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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故事集的补遗



我除了行医看病,就是写点东西。写过点东西,也在写点东西。写作十几年,通过小出版形式出版过一些东西。变成了刊本的东西,意义在哪里呢,就像劳动的人坚持不使用膨大素种了点东西吧。我也试图追逐过社会的潮流,可是我后来才发现自己的脚步是龟的。也到处晃荡过,穿过各种僵硬与苍白以及漏雨。到了现在,发现自己能做的事情只有中医与写作。是不是这样会比较好的,可以不用再费力捕鱼了,安心熬点汤,等一锅粥开。


《坐电车去杨闸的黑胡桃》这本书是在行医的过程中不断搜集病人口诉材料写成的。14年把它做出来的时候,把最初的故事订在里面,因为我不会间断自己的行医,所以,能得到的故事也是没有间断的,所以才会有补遗的出现。




关于《坐电车去杨闸的黑胡桃》的图书信息,在“豆瓣读书”可以查到。但由厂牌所发行的书已经早就没有了,就像水果和酒,吃过喝过的人,只在他们的那里。它对于我来说,和其他的那些书一样,只是纪念品而已了。

图书信息:https://book.douban.com/subject/25820530/


我把写故事的内容也写在这里,因为为别人的故事操心和为自己的故事操心,基本就是我自己的生活了。


这些补遗故事是《坐电车去杨闸的黑胡桃》之外的补充,所以,和前书结合在一个系列里,还会有一本新书。我使用各种不同的语气来写东西,相类似的语气用于写作相连贯的内容,就像那种以材料的不同而采用不同设计的服装设计师,设计以得到的材料本身情况去决定,我一直采用这样的习惯来写了很多年。所以,和这些快故事一样语气的还有另外一本书。种点差不多但花盆不一样的花。等着这里的不知哪盆会又大一点起来。另外一盆还在种的是《三十子六谱》,生长是如此地慢,以至于一年半还在车马忘嚣。









《坐电车去杨闸的黑胡桃》补遗

 

《红囊和黑囊》

 

有个老太太被附,走路开始跛脚。晚上也不怎么睡,睡觉的时候床板很响,在外面能听到房里有其他人说话,但实际又没有。这个老太太的脚越来越跛,而且还总是用稻草塞到裤裆里,总是说里面很脏。吃东西很少,循衣摸床的。一般的药也不肯吃。她总是穿黑色的衣服,所以样子看起来就更让人害怕了。因为总是吃得很少,所以越来越瘦,头发也很脏的样子。有人想找人帮她治,有天晚上就在家里竖筷子。竖完以后老太太说话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也是个老太太的声音,问她为什么要来。她说我也不想来,但是没有办法。家里不能住了,所以要来一下。她说我是谁谁谁啊,是大老婆啊。所以大家才知道,哦一下。被附的老太太是小老婆,以前大老婆生小孩难产死了,流了很多血。她说她现在两个脚总是被泡在石灰池里。走路很难走。所以被附的人会脚跛,也会往自己裤裆里塞稻草。问她为什么不能住了,她说山上砍掉了很多茶树,然后在坟边上烧,很多人家里都被烟熏,没有办法住了。很多人都跑到了外面。她说很快就要烧到她家里了,所以就也要出来躲一下。所以第二天大家就上山,看到她的坟边堆满了柴,是要被烧,所以就都清理。晚上告诉她,问她要不要回去。她说她半夜三点钟会走,但要先在院子里放一根拐杖,放在左边。但是一定要人送到山脚,选了老三的媳妇,问为什么是她送,她说她命硬,如果是别人会被拔光头发,她的话只是掉几根头发。她告诉老三的老婆,可以打个手电,边走边要说走了走了。送过桥,到山脚,回去就可以了,但不能回头,一次也不可以。回了头发就会被拔光。到三点多的时候,院子里的拐杖就不见了。大家以为走了以后,老太太的病会好起来,但是没有,附的走了以后不久,老太太就也死了。

 

《蜈蚣山》

 

有个人杀猪为生,有次杀猪的时候猪没死,把他踢到了滚水锅里烫死了。

 

《白泽图和孙龙》

 

有个很年轻的女孩子,非常地年轻,暗恋一个男的到有点神经质的程度,每天就是痴痴的状态,去很多医院看病,吃很多精神方面的药物,还是没什么好转。外婆一直都有点迷信的,不知道去哪找了个师傅,带到家里去看小姨,师傅一看,就说小姨是被人缠住了,然后就处理了一下,画了一些东西在这个女孩子的身上,女孩子浑身颤了一下,整个人突然清醒了,喊:跑了跑了,快抓住她!大家都很诧异,被震撼了一下。后来女孩子说,她当时看到有个女的抱着个孩子从门口跑出去了。

 

《纸条五十块拒北风而破裂》

 

有个80多岁的老太太,身体一直不太好,家里人也都做好可能随时会死掉的心理准备。一天夜里,她的媳妇为了方便照顾婆婆,就睡在了她的房间,媳妇睡在窗边的床上,婆婆睡在卧室里面的床上。媳妇半夜觉得身体不适,突然醒了,发现自己没办法呼吸,无法动弹,意识清晰,这个媳妇就睁着眼睛拼命的挣扎。她看到窗边有个黑影,一闪而过后她就恢复了正常。她大口大口呼吸,一宿无眠。她说见到那个黑影从窗户进来,离老太太越来越近,应该是想来带她婆婆走,但是不是弄错了,差点把她带走了。

 

《羊几岁》

 

有个用庙改的学校,星期天时一群四五岁的小孩在院落玩,突然从窗户里闪电般伸出一只很长很长的手,将几个小孩的衣服瞬间撕烂,大家哭着要跑回家,没有人再去管留在原地的人,所以他哭得更厉害了,手里拿着馒头一直哭,很长很长的手又伸出来,要抢他的馒头,同时房子里面也有哭的声音。

 

《大泽蓟石提》

 

