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代的织锦图案题材以云气动物纹样为特色，多为祥瑞图案，其中禽鸟纹是一类，且图案排列方式大多为横列形式，这是大家已有的共识。但是，禽鸟纹究竟分几种，分别是何种形态，还没有人做深入细致的复原研究。本文主要对汉代织锦图案中各种类型的禽鸟纹在织锦上的表现作了复原，并与汉画象石上的同类形象进行比较，对其归纳分析后发现其主要包括三足乌、雁纹、凤凰、朱雀纹、鹤纹、孔雀纹、鸿鹄、鸳鸯以及一些不知其名目的禽鸟纹。
1. 三足乌
三足乌，历史记载中也称三足金乌，中国古代神话中的神鸟，一般居于日中，所以又名阳乌,也称三足。关于为何乌有三趾，可能为人们受到当时的阴阳构成宇宙思想的影响，如老子：“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汉代织锦图案中发现有三足乌的并不多，其中较为典型的是“麒麟金乌骑士锦”和“永昌锦”，分别被科特森个人和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收藏。
汉代织锦图案中所见三足乌a
汉代织锦图案中所见三足乌b
上图a中三足乌尾巴为朝下状态，足的排列较为规整，头部略向前倾，旁边还饰有虎、骑士、鹿等动物；而图b中三足乌尾巴方向则为上扬状态，足也处于一种比较自然的状态，头部略向后仰，整体以云气纹为骨架，除了三足乌之外，还有双角双翼兽等神话动物和羊、虎等现实动物，期间缀有“永昌”二字。
另外，很多汉代画像石中也常有三足乌的图案，其形象和文献记载完全相吻合。例如下图中所列均出自汉代画像石，其出现方式大概有三种，
汉代画像石中所见三足乌a
此为第一种，一般出现于太阳之中，如《淮南子·精神训》“日中有踆乌。”而关于为何日中有三足乌，《春秋元命包》中提到：“阳数起于一，成于三，故日中有三足乌。”
汉代画像石中所见三足乌b
此为第二种，是出现于西王母身边，为西王母取食，除了三足乌，旁边还常伴有跪侍者、蟾蜍等。如《河图括地图》：“昆仑在若水中，非乘龙不能至。有三足神鸟，为西王母取食。”
汉代画像石中所见三足乌c
此第三种则是以单独纹样出现，如汉高诱注：“踆，犹蹲也。谓三足乌。”
2. 雁纹
汉代彩绘雁鱼缸灯
1985年出土于陕西省神木县店塔村西汉墓的“彩绘雁鱼缸灯”，现藏于陕西省博物馆，其中的雁造型优雅，呈回首状，身体较为敦实，颈长，尾短，喙较为扁平。在汉代出土的织锦当中，也有与之相类似的雁纹。
汉代织锦图案中所见雁纹a
此雁纹出自“未央锦”，科特森个人收藏，其中的雁纹颈部亦较长，贴近身体，为栖息状，属于辅助纹样，出现于主体纹样十字朵花的四角；
汉代织锦图案中所见雁纹b
此为“登高明望四海锦”中的雁纹，呈飞翔状态，两翅和喙张开，头颈部呈俯视状，穿插于云气纹之间，属于并列主体纹样；
汉代织锦图案中所见雁纹c
此为“延年益寿长葆子孙锦”中的雁纹，呈回首状，颈长，尾短，喙也较为扁平，跟“彩绘雁鱼缸灯”中的雁形态如出一辙，极为相似。
3. 凤纹
凤凰是传说中的生物，带有很强的神话色彩。秦汉文献中关于凤凰的记载有，《山阳麟凤碑》上面刻有凤凰状鸟文，下面注曰：“天有奇鸟，名曰凤凰。”说明汉时凤凰一词已经出现。《山海经南次三经》：“丹雪之山，其上多金玉，丹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渤海。有鸟焉，其状如鸡，五彩而文，名曰凤凰。”郭璞注：“凤，瑞应鸟。鸡头，蛇颈，燕颌，龟背，五彩色，其高六尺许。”据此我们可知，汉时的凤凰特点为：有冠，颈部略长，鸡头，呈五彩色，体型高大。汉代织锦中与之相类似的鸟纹不多见，在“五星出东方利中国”织锦中其一鸟纹为五色、有冠，鸡头，应是凤凰的造型。
汉代织锦图案中所见凤纹
在《“五星出东方利中国”释读》一文中，作者于志勇根据汉代文献《后汉记》、《东观汉记》等记载，认为凤凰、麒麟、白虎、黄鹄、鸾鸟、神马、神雀、五星、吉祥云纹、甘露、白鹿等大瑞屡屡呈祥，在当时流行的“五行说”及“天人感应”思想的影响下，无疑成为祥瑞符号，被直接应用到汉锦纹样的程式化设计当中。分析其也为凤凰。
4. 朱雀纹
