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贝先森
01
十年前，我那在工地上打零工的父亲，一不小心从脚手架上掉下，摔成重伤，包工头以没和问我父亲签用工协议为由，只支付了一万块住院押金就把他打发了，可父亲的手术费还远远不够。
我生在贫困山区，高中毕业后因为没考上大学暂时在家务农，我弟弟也刚上高中，我父亲出来打工贴补家用，这场事故对我家几乎就意味着灭顶之灾。
躺在医院的父亲急需做手术，我那还不到五十岁的母亲，一夜间又愁白了很多头发。为救父亲，我只好紧急下嫁邻村一直追求我，年纪刚好大我一轮的大龄光棍牛英俊。
牛英俊名叫“英俊”，其实个头矮小，长相丑陋，外形最多比武大郎强点。他父母去世早，跟着哥嫂长大，勉强读完初中，就被哥嫂赶到广东打工。
因为没学历，没技术，他只能靠出苦力为生，但好歹养活了自己。也由于他从小吃了很多苦，节省惯了，所以辛苦打工十余年，多少还是从牙缝里抠了点钱出来。
只是，随着我们山区嫁女儿的彩礼越涨越高，牛英俊攒的那点钱想娶个媳妇还是不太现实，加之他外形猥琐且没有父母帮衬，但凡条件稍好点的人家都不肯把女儿嫁给他。一年年过去，牛英俊就晃成了一个人见人嫌的大龄光棍。
不过，作为一个各种功能齐全的成年男人，不管别人怎样鄙视不屑，都不能阻止牛英俊做一场“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美梦。自打那年春节回乡，来我们村给亲戚拜年时撞见了打扮一新的我后，他从此就惦记上了还没婆家的我，一心想把我娶回家。
见我年轻漂亮，越发把牛英俊衬成了猥琐大叔，很多人都笑牛英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牛英俊却只嘿嘿一笑，并不在意别人的说三道四，他说他就指望着靠娶美丽的天鹅改善自己的瘌蛤蟆基因呢。
作为一个颜控，我对牛英俊这种男人原本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我父母当然也不会看上他，于是故意提出，娶我必须拿出30万彩礼，实际上是想叫牛英俊知难而退。
但牛英俊却并没有被这个数字吓退，一直托媒人带话让我等着他。我父亲出事后，消息灵通的媒人立刻把我家为我父亲手术费犯愁的事告诉了他。他没怎么犹豫就请了假，坐高铁又倒大巴，马不停蹄赶到了我父亲住的医院。
当他拿出一张带着他体温的银行卡交到我母亲手里，说上面有十万多点，先给我父亲做手术时，我母亲又想接又怕接，为难地看着我，偏偏冷面小护士又来催账单，我心一横，劈手抢过那张银行卡就拽着牛英俊直奔医院收费处。
我知道，这10万，对彼时的我和家人无疑是一个天文数字，光靠打工，我还不起，无奈，我只好嫁给了父亲的救命恩人牛英俊。
因为手术及时，父亲并未留下严重腿疾。我父母虽然愧疚让我嫁给了自己不爱的人，但又觉得牛英俊忠厚善良，值得托付。
02
不过，就算婚后睡到了一张床上，我也很少给牛英俊笑脸。牛英俊倒并不计较这些，睡觉时能有个热乎的身体搂着已十分满足。
因为我家负担重，娶我后牛英俊比以前更能吃苦了。因为舍不得远离我，他不愿再远走广东，干脆在县城找了个活，又租了个一室一厅的房子，把我也接到身边。但现在钱不好挣，他不时还得跟着工程队走南闯北。
他本身形象就糟，婚后虽然怕我嫌弃穿得整齐多了，但每次从外地回来依旧是蓬头垢面，满身臭汗，那副尊荣叫我一见就想吐。要不是看在他把辛苦赚来的钱如数交给我管的份上，我真是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愿跟他说。
但牛英俊对我好也是有条件的，每次只要回家休假，他就不愿让我闲着，尽管其他事上他处处顺着我，但对那种事却永远没个够，经常害得我整晚都不能休息。
因为对牛英俊毫无感觉，床事让我苦不堪言，每次一见到浑身臭汗的牛英俊扔下行李就冲进洗手间冲澡，我就会忍不住心生恐惧。
长此以往，我对牛英俊越发反感，甚至求神拜佛般总盼着他外出做工。
03
结婚第二年我生了个儿子，牛英俊如愿以偿过上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他恨不得把我们母子俩宠上天，但相应的，家里的负担更重了，为赚钱他变得更忙更苦。
因为哥嫂曾经的虐待让他终身难忘，这些年他和哥嫂来往很少，我曾经觉得没有婆家人干涉的日子挺美，但有了孩子后才意识到没有老人帮忙的烦恼。
娘家这边，我母亲要照顾父亲和弟弟，根本没办法帮我，牛英俊不在家的日子，我只能独自带儿子，这让我又累又憋闷。
