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父母，那个不喜欢自己的孩子，谁不希望自己的子女成龙成凤。然而，你的想法、你的言行真的能使他（她）们幸福吗？我看未必。要知道，好心好意办的并不都是好事，世上的悲剧也不全是坏人造成的。
在养育孩子的事情上，同学和同事的亲身经历，深深触动了我。
一、简单教育
单位有一个伙计叫狗旦，他出生在县城，有一群“哥们”，在人们惹不起的情况下活得逍遥自在。一九七八年，他接父亲的班参加了工作。
第一次见他，留一头时髦长头发，穿一件方格花上衣。从后面看，你绝对不会想到这是一个小伙子。两只圆圆的小眼在精瘦的脸上骨碌碌转动……一看就知道，这不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年青人。
一个单位上班，一个食堂吃饭，一块看戏看电影，接触多了，自然对狗旦有了更多的了解。
他的父亲，一个不吃饭中、不喝酒不中的大酒鬼，一个嬉嬉哈哈、不操闲心的老实人。他在基层社上班，虽然离县城二十多里，却经常不回家。夫妻感情谈不上坏，但绝不是好。他的母亲头脑简单、没有文化、脾气暴躁，只知道种地干活的一个家庭妇女。
一个家庭，丈夫的格局决定了这个家的走向，妻子的性格左右着这个家的生态。相对来讲，妻子尤为重要，因为她是家庭的灵魂，家庭的风水。
在狗旦父亲看来，教育孩子那都是学校老师的事；对狗旦母亲来说，我的责任就是让他吃饱穿暖，他是我的孩子，我叫他干啥他就得干啥。如果不听话，就一个字“打”！小孩不打不成人嘛。
在母亲的冷酷打骂中，在父亲的不理不睬中，狗旦艰难地度过了自己的童年。随着年龄的增加逐渐形成了“捣蛋”、倔犟、而且特别敏感的性格。他对家庭对上学非常反感，经常和县城不三不四的小青年混在一起，甚至逃学打游戏……狗旦象一棵疯长的小树，又象一只流浪街头的小狗，用短暂的刺激和无限的浪漫，填充着内心的空虚和无聊……
当一个孩子得不到家庭温暖时，性格就会扭曲，甚至产生怨恨。当母亲讨厌孩子时，孩子就会变得让你更加讨厌。
有一次，老师来家告状：说狗旦和另外两个孩子给他尿壶上钻了一个孔，夜里尿漏了一炕……学校决定开除他！
尿壶上的孔本不是狗旦钻的，但他娘把老师的话信以为真，任狗旦怎样辩解，还是被不问青红皂白的母亲痛打了一顿。幸亏两个同学中有个家长彻查此事，才弄清是班里另一个团伙干的。虽然没被开除，但像擦去污垢的白墙，还是留下了被污染的印痕。
这件事深深刺痛了狗旦，他尝到了冤枉委屈的苦涩。一个人是什么时候变坏的？是在他感到不公平、不公正又灰心意冷、绝望无助时。随后，在一个漆黑而寒冷的深夜发生的另一件事，使叛逆的狗旦对家庭残存的一点点念想荡然无存。
狗旦的母亲急匆匆去竖柜取钱时，发现家中全部积蓄90多元钱不翼而飞。她断定是狗旦干的，满腔气愤直冲脑门，对狗旦自然又是一顿暴打，打累了又用手指狠狠地拧他、掐他……被拧成黑紫的皮肤和钻进肉里的指甲毫不客气地刺激着这个少年稚嫩敏感的神经……
赊账打游戏被老板逼着清账偷钱的狗旦自知理亏，但母亲的酷刑使他本来准备知错认错的想法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強烈的逆反冲动，他觉得母亲太狠毒了。一气之下，他逃出了这个令他身心都难以承受冰窖一般冷酷的家。
离家出走的狗旦在外边转游了一天，中午没吃饭，天黑饿着肚鬼使神差地转游回到自家门前，母亲一看是他，咣当把门子一闩，将狗旦拒之门外。还从门缝扔出来一句很话：“回来干啥，你死在外边！”
时值深秋，又饥又冷的狗旦再也没有勇气敲门，在门口等了半宿，转游了半宿，思想激烈斗争了半宿，最后得出了结论：在这个家，自己是个多余的人……他在门口流下了愤怒绝望的泪水，他想起了汽車站的候车室……
自以为聪明的母亲只是想借此吓唬教训一下孩子，没想到和衣往床上一躺便睡着了，等醒来开门一看，孩子己无影无踪，她没有去找，随手愤愤地又闩上了门子。
之后的日子里，母子的关系越搞越僵。她看他不顺眼，他觉得她太狠毒。不会沟通和包容，不懂尊重和反思，世上本应最温暖最牢固的骨肉亲情活成了一个屋檐下的两个陌生人。
母亲是痛苦的，当九月怀胎把这个小生命带到世界上，受尽千辛万苦把他养大，不但没得到一丝一毫的感恩，却给自己带来无穷无尽的痛苦。
孩子是可怜的，自懂事的那一刻起，母亲的斥责，母亲的暴力，小小年纪的心灵充满了恐惧，“母亲”成了两个最可怕的字眼。随着一天天长大，惊恐和痛苦与日俱增，难道父母把我带到这个世上就是让我挨打受气，当她们的出气桶吗？……
终于有一天，逆反思想裂变成了反抗行动……
