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周问答（第四期）-听语言学研究生解读外语学习的听说读写
上海外国语大学语言研究院硕士生，同济大学土木工程本科。研究兴趣：语言类型学、构式语法。母语是吴语上海话，学习过法语等小语种，最近准备主攻韩语。听说读写是四项技能，有多种排列组合的可能，按题主的问法默认把范围缩小到了两种：“先听说后读写”，或者“先读写后听说”，我不上题主的当（偷笑~）。照理说，“我手写我口”，只要会说就会写（拼写什么的问题就自己去查词典吧），而高级的写作技能（如篇章组织等）是这四项技能中难度最大的，这一般是语言学习的共识，所以这里只讨论前三项的学习顺序。西方的多语者经常会在心得里告诉你：和当地人交流。人家有本事环游世界，咱中国人出去旅个游还得花上大半年的积蓄心疼半天，即使是在上海这样的世界大都市，外国人很多，摆在那儿，你会和他们开口去说吗？一般来说，十分乐于交际的人在学语言方面的困难不会特别大。所以说啊，人家是边实战边演练，咱们大多数都是演习了无数遍了，就为了那一次实战，而且咱们观念里常常是学语言要先闭关修炼，不练到炉火纯青绝对不出关，但最后面对老外还是常常怂了。那咋办呢？这是个心理问题，本文不回答这个问题。不同因素对语言学习影响的层次不同，有些是高层次的（如心态、动机等等），高层次的问题一旦你扭转过来，能大幅度提升你的学习效率，超过任何具体语种的学习小技巧。本回答建立在一个约束求解的情况下，也就是如果一定要先演习后实战，那该怎么学？这段来讲讲挑选语种的问题。我们常常看到有些人很厉害，会什么拉丁语啊、古希腊语啊这些古代语种，还有一些非常偏的、能够获取到的音像资料是非常少的小语种。但有一个事实是，如果你没有接触到足够多的通过耳朵听到的输入，你的口语是不可能和当地人或者古代人一模一样或者接近一模一样的，书面记载的东西往往会丢失掉非常多的语音信息。甚至你学了这样一门语言也不可能用来和当地人交流，只是当做自己的一个兴趣、挑战或者阅读工具。因此，在这种情况下，听、说、读你觉得哪个更重要？以前许多语言学习的经验贴很少告诉你的一点，就是各个语种资料的丰富程度是不同的。比如就中文的来说，显然英语学习的资料是最丰富的，几门欧洲语言（法语、德语、西语）还有日韩语其次，但其丰富之处也是不同的。比如配有中日双字幕的日剧是非常多的，但中韩双字幕的韩剧资源就非常少。另外举一个例子，比如就词典来说，法、德、西语助手开发得比较成熟，都有动词变位正反查询功能，虽然动词变位这个概念主要出现在欧洲传统的语言学中，但事实上，日语和韩语的动词也有丰富的形态变化，但现在还没有见到“日语助手”“韩语助手”这样的产品出现，沪江上的日韩语词典功能也略显单薄。而且国内的日韩语词典大多是没有罗马音注音的，而西方人一般都需要借助罗马音，这样能方便快速学会发音，掌握口语。另外，资料丰富还体现在市面上有较多的老师写过一些参考书籍，这些书籍都是用非常容易的方式来帮你入门的，很偏的小语种显然没有这些资源。现在我们学语言一般有一本教科书、一本词典加一本语法书，这是最基本的标配。最理想的情况是什么？是你听到或看到每句句子的时候，都有人来帮你分析一下句子的结构、里面有多少语法点、词汇分别是什么意思，就像双语对照读本一样（但有时候语法结构是嵌套的，并不是一个一个单词直接连接起来的，所以还是很困难的）。又或者是有一个非常强大的词典，你可以在里面查到所有的单词和语法（没错，包括语法点，但这又涉及到如何查询的一个问题，虚词由于多义性，往往即使你查到了，找义项还要很久，而且有些框架性或者形态的语法点，查起来也是不方便的。这是语言学家现在正在致力于解决的问题之一。）但现实是，目前还没有这样的词典，像一些能查习语还有固定搭配的词组的词典已经很强大了，但是对于一些形态丰富的语言来说，这仍然是目前技术上没有解决的问题。答主加入了这一段，主要是为了说明，制定学习方案，要结合你在学习的语种的实际情况。资源越丰富，肯定学起来越容易；但依赖资源的学习方法想推广到所有语种（比如亚马逊森林某个部落的语言）是不可能的。