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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妹妹”90岁了。她，还是青春的模样。
王文娟上世纪60年代照片
冬，蛰伏。春，萌动。3月里，王文娟将携其弟子，连演三场全明星王派越剧专场。浅吟低唱，婉转多情。她是一弯冷月照诗魂的林黛玉，她是风流相国才女身的孟丽君，她也是一代女皇绝古今的武则天。
越剧《孟丽君》饰孟丽君
这位高龄的艺术家，戏里戏外闪耀着自己的智慧。人生的轨迹，不该是一台梯子，只为节节高升。人生，画上一个圆。从最初，到最后，守住天真，成一个圆满。王老说：“我这辈子，就做一件事，够了。”
1954年越剧《梁祝·十八相送》饰祝英台，徐玉兰饰梁山伯
今日，戏，只作引子，牵扯出一个大人物的小姿态，王文娟雅人俗事共言欢。
搬到新华路这处租住的两室两厅寓所，已是第三年了。王文娟想着与女儿同住一个小区，方便照应。住得时间久了，便有了家的味道。1978年当上劳动模范时拍的黑白照，有人放大了送来挂在门厅的入口处。
壁台上，竖着两只红包，一为“利”，一为“寿”，图个吉利。电视机旁，则是过世老伴孙道临的照片。摆设感受，这里就像许多人的爷爷奶奶家，亲切温暖。
1962年结婚照 图IC
这些年，赵雅芝、林青霞成了冻龄女性的代言人。但她们若是见了王文娟，定当甘拜下风。见过王老的人，第一个问题总是讨教：“您老是怎么保养的？”90岁的她，看上去不过60出头。“哈哈，我是个伪装者。”
王文娟有些耳背，所以说话总会不自觉地提高音量。“还有熟人向我约稿，要我写养生的文章。可是我真的不懂那些，推了好几次。我的养生原则，就是‘不养生’。”王文娟指着自己的脸说：“今天你来，我要见人了，所以都画过了。”
眉如黛，目留韵，浅浅的口红添了好气色。“我戴的是假头套，年纪大了，头发哪有不白的。平时在家我不会特别收拾。出门了，上台了，见客了，总要‘伪装’一下。”但，很多东西是难以伪装的。
与90岁不相符的肤质，并不深刻的皱纹，王老给出了自己的护肤贴士：“我的学生们常常送我国际名牌的护肤品，我这个人懒，总记不起来用。我最喜欢的就是甘油和凡士林。”
与女儿一家在一起
年轻，更由心焕发。王文娟说自己是“伪装者”，其实是活学活用。她是电视剧《伪装者》的忠实粉丝，“里面那个演弟弟的男小孩蛮不错的。我最喜欢看谍战题材的片子。”王文娟“追”的，是眼下正炙手可热的胡歌。最近，她还看完了《芈月传》。“做人轻松一点，我喜欢接受新鲜事物。”王文娟学画画已有好几年，她直言自己也把年轻时缺失的补回来：“那个时候书读得不多，所以现在要拾起来。”
家中作画
每天，女儿女婿会陪她一同吃晚饭。她还常常与远在英美的第三代视频聊天。“我现在每天都很开心。馋了，吃吃家乡的糟货。空了，打打小麻将。”她为自己剥了一粒话梅夹心糖塞进嘴里。听说，王文娟打麻将输多赢少。“一是打得不多，二是我只看自己的牌，不管他人的牌，总由着自己的性子。”由着性子，大概也是养生之道吧。
与外孙、外孙女在一起
王文娟家里，除了晚上来烧饭的阿姨，还住着一位贴心的“超级粉丝”。刘萌阿姨追星追了几十年，终于成为王老最值得信赖的好友，并让许多人羡慕妒忌恨地“登堂入室”。
当年为了来上海看王文娟的戏，正在上山下乡的刘萌好几次以“母亲病危”为借口一饱眼福。与王文娟相识相知之后，刘萌才明白为什么王老的戏如此精妙，“因为生活上实在是不拘小节，所有的心思都放到了艺术上。”
1997年在美国
王文娟的性格，是出了名的“迷糊”。她去电视台录节目，弄丢了装着新行头的旅行袋。去买几角钱的布，发现布买回来了，钱包却落下了。“还有一次去参加活动，低头一看，发现鞋子一左一右两个款式。出门着急，穿错了。”
1994年在德国
常年的舞台生涯，造就了王老挺直的身板。即便是坐在靠背椅上，她也只坐前半截，腰线笔直。
她说起自己最出名的一个笑话：“最有意思的一次，是惹得徐玉兰生气了。”原来这两个搭档一起在朝鲜演出。她们去河里洗被子。天寒地冻，被子洗完需要两人合力拧干。“正好这个时候人家来催我开个短会，我告诉徐老我马上就回来。结果却把这事完全忘了，等过了几个小时看她一直不回来才想起来。回到河边找她，被子已经结冰了。徐老生气的样子我现在都记得。”
1962年越剧电影《红楼梦》饰林黛玉，徐玉兰饰贾宝玉
马大哈王文娟，演起戏来却毫不含糊。每次演出前，她三天不出门。“连电话都不接。揣摩人物是非常重要的。比如说林黛玉，我就会一遍一遍地看红楼梦。她少时离家，又寄人篱下，许多经历与我接近。”王老的《红楼梦》上，密密麻麻地用红笔写满批注。
戏迷们都说王文娟是“性格演员”，演什么，像什么。随着人物感情的变化转折，她运用旋律高低起伏、节奏顿挫，赋予其音乐形象，细致又有层次地展现其人物个性。
在林妹妹等角色获得满堂彩的背后，是王文娟对艺术不断臻美的追求。“生活上可以随性一点，舞台上的事必须斤斤计较。”
王文娟13岁来上海学戏，从跟班到大师，经历无数。如今的她，桃李芬芳。王老的专业弟子有20多个，业余的学生也有8个。张文洁从新疆来，虽是业余，但她在当地也有自己的越剧社团。“越剧是南方戏，却在全国各地都有相当的戏迷。我们爱王老师，因为她是一个德艺双馨的真女神。”
女神，这词被用烂了。但在有了一定阅历的人心中，当得起女神两字的，必须有貌有才有德有气度。张文洁记得老师对她最常说的一句话是：台下做人简单一点，台上演戏复杂一点。
90岁，王文娟对陪伴一生的越剧还未放下。“接下来这个专场，就是为了了却我的心愿。”她说自己是幸运的。越剧110年的历史，自己经历了80年。“最老一辈人的东西，我学到了。现在，一些新的创新我也看到了。戏曲艺术，是传承的艺术。”
这次专场中的曲目，都是代表了王文娟的成就，但又是很少演出的剧目。“我一直在想，我年纪大了，趁身体还能折腾，把艺术记录下来，给后辈以借鉴。这个专场不光是我个人艺术的总结，也是对整个越剧的一个梳理。有用的就用，有不足的将来可以避免。”
上世纪80年代辅导青年演员
对自己有要求，更难得的是，对越剧有担当。“我去过许多地方，看到过许多艺术表现形式。像中国戏曲这样集唱作念打于一体的，真的没有。我们有责任去保护它，发扬它。”说起越剧，王文娟的眼中更多了光彩。她，因艺术发光。艺术，因她生辉。没错，王文娟是女神，一个有血有肉，会笑会闹，可以很平民，也可以很高远的不老女神。
（新民晚报首席记者 华心怡/文 照片除标注外均由王文娟提供，转载请注明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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