叶学武是港东社木匠。建房修院需要巨石时,他坐在石头上,大家抬起来,就会觉得特别轻,不用花太多力气,就抬到想抬的地方。什么工具也不需要。滑轮轨道绳索撬子都不要。叶学武每次都坐在石头上面抽烟,大家抬他和石头,他说感觉在坐轿子,有时路途太远,他就在上面睡觉。当他从石头下来时,石头又变得特别地沉,不是想搬就搬得起来。有时他因为什么事情生气,就半路跳下来,石头抛锚半路,要等他喝完酒。当然,这样的事情很少发生,通常都很顺利。有的石头,叶学武也不敢坐,因为里面有石精,坐上去会屁股生疮。这样的石头也不能搬。有一次大家要从山脚抬回一块石头,叶学武坐在上面,一切都越来越轻,最后石头升到了半空,在风里漂移,隐没在了山后。

 

帽子与鞋子

 

过阴的人差一点回不来,但他自己不知道,只是看到死去的人痛苦万状,凄惨的程度超出原来的想像。此地不宜久留,但还是想多看看。为他下阴的人已经急得满头流汗,脱去了帽子,也脱去了鞋子,准备大施拳脚,在红香熄灭之前,将眼前这个已经气息奄奄的人,变得重新苏醒过来。

 

翘翘北鸡换,哩哩无歌侑

 

苟希委居于泗河,他告诉大家来自狗头国。有一年大水,有一具浮尸顺江漂下,狗头人身,被捞上岸后差点被碎尸。但是大家都因为害怕迟迟不下手,留下尸体在岸边。戌狗逢泥,慢慢地得了土气,又活了过来。答人问时只会狗叫,吃饭时也像狗,当地的顶神联合地庙的守兵要灭它,但是失败了,被苟希委附入人身,剥去了阳体,狗头人占据了人的面孔。从此坐香顶神的文堂。还笼络了地庙的守兵,从此改名苟希委。长居在鱼口山的扁鱼洞。苟希委不管走到哪里,周围的狗都会鱼贯而出,尾随在后。有的狗对他叫的很凶,他也会回应,喋喋犬吠。他的香堂也很灵验,近近远远来问事求事的人非常多。鱼口山又峭又陡,上山的石梯非常地窄,一个人恰恰好。但是吃过狗肉的人会被拒之门外。有一年冬天下大雪,苟希委闭庙不出,只能看见洞口冒出白烟。雪过之后很久,庙外依然未挂悬幡,后来发现他已经死在鱼洞。准备封棺时,突然闪电,破云之雷瞬间逝于虚空,风云无恙,但是苟希委的面孔却变成了焦黑的炭色,就像确实被雷电霹中一样。

 

《青消息,黄消息》

 

有个人傍晚路过元洞,听到洞里传来沸天的山魈叫,叫得很兴奋。洞里的山魈正在分野肉。但又看不见。声音却很清楚。斫胫斤斤,刨肠撕肚,刀刀在骨。野物的惨叫此起彼伏。特别地惨,万分痛绝的样子。这个人因为害怕被发现,就马上用谷桶罩好自己,不敢出声,只是老老实实地缩成一团。挢着舌头不停地咽口水。在桶里听到山魈为分肉不均争吵。又很快言和。然后又争吵。婆婆妈妈的。听起来,外面有很多的山魈。为了分匀一些,山魈把分出来的肉一块块地反复检查,纠结不定。不断添添补补,前后分了很长时间。多一点少一点都不可以。后来谷桶里的人听到山魈说应该再分出一份,之前漏了他的那份。听起来非常地莫名其妙。更加地害怕起来。于是赶紧爬出谷桶,伈伈睍睍地躲到附近的草丛里。等到阒其无声,天亮时才敢出来。后来把桶掀开的时候,发现里面有一大块野兔肉。

 

《六样风,十二样风,二十四风,七十二风》

 

有人夜归经过隘口,发现一团幽光尾随在后,拳头大小像个低瓦灯泡,萤萤扑烁地一直跟着自己。时而游移靠近,时而远离飘忽,也从未越过头顶。只是始终尾随。没有要离去的意思。他突然转身,挥出一刀。这团光亮被分成了两半,然后又合为一处,快速地逃走消失在了山后。于是他又开始匆忙赶路,还没有走多久,就听到了身后突然传来巨大的轰鸣喧嚣声。转过身时眼睛变得刺痛,漫山遍野的幽明光团正在向他涌来,如星星之雨至天空而下,整个山隘变得越来越明亮。尽管他努力地向前奔跑起来,但还是没有什么用处,无数的光团掠过了他的身体,像蝗群过境将他瞬间吞噬在了神秘之光的旋涡之中。

 

《苗伢》

 

有的苗女死后变苗伢。有人生来注定死后会变。有人体病时伢害而变。生而为伢的人,白天和正常人一样做事吃饭,什么都很正常,没有什么特别怪,都特别正常,而且很漂亮,很年轻,有些娇艳又有些羞涩,像趋近饱满的谷穗,像山野的青藤,坡上的嫩花,也像堂壁的金锦香泊,妆台上长拥福祉的铜镜。或者仅仅有时她们会在人群中走神,却又并不会因为某刻的呆滞而破绽太大。她们像其他勤劳的女人一样勤劳,像其他善良的女人一样善良,像其他丰盈或瘦削的女人一样丰盈或瘦削,因为要比一般人漂亮,歌和舞又都很不错,又特别能干,很多人都会喜欢。有时晚上的炉火边,或者火堆旁,靠近火的地方,往往能看到火焰之中的这些苗女眼睛是蓝色的。某个恍惚的瞬间,看到蓝色的眼珠。

 

不是特别注意就发现不了。所以一般又不容易发现。会变伢的苗女通常睡得不多,喜欢深夜舂米,做饭,炒茶,织布,描绣。做很多琐碎,独自悄悄完成这一切。如果不小心和她们结了婚,却交上了暴毙的厄运。假如暴露了破绽,或被人识破,她们往往从此遭人孤立,悲苦至老,死后肚腹会压一个石磨,用力碾压,直到口中有蝴蝶吐出飞走,这样就无法再变。有的苗伢为了重新投生,回到家里,在亲人里寻找替代。房子里会留下一些依稀可寻的奇怪脚印:又小又浅,三角形。由于伢变畏火,屋前烧起大火时,筑起火塘,她们便无法靠近。仅仅在周围盘旋,发出尖刻嘶哑的殇殇之哀。也可能显形。就是很难看清楚脸,清晰可辨的只有大半个身体,不幸睹视其容的人也很快会暴病而死。用火器攻击,可以将伢女击碎。雾硝般弥散隐遁而去,某日可能还会复来。有的苗伢游荡穿梭,来到很远的地方,偷偷靠近病榻,吞噬人血。有时也会将夜路行人裹挟到更加黑暗之处。如果有的年轻人很单纯,也很老实,就容易被伢女骗婚。生下的小孩在大雨夜被伢女永远地带走。