所以，说完了这些最理想的情况，我们来回头看看我们手头所拥有的实际是什么？我们能接触到的资源，最多的就是可以读的资源。听的资源，虽然有许多教材上都有MP3光盘，或者现在有一些app把经典教材的录音电子化了，但一般人都很难坚持去听，反复拖进度条是个很累的事情，大家更喜欢看剧、听歌之类的。因此，如果你学习的语种在音像、视频方面的资料不是非常多，我建议你从读上先下功夫。单词、课文念还是要念的，只是没那么重要而已，你把water念成[w??t??]还是[wɑ??]，并不影响你的理解，只要你大脑里把该分的音位分清楚就可以了。为什么从实际角度出发，“读”比“听”更容易下手，下面还会再提到这个问题。如果你在学习的语种，就是市面上最主流的语种之一，那么，多条线并进。搜集资源，包括这个语种最好的电子词典，最推荐的教材、语法书等等，有必要时和这个专业的学生聊一聊。不要吝惜你的钱，有时间去书城逛一逛，去找一些辅助性的学习材料，比如韩语市面上的大部分资料纯粹只是用hangeul（谚文，即韩语字）来写的，我就去书城找了几本有罗马音注音的书，用来学习词汇（日语我还没找，估计也是有的）。回到家之后，你上来先要做的，就是把该语种的文字的基本念法搞清楚，这可能会花上你几天的时间，但几天之后，你就不再是个文盲了，以后走在马路上看到マッサージ你也都能认识这是马杀鸡了。当你看到书上的东西开始变得复杂之后，比如韩语会有一些与实际拼写念法不同的发音规则，法语有联颂啊等等，这些复杂的东西就不要去记规则了，只要大概有个概念就行。母语者说话人的脑中绝对不是先调出规则，再去套用规则，得出正确的发音的，那些规则只是根据一些例子归纳，然后再用一条一条的形式写出来的结果。这时你可以开始下一步，也就是听实际的发音和记单词。记单词的顺序是有一些原则的，龙飞虎的书里总结过，先记那些常用的功能词（比如代词、副词、连词还有口语中的惯常用法等），实词也是一样。如果你是拿着一本单词书来背的，单词书和词典上由于一般不体现“频率效应”，你需要自己辨别哪个可能更常用的，先记。比如身体部位的一个词表中，显然“手”使用到的频率要比“脚趾甲”高得多，“脚趾甲”完全可以等以后碰到了再记。另一点就是你要去听整句的句子，你要找的语料必须是语速适中，你能听清楚的（也就是说，就你当时的语言知识，听的速度能和大脑中进行句子分析的速度一致）。推荐可以使用罗塞塔石碑、duolingo或者台湾Mike老师的Glossika系列材料来进行训练。举2个法语的例子，一个叫qu’est-ce que，看上去非常复杂，是初学者很容易拼错的一个单词，意思是什么，类似于英语的what，但其实用音标写出来只有5个字母，[kεsk?]；另一个叫sac à dos，意思是背包，字面意思是“背上的包”，看书面像是3个单词，但听发音[sakado]就像一个单词一样，你说小孩子一听，怎么会记不住？如果你是先根据发音记住的，那非常简单，你直接用[sakado]去匹配这个书面形式三个单词的sac à dos，人在阅读的时候由于不是一个一个字阅读的，而是一块一块阅读的，这整块你都会马上认出来，非常简单；但反过来，如果你是先记书面的，首先你一看，哇靠，3个单词，是一个词组，词组你感觉起来就好像比单词难记吧（当然这是一种误解，其实并没有，反正就是一段语音序列，但会对心理上造成障碍），然后你又根据语音规则，先想sac念[sak?]，这时在词尾是一个送气的k?，然后再是[a]和[do]，再把k和a拼起来，中间一个音节变成不送气的[ka]。实际说话时候是非常快的，你想你脑子经得起这么折腾吗？同理，还有一些发音不规则的，比如fils“儿子”，词尾的s突然发音了，fille“女儿”，词尾两个l到底念[j]还是[l]搞不清楚，没关系，把这个单词的发音记住了，发音规则你也就记住了，以后你再碰到比如Camille、travailler，就都不会搞错了（要知道例外也只会出现在最常用的单词中）。在掌握了几百个基础的词汇后，你可以开始搞语法。语法怎么搞？