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userphoto
未登录

开通VIP,畅享免费电子书等14项超值服

开通VIP
[评论]东篱出品:如果到60岁还写诗与蚂蚁是完美的
              如果到60岁还写诗
  
  某日,与友人闲聊,谈及60岁以后干什么。我说我60岁以后决不会再写诗,如果还写,你就找一拨人啐我一脸口水。友人听后,哈哈大笑不止。
  不知道写诗的人中有多少60岁以后还在坚持写。听说,快要迈向60岁门槛的曾经迅速风靡台湾继而又在大陆赢得了疯狂读者的席慕蓉还在写,写情诗,而且源源不断。“源源不断”一词,听起来让我多少有些钦羡和害怕。她说:“爱情是对生命的珍惜,可以这么讲,人可以老,可以改变,可是灵魂中对爱的渴望不会变。”话语不可谓不真诚和动听,也不可谓不实在和真理。只是不知,当年写下了诸如《无怨的青春》、《如歌的行板》、《盼望》等让多少人传抄、吟诵的优秀诗篇的席女士,现如今笔下的诗篇又该会是何等的模样?是风采依旧而不减当年,还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在网上看到一篇署名陈大超的介绍华裔诗人李裴的文章。以前不认识李裴先生,更无缘拜读老先生的诗,但看了陈大超的介绍,还是有所惊叹的。文章说,李斐先生是美国华人极少极少舞文弄墨中的一个,写到60岁还能一见树叶绿了红了就激动得想写诗,并经常在当地华文诗刊上发表。听起来够厉害吧!但这位厉害的老先生的大作究竟如何呢?请看其写于2001年的一首题为《发菜》的新作:“发菜啊发菜/只有你最懂得中国人/肠胃的厉害/谈笑间吞下羊毛湿湿碎/大啖玉米穗晒干须根/伙记再来一碟发财好菜/照食人造假发的纤维/只要新春伊始能够发财/谁理会华北频刮风沙/沙尘滚滚乱吹京华/也不担心西北受伤的草原/牛马骡羊天生天养/说是二两发草开采就可破坏/十六个面积的足球场/怕什么/牛马骡羊也不踢足球/发菜啊发菜/铁石心肠的中国人/土地的沙漠气候的风暴/终有一天我们也得吞下去”。在此,我不否认诗中所饱含的爱国情怀。但我从不认为,只要装进或捺入了所谓重大题材、崇高主题的诗,就是好诗;只要“兴、观、群、怨”了,就能写出好诗。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话语方式及写作操作方式。从某种意义上讲,诗歌写作(包括所有写作)同样需要“与时俱进”。那种像守财奴一样固守老观念、老传统、老写法而看不到当下诗歌写作领域发生的重大变革的人,也只能写出类似政治口号的白开水般的分行句子。席幕蓉在剖析自己写诗的历程时曾说:“年轻时因寂寞而写诗,或许是一种对美的渴望;年纪稍长,因无法平抚心中的骚动而写诗;初老时,因惆怅而写诗,人也因此变勇敢了。”但我们千万不能因为岁数大了、写作年限长了,就更加“勇敢”了,任由性情之所至,随便划拉几句分行的标语,就倚老卖老地要在诗刊上发,要知道诗刊的版面是有限的,要知道对任何写作都应存敬畏心理。在此,我无意嘲讽、打击那些60岁以后还在笔耕不辍的老诗人,相反我倒有些敬重他们。我也从不否认60岁以后照样还能写出好诗而宝刀不老、锐锋仍存的不乏人在,比如大乡土诗人姚振函。但让我遗憾的是,有更多的60岁以后甚至还不到60、50左右岁的所谓诗人,其大量应景的、歌功颂德的、拍马屁的分行句子,还异常坚挺地颇为理直气壮地占据着有限的宝贵的诗刊版面,而令许多新锐的、有才气的、优秀的年轻诗人空怀诗歌之志、望诗刊兴叹。
  曾获“2003年中国年度诗歌奖”(由《星星》诗刊和《诗歌月刊》杂志社共同主办)的诗人余笑忠,在答编辑问时说:“我惟一的野心是:到60岁还能写出像样的诗。”我想,余笑忠的这句话也代表了当下一部分诗人的“野心”。但显然,余笑忠说的不是到60岁还能写诗,而是能写出“像样”的诗。这恰恰是问题的关键所在。试想,让我们读起来能够“像样”的诗,又何其难矣!应当说,余笑忠是优秀的,他的好多诗是“像样”的。他在38岁时写出了《正月初六,春光明媚,独坐偶成》(宽衣、躺下、在河边、在早春的阳光下/啊,光阴、阅历、旧雨新枝/此时此刻,无山可登/无乳房可以裸露/无用而颓废//借光、借风、借祖国之一隅/借农历之一日/醉生梦死)这样“像样”的诗,但他无法保证到60岁还能写出诸如此类“像样”的诗。同样的道理适应于每个正在写作的诗人。野心终归是野心,甚至网上一些80后的狂妄终归为狂妄并不能因此就写出好作品一样。
  由此回到开头“闲聊”的话题,我依然要说,如果我到60岁以后还写诗,还占着诗刊的版面不拉“像样”的诗,那就请我的朋友们啐我一脸口水,如此还不解气的话,就开扁。
  
