙里，所遇佛像前，无不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通往各寺庙的蹊径上，各色行人步履匆匆，神色急躁。大伙儿急着赶路，急着上香，急着抢蒲团，急着往功德箱塞钱，连为菩萨行礼的样子都是急巴巴的。这般着急是为何？是赶着向下一尊菩萨祈求保佑吗？倘若是，菩萨一定会笑话的。都说佛法无边，一尊佛护你一世周全已绰绰有余，何需众佛拱你？那脸上分明清晰现着个“贪”字！

芸芸众生，诉求无限，佛法普渡众生，以渡为本，岂可成全俗人之贪欲？不知道端坐莲花台上的佛祖俯视着这熙熙皆为利来、攘攘皆为利往的凡夫俗子，是如何用他的点金妙指点化他们的执与痴？佛不语，只拈花微笑。

熙攘的人群，急促的脚步，我的心也随之焦躁起来，竟无法静下心来好好为佛祖供上一炷清香，渐渐地无视寺庙之古老与巍峨、古木之灵性、游鱼之自在、莲花之淡然，找不到旅行之乐，连路上行乞的和尚看着也全都变了味。山已不是山，水也不是水，寺不是寺，我也不是我。我茫然失措，竟不知道此行是为何？

佛祖渡我！我双手合十，心默默地祈求着……

突然想起苏东坡与佛印那则佛与狗屎的趣事来，苏小妹说得对：心中有佛，所见皆佛；心中有狗屎，所见皆狗屎也。不禁莞尔，聪明如东坡，也犯如此错。

《无常经》云：相由心生！心之沧桑，便见荒凉；心之杂念，便见蔓生；心之寂寞，便见凄冷。我心之纷乱，便见种种相……恍惚间犹如见得如来的那根金手指。

“竹影扫阶尘不动，月轮穿沼水无痕”。心若定，幡不动，风也不动。常持此意，以应事接物，身心是何等自在。不管外物如何刺激，不生贪执心，没有分别心，没有私利心，方能始终超然物外，明净从容。抬眉，菩萨安祥的眼眸里全是智慧和悲悯，似乎理解和包容了我的无知和痴执，内心倏地安宁，耳畔忽有梵音缭绕。

这寺何曾闹？这人何曾急？乞福何曾错？信仰无贵贱！一叶一菩提，一花一世界。人的幻化心相和生命实相，佛与尘俗，一直都未曾分开过。寺庙是道场，烟火尘世亦是道场，每一个人都在各自的轮回里修行，有人性慧早开悟，有人冥顽多劫难。既然是逃不脱的尘缘，贪恋人间烟火自有他的因果。佛法渡人人自渡。有人来到这里，不由自主地忘却城市的繁华，抛却俗世的时光，从此喜乐安宁; 有人来到这里，是为了更好回到他的红尘俗世，去完成他所谓的使命，实现其价值，他也是幸福的; 而有的人一方面向往西方的净土，另一方面又割舍不掉尘世情缘，时常在半醉半醒中挣扎与煎熬，他来到这里，为的是让梵音浇注内心的浮躁，让暮鼓晨钟唤醒迷失的灵魂，或许他更需要一棵菩提树，坐下来做禅意的沉思……

潮起潮落，缘寂缘灭，行一程，悟一程。那些行走的日子，是时光渐生的美。每一次追寻都有一份收获，每一段历程都成就一番完美。多年后回首，记忆中的普陀，是一曲悠扬的弦歌，是一坛陈封的佳酿。

编辑 ‖ 悦读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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