 

《伢变》

 

油茶楼的英女死后变成了苗伢,每天晚上回来找只独。压在只独身上,围绕在只独的身边,监视着只独的一举一动,一饮一啄。现实以及梦里都不断出现,年长年久只独开始生病。身体变得越来越衰弱。中了失心咒一样。自己也感觉总有东西跟在身边,压在肩膀,箍紧头顶,没有什么力气的样子,四周阴戾萧瑟。有时梦里英女很柔和,有时很凶狠,有时沉默不语,有时会带只独到树林里,河岸边,山壑的避处,也会带只独去吃东西,住在装饰讲究的房间里。各种各样的梦境。醒来后只独满头汗水,脸色苍白。虚弱的身体像受到了诅咒,也畏惧害怕死亡。只独的哥哥挪科,一直想抓住变成了苗伢的英女,晚上在地上铺草灰,快天亮时,就会看到一些三角形的脚印,脚印很小很密集。挪科虽然用尽了各种办法,还是抓不到英女。有一次还因为心太急摔下了楼。有时用火塘的办法,英女的号叫让只独惊恐抽搐,同样处于痛苦之中。后来在只独的房间外面布了一张很大的鱼网,终于抓住了英女,罗网又沉又重,却又看不见任何东西。近前的人都被反戈击伤。后来英女拼命挣脱,几缕白杂细光闪过,网中变得空空如也,只留下了一小块猪皮。

 

《渔劜,渔劜》

 

苗伢喜欢夜里来到水边,遇到有人下网捞鱼,会悄悄把他们的鱼赶跑。即使明明听到很多鱼上伞,入了网,收网时却是空空如也。或者只有可怜丁丁的几条小鱼。再细密的网也没有用。唯一的办法是捕鱼人来到河岸时,不管周围有没有苗伢苗伢,先拔下随便一根长草,编为活结,石头压好,祷念变离我去。有则自去。

 

《变畏铜》

 

伢女畏铜器,击之则退。缚则不敢近。铜镯铁身,独行于野,而别于阴者。

 

《以蠡货朵狄》

 

丹毒之十一分。蜂窝丹,烟火丹,野火丹,葫芦丹,瓠漏丹,水丹,天火丹,天灶丹,鬼火丹,走灶丹,飞灶丹。斗智星培上下马,脉石入龟气归沙。


《画龟》

 

长龟的人找到共康,在胸口突骨画一只乌龟,画完乌龟的毛笔对空画词。身体三天不可洗浴,墨不可脱,慢慢地龟就变没有了。

 

《平淡的一夜》

 

银上把人领进昏暗的小屋,嘱咐将双手放在墙上凿穿的小洞上。隔壁的房间点起油灯。如豆之光穿透了壁孔浸染疮冻的双手。银上还同时在做些其他的事情,还需要做一些其他的事情配合穿过了墙壁的油灯,才能把冻坏了的人治好。但没有人知道是些什么。他独自关闭在房间里,特别特别平静,油灯有时变得更亮一些时,墙边的人会觉得手更暖和一些起来,灯光也微微照亮了鼻子和耳朵,因为不能出声讲出一句话,一切都在昏暗中慢慢来。

 

《彭皮碰》

 

庞龙素在泗塘盖了房子,自己一个人住。每天傍晚都有敲门声,来借锅。告诉龙素锅放在门口就可以,第二天会还。龙素知道是山魈来借,就把铁锅悄悄地放在外面,还悄悄地关上了门。第二天早上山魈就把锅还了回来,每次都会多加一块肉,或者一条鱼。长此以往,每天借还,鱼肉不少。但龙素觉得有点厌烦。就用竹篾编了一个锅,浸了桐油以后就变得很硬,里外涂了墨汁。样子看起来就像个锅。山魈像往常一样来借,也看不出是假的。晚上就听到了山魈尖薄的怨唳,很远的地方传来,但听的很清楚。龙素很得意,觉得终于不会再为借东西的事情厌烦,但是半夜的时候,山魈就从山上滚了石头下来,砸穿了房顶,还放火烧了庞龙素的坯房。

 

《原有忌一》

 

船上渔夫多不救落水之人,皆因畏惧落尸报复。

 

《月难冢》

 

浮青坳有月难冢。难产而死,大家都把这样死掉的女人叫月难。这个墓常常阴雨天里能看到有白烟。等到夜晚时,如果悄悄地去祭拜,可以求子。以后要在坟地前的亮坪摆酒席还愿。一些求得心诚的人就真的求到了:回来以后很快怀孕。等到小孩满月的时候把酒席摆在冢前宽阔的亮坪上。宋勇一直没有小孩,用了很多办法,都没有。于是决定和老婆一起去祭难婆,带了浴盆和布搂。只知道需要带这些东西,并不清楚为什么,别人怎么都不肯说,只告诉他们要带上盆和襁褓。而且盆里装满了热柚汤,他的老婆怀抱布搂站在旁边,慢慢地慢慢地慢慢地,就听到了盆里有水响动。但是什么都看不到,只听到有搅水声,难婆在给自己的小孩洗澡。水声断断续续,很久才消失,慢慢地慢慢地慢慢地,布搂也开始变得越来越重,洗完难婆就要把小孩包起来。因为手里的布搂突然变重,像在抱着一个小孩,所以他的老婆感到很害怕,就把布搂丢弃在地。然后就听到了很大声的小孩子哭。冢上起烟,还有月难哀怨的呵斥。难婆勃然大怒了,怒气像旋涡一样在旋转,裹挟鬼母的所有痛恨,想马上要撕碎失手的人。比起曾经血崩的悲剧,现在的恐惧更加寒栗如刀,直接割肉。失魄的人拼命地逃跑,却被恶声毒风追击一路,一直追到家门口。因为仍然跑得又惊又急,慌乱的脚步最后被门槛绊倒,两个人一起头撞在地上撞死了。

