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程是个年仅二十七岁的小伙子，长得白白净净，清清爽爽。
“程程，怎么了？最近老是叹气？”我一边做着报表，一边抬眼望向程程，程程是我的工作搭档。
“还不是那事，烦死了。”程程一脸的不开心。
“又和对象谈崩了？”我知道程程最近因为结婚的房子和彩礼，一直在和对象斡旋。
“姐，你说这房子和彩礼怎么就那么重要呢？为了这个，我几乎快要崩溃了。”程程沮丧的低着头，这个阳光、帅气的男孩这几天霜打了一样，蔫不拉几。
我默默的看了程程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做报表。
和程程在一起搭档两年了，平时我几乎很少见他红脸发脾气，办公室的粗活、重活差不多都是程程做。我总是打趣程程，“程程，谁要是能嫁给你，可真是幸福哦，十足的暖男。”程程红着脸笑笑。
听程程说他母亲曾经因脑溢血住院留下了后遗症，走路时一条腿总是画句号，思维似乎也出现了问题，说话经常前言不搭后语。程程父亲早先年是承包建筑工程的小包工头，因为老是被拖欠工程款，拖来拖去就把程程父亲也拖成了原告和被告，现在五十多了只能去给别人打工。程程还有个一个哥哥，比程程大四、五岁，做家居装修的，已成家。去年，程程找了个对象，相处的还不错，本来计划明年结婚。但天有不测风云，程程的爷爷奶奶上个月突然煤气中毒，一起撒手人寰。这下，程程结婚的计划就只能提前到今年了。在我们这个地方，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家里如果当年有白事（就是丧事），家里其他人要办喜事（即结婚）的话，必须当年就办，不然按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就只能三年以后再办。程程的年龄在农村已经不允许再拖三年了，程程父母就催促程程今年无论如何也得把婚事办了。
程程对象和程程是初中同学，都是本地人，自然也知道这个不成规矩的规矩。程程一说结婚，房子、彩礼和车这几个硬件就相应的被提上了桌面。其实，还没有说结婚的时候，程程和对象就房子的问题已经讨论了好几个月了。程程说房子就是对象脸色的晴雨表，不提房子眉开眼笑，一提房子乌云密布。现在真是不得不再次谈论房子了，房子是程程结婚无论如何也绕不开的话题。
程程是城边人，也能说是城中村人，反正程程的家跨过一道马路就是县城。按说房子不应该是问题，外边村子的，山里下来的，都还专门去程程他们村买房子，程程是土生土长的本村人，房子还能成问题吗？可房子在程程这儿还真的就成了问题。
程程和父母、哥嫂一家都住在一个二层楼房里。哥哥一家住二楼，程程和父母住一楼，如果程程结婚，父母计划让他住一楼，父母住原来爷爷奶奶的房子。可程程对象和对象家里都不同意，想在县城里单独买一套房子，程程没意见，可买房子的钱从哪儿来呢？那需要的可不是一星半点。有的人穷其一生在城里都买不起一套房子，何况程程只有二十几岁。
程程父亲开口了。程程父亲说程程他们家原来的老房子拆迁了，按规定可以赔付两套房子，到时候，两个儿子，一人一套。这话程程已经听了有三、四年了，房子依然没有动静，连地基都没打，修是肯定要修，但什么时候修，还是未知。程程对象一年前就从程程口中知道了这个情况，也知道若干年后肯定是能赔付一套现成的房子，但具体时间不晓得。程程对象不想和哥嫂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毕竟妯娌难处，而且还是个未知的时间。程程对象就想结婚后有个属于自己的新家，能过甜蜜的二人世界。那段时间，天天听程程在办公室念叨，怎么办呢？哪有那么多钱去买房子呀，再说我这拆迁房明知道会有的，我何必再去花那冤枉钱？
程程父母可不管程程对象怎么想的，反正我就是这条件。程程爸起先承包工程的时候就会干装修，程程爷爷奶奶一下世，程程父母就开始装修一楼的房间，准备让程程在一楼结婚，程程看父母铁了心这么干，只能不停的给对象做工作，许诺房子一下来就搬走。程程对象要说还算通情达理，看程程家已经在装修了，也很是无奈。程程虽然费了费口舌，但总算还是把对象的思想工作做通了。程程对象同意回去说服父母，暂且就在一楼结婚，等拆迁的房子分下来再搬。房子的事情暂告一段落，程程的脸上总算是有了些许喜色。
接下来就到了彩礼和车的环节。
前几天早上，程程一进办公室就说：“姐，昨晚去对象屋谈彩礼了，说好了男方出18.8万彩礼，我爸也同意了”。
办公室平时只有我和程程两个人，程程说话也是直来直去。
