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国内大学生就业压力对大学教育的影响很大，大家提出反思，为什么上大学？中国的大学应该培养什么样的人才? 有不少人介绍国外的大学教育，杨进公参2017年8月来中国驻法国大使馆教育处就任后，2018年1月促成了“旅法教育研究者协会”。刚刚发行的协会刊物就从历史到现状和近期的改革非常全面地介绍了法国的一种“学徒制”教育模式, 这是法国最适应就业情况的一种教育模式，文后附上连接，值得一读。
下面这篇文章是我去年个人微信里发的一篇随笔，从另一个角度谈谈我对法国教育模式与就业问题的看法，敬请大家指正。
我所知道的法国大学教育，不是仅指国内那些综合大学的模式，还有接近2000所各种层次的正规职业技术学校或进修中心，还有被称为精英学校的高等专业学院。
首先要说明，法国很多职业技术高中不是给学习不好的孩子的，是要考试进入的! 孩子的选择也是根据兴趣，没有人歧视他们。他们学习期间有很多实习，很多是可以拿到实习工资和记入工作年限的正规实习，有些像我国古代的学徒。学生可以选择实习和学习交替进行，学到一门技术的同时能够得到相应的文凭，分别相当于初中中专，高中中专，大专，也有专业学士和专业硕士。文凭范围涉及面很广，工业，机械，传统手工，农业，服务，商业等等社会工种的各行各业。国家有专门的法规保障他们的工作时间，社会福利和工资。这些文凭标志着毕业生是具有一技之长的不需培训就能上岗的熟练工作人员，而且是社会工作中需要的数量最多的工作种类，所以比较容易找到工作。技术工人的工资不是很高但也不低，而且他们开始工作比较早，退休金方面是很合适的。因此，很多经济条件一般的家庭的孩子，还有一些自己没有信心去做研究读博士的孩子，也有一些是喜欢动手操作的孩子，家长会鼓励他们去读职业专科学校。我10年前认识的一位法国妈妈，就为她儿子得到电力机械方面的大专文凭而自豪，而她自己却是大学拉丁文教授。她就认为他的儿子做的工作是社会需要的，有用的。
职业技术学校的学生在学技术的同时也有正规文化学习，大多数学生会参加高考取得一个高中会考成绩。他们可以在自己的专业领域继续提升文凭，各级文凭与国家其它文凭是相衔接的。如果他们愿意，将来不论他们多大年龄，也可以根据会考成绩和已有文凭申请进入普通综合大学相应年级学习，也可以转学其它专业。有朋友的孩子就是高中农业技校毕业在农场工作了几年又去读大学，现在做国际关系方面的博士论文。他曾经和我们讨论他的经历，这样的人选择的专业是自己真的喜欢的，他们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带着曾经的工作经验和社会经验去做研究，经常成为实用型的创新学者。
高中毕业的最优秀的学生如果要学理科、商科和医科，首选是高等专业学院(Grande école)，其次是综合公立大学。
巴黎索邦大学
高等专科学院(Grande école )也是培养高级实用人才。要进入这些学校很困难，高中会考后最优秀的不到十分之一的学生进入预科班再学2年，这些预科设在高中学校里，课业很多，压力很大。最后是一次严酷的竞争性考试，根据笔试成绩排名，各个高等学校再自己组织笔试口试，再排名次。每一科的学校也根据各自学校排名先后挑选学生，排名在名额之内的被正式录取后，才算是进入了高等专业学院(Grande école)。没有被录取的会转入普通大学，直接进入大学第三年学习。学生进入高等专业学院后大多经过3年或4年学习直接就业，医学院的学习时间可达7年。学生们在校期间实习很多，动手能力强，就业率很高。学校的重点不是培养硕士和博士，而是大量的高级工程师，高级金融商业白领，或各类医生。特别是排名靠前的几个专业学院，被称为精英学校，虽然学费昂贵，但他们毕业后都会有很好的工作，所以可以申请到低息贷款。
这些学校也有硕士和博士文凭，它们有特色的是学校为那些精英学校毕业后，拥有5年以上工作经验的优秀人士举办的进修班，或硕士博士班。这是它们学校，力图团聚各行业未来领导人，影响未来社会走向的有效方法。现在它们也招收很多外国大学生，比如中国大学本科生就可以通过这些精英学校在中国的招生考试，进入硕士阶段学习，也有很多的校际交流和专为某个国外合作学校设置的学习班。这也是法国政府几个世纪以来一直重视的，为加强法国的世界影响力的一种文化输出。
法国的正规大学，很像国内的综合大学，入学率十之七八，学费比国内还便宜（每年几百欧元的学费）。文科类有几个很好的大学，比如巴黎一大的管理和历史，巴黎二大的法律，四大的语言等等，巴黎高师和政治学院更是相当于私立精英学校，这些大学的理科,商科和医科却远远不如私立专科学校的水平。进入普通大学后2年有个文凭，有了这个文凭就可以去考教师资格等等，很多学生选择此时进入社会就业，大部分人从事的工作与所学专业仅仅擦边或完全转行。特别是读到博士就大多是做研究工作，博士的研究领域就很专业很窄了，经常会因为研究所或大学位置有限或课题经费等问题更不宜找到与专业相关的工作。
很多已经工作的人，在自己的职业生涯里都要有继续进修的经历才能顺利晋升职位。有些单位和公司，每人每年可以报销一次参加学习班的费用，与专业无关的也可以。还有一些与专业相关的讲座，进修班，进修中心被介绍给员工，可以申请到带薪假去学习一周到一个月是一个单位很好的标志。也有些人工作几年甚至十几年后，重新回到大学选择别的专业学习或进修一年两年，然后换一个新的职业。文凭越高的人反而越多的可能因为找工作的需要，转专业去再进修。
所以法国是文凭越高找工作越不容易，毕竟社会上的工作中，需要最多的是技术工人和动手能力强的各级职员。比如我见过不少文学博士失业，而学护士的朋友可以随意跳槽换工作的城市，因为她随时可以找到工作。我当初是为了回国而读了历史博士，出路是进大学或研究所，但法国大学很少扩编，文科类的大学教授职位竞争非常激烈，是我望尘莫及的。而我认识的一个中国女孩读了两年酒店管理，现在已经做了一个联锁酒店的高级经理！
总之，从以就业为目的的法国教育体系里，公立综合大学不是一枝独秀，是职校，技校，高等专业学院，大学以及各种独立的职业考试和培训组成的。就业是金字塔形的，各种类型层次的学校各司其职，文凭和能力与就业社保要配合。孩子们升学和报考志愿，要根据孩子的爱好和具体情况走社会需求的路。国内本科文凭泛滥后大家都去读博士，博士文凭也开始过剩了，只好读洋文凭，海归也开始变海带了，又该如何？现在国人对国内大学教育有很多的批评，应该是爱之深而责之切吧！
国家经济发展很快，教育一时跟不上经济的步子，在探索和磨合期间有些紊乱非常正常。可喜的是大家意识到了，多看看多想想，比较一下，尝试一下，总会好起来的。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教育改革是必须的，但也急不得!
燕雁 2017年6月 于克拉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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