 

《路上茫茫有野外》

 

要去镇上复工的十几个人,提着马灯,走两个多小时的山路才能走到要去的地方。但是在经过一个隘口的时候,怎么也走不出来,被困在原地,遇到了打墙。后来有人很想小便,于是小便,很快大家就发现又没有什么问题了。于是继续走,但是路上发现少了一个人,后来在附近一个坟岗找到,他说不知道为什么会走到这里,明明自己顺着大路一直走,却走偏了很多,如果不是听见有人叫自己,也不会恍然过来,发现身在乱坟中间。等到了镇上,晚饭以后这个人开始发烧,不停地用手去抠自己的嘴巴,把牙肉抠出来,不停地抠出很多牙肉,满手满嘴都是血,一边发烧一边流血,双脚抽搐。

 

《见虫》

 

金盆山的沈胡叶温李五家在住的附近同修了一个伯公庙。本来该同摊钱,但是胡家吝啬,只出力没有出钱。平时这里常有老虎下山背猪。在金盆山,老虎吃猪的事情归伯公管。老虎想吃哪家的猪,需要伯公同意。同意吃老虎才敢吃。有一天伯公庙发现很多老虎的脚印,但是周围的猪都没有事。圈周围有脚印,但猪都在。过了几天,沈十在上厕所的时候听到胡家母女在拼命叫喊老虎,老虎老虎老虎。于是沈十赶到胡家,趁老虎咬着东西没办法咬人,朝头狠狠地敲了一棒,因为没有把老虎打死,老虎继续衔着猪,逃跑了。但也跑得不是很快,因为被太多人追,老虎最后把猪抛弃了。猪在脖子的地方被咬下很大一块,但没有死,就是很臭,充满老虎的味道。因为沈十在胡家杖虎,按照习惯,对方应该给一个利市,否则打的人就会得病三年。但是因为吝啬,没有给。沈十病了三年,病得很严重,头发全部白掉了,看起来特别地老,一直到三年后病才好。

 

《寄过轻太长》

 

有一家人对山魈特别好,出于报答,山魈在晚上的时候把别人家的谷子搬过来,经常搬,总是搬,越来越多。堆满了小小谷仓。于是就求山魈不要再搬,山魈还是继续搬,后来是山魈自己不高兴搬的时候才不搬的。

 

《一副药扑克》

 

木匠在门梁上偷偷放了剪纸的稻谷风车,屋主心里知道。吃午饭的时候,趁门梁还没有合口,偷偷把风车的风口换了方向,口朝堂里,木匠没有发现。后来木匠觉得很奇怪,有风车的家里没有很穷,反而越来越充裕,木匠每次路过,都会疑心重重,一点也不愉快。

 

《吴霜河》

 

吴霜河有一对常常在傍晚浮出水面的红鱼。人们远远就能看到这对耀眼的红鱼。也只有在远处才能看得见它们的形影不离。近处的人看不到。它们出现的地方,夜航经过就会在此迷失,始终在原地,怎么也离开不了。四周也不氤氲,只有辗转。这样的困惑一直要持续到天亮。

 

《扶蔬》

 

放学回家的于晋,走过隘口时,一棵巨大的河木树突然塌下,横亘在眼前。飞鸟窜天。泥土飞扬。枝叶树干声音杀人。八岁的于晋失魂落魄。只差几步就死了。惊吓太过回去后一直生病,头发都掉了,成了秃头。手和脚变得和枯木一样。她的母亲一直哭,每天在隘口悲伤。后来一个路过的陌生老人给了她一块树皮,嘱咐煎水喝于晋就会好。后来真的好了。

 

《坠了下去》

 

有个小孩,在幼儿园里总是感到很孤独。和他在一起的人总是不多。因为太害羞,连妈妈为他准备好在书包里的苹果都不敢拿来吃。站在操场上时,他就像一颗小小的钉在地上的钉子。在球台边,手上的橘子却掉在了地上。再加一根竹签扎进橘子。这很自在。在一个雨水后的下午,他唯一的朋友,也是个很害羞的胖子,把他带到一个远离教室和人群,深深的泥洞前,想试试他的胆量。甚至带着有些多少吝于分享的表情,却又弥漫窃喜,细细细细地告诉了他洞里的秘密。战斗吧,小小的伙伴互相拍了拍肩膀,害羞的孩子慢慢走近那个小小的深渊,慢慢的,很慢很慢,才看见了更多,洞中的苍白而枯萎的脸庞也凝望着他,深深凹下的眼珠也许才是更加狡猾和阴郁的嘴脸,微微的光,在灰色乐园越是塌得破碎才越会越明亮一些。

 

《匆匆的客人》

 

刚刚死去的人还没有完全僵硬。有人看到了一个陌生的草帽来客,戴着大大的草帽,遮盖着面孔,匆匆地来到了茶室,只有她看到草帽来客。但此时此刻,她并不知道。也不清楚,高大的草帽人,他准备用草帽拘走刚刚离壳的灵魂。

 

《油,油,油》

 

建工挖土的时候看到铲掉的土下露出了一小截金戒指。确定一下,泥土中真的露出了一小截金,把手中的这铲土倒掉先,可是泥坑里其他松动的沙粒又掉了下来一点,一点点而已,把戒指盖住了。狠狠地扔掉铲子了,蹲下来认真地找一下。就在原来的地方,双手挖着泥土,但挖了很久,什么也没有。挖了又挖,戒指也许自己钻到了更深的地方。如果真是这样,不应该放弃。一直挖了很久很久还在挖,眼睛有点痒,手上是泥巴也没有办法搓一搓,如果它是自己会钻下去的戒指,不,这是不可能的。但是什么也没有。什么都找不到,一直挖一直挖一直挖一直挖,一直没有,金先朝露,它可能自己也看不见自己。

 

《束骨》

 

