绰号趣谈
高志民
1968 年 8 月 21 日，上海光明、培光两所中学的五十多名老三届学生，乘同一列北 上列车并在同一车厢，踏上了赴黑龙江生产 建设兵团屯垦戍边、建设边疆的征程。有趣 的是在这支队伍里绰号可谓五花八门。什么 “老疙瘩”、“老板娘”、“老太婆”、“老不死”⋯⋯真是一个更比一个“老”；什么“小人”、“小脑”、“小宁波”、“小脑瓜”， 还有小鸟⋯⋯又是一个更比一个“小”。女的普遍比较胖，故有“张胖”、“郑胖”和 “董胖”，还有人起了个外文名字，叫“large body”，什么意思？一查词典，原来还是个胖子！男的绰号就显得有些营养不良了，称得上胖子的一个也没有，瘦得倒像个“活狲”， 想想也是蛮作孽的。
50 多个人绰号，来自各行各业：有从农村来的“阿乡”，从寺庙来的“和尚”， 从事买卖做生意的“掌柜”，经营房屋出租的“房东”，来自作家协会的“诗人”，还有小菜场的时鲜货“扁豆”和“皮蛋”。
在我们当中出了 3 对伉俪、2 位能人。3 对伉俪，培光中学占了 2 对：赵金妹与朱伟国、芮学华与王越峰；光明中学 1 对是张兰芬与汪伟民。“青春献给北大荒40周年”纪念光盘中有这样一段解说词：“这 3 对终身伴侣，本来就是同学，同窗 3 年说不定早就已经彼此眉来眼去了，只不过那时候我们大家都不知道。” 谁说不知道？我就知道！对光明这一对，我绝对是有发言权的。早在读中学的时候，张兰芬和汪伟民的家我都去过。张兰芬的家在江西南路，汪伟民则住在迎勋路。从地理位置上讲，江西南路靠东，迎勋路偏西，也就是说，张兰芬住在东边，汪伟民住在西边，这叫做“东张西望（汪）”。他们两个人从小就开始东张西望了， 接下来，当然是眉来眼去，眉目传情，暗送秋波，最终水到渠成，喜结良缘了。
培光这两对在读书的时候，彼此之间是否曾经东张西望过？有没有眉来眼去的经历？因为光明与培光两所中学相隔好几条横马路，离得比较远，本人没有看到， 也不好瞎说。但只要看一看这两对伉俪的名字，就可知晓。大家都知道，上海的年轻人结婚，常常要为解决房子问题发愁，然而赵金妹与朱伟国这一对办喜事，房子 是绝对不成问题的！不但结婚有房，而且是独门独户，煤卫齐全。赵金妹的名字中， 最后一个字是“妹”，朱伟国的名字中，中间一个字是“伟”，连在一起不就“煤卫齐全”了吗？条件多好啊！
再来念念芮学华和王越峰两个人的名字，就能知道他俩多有夫妻相啦！芮学华的名字中有一个“学”字，用上海话发音应该读作“喔”；王越峰的名字中有一个 “越”字，用上海话发音应该念成“唷”。两个字连在一起读就是“喔唷”。—— 喔唷！谈朋友啦？喔唷！结婚啦？喔唷！生儿子啦？真是太浪漫了！
除了 3 对伉俪，我们当中还出了 2 位能人，他们都是光明中学 66 届的高中生， 当然也是高材生啦！那年头如果不是搞文化大革命，凭借他俩的真才实学，要是按 常规参加高考的话，进个北大、清华是绝对不成问题的！然而命运偏偏与他俩开了个小小的玩笑，北大没去成，走过头了，跑到了北大荒。两位能人，一位叫王麟生， 一位是金世杰。
说王麟生是能人，因为他心灵手巧，动手能力特别强，尤其擅长制作各种各样的模型（注意：“模”在这里要发“麻”的音），特别是做各种小动物模型，个个活龙活现，动作迥异，栩栩如生，惟妙惟肖。比如说活狲挠头啊，（此处“挠”字用上海话发“招”音。）小狗伸腿啊，咯咯鸡打鸣啊⋯⋯。他做的咯咯鸡造型别致， 与众不同。通常鸡尾巴的毛是往后面翻的，而他做出来的鸡的尾巴毛是朝前面翘的， 还美其名曰“倒毛”。
金世杰，人称阿金。封他为能人，是因为他的本事特别大，一般别人办不到的事情，他全都能轻易搞定。举个小小的例子，夏季天气热，想买几瓶啤酒喝喝，消暑解渴。但你到弄堂口的烟杂店去买啤酒时，一般要带上空酒瓶去调换。如果家里正好没有空的啤酒瓶怎么办？告诉你别着急，只要找到阿金，一切问题均可迎刃而解。阿金去了以后，根本不需要什么空瓶子，啤酒不要说买一瓶、两瓶，哪怕是一箱、两箱，你扛走就是了。不过有一句话必须提醒：过几天啤酒喝光了，当你把空瓶子还到店里去的时候，千万不要忘记把阿金带回去，这叫做“归还空瓶，退回押金”（此处“押金”两字一定要用上海话来念）。
（本文选自五十团知青丛书《七色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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