  2004-10-16
  
  
  
  
  蚂蚁是完美的
  ——以东荡子为例,略谈诗歌写作
  
  我无法准确地说出诗是什么,我只能说“诗就是诗而不是其它”这样一句废话,正如我无法准确地说出一个抽象的好诗(概念),而只能说出一首具体的好诗一样。
  从最早的抒情言志到后来的“诗到语言为止”,几乎每个时代的诗人都在思索并努力回答着“诗”和“好诗”这两大命题,虽然穷究诗歌概念于一个诗人的具体写作而言并没有多少实际意义,但不可忽视和回避的是,一些看似无关紧要问题的厘清,仍会有助于事物本来面目慢慢清晰地呈现在我们面前。
  文字关乎内心。诗歌写作自然也是听从内心的召唤,并与我们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事物、我们的生活以及生命发生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正如张绍民所说:“诗歌是灵魂的出口,从出口向前,有辽阔的家园”。在这里,我理解的“家园”即是诗歌与世界(以下所说“世界”,均含事物、生活、生命)联系的结果,它不等同于我们这个此在的家园(世界的一部分),而是诗歌提供给我们的诗人所体验到的家园(世界的一部分)。
  于是,问题出来了:诗歌是让我们的世界更清晰,还是更模糊?换句话说,诗歌是竭力揭示世界的本来面目,还是离世界的本相越来越远?当然,这无需我回答,谁都会说诗歌肯定是要揭示世界的真相,说出真知、真理。但说容易,做并不是每个诗人都能做得到的。当一些诗人习惯于堆砌华丽的辞藻无休无止地修饰,习惯于不加节制地抒情主观提升人为拔高,习惯于把自己的观点强加给世界身上的时候,恰恰是对世界本来面目的一种遮蔽,离世界的真相反而越来越远了。因此,遮蔽与反遮蔽才成为近年来所有有追求的诗人内心里的一种抗争。而能否说出世界的真相、真知、真理,恰恰是衡量一首好诗孬诗的一个标准和尺度。
  东荡子是优秀的,他的大量的短诗是漂亮的,他窥见了世界的真相或秘密并冷静地给予揭示或说出,他的诗在认识真知、真理,在竭力抵达世界的本来面目的高度。
  比如,《朋友》:
  
    朋友离去草地已经很久
    他带着他的瓢 去了大海
    他要在大海里盗取海水
    远方的火焰正把守海水
    他带着他的伤
    他要在火焰中盗取海水
    天暗下来 朋友要一生才能回来
  
  无疑这是一首非常好的诗:语言干净、利落,情感沉静、内敛,视野开阔,语意清晰,更为关键的是,这首只有七行的短诗,极为形象而真切地揭示了“朋友”(可能指任何一个人)活着的真谛——每一个人都在为一滴海水而活着,而为了一滴海水则要付出他的一生(东荡子语),这就是我们的人生,永远有着终极追寻的美丽和悲壮。
  比如,《暮年》
  
    唱完最后一首歌
    我就可以走了
    我跟我的马 点了点头
    拍了拍它颤动的肩膀
    黄昏朝它的眼里奔来
    犹如我的青春驰入湖底
    我想我就要走了
    大海为什么还不平息
  
  这首诗同样具备了东荡子所有精制短诗的优秀品质。暮年是沉静的,它黄昏一样奔来,犹如一个人的青春驰入湖底。一个“奔”字和“驰”字,既与马的本性相符,又极简洁地道出了人生的短促。但人的情感显然是复杂的,当人生有些东西真要告别的时候,仍不免一番心潮澎湃。
  认识真知、真理需要智慧,但这种智慧绝不是某些口语诗人的小聪明、小感觉,而是平凡中见灼见,朴素里显灵光,有一种大智若愚的高远情怀。比如,《寓言》说出了“他们看见黄昏在收拢翅羽/他们也看见自己坠入黑洞”;《植物在风中摇摆》说出了“植物在风中摇摆 像人的尾巴/植物在我们迎接的深秋弃落它们的果实”。他说童年时代:“我从那里望到的岁月 春天的山岗/春天的河边小鹿在喝水 在凝望”;他说诗歌和爱情:“一棵结满果子的树/即使结满烂果子/即使它会因此而连根扭断/它也要结果”。他说木马:“但一匹好的木马曾经是狂奔天空的树木/它的奔跑同时也不断地朝着地心远去”。在《在空中的梦想》中,他揭示道:“蜘蛛没有翅膀 也没有梯子和脚手架/它却造出了空中的梦想”;在《王冠》中,他揭示道:“蚂蚁是完美的/蚂蚁有一个大脑袋有过多的智慧/它们一生都这样奔波穿梭往返/忙碌着它们细小的事业/即便是空手而归也一声不吭马不停蹄”。等等。这些诗句虽不深奥却见深刻,虽朴素却惊人,因为它说出了世界的真相,或者说它在努力朝着世界的本来面目的高度迈进,真相、真知直至真理的力量是无穷的,是震撼人心的。
  东荡子在《九地集》的前言中有这样一段话:
  
