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特·克兰(Hart Crane, 1899-1932),美国当代著名诗人,这位三十三岁投海自杀的诗歌奇才,至今在美国享有盛誉。克兰一生潦倒,酗酒无度,四处为家,永无安定,与他奇特性格相衬的是他的诗歌风格。克兰的诗广泛使用象征,形象奇美,色彩瑰丽,古怪奇谲,玄妙难解,象征结构之复杂使他的诗成为新批评派分析的对象。他是美国现代最具影响力的诗人之一。
出走纽约
1899年,哈特·克兰生于俄亥俄州一个糖果制造商家庭,父母亲长年的争吵给克兰的童年留下阴影。1917年父母离异,克兰从高中辍学前往纽约,向父母保证他会考上哥伦比亚大学,他的父母对此非常不满。
1917年到1924年之间,克兰辗转居住朋友的公寓,做各种抄写和广告文案工作,同时在他父亲的工厂当工人。克兰13岁时便开始写诗,17岁发表第一首诗,表现了他紧张的精神状态和同性恋倾向。
独自在外谋生的克兰酗酒放浪,在纽约结识了一些文学界名人。艺术赞助人,银行家卡恩给他提供资助,以使他能专心从事写作。1924年,克兰发表了爱情诗《远航》(Voyage),1926年出版了第一本诗集《白色楼群》(White Buildings)。
《白色楼群》包含了许多克兰最好的诗歌,包括《浮士德和海伦的婚姻》《远航》等。克兰在创作期间爱上了Emil Opffer,来自丹麦的商人水手。在搬到Opffer父亲家住之前,克兰曾居住在布鲁克林柳街77号。
酗酒巴黎
当发现自己在Opffer家不受欢迎,克兰于1929年初去了巴黎,他的酗酒问题越来越严重。1929年2月,黑太阳出版社的哈利·克罗斯比夫妇邀克兰住进他们的乡间别墅,希望他能利用这段时间集中精力完成长诗《桥》。克兰花了几个星期草拟出“哈特拉斯角”的部分章节,这是他这部“史诗”的关键部分。
6月下旬,克兰从法国南部返回巴黎。哈利在他的日记中写道:“哈特从马赛回来,在那里他和他的三十个水手睡觉,他又开始喝顺风威士忌。”克兰醉酒后与服务员打架,后来又被巴黎警察殴打,他们逮捕和监禁他,罚款他800法郎。克兰在监狱中度过了六天之后,哈利·克罗斯比为他付了罚金,并给他一笔钱回美国。
创作史诗
哈特·克兰最终在美国完成了《桥》,1930年《桥》得以出版,但评论界对此诗作的评价褒贬不一,给克兰带来很大打击。《桥》中的桥是布鲁克林桥。1924年克兰在纽约住的公寓正是此桥的设计师曾经住过的,从窗口可以看到桥的雄姿。
《桥》全诗由一首序诗和8部分(共15首诗)组成,克兰通过此诗对美国历史进行一种现代性、神话性的总结,指出现在与过去的紧密关系及对未来的希望。
此诗也是克兰对T·S·艾略特《荒原》的一种回击,他认为《荒原》过于悲观,要写出“一个更加积极的目标”。《桥》成为克兰毕生之杰作,全诗结构松散,交织着朦胧的希望和失望,语言玄妙难解。克兰在诗中努力将惠特曼的豪迈开阔和爱伦·坡的神秘主义结合起来,以表现现代城市的精神。
跳海自尽
克兰与情人佩吉
1931 - 1932年克兰访问墨西哥,他继续酗酒,喜怒无常。美国评论家马尔科姆·考利的妻子佩吉·考利离婚后和克兰结合。她是他唯一的异性伴侣。克兰在与之交往期间写出了《碎塔》。克兰仍然觉得自己失败,部分原因是他在和考利交往时重新开始同性恋。
詹姆斯·弗兰科在电影《碎塔》中扮演的的哈特·克兰
在登上奥里萨巴轮船回纽约的途中,克兰和男船员发生关系后被打。那是1932年4月27日的午前,哈特·克兰跳进墨西哥湾。尽管他严重酗酒,没有留下遗书,目击者认为他意图自杀。一些报道称他大声说“再见,大伙儿!”