好不容易等到儿子能入托了，快闷出病的我也决定去服装店打工混个舒心。可能是害怕外面的世界诱惑大，牛英俊并不愿我在外面抛头露面，但我强调我也是见有了孩子后开销暴涨，为了补贴家用，这才想帮他减轻点负担。牛英俊说不过我，只好同意让我打工。
04
我脸蛋漂亮，身材苗条，生孩子时岁数又小，尽管已是当妈的人，但乍一看还是很年轻，也由于我很会打扮自己，店里来了新款时装我都会试穿，光鲜亮丽的样子还是很吸引异性的。为了多卖出衣服，我嘴巴很甜，客人喜欢听什么我就多讲什么，不用说大家都很喜欢我。一些男顾客尤其喜欢借买衣服名义和我搭讪。
这其中，大我五六岁的拆二代郑雄对我尤其狂热。此君不算多帅，但比我老公牛英俊高大得多，也因此多了些男人气概。据说他家以前是郊区菜农，几年前因为拆迁发了财，分了好几套房子，还补偿了百万现金。此后全家人的日子过得十分逍遥，吃喝玩乐成了郑雄的日常主题。
尽管郑雄对我很热情，但得知他已婚，老婆在家照顾一双儿女，我和他交往时便少了戒心，熟悉后我俩还互加了电话和微信，几乎无话不谈。
和我老公比起来，郑雄更懂女人心，他说的很多话我都爱听，他也说他就是我的男闺蜜。有时候到了去托儿所接儿子的时间，我还在店里忙，他还会主动替我把儿子接来。
郑雄花钱大方，不光喜欢送我女人都喜欢的礼物，还会给我儿子童童也买些好吃的和玩具，童童很喜欢他，对他甚至比对自己亲爸还亲。
有次大半夜童童发高烧，他爸照例在外地赶工，幸亏郑雄开车送童童及时就医，才没有造成更严重后果。
医院让童童输三天液，郑雄每天都会陪着我们母子俩，输完液再开车送我们回家。那天，听见护士小姐夸赞童童有个好爸爸“真幸福”时，我心里很是异样，越看越觉得郑雄才是我的真命天子。一想到为救父我竟早早嫁给了不爱的人，我只觉憋屈，感到对不起自己。要知道，嫁给牛英俊之前，我还没谈过一场像样的恋爱呢。
凭着女人的本能，我感觉郑雄对我的感情其实远不止男闺蜜这么简单，他看我的眼光经常火辣辣的，只不过我经常在刻意回避他罢了。
那晚郑雄送我们母子俩回家后，童童非缠着他，让他陪自己玩会儿再走。郑雄一连给童童讲了好几个童话故事，童童才进入梦想。此时时间已不早，见郑雄又用那种火辣辣的目光看着我，我一冲动就主动勾住他的脖子……
那是我和牛英俊在一起时永远找不到的感觉。我只觉得浑身发烫，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有了这层秘密关系，郑雄俨然成了我家的男主人，经常夜不归宿。为方便他帮我接送儿子，我还专门给他配了套家门上的钥匙。
每次打电话，牛英俊对不能照顾我和儿子深感歉意，但他不知道，我其实一点都不希望他回来。
05
郑雄能说会道，很有情调，和我那只喜欢简单粗暴“打桩”的丑老公判若两人，我俩在床事上非常和谐，我对郑雄越发动了真情，有时候他回自己家住几天我都会吃醋。
有几天郑雄送老丈人两口子一家回老家办丧事，因为不方便就没联系我，我打电话发短信他都不回。我担心他出了啥事，急得要命，又担心他是不是另结新欢了，找借口去外地和其他女人幽会了……
越想越伤心难过，我只觉得自己被全世界遗弃了，连老公给我打来2千块让我买换季新衣。我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一直在患得患失，郑雄再次出现在我家时，我忍不住就大声质问他这几天究竟去哪了，是不是在和其他女人鬼混？
郑雄耐心地给我解释，山里信号不好、亲戚办丧事他不好意思玩手机、他老丈人他们都在身边，他不愿暴露我们的关系，等等。
但我听了还是很不舒适，再听他说不愿暴露我们的关系，越发觉得他不过当我是廉价的炮友。
一生气，我就不依不饶地和他吵了起来，越吵越大声，这下子，我俩的绯闻被传得沸沸扬扬。还好小县城里几乎没我亲友，我也没怎么担心丢脸的事。
郑雄老婆想必对我的存在早就有所怀疑，但她是郑家穷的时候就嫁给郑雄的，还给郑家生了一双儿女，公婆对她很满意，也因此一直在后面给儿媳撑腰，经常放话说，除了现在的儿媳，郑雄就算离婚再娶个天仙回家他们也不认，所以郑雄的老婆除了哭了几次鼻子，从没找我闹过，可能她坚信自己老公在外面玩累了就会回家，所以也懒得跟我闹。
让我不开心的是，受流言影响，郑雄父母怕儿子转移财产，竟然收走了他的财权，这就害得郑雄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潇洒花钱，对我们母子俩也很难再像以前那样大方，而我不忍心看他犯难，不时还要拿出自己的小金库贴补下他。谁让我已在这段感情里深陷不拔呢。
07