一般难点有两种，一种是框架性的语法点，就类似于英语的be doing，have done之类的，韩语里非常多，另一种是形态，也就是把单词的词根本身都变掉了。还是从两点下手，一是形式上整体记忆，二是从频率高的下手。比如看到法语的va，类似于英语的goes，是动词aller（类似于go）第三人称单数的直陈式现在时（类似于一般现在时），你看到他的时候，只要知道他是aller的第三人称单数的直陈式现在时就可以了，形式上，你可以记il va、il va、il va（he goes），也就是说，在你脑子中，从来只出现过[ilva]这个语音序列，你想母语者也是，他们只听到过正确的说法（即使偶尔听到错误的说法，正确的例子的数量也是占据绝对优势的），怎么可能念出il vais[ilvε]之类的语音序列组合呢（vais是aller“go”的第一人称单数现在时变位）。这里只介绍入门时期的一些语法学习心得，由于越到后面越难，还会出现很多其他问题，这里就暂时不讨论了。发音规则就都不是难事了，我从背6级开始，就发现很多没见过的英语单词都能念对，包括重音以及何时该念schwa等等。因为当你积累了一定的词汇（包括词组、固定用法等更长的语音序列）后，大脑会自动去归纳、提取发音规则，发音规则都蕴含在你已经积累的词汇中了。而且这个时候记单词也会变得容易，最初的时候你需要同时去记那个形式和形义配对，现在你大脑中已经储存了足够多的模板，只需要记什么单词是什么意思就可以了，就像我们看到新的汉语词一样的感觉。再回过头来讲发音的训练。我们从小学到高中学了12年英语，恐怕除了读国际学校或者英语特色学校的，口语真正好的人不多。根据我自己的经验，我的英语由于初中老师抓得比较严，语法学得比较扎实，高中几乎没怎么听老师上过课，后来高二寒假两周背完高考词汇，高三暑假背了6级，大一第一学期背了托福，第二学期背了GRE，在词汇量上就有了一定的优势。但我的口语也很不好，大一的时候我连goal和girl都念不清，知道我后来看了台湾Mike老师的视频，教你区分一些音，才学了比较地道的美语，在新加坡交流的时候一些其他国家的人也都会说你的英语讲得不错。而我学法语也是类似的，自己把市面上能搞到的中法双字幕的电影、法剧、动画片都攒了起来，在听他们实际说的过程中，我才意识到有些发音根本和课堂上讲得不同，比如词尾的r他们念的听起来，按照中国人的听感很像元音的a，而不是一个很明显的小舌颤音（德语有类似的情况，甚至直接体现在了德语词典的标音上）。当然这只是一个例子，我也借助类似的方法纠正了许多我其他的发音。所以说，纠音几乎是学语言中的一个必经的过程，有多少天才能在刚开始就把语音模仿得很像呢？所以前期尽管放开了说，不用担心你的不标准的错误的发音会固化，学习都是有规律的，错误的东西能固化，我们也有办法在后期纠音的过程中用正确的形式覆盖掉已经固化的错误。听说读写四项技能都有不同的训练方法，或者说有不同的目的。“读”是一项永远领跑的技能，可读的资源由于最好找，是最方便扩大词汇量，以及学习一些知识性的东西的；“听”的目的主要一方面是锻炼你的心理上的适应性（也就是练到不紧张，我现在和老外说英语是完全不会紧张，说法语还会有一些），另一方面是为说做准备的，也就是去细听那些音是怎么发的，尤其要注意和课本上标音的区别；练习“说”，主要目的是纠正发音，你可以调整你的语速，第一遍先用慢速把句子的每个发音清晰地念准，第二遍在保证音质的情况下应该尽量说得快，一定要进行这个加速过程，这种练习也能帮助你在听到别人语速较快的话语时不慌；“写”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最后一项技能，主要目的是锻炼你的遣词造句还有篇章组织能力，写的能力上去了，说的另一半能力也会上去的。如果你在外语学习中也有语言和文化的方面的疑问需要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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