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菠萝
来源丨本文选自《癌症·新知：科学终结恐慌》
医学界肿瘤频道已获清华大学出版社授权发表
网上有个流传很广的说法：“假如自己患癌症的话，75%~91%的肿瘤科医生会拒绝化疗。”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医生真的坏到如此地步，为了钱，昧着良心给人化疗吗？事实到底是什么呢？
我认识好几位得癌症的肿瘤科医生，中国和美国都有。他们无一例外都在评估自己的情况后，接受了化疗，所以我直觉75%~91%的比例肯定不靠谱。
当然我的直觉，或者有限的几个医生样本，都靠不住。于是我使出了八卦杂志小编的热情，开始去挖掘这个说法最初是怎么来的。不出所料，这是个谣言，而且原创者在国外。
我常说，中国创新能力真的很成问题，连伪科学和谣言都要靠进口。
整个故事，起始于30年前加拿大的一个调查问卷。
早在20世纪90年代，美国就有文章这样写道：“1986年，加拿大麦吉尔癌症中心79名肿瘤科医生回答了一个问卷调查 :‘ 如果生病的是你，是否愿意接受化疗？’结果其中64人都明确说：‘不愿意！’医生每天都推广化疗，但其实绝大多数医生自己都拒绝化疗！太恐怖了！”
当然，国外写这篇文章的人，也是强烈排斥手术、化疗和放疗，而推崇草药、食疗、按摩等“自然疗法”的。大家可能不知道，在欧美，喜欢“纯天然”，反对现代医疗的人也不在少数。
按照文章说法简单一算，拒绝化疗的医生比例高达64/79=81%！好恐怖啊！
大家肯定以为我接下去会辟谣，说这个调查是扯淡的，或者81%的比例是瞎说的。
错！这个调查问卷是真的，81%拒绝使用化疗的比例也是真的。
什么！？别着急，大家拿着武器去找医生拼命之前，听我讲一个故事。
移花接木
虽然这个调查问卷没有问题，但它的结论被别有用心的人强烈扭曲了。
事实上，加拿大这个问卷有非常具体的背景，比大家想的复杂得多。
30多年前，顺铂化疗刚刚兴起，正在作为试验药物用于治疗肺癌。当时数据不多，疗效不明，而且副作用很明显。因此，本着对患者负责的态度，医生群体中出现了对它使用的争议，不少医生担心出现过度医疗，给患者带来不必要的毒副作用。
到底什么样的肺癌患者应该尝试顺铂化疗？
为了回答这个问题，1986年，加拿大麦吉尔癌症中心对医生做了一个问卷调查：“假如你是一位60岁的肿瘤科医生，被诊断为非小细胞肺癌，同时发现肝转移和骨转移；你身体状况不错，除了重体力活和剧烈运动，你几乎和正常人一样。这种情况下，你是否会选择使用顺铂这种试验性化疗药物？”
医生回答的，不是简单粗暴的“你得癌症后会不会用化疗？”，而是一个非常具体的情况：
· 患者60岁，不是年轻人。
· 虽然患癌症，但当时身体状态不错。
· 得非小细胞肺癌，而且已经多器官转移。
· 使用还在试验，毒性较大，而且疗效未知的顺铂化疗。
“身体良好，岁数偏大的情况下，要不要使用数据很少、毒副作用明显的试验性疗法？”这个问题和简单的“患癌后化不化疗”是截然不同的。
因此，当时81%受调查的医生选择不使用顺铂，是很正常的。
为了对化疗进行妖魔化，一些人使用了移花接木的无耻手段，不交代任何背景，只摘录自己想用的话，欺骗读者。
这个故事还有续集。
可以想象，81%这个数据，被很多推崇“自然疗法”的人歪曲后，在欧美也对大众产生了巨大的误导，甚至影响了医生的正常工作。
因此10年后的1997年，美国国家综合癌症网络（NCCN）又做了一次一模一样的问卷调查，126名医务人员再次回答了这个问题。
态度有没有变化呢？有！而且是巨大变化。
10年间，随着对顺铂疗效的认可，加上使用的经验越来越多，副作用控制更好，新的问卷中，愿意使用顺铂化疗的医生比例从19%大幅增加到64.5%，护士为67%。这还是20年前，如果换到今天，这个比例肯定还会更高。
有个细节想提醒大家留意：这个问卷假想的是“同时有骨转移和肝转移的晚期肺癌患者”。
为什么这样出题？其实是想调查医生面对“不能治愈”的情况下，对化疗的态度。医生要回答的问题其实是：“如果知道无法治愈，你是否还愿意使用化疗？”
大多数医生依然愿意使用。他们认为，即使无法治愈，这种情况下化疗的可能收益也大于风险，值得尝试。
化疗价值因人而异
是否选择化疗，当然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答案主要和癌症种类相关。化疗对不同癌症的效果差异很大。大致分为三类：
■ 对于部分白血病、淋巴瘤、睾丸癌、很多儿童癌症等，化疗应该是首选，因为它不贵，而且很多时候单独靠化疗，就可以实现临床治愈！
■ 对一些癌症，单用化疗不够好，但辅助其他疗法，可以实现更好的治疗效果。
■ 对某些癌症，化疗的帮助有限。那为了生活质量，不选择化疗也是非常合理的。
哈佛大学1991年做过一个更加系统的调查问卷：面对各种癌症，让医生选择是否接受化疗。结果如下：
这是25年前的一个小规模调查，我相信现在做具体数字会有变化。但无论如何，结论是清楚的：是否接受化疗，主要看癌症类型，还有发病部位、癌症分期、患者身体状况，等等。
值得一提的是，没有任何一位医生选择“无论什么癌症都拒绝化疗”。
本文内容引用自《癌症·新知：科学终结恐慌》，内容已获出版社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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