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疯狂的爱尔兰将你刺伤成诗 ”
《驶向拜占庭》是叶芝最负盛名的长诗之一，写于1928年（1939年，叶芝去世）。全诗共四节，是对生与死、灵与肉、现世和永恒问题的思索与探讨，字里行间都流露出作者渴望超越物质形骸，到艺术与理性的殿堂中寻找永恒的向往。今天就带大家一起来解读一下这首长诗。
1
That is no country for old men. The young
In one another's arms, birds in the trees
- Those dying generations - at their song,
The salmon-falls, the mackerel-crowded seas,
Fish, flesh, or fowl, commend all summer long
Whatever is begotten, born, and dies.
Caught in that sensual music all neglect
Monuments of unageing intellect.
/ 第一节解析 /
No country for old men，2007年的某部电影就用了这个名字，翻译成中文叫做《老无所依》。而在中国儒家思想中，早有《孟子·梁惠王上》道出“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阐明“幼有所养，老有所终”是构建理想社会的重要因素。可见 ，能让暮年之人有所归宿是跨越时空和民族的文明社会的共同追求。
诗人杜甫在《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中发出哀叹：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一代诗圣，晚年困局成都，尚且此等感叹。可知，安居乐业，老少皆安，何其重要！
第一节中描写了很多有限的生命体：young、birds、trees、salmon（鲑鱼）、mackerel（鲭鱼）、fish、flesh和fowl（飞禽）；也描写更长存的无生命体:songs、falls（瀑布）、seas、music、monument（古迹）和intellect（智力）。有限的生命在存在之时似乎是无生命体的主导，比如水中的鱼，天上的鸟，世间的人，对瀑布、海洋和自然，是一种占有。但当生命逝去以后，尘归尘，土归土，留下的只是断壁残垣和历史古迹，生与死，占用与逝去，不再那么绝对。正如曹雪芹所说“古今将相今何在，荒冢一堆草末了”。
世俗的，满足欲望的音乐（Sensual music）和永恒不老的智慧（unaging intellect）都是人之所欲。但在年老的叶芝眼里，产生（begotten）、出生（born）和死去（die）都是生命必经的阶段。古往今来，多少人想要参悟生死，诉诸宗教、哲学、艺术、文学、科学...以寻求出路。但又有多少人能真的看透呢？菩提树下的释迦摩尼、山洞里的琐罗亚斯德、西奈山上的摩西、广场里的亚里士多德、嘉峪关的老子......这些被世界尊奉近乎神明的伟人，其事迹有多少真实，又有多少虚幻？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赤壁怀古》里的苏轼；“同来望月人何处，风景依稀似去年”《江楼旧感》里的赵嘏；“人面不知何处去，绿波依旧东流”《红笺小字》里的晏殊.....多少诗人与词人，不同的人生际遇，却发出同样的感叹：人生如戏，世事无常！
2
An aged man is but a paltry thing,
A tattered coat upon a stick, unless
Soul clap its hands and sing, and louder sing
For every tatter in its mortal dress,
Nor is there singing school but studying
Monuments of its own magnificence;
And therefore I have sailed the seas and come
To the holy city of Byzantium.
/ 第二节解析 /
《论语·泰伯》中有言道：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耄耋老者，宛若枯木，正如诗中所说，宛如一件破旧的外衣（tattered coat）挂在拐杖（Stick）上，毫无用处（paltry thing）。但是，面对青春不再的生命，行将就木的现实，不能忘记灵魂之歌（soul clap its hands and sing）。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
每一个singing school都不会忘记它曾经的辉煌（monuments of its own magnificence），每一个人也该牢记所属文明的神圣（holy）。Byzantine（拜占庭），也叫伊斯坦布尔，也叫君士坦丁堡。每一次的更名，都是一段历史的终结，一段历史的开始。东罗马帝国、奥斯曼土耳其、波斯、阿拉伯...更迭的文明让拜占庭积淀了无比厚重的历史文化。虽然是“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但是依然让人“感时花溅泪”。
当年迈的叶芝神游于欧洲文明的中心，他是否想像君士坦丁大帝一样，登上城墙，迎着海风，书写人生的辉煌？
3
O sages standing in God's holy fire
As in the gold mosaic of a wall,
Come from the holy fire, perne in a gyre,
And be the singing-masters of my soul.
Consume my heart away; sick with desire
And fastened to a dying animal
It knows not what it is; and gather me
Into the artifice of eternity.
/ 第三节解析 /
圣人（Sages）站在圣火旁，城墙闪耀着金光（gold mosaic）。建筑的辉煌，让生命显得更加渺小。同样是描写建筑宏伟，东西方的遣词造句截然不同，切看杜甫的《阿房宫赋》：
“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二川溶溶，流入宫墙。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其几千万落！长桥卧波，未云何龙？复道行空，不霁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东。”
看到宏伟壮观之物，尤其是象征以往辉煌历史的建筑，由此心生惆怅是人类通性，所以杜甫最后也发出了：“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这样的人生感悟。
叶芝渴望自己的灵魂之歌不停（consume my heart），虽然老迈的身躯无法抵挡岁月的蚕食（dying animal）。追求永恒（artifice of eternity），并不需要永生，重要的是灵魂找到归属（singing master）。
找寻生命的意义和依托是亘古不变的议题，人们仰望星空，格物致知，皓首穷经。世间有几人，可以像仓央嘉措一样，淡然，幽香，“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里，不来不去。你爱，或者不爱我，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手就在你手里，不舍不弃。来我的怀里，或者让我住进你的心里 ，黯然、相爱、寂静、欢喜。”
4
Once out of nature I shall never take
My bodily form from any natural thing,
But such a form as Grecian goldsmiths make
Of hammered gold and gold enamelling
To keep a drowsy Emperor awake;
Or set upon a golden bough to sing
To lords and ladies of Byzantium
Of what is past, or passing, or to come
/ 第四节解析 /
叶芝希望可以超越自然（out of nature），获得铁臂铜身（Grecian goldsmith；hammered gold；gold enameling），让沉睡的帝王（Emperor）苏醒或作站上枝头，向着过去的，正在过去的和将来的贵人们（lords and ladies）歌唱。
叶芝的这首《驶向拜占庭》不是哀歌亦不是挽歌，而是充满“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生命赞歌。就像苏轼所说“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当白发苍苍的叶芝佝偻着身躯，在夕阳斜照的卧室里，附在幽香四溢的写字台上，想要通过这首《驶向拜占庭》，唤起世人对生命、对自然、对永恒、对意义的持续思索和探寻。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