陈仲伯在处方上写下药名,中药的味道慢慢出现。常常找陈仲伯的人已经习惯,在他写处方的时候,写在纸上的药名就会渐渐散发了药的味道。

 

天涯事,天涯了

 

长肩女快生产时,依然还是无法取得公公的欢心。被扔到了离家不远的一个破庙生孩子。懦弱的丈夫也没有办法帮忙。生孩子的时候长肩女一直大叫,惊慌失措,不过小孩生下来以后也没有死,只是一直有点瘦。很难养。但长肩女精神已经早就崩溃,她说在生小孩的时候,看见很多老虎和蛇,很凶残地想吃小孩,但好像它们又吃不到的样子。或者它们本来就不太想吃,有人说为什么是老虎和蛇不是其他。应该还有其他的东西,长肩女没有好好关注而已。生完小孩已经被老虎和蛇洗脑了吧。有的人关心老虎,蛇,或者老虎多少只,蛇哪几种有毒。还有可能生小孩的环境里会有跳蚤。也有关心长肩女是不是可以找到一个好的医生。但就是没有人对于一个事的关心状态有长肩女走到极致,人们举一反三,但都没有落脚点。

 

《太山为小》

 

从擎苍拾柴回来的杜儿病了几天。僵硬地躺在床上。每天都说有青巾女和白巾女来看自己。每次来都会留下一些香味粉。似乎是这些粉末堵住了她的鼻孔,呼吸越来越弱了。人们并没有和她一样见到有年轻女人,只看到窗台上总是停着两只蝴蝶。大家担心她会死掉。害怕如果打扁了蝴蝶,杜儿也会很快死了。杜儿对菊菊说自己在擎苍见到邓为九。大家从来都没有见过真正的邓为九,只在画像上看得太多。皮染神穿着白袍,还有九节拄。有一天杜儿对大家说,邓为九想要进来喝酒,房间里的酒最好要拿出来。青巾白巾会把酒抬走。有人准备好了尿桶,准备用来对付妖孽。但更多的人更愿意把酒抬出来,窗台上的两只蝴蝶就飞了下来,于是人们不敢再做什么,只是看着蝴蝶在酒边飞,它们会停下来,相比提着尿壶急于求胜的人来说要显得优雅点。

 

《辞人树》

 

会和樟树讲话的老太太,也会给人治病。而且方法很简单。摸一下,拍一下,看看一下。用小小的树叶刮一下。反正就是一下。一下可以的,两下就太多。如果一个人被发现喜欢和树讲话,或者一块石头讲话,觉得奇怪的人就觉得奇怪,不奇怪的人,有觉得奇怪的,就也有觉得不奇怪的啊。老太太自己又不纠结。她坐在树下,有次被闪电击中,也没被电出什么事。七十岁了,皮肤重新生长变成婴儿的皮肤,白发也变黑,掉的牙齿重新长了。这种事情,觉得奇怪的人就觉得奇怪,不奇怪的人,有觉得奇怪的,就也有觉得不奇怪的。

 

《臂长淑》

 

夜半来加油的人已经死了很久。油站的人第二天才发现夜里本来加在车里的油,其实都洒在了地上。

 

《哦吧》

 

有十二辆矿车出矿,其中一辆在母浮店口出了点问题。于是其他的车都先走了。修好车以后出现一个女孩想坐顺风。去母浮的医院看自己的母亲。于是就一起。开出两里路后女孩想下车小解。但一直没有回来。开车的人于是只好把车开走,女孩落了个背包在车上。老实人把车过了磅就直接去了女孩说的那个医院。找到老太太的时候老太太一直哭,一边哭一边打开背包,里面是给老太太带来的衣服。不过老太太讲,自己的女儿已经死了十几天了,坟地就在当时停车去小解那里。

 

《教育跳舞令》

 

有个人常常会梦见有人教他东西。想学某种东西有时就会有人教。但是学会用的东西又很难找得到。比如编钟。比如解剖大象。比如用原始人的医术帮酋长看病。比如用剑刺心脏的技巧,砍人头的速度掌握。比如造石桥。比如可以让红芝麻跳起来。比如怎么样开飞机飞机可以透明。比如成为一个脱衣舞女以后怎么预防感冒。比如学了太多以后没地方用。不好实现的东西老是有人教,想实现得太多,想实现的东西和自己的生活互不侵犯对方领土,互不篡夺对方职权,这些学习如果都是在自由中萌生的,那么不就是正表明这从来不是真的吗。有回梦里有人教他东西,教了很多遍也不会,气得人家告诉他,你去修拉锁打扣去吧。

 

《论勇出》

 

英法师开展诊牙,喝下法师给的一碗水,他拍拍你的头,需要掉哪颗牙就哪颗。有时拍三下,就掉下那三颗。三颗都可以,所以他生意很好不是盖的。

 

《鱼浅枝,雁入谷》

 

相邻的病床,一个已经出现快死了的样子,已经很虚弱,撮空理线,目中也不了了。而且自己动手拔下了身上的管子。另个在默默地关注着他,一直拖延了很久很久,看起来快要死的人还是没有离开。但默默看着他的却突然死了。失去了一切生命体征。大家都说可能是拘错了人,但是没证据。没有死去的人也是这么觉得,但他的时间都用在了温和的回忆与淡淡的惦念中。

 

《有初之物》

 

3床侯树太晚上看到病房的墙壁上出现一个老太太在向自己挥手。以及其他动作。侯树太吓坏了,想叫护士叫不出声音,等到墙壁上的人影消失后才喊出来。病房里也只有她自己看到,所以护士也很害怕。大概过了几小时,隔壁病房有人就送去急救了,但是没有救过来。一直到抢救完大家还是很紧张,因为死掉的人就是刚才出现在墙壁上的。对于这样的穿透,大家还比较期待下一次,这样就可以提前做点准备,但至于什么人会看到,想到这一点,大家又害怕起来了。

 

《堆沙与吟低》

 