从克兰留在世上的薄薄几本诗集看来,他理应有一个成果丰富的诗歌前程。
赵毅衡翻译
黑手鼓①
地窖中黑人的利益在世界
关着的门上看到迟延的判决。
蚊蚋在瓶子的阴影里折腾,
蟑螂测量着地板上的缝隙。
伊索,被迫思考,他发现了
一个有龟,有兔的天空,
狐尾和猪耳长在他的坟头,
把神秘的咒文混入风中。
那黑人,被抛弃在地窖里,
在一个黑暗的中央王国漫游,
一边是他挂在墙上的手鼓,
一边是在非洲很快长蛆的尸首。
选自《白房子》(1926)
①克兰曾在他父亲开的饭馆的地下储藏室做过一段工作,这饭馆中有个黑人跑堂。克兰说他写这首诗是描写黑人“处于人与兽之间的地位”。
北拉布拉多①
巨冰倾斜的土地
被石膏般灰白的天空拥在怀里,
把自己静静地
抛入永恒。
“从来没人来赢取你,
或者让你闪光的
胸脯上微微起点红晕?
你没记忆吗,哦黑暗的光明?”
寒气噤口,只有时间变化,
旅程终点没有春天——
没有生,没有死,没有时间和太阳
来给你回答。
选自《白房子》(1926)
①加拿大一半岛。
外婆的情书①
今夜没有星星
只有回忆之星。
可是细雨缠绵下
多少事让人回忆。
甚至还让人想起
我母亲的母亲
伊丽莎白写的信,
在屋顶下的角落
塞了多少年
早已发黄变脆
随时会化掉,象雪。
时间那么遥远
脚步必须放轻。
信悬于一根看不见的白发,
颤抖,象白桦树枝在风中哭泣。
我问自己
“你的手指那么长
能弹已成回音的琴键:
寂静的力量那么强
能把音乐带回声源
再传回给你
就象传给她?”
但是我还得拉着外婆的手
领她穿过那么多她不懂的东西;
我迟疑。雨依旧打着屋顶
那声音象怜悯的笑,很轻。
选自《白房子》(1922)
岛上采石场
方被单——他们把大理石
锯成平板,在那山脚
道路转弯处的采石场上,
笔直的路好象撬进石缝,那粗暴的
尖矛般的大理石,和远处的
手掌一起,插进日暮那高耸的大海,可能
也插进人类世界。在某些时刻——
黄昏就是这种时刻,似乎这岛在升起,飘浮在
印第安温泉上。在古巴的黄昏,眼睛
沿着笔直的路,走向雷电——
这干燥的路银光闪闪,伸向采石场的阴影,
——有时候,似乎眼睛烧得如此坚硬、兴奋,
不走上那往右边颤抖,远远离开大山的
山羊走的小道一一不走向眼泪,不走向睡眠——
而是走进永不哭泣的大理石。
选自《白房子》(1926)
桥(选段)
序诗
多少拂晓,因颤动的休息而受冻,
海鸥的翅膀俯冲忽又旋身向上
洒下骚乱的白环,在被锁住的
海水之上高高地建起自由神像——
然后,在完美的曲线中消失,
象幻景中的帆一般穿过
几页只待搁开归档的数字;
—直到电梯把我们从白昼降落……
我想到电影,场面壮观的技巧
大群人俯下身来面对闪闪的景色
从未发现真情,却在同一银幕上
匆匆地向另一些眼睛又作预言。
而你,跨越海湾,银色的步伐,
太阳好象跟着你走,你的脚步
却留下一些运动没有使用——
你的自由暗中把你自己留住!
从地道,小屋或搁楼上跑来,
一个疯子高速飞跑冲向栏杆,
一下歪倒,尖叫着,衬衣象气球
一个玩笑从无言的商队里跌落。
正午从桁梁的空隙漏入华尔街头
象乙炔灯把天空烧裂成齿状,
驾在云头的吊杆整个下午转动……
你的巨缆吹静了北大西洋。
晦暗,就象犹太人的天堂,
你的奖赏……你授与的
无名爵位连时间都无法解除:
你显示了振荡的缓刑和赦免。
哦,狂想熔铸的竖琴和祭坛,
(单靠辛劳怎能调准你合奏的弦!)
先知所预言的可怕的门槛①,
漂流者的祈祷,情人的哭泣——
汽车灯光又掠过你流畅的
不间断的语言,星星洁净的叹息
珠连起你的路径——凝聚的永恒
我们看到夜被你的手臂托起。
我在桥墩上,在你的影子下等待,
在暗处你的影子变得十分清晰。
城市燃烧的包裹全解开了
白雪已经淹没铁的岁月……
哦,你无眠,就象你身下的水流
穹盖着大海,和草原做着梦的土地,
有时你猛降到最卑微的我辈身上
用一种曲线性把神话借给上帝。
选自《桥》(1930)
①“圣经中所预言的“地上天堂”的门槛。
归来
大海陡立,象钟楼……我听到风
分享咸水,飞旋出圆柱状的吻
象倾盆暴雨——巨浪搏岸,切开
我们的心胸——我——你,切开我们生来就有的
力量……
选自《诗全集》(1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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