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牵腊八

        今天星期一，忙碌的一周又开始了，一大早起来天还没大亮，窗外雾很大，还漂着雪花，应该是个好日子。接到妹妹的电话才知道已是腊八节，万千思绪浮上心头。小时候老人们常说“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一到，年味渐浓，从此整个腊月都思盼意重。腊八牵情，让我又念起从前。

       记忆深处的腊月里，我的家乡总是冰雪掩映，群山环抱的五色崖村远离了尘世的喧嚣，只有绕行到村口才能望见这个隐遁在山坳里的大村落，这里居住着一千六百多口人，远远望去满是年味氤氲的人间烟火。

        村口玉树参天，西侧九顶盘龙山白雪皑皑，龙头后九个山头向西北延绵数华里直达西山寨北麓的松树林、轿子岭，村口东有巍峨的榆山守卫，山上柏树卵枣及各类神秘树种雪色晶莹，山后有杓山岭东岭向东北蜿蜒至火石山、槐树顶，村北延伸出一条扫过雪的崎岖山路，天梯似的经过伯父家居住的宅科岭直通村外高耸入云的黑峪山，那是偶尔与小朋友长途跋涉去拾柴禾采干花、摇松雪摘松果的地方。

        群山脚下泉水井水和湖水冰瀑形成了众多Y字形的涓涓小溪，继而汇集于村边一条清澈见底的五色沙河，这C字形的小河像臂弯一样环绕着我的村庄，腊八时节，山泉尤在，叮咚声喑，十里山谷，河溪冰封，清冷的风儿是超凡摄影师，用厚厚的河冰让童谣里吟唱的美丽传说瞬间永恒：“一孔雪花桥 三把遮阳伞 朝阳梅花洞 溪水哗啦泉 世外桃源村 五色崖河山……”

        腊月的村庄炊烟袅袅、银妆玉砌，我家院落内高大的香椿树遮掩着枣树与石榴，常有喜雀踏枝嬉戏，摇曳着枝头悄然雪落，雪花飘飘洒洒飞扬到窗前花圃上，瞬间融化并滋养着母亲晾晒和栽培的各种花植，清纯素洁的雪花儿竟也深知岁月苦寒而我家有安暖。从腊月到新春，梅花月季牡丹兰花和葡萄等各色花植陆续吐绿开放，总感觉比别人家要早一些。庭院深深，宝地四方，一尘不染，恬静而安详，只有西北角的灶屋井台上和东北角的石磨旁常有麻雀大小的吉祥鸟儿驻足觅食，有时还和树上的喜鹊对唱。

        进了门楼间，绕过御北墙，穿过天井拾级而上，父亲手书的对联一直张贴在屋门旁。屋里最温暖的时刻是腊八节的晚上，房间内亲情融融，在这个特殊的日子，爱子心切的母亲一直是做长长的腊八面，里面藏着那个年代难得一见的肉丝荷包蛋，还叮嘱勿动腊八粥。在外教学的父亲回来了，饭后又在火炉旁忙于加煤添水、为乡亲们编辑书写春联，油灯下母亲有条不紊地制备年货、为全家缝剪过年的新衣裳，新报纸贴满墙的里屋兄妹书声朗朗。我常悄悄卷起窗纸向外张望，奶奶住的南屋也暖光盈窗，夜晚梦幻童话般的家园，美好精致、静谧安然，屋脊房檐和山墙马头勾勒出了银色的星空边界，清澈的天空繁星闪烁、月牙儿弯弯，那时候还不懂得这是吉星最闪亮的一片天，总是憧憬着外面世界的模样，常幻想走出天边。偶尔听到远处有爆竹声，仿佛是明媚春天的呼唤，恍然梦醒，哦，那是父亲严厉的催读声：书中自有高深莫测的数理物论，更有云彩锦绣的诗路远方，想走出大山，唯读书图强！

        有时被允许与小伙伴们去河上玩耍，其实到腊月中旬童趣更佳，此时明月高悬，月光下永不停歇的冰上陀螺，想必至今还旋转在那个地方（如今被赞为指尖光明艺术的手术技巧也许就是自制这些玩具时炼成的）。也曾拿自制火柴枪在麦畦厚厚的积雪上追寻玉兔足迹，因寻觅无果就更相信了长辈传说：腊月玉兔应该是住在那轮大人举手可及的暖黄色大圆月亮上，持长生不老药、云游济世忙。多少次，玩儿兴正浓，却听见母亲呼唤乳名，回头望见学校西南角那个村口扬水站前高台上，有母亲四处张望的身影，寒冬腊月里，儿行半步母担忧。

         几十年后听乡亲们说，后来母亲经常站在这里，有时是等待在外教学的父亲回家，更多是期盼远行的游子返乡，这让我想起当初母亲也是站在这个高台上，一步一望、依依不舍地把我们兄妹四人一个个送出了村庄，送进了大学名校，送向了远方！

        为求学背景离乡，四十四年转眼一挥间，但挥之不去的是乡愁。父母己驾鹤西去，舍下游子思痛悲伤，每每深情远寄，自然情牵腊八、情结腊月的故乡。去年年三十，哥哥带我和两个妹妹回去给父母上坟，住在高台旁的王奶奶拉着我哥的手说：“那时候你母亲经常在这站在寒风中想你们呢，十里八乡都羡慕她养育了状元儿女、教子有方，但我最懂她对子女思念的苦，最知道她大胸怀大眼光，有多善良多坚强，要不是她用柔弱的肩膀撑起了天，你兄妹四人现在还不知在何方……，不要辜负她的心，在外头带着孩子们好好闯！”

        如今城里生活节奏极快，家家都有车，行路已不靠脚量，人人都像插上了翅膀，故乡的路却更加漫长。情寄腊八，只有把母亲腊月里的教诲永记心上：腊中得雪春宜麦，寒冬过后即是春，雪迫松稍松更直，冰上鸿雁踏雪飞。

        事业忙碌，再也回不到慢慢的从前，天天都在努力学习、慈善行医，刻苦钻研、播撒光明，奉献社会、报效国家，同时也不断学着父亲的模样，严谨治学、严格教书育人带孩子。今年冬天，又是一个忙碌季，疫情稳定后大型线下授课也恢复了，今冬从明代医家裴一中的《言医 · 序》讲到勤学苦研，从DRGs主持到《医路前行》……，看来随着年龄增长，亦或天冷缺氧，脑细胞越来越不够用，从眼科专业看讲课老跑题，但没有家国情怀哪有心灵之窗，自己坚信，历经风雪霜，未负来时路，初心如始，恒心如初。

村口大树印象

村口的九顶盘龙山第一个山头

村落印象

村西的九顶盘龙山

兄长返乡

老屋印象

里屋的窗

墙上的画，家里这四个小朋友真可爱！

山间水库湖面冰封 群鸟踏冰起飞

故乡的云

父亲和五色崖籍的文化前辈们根据童谣民谣整理的《故乡颂》（小学和初中恩师王仁忠老师墨宝）

今晨雾雪中的医院

腊八繁忙的周一早上

在科里天天都在诊、疗、手术…，蓬头垢面地忙。

医院授课

医学生首先要学好《言医 · 序》

心灵之窗

讲讲科研

讲课、主持、讨论…，学术上忙忙碌碌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