6床的成白,有时会突然喊很大声:等等我,我还没上车。边喊边在床上乱跳。有时还会哭。动静比较巨大。完全是在表演追赶车。最初的时候大家都以为他病得快死了。后来才发现,每次他乱来以后,很快就有同病房的人突然出现意外状况需要抢救。而且都是抢救不过来的。成白拥有了这样的才华,医生们经常会在有空的时候分析一下这种才华,有的人也会在晚上偷偷地在台灯下写点关于成白的故事,有的人请了宝贝在身上,免得靠近成白的时候被他不好的东西传染:心里是这么想的,很多人不都是会有这种想法吗。有时很久都听不到成白喊要上车,有时突然他就喊起来,他不喊的时候一点不正常都没有,就是个很慈祥的老人。很平静的日子。很多很多的人,他们的才华不都是在默默之中缓缓之间才慢慢表现出来的么。一直到成白死去以后,大家还经常提到这个事情。有的新来的医生很希望能够看到相似的情景,他们每天进出病房,心里和眼睛里,总有一分注意力是用在自己的幻想上的。

 

《几几殊》

 

太疲惫太疲惫的医生,从早上十点工作到了晚上十点孤独地回家。下楼的电梯一半时打开,站在外面的小孩子却一直站着不进来,只是一直笑,还挥动手掌。很快很快地挥。累医生准备把电梯关上时,小孩从外面飞进来穿透了他的胸膛,累医生汲汲夺门,回头看到里面的小孩也是站着不动,除了一直笑,还一直挥手掌。很快很快地挥。

 

《李根不喜欢,豚白奔皮事》

 

七月的时候,八姑娘的爸爸车祸住院了两个月。第一个月他是昏迷不醒的,那个时候八姑娘经常晚上都守在医院,白天才能回家睡觉。当时对面病房住了一个女孩,她住进来的那天八姑娘刚好看到她被送进来时的样子。穿着打扮像是发廊工作的,或者从事某种特殊行业?她和男朋友坐的三轮车被撞,男朋友没有问题,但她却非常非常地严重。除了第一天送自己的女朋友来医院后,男朋友再也没有来过医院。被撞了的女孩的很多同事或者朋友都来看过她。有些人的穿着打扮也像是发廊工作的,或者从事某种特殊行业?有一天,八姑娘在走廊听到她的同事跟车祸女孩的男朋友电话,责备他不来看她。男朋友好像说是明天有空就来。同事和其他人讲男朋友很不耐烦。

 

就在当天八姑娘看到了女孩的爸爸,怎么说呢,可能岁数也不会是很大,因为女孩比八姑娘还小一岁。可是他看起来真的老,很老,老了老得很,穿着一件破旧的军绿色上衣和一双很破很破的解放鞋。他就坐在她的病床前一句话也不说,一点东西也不吃,非常沉默。偶尔还会拿医用棉签擦女儿身上的伤口。同病房的人都转出去了,因为不愿跟她住在一个病房里,大家都知道她快要死了,会开始发臭了。那天八姑娘坐在走廊里,看了他好久啊,始终没有勇气走过去把自己的盒饭拿给他。后来隔天凌晨三点,女孩死了,八姑娘看到他们推着出去的。女孩儿走了,留下没有谋生技能的一对白痴双胞胎哥哥,和老得没有工作的父亲。男朋友始终还是没有出现。

 

后来同病房,又来了一个年轻的男人,也是车祸,已经是植物人了。从其他医院转来的,刚刚结婚,刚刚开始在广州开始新的生活,没想到回家了却发生这样的事情。八姑娘还是坐在走廊里,心里会想一下自己的父亲,父亲才刚刚醒了过来,她也和以前一样的,会关注对面的病房。植物人的妻子真的好漂亮啊,是八姑娘喜欢的那种女生的长相,她给他擦身体,擦脚趾,跟他说话,握着他的手,直到有一天八姑娘看到她哭了。她心里一定非常难受。

 

《请宝茶》

 

有个人突然要吃很多很多很多东西。一连吃了三天三夜。胃口好,吃得多,供不上,她只好找零食来充饥。懂得她是被饿鬼缠身的,勇敢下手泼了尿。醒悟过来的人才后悔地说,不应从万冢坳走回家。

 

《窗外跳三下》

 

柳乃玉夜出借物。遇到一个女人问路。与柳乃玉说是会亲。柳乃玉就告诉对方应该怎么走。女人离开后,他才感觉到不对。明明是夏天,女人却穿了厚棉,挎了个装鸡的篮子。集中了一下注意力和思考力,女人要去的地方是自己的一个熟人家,而且他们家里要生小孩。柳乃玉于是准备尾随女人。对方走得很快,不过柳乃玉也不急,跟在后面只要还能看得见对方就可以了。但女人还是走得很快很快,柳乃玉没跟上。

 

等到柳乃玉赶到的时候,发现那个女人正站在窗边朝里面看,竹篮放在地上。房子里面传出来女人临盆前的惨叫声,而窗外面的人很急躁的样子,一边急躁一边在偷偷笑。临产的叫声越来越大,柳乃玉突然想起,有的月难婆会在别人生小孩的时候,站在窗外面,小孩一出来,她们就会跳三下,然后把竹篮里的东西扔进去,产妇就要死掉,是月难婆找替身。

 

于是柳乃玉由暗而起,跑过去拎了篮子拼命跑,月难就在后面紧紧地追。被难婆追跑起来会很累,很快就会跑不动了。刚好路上看到了一个水塘,柳乃玉就把竹篮扔到了水里。于是难婆就变成了特别难看特别恐怖狰狞要撕人,柳乃玉被吓得要死也能忍住不叫出来的,想要跳到水里去,但没有。想找块石头或者一根树枝进行防御,但寻找起来似乎时间不够了。他看了一下水塘,里面也没有鸡浮在水面上,或者是篮子漂起来,只看到了青幽幽的水绿色。他在想怎么才能搞掉这个奇怪的妖怪,或者是自己即将会怎么被妖怪搞掉。

 

他还是使用了比较传统的骂妖怪,使用了最恶毒的语言,最后难婆变得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失落的样子,低着身体离开了。咔咔咔那样地转头。走到哪里去了呀,一边在想着这个问题时,也一边在想,自己刚才使用的方法有点太随机,如果激怒了她,会怎么样,柳乃玉也不敢回家或者去别的地方,害怕半路被反击,会有这样的可能的,柳乃玉是小心的人,当然会知道。于是他爬到了一棵树上,希望等到天亮也相安无事再离开才是最好的。但在树上他也很害怕,准备要喊救命,从树上看周围,周围有点乱,比乱野还有点乱。但如果不看周围,就只能看树下面,下面乌逼乌逼阒阒的,他在自己的恐惧里还想喊爸爸。