这种事我是不会告诉家里人的，但挡不住童童年纪小嘴碎。有次他姥姥带姥爷来医院复查，顺便在我家住了两天，意外发现我家竟有男人穿的大号拖鞋，顿时起疑，毕竟童童爸个小脚小。
趁我在厨房给父亲煲肉汤，我母亲赶紧套童童的话，不用说，童童一个不小心就把家里住着郑叔叔的事告诉了姥姥。
我母亲当即就撵到厨房，问我“郑叔叔”到底怎么回事？见我支支吾吾，她气得心脏病差点发作。她命我立刻把见不得光的奸夫赶走，免得让我老公知道戴绿帽的事后惹来祸事。
我有点不屑地说，就他？平时我声音稍微大点他都会怂！
我母亲说：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你懂吗？亏你好歹还念过几天书！这样的案件最近都好几起了，你别忘了兔子急了都会咬人！
见我没还嘴，她又狠狠教训了我一通，骂我不守妇道什么的。但这次我比她还生气，我冲她吼：要不是为了那10万块，我怎么会下嫁给一个骨子里根本看不上的人，而且他还大我那么多岁！
母亲不吭声了。等我发泄够了，她才继续劝我，还是让我和牛英俊好好过。她说牛英俊虽然形象糟糕，但好歹忠厚善良，对我们一家也不错，而我喜欢的那人，不用说是个风流胚子，一旦玩腻我后就会溜之大吉，到时我肯定人财两空！
一句话，只有把收入都交给我支配的牛英俊才是过日子的料，也不会看不起我家人，且甘愿帮我照顾家人，何况我们还有儿子这个感情纽带，缺爸少妈的孩子太可怜了。
为劝我和郑雄分手，母亲还撂下狠话，如果我非要和牛英俊离，她和我爸就当没我这个女儿。
我其实知道郑雄不可能离婚，也没有娶我的打算，所以暂时没有和牛英俊离婚的意思，但为了让母亲放心，我还是假意表示自己会和郑雄分手。
事实上，我父母刚走，郑雄就迫不及待地重新回到了我家。因为老婆管不住他，他对自己的行为已经无所顾忌。
08
也因为郑雄表现得太高调，我老公牛英俊很快知道了自己被绿的事。他在电话里吞吞吐吐找我求证此事，见他那副怂样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说你要是不想过了咱离婚就好！
牛英俊急了，坚决不愿离婚，还说只要我重新把心收回来，他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但牛英俊的忍气吞声并没感动我，相反还让我越发后悔嫁给了窝囊废，这种男人就活该被戴绿帽子！
郑雄同样没把我那懦弱的老公放眼里，依旧在我家出出进进。
这晚牛英俊风尘仆仆赶回家休假，却见传说中的奸夫正光着膀子躺我俩床上打电游，儿子就坐在他身边拼乐高。
看见面如死灰的牛英俊，正给郑雄削苹果的我吓了个半死，赶紧扔了件外套给郑雄，示意他赶紧逃。但郑雄的衣服还没穿好，牛英俊像做贼一样溜走了。过了好一会才给我发微信：咱俩有个家不容易，希望你能把他劝回自己家，好好和自己老婆过日子。
牛英俊的懦弱差点把我气哭。我给郑雄看牛英俊的微信，他歪歪嘴笑了：把爷整笑了。却丝毫没有给我的正牌老公让位的意思。
也就是说，郑雄见我老公如此窝囊，干脆光明正大地在我家安营扎寨了。我老公呢，见情敌不走，只能先去住附近旅馆。
母亲打电话给我，命我尽快把“奸夫”赶走，好让我老公搬回家住。
但郑雄根本没有从我家搬走的意思，还对我一个八卦邻居宣称，我已离婚，现在和他在一起。
09
牛英俊想儿子，却只敢在我家附近偷偷观察。有天晚上见郑雄出门，他赶紧买了一大包玩具和零食回家看童童。
见进门的是牛英俊，正陪儿子玩游戏的我吓坏了，童童也陌生人一样看着他爸。我让牛英俊赶紧走：郑雄这种人你斗不过的，等你俩迎面碰上只有你吃亏的份！
“咚”的一声，牛英俊塑料袋里的东西撒了一地。但他还是不肯走，蹲下身想抱下童童，童童吓得大哭起来：走开丑八怪，我不让你当爸爸！
牛英俊一下子捂着脸哭起来。
正在此时，郑雄打开房门走了进来，他对牛英俊说：赶紧滚出去，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郑雄应该只是吓唬牛英俊，但一向懦弱的牛英俊忽然就发了疯，抓起手边水果刀就朝郑雄刺过去，一下两下……童童吓得忘记了哭。
牛英俊到底没拿我们母子下手。他把水果刀随手一丢，就瘫在了沙发上，过了会儿，才打110叫警察上门抓自己。
望着地板上的大滩血，我知道我和儿子这辈子都走不出阴影。
敬你一杯寂寞，江湖没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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