  多年以前,我在街头经常被一些卖老鼠药的江湖人的叫卖声吸引。其中一次,让我在那地摊前驻足了好久,那个中年汉子一副农民的敦厚,他蹲在地上极其平缓而有力地叫道:“药在哪里,老鼠就死在哪里”。顿时,我觉得我便是一匹藏在他面前的老鼠,我又好像带着一大群老鼠,停在他的面前。我的牛仔袋里全是一些可爱的老鼠,瞬刻,我开始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难道就是这么一句简单的话,它却道出了生的秘密、追求的秘密……最终是幸福的秘密吗?我感到幸福,又感到可怕……
  
  作者之所以为一句极普通的卖老鼠药的话所震撼,正是因为它提示出了这普通中所暗含的事物(老鼠、药、人)的秘密——生的秘密、追求的秘密……最终是幸福的秘密。
  揭示世界的真相、真知直至真理,不仅仅需要智慧,更需要勇气,一种面对内在真实的勇气。真实在诗歌写作包括所有文学创作中都应当是最宝贵的品质。但事实上,我们所知道和所看到的并非如此。好多诗人作家不敢面对真实,或回避,或遮掩,或粉饰,或美化,因此我们看到的他们所提供给我们的世界永远是圣洁的天堂。很显然,世界既不是一部分人所说的天堂,也不是另一部分人所说的地狱,它既有光明和美好的一面,同样也充满了黑暗和丑陋、痛苦和困境,能不能面对这种真实,揭示世界的阴暗面,也在很大程度上折射了一个诗人作家的道义和良知。
  东荡子在《黎明》中写道:
  
    在黎明
    没有风吹进笑脸的房间 诗歌
    还徘徊的山巅 因恋爱而相忘的丁香花窥视
    正在插进西服口袋的玫瑰
    早晨的窗户已经打开 翅膀重又回来
    蜜蜂在堆集的石子上凝视庭院的一角
    水池里的鱼把最早的空气呼吸
    水池那样浅 它们的嘴像深渊
  
  黎明,原本应是黑暗的结束和光明的开始,但作者却说出了“水池里的鱼把最早的空气呼吸/水池那样浅 它们的嘴像深渊”这样令人颤栗的话语。因而让我们看到了,在笑脸、诗歌、恋爱、丁香花、玫瑰、蜜蜂等诸多美好事物的背后,依然暗藏着一张无限贪婪的嘴脸——它们的嘴像深渊,其揭示世界真相的智慧和勇气,表现得可谓纤毫毕露和不遗余力。
  我始终强调,任何写作,究其实都是写作者通过语言这种传统的载体,来抵达一种他所体验到的真实的过程。诗歌当如此。所谓用语言来抵达真实,就是要说出或揭示事物的真相,认识真知直至真理,努力向事物本来面目的高度挺进。张绍民说:“没有什么比事物本身更高明的力量”,这名话的意思也可以从东荡子的“蚂蚁是完美的”中得到印证,“蚂蚁”虽然渺小,但能够用语言准确、真实地说出蚂蚁的完美,同样需要诗人驾驭语言、结构诗歌和认知事物的能力与智慧。因之,挺进直至抵达,肯定是有相当大的难度的(也可能浅尝辄止),但也正因其难度才显出了创作的真诚和宝贵,也在一定意义上保障了作品的优秀品质。由此,我说,能够干净、准确、真实甚至清晰地说出或揭示事物真相的诗,就是好诗,而能够写出这样诗的人就是优秀的诗人。东荡子及其诗歌便是很好的一例。
  
  2004-10-17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
打开APP,阅读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类似文章
猜你喜欢
类似文章
【热】打开小程序,算一算2024你的财运
诗展览||张执浩 蔡建旺 呆呆 王文峰 东荡子
诗人王跃强—王跃强:诗,让我找回了灵魂的初恋
【评诗】西厍点评东荡子《暮年》
一首未写的诗
首届东荡子诗歌奖 • 评论奖得主西渡
【做客梁庄@梁庄诗话】018-东荡子篇&蜗居漫时光鉴赏
更多类似文章 >>
生活服务
热点新闻
分享 收藏 导长图 关注 下载文章
绑定账号成功
后续可登录账号畅享VIP特权!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点击这里联系客服!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