 

《北出寺》

 

百念即得风会,百念即得无障有术,百念即得其虚,百念丹书载空擎苍苍,百念雨过,百念雨止,百念而生夜枭树。

 

《之辩》

 

鱼刺鲠喉的人们,只需要从悬泉路过,对着前良骨吸气,对着它树叶的地方吸,天下这棵最为慈悲的医术树,它可以给你海水涌来的力量,还有最清凉的化骨露。

 

《药婆》

 

药婆把竹篾打飘,各种小小的竹子玩具丢弃在坡坪、巷尾、地头磨的井边、熟人的商店前、换马市后,捡去的人们生起了病,懂得她五色法的人日夜努力,以扫帚收集,将蔑飘洒油而焚。药婆从此脸面全是脓疮与黑泡。

 

《儿童店》

 

有一间空房子,里面常常有东西从窗户被扔出来砸到路人。这个房子已经很久都没有人住了。也没有人能够再住进去。它是一间终究要沉没入地的房子。除非有人愿意陪着它一起,还有里面的那个世界。惊奇之地事过鬼,人之宝贵终应事天,孤独的人吉祥,辞寡,留下过一些动作,给出过一些伤害,也留下一些平淡。

 

《潮海求狙猴》

 

鱼黄的人每年要办一次赶司人。一直将一条船送到海边去。装满各种礼物的船自己在海里飘荡。谁也不知道它究竟去了哪里。潮海就这样覆盖着人们的希望。而扮演过司人队里县长那个人之后也会得些乱七八糟的病死掉。不知从哪时候起就这样了。也许是月石被撬走的那年开始的吧。每一年演过县长的人都很快死掉了。没有人再扮演县长,司人也没有赶得起来了,鱼黄还是那样的偏僻,这个地方挺没劲的,怕死,但是那些船依然还在漂泊着。

 

《天虫不烂》

 

有天虫病。也叫干虫轻汗。有夕出者,犯巽位赤膜气得。山下田间有草明不烂,可瘥。唯用者需明咒。横东有叟擅此技法。春夏得轻汗求叟多多。得药一小瓠,不过草根。合以苦酒白蛋,置于榻下。天虫自然由人背入盅吃蛋,三日后蛋皮尽去,却囫囵未碎。心膜俱在,唯皮已虫噬。如前法再置,三日为期。如此循环,至皮不损,则病瘥。若有夫妻者,夫患,置于妻下,则蛋无损,夫病不愈,即换于夫榻下即得。妻患,同理。此有趣味,不可得解,如法有益。东叟知非,耄耋背弩,耳却清爽,遇物击骨骸而不伤,自言可上天门,秩三日祥云晴朗,曾遇青年为其治心疾,与其言其技学于牛背板山,二七时采药得遗,甲子一轮已瘥诸人,另言干虫为气,天下之病无非虚实,阴者化形,遇难者,当信有天公慈怀传技而仁老幼,并医之道通明,自有浩然并得命功真技而后当仁勿非。

 

野老之戏在中曲山

 

吴当涂在回去的路上晓得,已经明显地有人抱着自己,但他也没有停下来,一直开。是什么也看不见,只知道有像人一样抱人的有东西抱着自己。车灯照着夜路,摩托的后盘也不觉得摆动,也没有什么那种骑者即数其幡,凡十八叶,每叶有光如电起的感觉。吴当涂知道也不会出车祸的,后面的那东西不可能让他出车祸。就是会有这种感觉,反正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会这样去想问题,思路上就是没有想得悲观。是什么决定一个人的思路,大概这种问题本来就是神秘学。一路上都没有人,好像戏剧的夜晚这种句子,对于木匠来说,说不出的对吧,他只是觉得,自己可能砍错了树,现在有懂得飞的东西飞到了自己的车上,可能是早就算计好的,也可能只是偶遇,状如鼠而鸟翼,看不见的反正随便怎么想都可以。还有两个肋骨下面疼,被抱得太紧了。这个事情如果从简单的讲法上讲,就是有个回家的木匠被根本看不见的东西紧紧抱住,但却没有影响回家。快到家的时候,也只剩下了自己。顺风车到此结束,人反而感觉孤独了。

 

《青者五万岁》

 

有个老太太九十多岁了,突然生了重病,看起来有点难。所以家里人也觉得可能有点难了。躺在床上完全下不了地。她经常告诉家里人,自己要去酒席,但就是在过桥的时候,桥对面的光特别刺眼,好像一次比一次刺眼,最后刺眼得完全不能睁眼去看。所以始终都没有办法去。但是她的病慢慢地就好起来了,后来一直活着,快一百岁了都还很好的。

 

《童律摇牛》

 

返魂树在西海。要登得上窑洲。还要懂得扣树的方法,扣返魂树,树会有群牛之吼,然后将根心放在玉锅里煮,煎成黑饧,搓成丸,这种药丸可以让刚去世的人返生,快要死的人闻味道则是可以活得过来。

 

《已经很轻,更轻会飞走》

 

秦山之东有一种鬼,有人抓住了,把他头顶上的帽子拿来戴就可以隐身,但是有时这种鬼不戴帽子,所以有的人也遇到,但想遇到的还是戴帽子的。

 

《会给谁给麦子》

 

有的坟中会有鱼与鸟。三年而移冢,井中藏有鱼,滑如浆,斑黑徇蒙,而有的新坟七日里则飞出了新艳的寒虫灵脂,夏天时的是绚丽多彩,冬天时的如鸦,在山涧里一边飞一边是青紫色的。

 

《虚度背景的比如奥农翅膀亡围》

 