家庭是讲爱的地方，不是讲理的地方。人与人之间至关重要的是情义，甭管亲情、友情、或者大人小孩，有感情，什么都好说，没感情，基本上都是扯淡。
狗旦他娘不懂正面管教，却不轻意间把冷酷无情传给了孩子，当孩子和狐朋狗友在县城大街上郎当混日也把冷酷无情还给母亲时，倍感亲情缺失的母亲也糊里糊涂流下了痛苦无奈的泪水，可是，这一切，又能怨谁呢？乱管、瞎管，只能使孩子误入歧途。漫漫人生路，你让孩子首先输了第一步……
顶替接班的政策使狗旦有了转机，最起码有了一份长期稳定的工作。可是，参加工作后没有半年，因为伙同别人生气打架使人致残，虽不是主犯的他也被判刑三个月。
刑满释放后，狗旦能否变好，只有看他自己的造化了。至于狗旦父母怎么想，那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二、溺爱
前几天，我在镇上碰见同学，向他打听Q的情况。他告诉我：“Q过得很不好，老婆死了连安葬的钱都没有，儿子也像他一样，不想干活，光知道花钱……”
告别同学，我心情颇感沉重，四十多年前上学时的一幕幕场景在眼前闪现---
Q和我是初中同学，当时吃喝短少，家家困难。像我等同学，红薯稀饭都难喝饱，每天在饥饿线上挣扎。而Q不但饱食终日且还有吃不完的零食。我等身无分文一毛钱的画册都买不起，这个同学玩物众多零花钱不断。他上课总是摆弄着他那些数不清的小玩艺。比如：画册、弹弓、小刀、糖球、馍片等等。
更令人羡慕的是，每天放学后，我们有干不完的活儿，拾不够的柴，稍一偷懒或做了错事，就会遭到家长的责骂。而他呢，什么也不用干，只管玩……
看着人家如此逍遥快活，羡慕嫉妒时常涌上心头，脆弱敏感的少年之心，深感自己的苦难和不幸。
后来才知道，他有一双盼子心切，视子如宝的父母，更兼四个替他遮风挡雨的姐姐，全家舍不得吃让他吃，全家舍不得花让他花，全家都怕他累让他玩。他成了全家人围着转的中心，享受着全家至高无上的待遇。从婴儿到幼年，从幼年到少年，再从少年到学生，在这种极端宠爱、百般呵护的环境中，除了尽情地享受，疯狂地玩耍，他还能干什么呢？一切随心所欲，一切理所当然。
然而，日月旋转，四季轮回，命运给这群同龄人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当初忍饥挨饿身无分文的穷光蛋、倒霉蛋们，有的功成名就，大红大紫；有的腰缠万贯，富甲一方；大部分像我等靠劳动靠双手也活得衣食无忧，当初活得比谁都滋润，比谁都快活的他，却倍尝着生活的无奈和艰辛……
跷蹊吗？一点也不。公平吗？世上只有因果，只有规律，那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玩耍使他耽误了学业，享受使他不思进取，溺爱像毒品鸦片，抽走了他身上最精华的东西。没受过饥饿的熬煎，没尝过汗水的苦涩，本应该填充智慧和枝能的脑袋空空如也，年少时过多透支了幸福的耍公子，换来的是一生的卑微和底层。可怜的老婆，埋怨争吵过后，还得赶紧去打零工、拾废品……
这都是溺爱结出的恶果，这都是溺爱留下的后遗症。
我觉得，孩子活成这样，一定不是当初他父母所希望的，而父母最不愿意看到的这一切，又恰恰正是他（她）们亲手造成的。他（她）们无意中害了孩子，毁了孩子一生。
这话听起来有点扎心，也许父母们不服，那么请问，假如你的孩子出生在另一个家庭，或在另一种环境中长大，现在的状况也会是这样吗？
父母和孩子是两个相互独立的个体，红尘路上，只能同行一段，终有一日要分开。身为父母，在关爱孩子的同时，要大胆放心地让孩子经风雨见世面，不要怕吃苦受罪，不要怕吃亏栽跟头，这些都是成长应付的代价。最大限度地激发孩子的潜能，让孩子从身体到思想都強壮起来。孩子是家庭的希望，也是民族的未来。孩子优则家庭兴，少年强则中国强。教育，是国与家都不可忽视的头等大事。
啰啰嗦嗦写了这么多，想说的话似乎说完了，纠结的心也该轻松了，其实不然，此时此刻，纠结的心反而揪得更紧、更疼。
我知道，同学的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匪夷所思的是他唯一的儿子正一模一样地步着他的后尘--- 一样的娇惯，一样的享受，一样的贪玩不学习，一样的花钱不眨眼……
我激动地述说着这些，身上感到阵阵颤凉……真是奇了怪了，家风传承这东西就这么厉害？这家人啥时才能真正走出这个怪圈？
2020,10,28
【作者简介】：王建庄，网名高山，林州人，现已退休，是一名文学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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