“挺好啊，双方家长都同意，今年就可以结婚了。”我笑着抬头看着程程，程程的脸上并没有笑容，反而是一脸惆怅。
“好什么好，回礼环节说不好。对象爸说，要不不回礼，三金女方自己买，要不回2.8万，三金男方买，无论哪种情况，车都是男方买；我爸说，回礼不能少于6.8万，男方买三金和车，差距太大，无法沟通”。程程愁的长吁短叹，一边是父母，一边是对象和对象父母，谁也得罪不起。
“女方陪嫁什么？”我顺嘴问了一句。
“陪个锤子。”程程的语气有点不太友好“我说买车现在先付个首付都说不通。姐呀，我真是不忍心看着我父母因为我结婚一直去借钱，都是五十多的人了，身体又不好，欠下那么多债，不停的去打工，这得打到什么时候呀”程程难受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不买车不行？”看着一边担忧父母一边又很无奈的程程，我试探着问。
“买车按说作用也不是太大，可现在人结婚都有车，不买似乎也说不过去。我想的先付个首付，贷款我后面自己还，可对象不同意，非得全款，还得写对象名字。唉……”程程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我对眼下的结婚行情不太了解，只能安慰他：“车到山前必有路，别太愁。”
昨天中午程程回家吃饭，下午上班时，程程突然说：“姐，我中午和一个女同学聊了聊天，人家是去年刚结的婚，情况和我差不多，人家说人家彩礼16.8万，回给男方6.8万，女方买三金，男方付首付买车。”
“也许是娘家情况不一样吧。”我看着程程，程程的脸上满是忧伤，二十多岁一个孩子看上去突然成熟了不少。
程程说过，他没找对象前，每月工资除去花销还能存个三千左右，这些钱用来补贴家用，自去年找上对象，每月工资入不敷出，程程说，唉，也不知道花哪了，反正是存不下。
“你晚上下班再去找你对象谈谈吧，晓之以理，相信她能理解你的”我生怕程程顶不住压力。
“嗯嗯，我晚上再去试试。”程程的声音有气无力，听上去没有一点儿信心。
今天早上，程程来了，进门就说：姐，崩了。
谈崩了？
嗯。
程程痛苦的低下了头。
“不敢丧气，再去谈一谈，这种事情就是磨呢。”正好一个平时关系不错的女同事坐在这儿，程程的事她也知道。
“不谈了”程程站起来“真不行就不结婚了，我总不能因为结婚把我父母逼的上吊吧。”
“再谈一谈吧，你们都谈对象一年了，再说还是同学，有基础，总归还是有爱，慢慢和她说，她会理解你的。”我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规劝程程。
“爱？”他们两个“噗嗤”都笑了“现在的人结婚哪来的爱？都是在权衡利弊。”
“什么？”我诧异的睁大了眼睛，“结婚不都是奔着爱情去的吗？没有爱结什么婚？”
“天呢！”那个女同事像看怪物一样瞪大眼睛看着我，嘴里发出不可思议的呼声。“姐，你是从天外飘来的吗？可爱的天使姐姐。”
“怎么了？我说错了吗？”我一脸懵逼。
“现在可不是你们那时候了，爱情又不能当饭吃，有情饮水饱的年代已经过去了。”他们两个集体给我上课。
我也莫名其妙。活了这么大了，在我的潜意识里，结婚必须是有爱的，虽然我也被爱伤的体无完肤，可那些并没有磨灭我对美好爱情的向往，我始终坚信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如果对方不是你心底认定的那个人，再好的物质条件也弥补不了心理的缺失。有爱，可以共同去努力，共同创造优越的物质生活，可只有良好的物质条件能滋养出一个你心心念念的人吗？
“姐呀，你已经OUT了”女同事继续调侃我“情比金坚是你们那代人的想法，现在的女孩结婚，首选的是物质条件，其他都是次要的”
接着，这位女同事又给我列举了两例发生在她身边的真人真事，用以佐证她的观点。我依然是怔怔的难以置信。这位女同事比程程大个四五岁，已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平日里温文尔雅，我很难相信这样的观点出自她的口中，很想拿她的矛戳她的盾，想想还是算了，她说的也许是对的，可能真的是我OUT了。
“程程，如果你对象非得房子，车子，彩礼都要，你怎么办呢？”我不禁替程程捏了一把汗。
“那就不结了，我一个人不香吗？每月赚钱还有存款，我父母也不用欠债受拖累”程程的语气听上去一多半是在赌气。
“唉……”我也长叹了一口气，怎么会这样子呢？
可怜的程程还得继续忧伤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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