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第012期●总第1426期】
回味甘蔗(外一篇)
文/向 园
看到甘蔗,我就想起母亲的样子:矮矮的个头,黑瘦的脸庞,有神的双眼,干瘪的嘴唇,洁白的牙齿。母亲像三月的阳光,温暖而和煦。
家乡的三月,盛栽一种黄皮甘蔗。打霜入冬后,甘蔗拔着长节,皮松肉甜,正是收获时节。看着人家大捆小捆的从地里搬回甘蔗,进门出门,手里总握着一节甘蔗,大口大口地嚼着,那清脆的咔嚓声,撞击着我的五脏六腑,牵拉着我的每一处神经。于是,一个大胆的计划,悄然而生。
那是个满天星斗的夜晚,一轮圆月把大地照得像铺了一层白霜。院子里,家家户户都闩门就寝。我和堂姐悄悄溜出来,寻找下手目标。
秋天的甘蔗,棵棵粗壮硬实,细长茂盛的叶片,随风摆动,窸窣作响。我和堂姐猫着腰,像两张弯弓,在地里移动。万籁俱寂,唯有一轮圆月在偷窥着我们。偶尔,偷吃的老鼠从地里窜过,把我们吓得魂飞魄散。
甘蔗那甘甜的清香和着那带着青草芳香的泥土气息扑鼻而来,令人神清气爽。忽然,堂姐一声“拔”,两张弯弓,同时齐放。四只手在甘蔗林里胡扯瞎拽,半杆烟的工夫,就收获满满。我们溜回猪栏里,和着猪屎的腥臭味,大快朵颐,分享了我们的战利品。
怀着阵阵余悸,抹着嘴角那黏黏的甘蔗汁回到了家。刚一开门,灯就亮了,母亲正襟危坐在堂屋里。“吃饱了吧?”母亲问,“嗯”,我颤颤地回道。“明年,我们自己种,让你们吃得拉甘蔗屎”,母亲的眼睛睁得如铜铃一般。沉默了许久,母亲软了语气:“去睡吧,以后不准做这种事,想吃什么,跟姆妈说。”
那年冬天,母亲捡了别人丢掉的甘蔗尾巴,扯掉枯叶,埋在土里。来年春天发了芽,母亲便小心地挖出来,剁成一节一节,安放在事先挖好的坑里,埋好土。拔草、施肥、剔枝,母亲隔三岔五地照顾起来。春去秋来,几根甘蔗使劲拔节,竟长得高过母亲一大截。母亲小心地剥去甘蔗下端的枯叶,露出一节节青黄光滑的甘蔗。风吹乱了母亲的头发,母亲撅嘴一吹,“呼”的一声发被吹开,母亲挤出难得的一笑,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想吃就得自己劳动。”然后,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那年,母亲种的甘蔗最好吃,也是我记忆里最珍贵的美味。
往后的几年,母亲种了一大片甘蔗,还做起了甘蔗生意。在上世纪80年代我们并不富庶的家境里,母亲靠着甘蔗,竟然挑起了生活的重担。
文 竹
搬入新家时,我从花店觅来一盆文竹,搁在阳台的圆桌上。
这盆文竹,高约30公分,株稀矮小,但五六根绿杆紧凑在一起,不,显单调。杆细腰挺,在10公分处,逐层发出枝叶来,叶细如针,密集丛生,仔细看像一把把小扇子排列,其上。稍远望去,一片片绿叶像浮云一样漂在半空,让你看了又看,不忍离去。
清晨,文竹像个卫兵驻守在窗台。微风吹来,叶片摇曳,不失英姿。喷些水,水雾浮在叶上,叶绿得更新更鲜,氤氤氲氲,很是好看。
夜幕降临,文竹在夜色中颔首低垂,像一位学者在沉思。这时候的绿,更加浓厚而有深韵。
然而,好景不长,初秋时分,文竹针叶散落,绿便褪了些,不觉有些可惜。天寒地冻时,文竹枝枯叶黄,更觉暗淡稀落,以前的美景犹似幻景。紧接着,家里的几盆虎尾兰也枯萎了,心里顿觉空落落的。于是,便狠下心来,在根上五六公分处一刀剪去,留下枝杈,任其自生自灭。
往后的日子,便淡忘了它。
第二年春天的一个日子,我伫立窗前。忽然,盆中一点绿,跳入我的视线。俯身一看,从残枝根部的土壤里顶出一点绿来了。这点绿,虽然小,却很有力量,单调却不失生机。刹那间,盆中的残株又充满了生命和活力。我惊喜万分,日守夜盼,希望文竹快快长大。
过些时日,探出一个头来了。渐渐地,长出一截绿杆来了。杆越拔越高,颜色由嫩变深,交叉地长出刺来。最后,竟长成藤蔓,想去攀岩。无奈之下,我只好在屋顶上拉根铁丝,在顶端,再悬吊一根铁丝下来,与之交会。于是,文竹一路缠绕婉转,攀岩上去。与此同时,残枝的边上,也长出些新枝,展出些新叶来,形成今日的“藤下藤上片片云”的美景。
现在,每逢亲友来访,必要欣赏一番云竹。谈天说地,总离不开它。此时的文竹,更像一位忠实的听众。
生活中,少不了文竹的陪伴。坚难困顿时,想起文竹的起死回生,心中总能萌发出一股无言的勇气和力量。
至今,文竹尚未绽放花朵。虎年虎威,希望她能恣意怒放!
【作者简介】向园,女,湖南洞口人,从事护理工作,钟爱徐志摩的诗,可一日无米,不可一日无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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