朱雀纹，属四神纹中的一种，四神纹指由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种神像所组成的一组纹样，它们各代表一方，又有色彩含义。依次为青龙，主东方，青色；白虎，主西方，白色；朱雀，主南方，红色；玄武，主北方，黑色[ ]。《三辅黄图·未央宫》记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天之四灵，以正四方，王者制宫阙殿阁取法焉。”汉代画像石中出现较多，其造型大都比较夸张，尾部是当时工匠们设计的重点，一般尾部造型略显张扬，较大，能够起到活跃气氛的作用，双翅呈飞舞状，羽冠高耸，相对三足乌来说，造型较为灵活，充满神韵，属于汉代动物造型中最美之一。
汉画像石中所见朱雀纹b
汉代织锦当中也发现有与之类似的纹样
汉代织锦图案中所见朱雀纹b
如图中鸟尾造型夸张，冠较高，同前面的朱雀造型有很多相似之处，图中所示鸟纹羽冠和汉画像中朱雀纹b中所示朱雀纹羽冠几乎相同。它们的总体特征是：有高冠，尾部较大，造型较为夸张，应是朱雀纹。
5. 鹤纹
鹤在古代代表着生命的长久不衰和永恒，如《淮南子·说林川》记载：“鹤寿千岁，以极其游。”关于鹤的造型早在商代就有出现，春秋战国时期的青铜器也多次出现鹤
莲鹤方壶
如现藏于河南博物馆的“莲鹤方壶”，于1923年出土于河南新郑李家楼春秋郑国国君墓，在其顶部中立一鹤，昂首舒翅。其特征为：长喙、长颈、长足，跟现代所见仙鹤造型基本相似。说明鹤在当时已经成为很受欢迎的纹样题材。
上图a中新疆民丰尼雅出土的“恩泽下岁大孰锦”中立两只回首相对的鸟、图b“五星出东方利中国锦”中一只似为俯首啄食的鸟，造型都为长喙、长颈、长足，可能正是鹤的形象。
6. 孔雀纹
长沙马王堆一号汉墓和江陵凤凰山均出土了“波纹孔雀”（有人称之“凫”）锦[ ]，凫，又称“水鸟”、“野鸭”。在孔雀纹的周边饰有一排排相对的锯齿状波纹。古代关于孔雀的记载相对较少，相关的孔雀纹仅有湖南长沙马王堆出土的“波纹孔雀锦”(下图a)和新疆尼雅出土的“人物禽兽纹锦”(下图b)两例。
汉代织锦图案中所见孔雀b
7. 鸿鹄
鸿鹄，又名鹄，也就是我们今天所称的天鹅。鸿鹄飞得很高，常用来比喻只想远大的人，诺因乌拉出土的汉式锦当中就有“群鹄”铭文的记载[ ]，与其相似的一件织锦为下图所示新疆民丰尼雅出土的“千秋万岁宜子孙“锦，图11a-11c均出自此锦，其纹样和群鹄极为相似，也均立于变体云纹之上，可将其视为鹄的形象。
汉代织锦图案中所见鸿鹄纹a
汉代织锦图案中所见鸿鹄纹b
汉代织锦图案中所见鸿鹄纹c
8. 鸳鸯
鸳鸯是古代男女之间爱情的象征，汉代《飞燕外传》中就有关于鸳鸯记载，如“帝居鸳鸯殿便房，省帝簿”，“鸳鸯万金锦一疋，琉璃屏风一张，枕前不夜珠一枚…”，可见在汉代已有鸳鸯纹样的锦出现，如“宜字”锦中有互相连接的两只鸟，对称，两两成双，鸟体较小，线条简练，应为鸳鸯。
汉代织锦图案所见鸳鸯纹
9. 未知名目者
除以上几种禽鸟纹之外，还有很多不知为何种类别。但是它们跟其它禽鸟纹一样，一般跟一些兽纹、云气纹、植物纹、几何纹等同时出现，共同构成整个图案纹样。
汉代织锦图案中未知名目鸟类a
上图所示禽鸟纹为新疆楼兰出土，鸟体较小，尾和喙较长，头较小，旁边还有鹿、麒麟等动物。
此图禽鸟纹为山普拉出土，喙长，头大，整体风格较为抽象。
此件禽鸟纹为科特森私人收藏，两两相对，身体扁平、喙尖、足伸展，鸟体较小。
汉代织锦图案中未知名目鸟类d
此图中鸟的造型较为简练，忽略头部的刻画，扬一翅。
汉代织锦图案中未知名目鸟类e
此禽鸟纹为新疆营盘出土，穿梭于茱萸纹之间，枝蔓线条组合及卷曲程度都较为简单，直足，背部略微拱起，鸟纹抽象，装饰性强。
汉代织锦图案中未知名目鸟类f
此图禽鸟纹出自“千秋万岁宜子孙”锦，与图11中提到的另3只鸿鹄造型差别较大，所示鸟头部长有弯曲的长冠，足较肥硕，比较少见。
作者介绍：段光利 绍兴文理学院元培学院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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