有一个女人在午睡的时候突然哭起来,身体抽搐,手在嘴边拘挛,像用力地吹着口琴的样子,除了哭,怎么都不会醒来。叫不醒的人,是什么力量在紧闭,只有哭声而没有叫声。有人把她送去了医院。路上她也是哭的,她在哭,医生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助她,但是有个老太太讲她是因为每天都回去太晚,路上被游荡的恶鬼跟回了家,一直没有离开,但为什么这样就会哭而不是痛,也可能是痛了以后哭,老太太是个有本事的人噢,她似乎使用了武力或者是外交的办法驱走了让人哭不醒的那种力量,她穿着黑黑的衣服,收一点费用,然后就解决了人间的一次邪恶侵犯,如果我能够访问到她人生的故事,我能写出来的书就会更长,不知道她年轻时是什么样子,她年老时走过早餐店的门口,手里揣着老式的菊花图案的搪瓷口盅,和小镇里那些讲卫生的人的习惯一样的。


《热无犯热》

 

巡山猎猪。有猎者反受枪击,击射者常眼见野豕,发之却为人。错幻之缘难知。常常有。所以吧,相邀入山,缚臂色布,以免误杀。避免无妄,这个习俗。


《把茶留在桌子上》

 

住在沙洞的璋姑娘因为借租的房子里客厅没有桌子,就搬回来了一张旧桌子。后来发现抽屉里有一把头发。最开始并不放在心上。但逐渐地就发现了每次只要拉开过那个抽屉,那个夜晚就会在深夜听得到有人在睡房外面轻轻地走。她选择了希望能听到那些脚步声走得更快一些,但是并不会像希望中的速度时,璋姑娘只有专注表上的表针速度,针和脚,两者的问题在于看到的和听到的彼此是极为不协调的,看起来高的有些低,风隙的风格,浅表走入腹里经过深邃就会发出许多的狭窄。


《花鸵》


春天一到,有对夫妻就会在春天里变得争吵不休,仇如彼此有刀剑相隔。其他的季节时间里很合作,生活上很合作,感情上也很合作,静止与动态也都很合作。是合作的一切。春天里一切很糟糕,不知道为什么,世界里也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只有春天的终止争吵才会结束,受制于这样的规律里的夫妻应该算是比较神秘的夫妻。


《海中鱼群如尘如星的璀璨壮观如银河会密集地动了不到一秒钟》


世间的鸦片之毒,实际上是阴间有一台日夜不停的机器把罪当榨的人榨成血脓,机器不停地榨人为浆,阳世之毒就日日生长,这是神妙而深奥的刑罚。世毒从阴界榨人开始出现,将来的结束以无可再榨而止。但犯下当榨罪过的人们被秘律之刀收割不尽,一个接着一个自动走进机器。像制作罐头的流水线。也像子弹带的子弹不断进入仓膛。看到被榨掉的人,等待的人高潮脸还诡异地舔舔嘴巴,不甘在后,我们的可怕只是人类的可怕,是衰落色的,微不足道的,阴间榨浆它们已是成河,河上的是黑暗色的太阳。


《两个女精灵抓小男孩的故事》


有两个孩子去放牛。都看到了有两个长得比较漂亮,穿着白纱的女精灵,在一条小小的瀑布口上跳来跳去。她们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发型是丫鬟的发型。她们一边跳一边发出些笑声。看到她们的两个小孩里其中一个马上就跑走了。没有离开的那个,一直没有回家。家里人去那个地方去找小孩,当然是很久也找不到了。后来晚上时小孩才自己回了家。他对大家说,自己被两个女精灵捆绑在一棵树上,也看到了大家在周围找他,但发现怎么喊也没有人听到,后来困了就睡着了,很晚很晚了,那两个女精灵才把他带回了家。


《鲤鱼》


在曾经失踪过小孩的那个地方,瀑布下面是个很深的潭,有人在那里见到过一只大门般规格的鲤鱼,缓慢而又缓慢地浮起和移动。厚厚的橘红色鱼鳞,鲸鱼那样整齐的尾巴,鳍如浆,鱼腮则像世界上的一种不彻底的事物,他却不记得这条鲤鱼的眼睛了,在他遇到它的第二天就暴病亡去时,眼睛没有闭上,他说他遇到了鲤鱼怪,可是这种事件却像一桩恶劣的谋杀。


《引路的故事》


七角陇的公路非常蜿蜒曲折,弯曲度像我们写作时用的波浪线。这个地方每逢蒙蒙的雾,驾驶运输车的人们孤独地行驶,常常能看到几个白衣服女人轻轻飘,她们在车前的公路上移动,穿过浓雾,在接近视线清晰的地方才会消失。公路摆渡人,相逢而不知,她们没有回过头,侧目也没有过。


《我们的背只适合靠在岩石上》


防止苗女伢变的办法,是出伢前尽量抓来坐鸡笼。如果错了,我们就会又多一个伢变的故事。


《回家的路上》


有的人懂得招引山魈的办法,在回家时东西太多,就让他们来帮忙扛东西。但是到家后要给东西给山魈吃。在家门口放一碗饭,还要有几杯酒。有的人是不懂得这些方法的,但也在回家时遇到山魈来帮忙来搬东西回去,一路上就像和一群中学生在一起那样,东西有些丢三落四,七零八落的,还总要去找回来,但又不能把生气的话讲出来,讲出来就可能被殴打,然后被扔到沟里,或者草堆里,爬也爬不起来。还得以后要去找草药。有的人还很吝啬,到家也不想给吃的东西,于是就会等到做饭的时候怎么也煮不熟。


《另外一个回家的路上》


六友骑单车回去,遇到一个没有脚的女孩用手抓住他的车把,他怎么也想不出来,对方怎样用手就可以把自己的车停止下来的。天太黑,即使天太黑,其实也看清楚了这个没有脚的女孩的样子,他别无选择,对于不选择汽车而选择自行车的这个陌生路人,他载而不语,他不愿去讲他的乘客的脸,所以回去之后其他人也不清楚,他躺在床上想,也许半个身体的女孩也想回家去,她也想回去,一边想这个问题,一边有继续在骑车的感觉,不停地踩着踏板,自行车在不断地走路,不是轮子而是长着腿,走得很快如果自己也努力,他说我是想努力的,不然自行车自己就不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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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些故事在补遗这个部分,不过需要再找找,恩)


曾 字于一芥屋




插画:《高者因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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